第20節(jié)
這般俊秀的公子哥,這樣纏綿的情話,十個姑娘里有九個都會滿口應下,剩下一個是啞巴,只能用手比劃——可姜佑偏偏是那第十一個,她給惡心的頭皮發(fā)麻,難受的連話都懶得說,抬起一腳就踹了過去,厲聲道:“放肆!” 趙瑜年小腿一陣劇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調.戲的是當今皇上,他一時有點驚慌,旋即鎮(zhèn)定了下來,強忍著疼跪下道:“是小臣無禮,請皇上責罰。” 他雖這么說,但心里倒不怎么驚慌,一來知道這小皇上沒有實權,想罰他還得看東廠和底下文官的臉色,二來這里是鎮(zhèn)國公府又不是皇宮,今日壽宴人來人往的,她拿什么由頭罰他?總不能直接說她被人調戲了吧? 姜佑大概也想到這兩點,哼哼冷笑了幾聲,一轉身甩袖去了,袖子用力掃在他臉上。 她心里惱火,連壽宴也沒說幾句話,坐上馬車就回了宮,就是如此,到了乾清宮也已經(jīng)到了上燈的時候了,她覺得渾身不自在,邁著大步進了直奔寢殿,正要好好地洗個澡,就見燈影下立著個修長的人影,見她回來,負手轉身,笑吟吟地道:“皇上回來了?!?/br> 姜佑怔了一下,覺得他笑得有點不大對頭,好似匿了些危險在里頭,但她今兒出宮是提前知會過的呀,她左右想了想,想到下午趙瑜年那事兒,莫名地心虛起來,訕訕笑道:“掌印,怎么來了???” 薛元上前幾步,輕輕幫她掀開披風:“臣來瞧瞧皇上,壽宴上玩的高興嗎?” 姜佑忙不迭點頭道:“高興高興?!?/br> 薛元唔了聲:“其實臣還有一事要請教皇上,”他眼睛看了看不遠處的案幾,上面放著只小巧精致的檀木盒子:“那是什么?” 姜佑背后冒出些冷汗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那么緊張,腦子一轉給自己想了條理由,她現(xiàn)在明顯跟薛元是一條道上的,要是跟太皇太后那邊有什么牽扯,被他知道了萬一誤會了可怎么辦? 她自己說服了自己,滿腦子都是打死都不能讓薛元知道的念頭,咳了聲道:“上次出宮...朕瞧著好玩買著玩的。” 薛元攏了攏袖子,抽出一張花箋來,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這想必也是皇上買著玩的?” 姜佑直直地盯著那花箋,像是要燒出兩個洞來,半晌才緊繃著小臉道:“這,這個是朕平素寫著玩的...” 薛元把花箋翻過來:“皇子真有雅興,只是字不太像您的,瑜年又是什么?” 姜佑硬著頭皮道:“那是朕的...字號,朕...小號瑜年先生。”她抬眼看了看薛元,急中生智道:“其實朕是寫了送給掌印的,這張不過是練字罷了?!闭f著就要伸手去拿。 薛元不動聲色地避開,微微笑道:“正好臣現(xiàn)在就在?;噬虾尾滑F(xiàn)寫一首給臣呢?” 姜佑嘴巴開合幾下,最后沒了話講,認命地取來筆墨紙硯準備抄錄一邊,就聽薛元漫不經(jīng)心地道:“既然是要送給臣的,就讓詞自己挑首詞吧?!彼а鄱⒅樱曇蛔忠痪涞氐溃骸捌缴粫嗨?,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如飛絮,氣若游絲...” 姜佑被他毫不避諱的目光看得渾身僵硬,筆尖顫顫了半天才落了下去,好容易等一首折桂玲.春.情寫完,薛元神色帶了些滿意,把筆墨慢慢地烘干,一邊欣欣然笑道:“既然皇上對臣相思入骨,臣雖不懂,但也只好勉強領受了。” 姜佑癱坐在椅子上發(fā)愣,悵惘地嘆道:“掌印喜歡就好?!笨梢韵胂蟊谎υ昧诉@個話柄在手里,以后幾個月的話頭估計都是這個了。 她正為以后的凄涼場景長吁短嘆,就聽薛元淡聲道:“臣聽說,瑜年似乎是趙家嫡長子的名諱?” “......”姜佑一下子躺倒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道:“朕招,朕什么都招?!?/br> 薛元把那首情詞放在懷里,對著她微微笑道:“臣愿意洗耳恭聽?!?