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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滄海月明珠有淚在線閱讀 - 第36節(jié)

第36節(jié)

    “阿珠,家里沒醬油了,還有兩個菜沒炒,你去樓下幫舅媽買瓶醬油吧。”

    項林珠沒應(yīng)她,但還是默不作聲下了樓。

    她把鍋里的菜裝盤,估摸著項林珠已經(jīng)完全走出去,于是在圍裙上揩了揩手,從廚房走到譚稷明面前。

    她神態(tài)凝重,把譚稷明也搞得慎重。

    只聽她道:“小譚總知道我們家一直吃低保的吧?這些年我們把阿珠養(yǎng)大其實很不容易,雖然她上學(xué)有你們給的助學(xué)基金,但是生活上的開銷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我們兩口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總算把她養(yǎng)到這么大?!?/br>
    譚稷明說:“這我知道,你們不容易,確實很辛苦?!?/br>
    她又說:“當(dāng)年要不是我們,這孩子就成了孤兒,沒人管的。養(yǎng)她雖然辛苦,但看著她長大也很欣慰??膳蟛恢辛?,女娃大了總是有心思的,我雖然沒什么文化,但也略懂些兒女情長,幾個月前你三番兩次打電話給我們,卻不是為了公事,是為了她,是嗎?”

    譚稷明尷尬一笑,喝了口茶:“是。”

    “你也看見了,除了阿珠,我還有個兒子,他剛上高中,正是用錢的時候,可我們家這情況……實話和你說吧,有好幾家人都看上她了,她年輕漂亮又有文憑,喜歡她的人不在少數(shù),這些人家雖不如小譚總家有頭有臉,但還是能給她福享的。她那個叫吉綱的同學(xué),他們家總照顧我們,他二姨年前都和我談過彩禮錢的。巷子口老劉家的孩子也想等著她,準(zhǔn)備給的彩禮比吉家還多。她是我親外甥,我不能說嫁就把她嫁出去,總要比較比較,找出最好的人家。”

    話至此,譚稷明終于明白。

    霎時從褲兜里掏出錢夾,將那一疊鈔票擱在桌上,又從錢夾里摸出一張□□。

    王軍連忙把東西塞回去:“要不得要不得!”

    他說:“我走得急,準(zhǔn)備不周全,這些錢您先拿著花,把這卡也收著,回頭我就往里打錢,有什么事需要幫忙請盡管找我。你們撫養(yǎng)阿珠不容易,這些回饋是應(yīng)該的?!?/br>
    王軍漲紅著一張臉和他周旋。

    徐慧麗又往圍裙上揩了揩手,正要上前取了卡和錢,卻被砰的一聲巨響嚇得縮回了手。

    這一回,虛掩的房門是被項林珠一腳踹開的。

    她手里抓著一瓶醬油,著帆布鞋的一雙腳幾乎沒有聲響地落在地磚上。她把醬油瓶重重擱在方桌上,拿了錢和卡塞回譚稷明手里。

    譚稷明勸:“一點兒心意?!?/br>
    徐慧麗幫腔:“就是,一點兒心意。小譚總是給我們的,你憑什么拒絕?!?/br>
    她利劍般看了譚稷明一眼,譚稷明沒來由被震懾住,捏了錢在手里,竟一時沒了主意。

    她去墻角拎了旅行包,又抬頭看著他:“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br>
    譚稷明站起來,隨她往外走。

    王軍著急相勸:“還沒吃飯呢,吃了飯再走?!?/br>
    “不吃了?!?/br>
    她說著已經(jīng)出了門。

    身后傳來徐慧麗罵罵咧咧的吵嚷,大意不過是把她養(yǎng)大了,她竟這般沒良心之類的話。

    戶外的太陽被云霧遮掩,透不出光來,沉悶像鼓脹的氣囊。

    她憤慨萬千,想不到一個人為了錢,竟可喪失自尊到這種地步。

    她快步行走,剛走出拐角,卻被追來的王軍叫住。

    王軍的臉仍然漲紅,皺著眉?xì)獾秒p唇哆嗦。

    “別和她置氣,她就是那樣的人,你吃了飯再走啊?!?/br>
    項林珠回頭看著他:“不吃了,我怕和她打起來。我走了,你保重身體?!?/br>
    王軍說:“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別和她置氣?!?/br>
    她說:“要是不看你的面子,這個年我根本不打算回來?!?/br>
    這幾年,她每月按時寄錢回家,一來為報王軍養(yǎng)育之恩,二來為減少徐慧麗口舌。

    今天才知道,貪心之人都生了張?zhí)畈伙柕淖?,從不因別人的給予而感懷,只會因坐享其成太容易

    而向他人索求無度。

    ☆、33

    火車轱轆滾在鐵軌道上順暢滑行, 相連的車廂每隔幾秒發(fā)出哐當(dāng)響聲。

    返程的路上, 項林珠拗不過譚稷明的享受之風(fēng)將硬座換成了軟臥。

    二人面對面坐著,他遞給她一瓶水:“認(rèn)識你這么久, 還沒見過你這么大氣性?!?/br>
    一提這,她臉色便沉了沉。

    譚稷明又說:“還氣呢?人條件艱苦,養(yǎng)你這么大, 想討點錢花也正常, 再說,那也沒幾個錢?!?/br>
    “你頭一次來,還沒弄清立場身份, 她就伸手向你要錢,你還覺得她很正常?”

    “窮么,都這樣?!?/br>
    從小到大他和那幫朋友在一起沒輕重慣了,說話只撿重的來, 尤其身心放松無外人時,更是不經(jīng)大腦張口就來。