/br> 姜佑幽幽地把當日太后給她盒子的事兒敘說了一遍,最后補充道:“朕也不知道盒子里夾了首詞,不然直接就撂她跟前了?!?/br> 這倒是像姜佑會干出來的事兒,薛元這般一想,還是淡著神色道:“皇上以后也該注意些,幸虧是臣瞧見了,若是讓旁的人瞧見了這癡男怨女的情詞,成何體統(tǒng)?” 姜佑往他胸口的地方瞄了一眼,然后抬眼望著他,似乎不理解他怎么能面無愧色地說出這句話來。 薛元面不改色地道:“臣還聽說皇上今日在鎮(zhèn)國公府門口和趙家大公子遇上了,這又是怎么回事兒?” 姜佑扶著額頭哎了聲:“別提了,那人真是渾人一個,簡直不知所謂,非要吹簫給朕聽,也不知道犯得是什么癔癥!”她想到趙瑜年今日那段‘訴衷腸’,臉色一沉,心里盤算著怎么給他點顏色看看。 薛元覷著她的神色,知道這孩子極好面子,再問下去怕她急了,反正該問的也問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東廠也能查出來,便漫聲道:“太皇太后說端午要在成心殿辦一場家宴,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邀您端午節(jié)的時候過去呢?!?/br> 姜佑嘀咕了聲:“就她多事兒?!焙鋈患珙^被薛元攏住,他伏低了身子曖昧笑道:“皇上今兒也累了一天了,臣來幫松松筋骨。”他用的壓根不是詢問的語氣,就著她的肩頭就按了起來。 學武之人xue位找得準,痛過之后便是一片輕快,姜佑舒服地輕輕哼了幾聲,細碎的聲音輕輕撞進人的耳朵,讓身后人身子僵了一僵,他低頭垂眸,瞧見她寬大藍色直綴用玉帶束著,能看出胸前越發(fā)柔美的弧度,小皇上越來越像女人了。 姜佑沒覺出他一霎眼的功夫想了這么遠,托著腮半闔著眼,卻忽然被人拽進懷里緊緊摟著,她抬眼茫然地看著他,要說薛元對她輕薄的次數(shù)可比趙瑜年多了去了,但她卻沒有被趙瑜年碰到時嫌惡的感覺,左右想也想不明白,只能歸結為他是太監(jiān),算不得正經(jīng)男人。 薛元只覺得氣涌如山,摟著她好一會兒才慢慢沉靜了下去,緩緩地松開了手,一瞬的功夫又是平常的進退有度,欠身對著她微微笑道:“皇上早些睡了吧,臣也先告退了?!?/br> 姜佑被他一陣一陣鬧得頭暈,扶著額點了點頭,轉身命人送客。 端午節(jié)說到便到,太皇太后果然在成心殿里辦了場家宴,不光有后宮的太妃和一位公主兩位郡主,還有不少外戚和重臣,姜佑本來想稱病推脫,但見鎮(zhèn)國公府上的人都來齊了,見著場景也不好推脫,便只能帶人趕了過去。 等一進成心殿她就見趙瑜年坐在里太皇太后頗近的地方,一見她來便遙遙舉杯,對著她情意綿綿地笑了起來。 姜佑強忍著甩袖走人的沖動,在首座落了座,看了趙瑜年一眼,故意問太皇太后道:“今日端午家宴,怎么不見趙大人呢?” 此言一出,太皇太后和趙瑜年的臉色俱都是一僵,還是淑貴妃不明所以,用絹子揩著淚哭道:“大哥哥如今在牢里,指不定怎么受苦呢。” 姜佑兩手交疊地撐著下巴,故作不解地道:“趙大人何時被關起來,朕怎么忘了?”她嘻嘻笑道:“不如太妃說說大人是為何被關起來的,朕也好酌情處置了?!?/br> 她一口一個‘關起來’,分明是下趙家臉子,淑貴妃終于覺出不對來了,用絹子揩淚的手一停,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若是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了趙白鷴的罪名,那趙家真是半點顏面都沒了。 不光是她,太皇太后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深吸一口氣道:“大過節(jié)的,不好說那些掃興的事兒,這就開宴吧?!?/br> ☆、第40章 大過節(jié)的被人下了臉子,縱然太皇太后養(yǎng)氣的功夫再好也忍不住面色沉郁,淺淺飲了口茶才壓下心里的火,一邊指著趙白鷴,對著姜佑笑道:“說起來瑜年這孩子小時候跟你還見過幾回,如今雖是君臣有別,但也別太生分了。” 尋常臣子不得輕易入宮,要見也是在國宴的時候見,那時候那么多人她哪里知道哪個是趙瑜年,她端起果酒淺淺飲了一口:“是嗎?朕忘了,又不是什么緊要的人物?!?/br> 太皇太后養(yǎng)氣的功夫到家,抬手扶了扶發(fā)上的鳳釵,淡聲兒道:“趙家是簪纓世家,瑜年這孩子已經(jīng)中了舉人,在太學掛了個閑差,入朝為官也是遲早的事兒,日后你們君臣攜手的日子多著呢?!彼粋阮^道:“瑜年,還不來拜見皇上。” 自打姜佑上次回來,她就從趙瑜年那里聽了他調戲皇上的事兒,她雖惱怒自家侄孫不爭氣,但也并不十分擔憂,小女孩面皮薄,自然不會把這事兒四處宣揚,只能吃個悶虧,再說瑜年有正經(jīng)功名在身,又是世家子弟,也不是想罰就能罰的,她今日特地把趙瑜年叫來,也是存了讓他在姜佑跟前好好彌補彌補的心思。 趙瑜年早在一邊等候多時,聞言立刻起了身,理了理衣冠,對著姜佑行了個大禮,眉目含情地道:“小臣請皇上金安?!?/br> 姜佑看他就覺得煩,但還是強壓著不耐,抬手道:“起來吧?!?/br> 太皇太后見她雖然不耐,但倒也沒罰人的意思,心里一松,一個眼風打了下去,立刻有侍從端了酒水過來,趙瑜年起身斟了兩杯,另一杯讓內(nèi)侍端給姜佑,他向前幾步,含笑道:“小臣敬皇上一杯。”他說完就仰著脖子一飲而盡,然后微微傾身,借著放酒杯的動作壓低聲音道:“小臣前日唐突了,實在是情之所至,才會對皇上無禮,請皇上恕罪,臣再飲三杯賠罪。” 說完竟真的再飲了三杯,姜佑看他一眼,腦子里突然轉出一個主意來,用琉璃金盞淺淺碰了碰唇,趙瑜年見她喝了,心里一喜,正欲再開口,就聽她慢騰騰地道:“這酒飲著沒勁,去換一壺來?!?/br> 她微微側了側頭,對著馬成低聲說了一句,馬成鬼精靈的一個人,眼珠子轉了轉,憐憫地看了趙瑜年一眼,轉身跑去準備了。 趙瑜年被馬成看得忐忑,強笑著開口道:“既然是小臣敬皇上,還是小臣來準備吧。” 姜佑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他一眼:“不必,你又不是奴才,這些粗笨活不消你做。” 趙瑜年碰了個釘子,只好心里忐忑地站在原處,那邊馬成已經(jīng)另取了一壺酒過來,他脧眼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個海水游龍紋樣的轉心壺,背后冒出涔涔冷汗來。 轉心壺在宮里大名鼎鼎,壺中可納兩種酒水,按下壺上的機關便能在兩種酒水中隨意變化,發(fā)明它的能工巧匠本來是為了給貴人助興,后來被君主研究出一種旁的用處——鴆殺。壺里擱置著有毒無毒兩種酒液,按下機關,賜給心懷不軌的臣下喝,乃是殺人不留痕的一*寶。 趙瑜年驚得面色發(fā)白,抬眼就見姜佑已經(jīng)接過了酒壺,裝似不經(jīng)意地在龍嘴里銜著的珠子處按了一下,然后抬手斟了一杯,笑得一臉開懷:“趙卿風采過人,朕瞧著也甚是欣慰,特賜美酒一杯給你,你飲下吧。” 要是在平時,姜佑這么說,趙瑜年肯定欣然應了,但如今...他看著姜佑方才還沉著臉,現(xiàn)在卻是笑容滿面,心里更添了幾分驚慌,忙躬身推脫道:“小臣不勝酒力,恐喝多了御前失儀?!?/br> 姜佑不悅道:“趙卿方才還一連飲了四盞,怎么到了朕這里就不勝酒力了?難道是瞧不上朕賜的酒不成?” 趙瑜年心里突突亂跳:“小臣不敢...小臣只是有頑疾在身,不宜過多飲酒,四盞已經(jīng)是極限了,還望皇上恕罪?!?/br> 太皇太后這時候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看見那海水游龍的轉心壺,心里一跳,忙幫腔道:“瑜年自小有些頑疾在身,卻是不能過多飲酒,便讓他以茶代酒,敬皇上一杯吧?!?/br> 姜佑面無表情地道:“若是怕暴病,那便淺淺沾唇就是了,再說宮里有太醫(yī),就是下了閻王殿也能給你拉回來?!?/br> 就怕喝了之后真下了閻王殿?。√侍蠛挖w瑜年心里同時轉著這個念頭,但皇上賜下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那豈不是掃了皇上的面子? 馬成已經(jīng)帶著笑把酒杯遞了過去:“趙公子,皇上賞臉賜酒可是天大的福分,你趕緊飲了吧,可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番美意?!?/br> 趙瑜年現(xiàn)在騎虎難下,手臂顫抖著就是不肯伸出去,太皇太后也是心中亂跳,正要開口,就見趙瑜年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姜佑十分從容地看著他:“趙卿這是何意???” 趙瑜年在生死關頭風度全無,再也不見方才翩翩公子的氣度了,他跪在地上急聲道:“請皇上念在臣一時糊涂的份上,饒了臣一命吧!”說著就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本來這次家宴氣氛放松,下面自有劃拳行酒令助興的,倒也無人注意座首的動靜,但被他喊了這么一嗓子,都停了手里的玩樂,紛紛抬頭往上看去。 姜佑心里樂開了花,面上還是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沉聲道:“趙卿覺得,朕賜你酒是要害你?” 趙瑜年伏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姜佑揮下酒壺直直地砸到他面前,頓時里面的酒液潑灑了他一身,四濺的碎瓷劃傷了翩翩公子哥的臉,他卻硬忍著不敢吭聲。 太皇太后低頭一瞧,那酒壺雖破了一半,但剩下的半邊倒還完好,酒壺肚腹渾圓,里面乘著琥珀色的酒液,竟只是個普通的酒壺,只是和轉心壺長的極為相似。 不光是太皇太后,趙瑜年此時也看到了酒壺內(nèi)的樣子,他明白吃了算計,不過這時候也只能忍氣吞聲,任由面上的酒液和碎瓷劃出來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小臣...小臣不敢?!?/br> 其實這法子不見得有多高明,不過兩人心里有鬼,自知得罪了姜佑,這才先入為主,認定姜佑要他的命。 姜佑冷冷地瞧他一眼:“不敢就是想過了?心懷叵測,青天白日見暗鬼,一肚子鬼祟的東西!”她收回目光,嫌惡道:“趙瑜年御前失儀,拖下去廷杖二十,以儆效尤!” 若是姜佑無緣無故或者隨意編排罪名,底下的文官沒準還會幫趙瑜年說話,但如今擺明了是趙瑜年失儀,不但拂了皇上面子,還懷疑她在酒中下毒,所有人都沒了話說,眼看著趙瑜年被拖了下去。 姜佑成功整治了趙瑜年一通,心情大好,也懶得再和太皇太后周旋,又待了一會兒就宣布宴散,興沖沖地回了乾清宮。 與她心境相反,趙瑜年就很不好過了,他先是在成心殿里丟了一通人,如今被人按在午門前冰冷的青磚上打板子,那幾個錦衣衛(wèi)的番子下手甚重,他打小就沒受過這種苦,不由得慘嚎連連。 好不容易挨完二十個,按著規(guī)矩這還不算完,還得再甩一下才算廷杖打完了。幾個番子用麻布把他綁起來,高高地往空中一蕩,再用力往下一摔,他又慘叫一聲,險些背過氣去。 好容易等緩過來,他扶著金水橋邊的闌干慢慢爬起來,心里發(fā)著狠,正要往回走,就見一個半陰不陽的太監(jiān)擋在他前面,陰聲兒笑道:“趙公子先別急著回去,跟咱家去東廠走一遭吧,督主正等著您呢?!?/br> ...... 姜佑回去之后心情頗好,看了半個時辰喜話本子才上床睡覺,等到第二天正要去上早朝,半路上就被薛元攔住了去路,他穿著天青色的曳撒立在夾道里,對著姜佑笑道:“皇上先別忙著走,臣已經(jīng)幫你請了假了,你跟臣去壽昌宮里看場好戲?!?/br> 姜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就見他欺身近了幾步,輕聲道:“前日他哪只手碰的皇上?” 姜佑心里一堵,訕訕道:“掌印都知道了啊...右,右手?!?/br> 薛元似嗔似怨地看了她一眼,掖著袖子答道:“臣想知道的事兒,沒有查不到的?!彼鬼粗?,唇邊略帶譏誚:“皇上心腸軟,真以為那等齷齪小人是打一頓就可以記住教訓的嗎?你罰的太輕,他如今心里指不定怎么恨著你,或者想著怎么翻盤呢?!?/br> 姜佑聽出些不好的意味,扯著他的袖子問道:“掌印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莫不是...” 薛元看著她搭在自己袖子上的纖纖十指,輕輕覆了上去:“皇上放心,他還有些用處,臣沒有要他的命?!?/br> 姜佑還是不大放心:“他這人雖可憎,倒也沒到十惡不赦的地步,掌印用不著處以極刑吧?!?/br> 薛元揚了揚唇,眼底也漫上些戲謔:“臣向來睚眥必報,皇上就當臣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好了?!弊笥宜麑拥姆欠种氡刃遮w的還多些。 他低頭瞧了瞧,這孩子聰明歸聰明,終究還是心太軟了,他一手拉著她,抬眼看著夾道上空的流云:“你是皇上,雖然身份貴重了,但肩上壓得擔子也比旁人要重,要想活的舒坦自在,就得放明白些?!?/br> 他拉著姜佑慢慢往前走,一邊道:“咱們大齊朝一共出過兩位女皇上,算上你一共是三個,頭一個中宗皇帝是女謀父位,把兄弟快殺干凈了才登的基,雖然有悖倫常,但也算是開創(chuàng)了女子為皇的先河,她手下雖狠辣,但一輩子過的威風煊赫,第二個仁宗皇帝跟你的境遇差不多,仁宗性子慈藹,素來有仁君的美名,但后來被君后聯(lián)合外戚軟禁宮中,把持朝政,要不是當時太子英明,只怕大齊朝已經(jīng)不姓姜了,這兩個皇帝的事兒擺在眼前,皇上聽出什么了嗎?” 姜佑小心探問道:“要娶個賢惠的君后?”見他被噎得頓了下,才嘻嘻笑道:“朕知道掌印的意思,不就是心狠點嗎,誰不會???” 薛元看她嬉皮笑臉就知道她沒往心里去,面無表情地道:“中宗皇上囚父弒兄,把滿朝文武敢于反對的都殺了個干凈,皇上也敢如此嗎?” 姜佑頓了下,含含糊糊地道:“這...再說吧?!?/br> 薛元一路說教著,兩人不知不覺地就到了壽昌宮,太皇太后一見薛元便沉了臉:“聽說昨晚上瑜年一夜未歸,受完廷杖之后便被掌印帶走了,你倒是說說,瑜年一沒作jian二沒犯科,究竟犯了何罪?竟讓你們東廠的人親自出馬!” 當初她離宮之前,薛元對她雖然不說言聽計從,至少面上倒還恭敬客氣,怎么就短短兩年功夫他就態(tài)度大變,對著姜佑百般維護起來?要知道,他當初對著孝宗都是面上的恭敬,如今對著姜佑卻像是要一路保扶到底了! 薛元微微笑了笑,不急不慢地拉著姜佑自尋了個地方坐下:“您不必著急,臣審問完了自然會放人。”他說著忽然面色一沉:“不過既然提到這事兒了,臣就不得不說一句了,趙家人也太無法無天了,先有趙白鷴辱罵先皇,如今他的兒子趙瑜年意圖不軌,竟然對皇上意圖不軌,您說說,這事兒難道不歸東廠管嗎?” 對皇上意圖不軌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太皇太后猛然變了臉色,用力拍了下桌面,厲聲喝道:“放肆,簡直一派胡言!” 薛元皮笑rou不笑地揚了下嘴角:“臣空口無憑,再說下去倒像是挑撥天家情分,不如就讓您的好侄孫親自來跟您說?!?/br> 他抬手拍了拍,就見兩個膀大腰圓的太監(jiān)拖著個幾乎不成人形的人進了壽昌宮,尤其是右手,一片鮮血淋漓,皮rou外翻著甚是猙獰,姜佑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別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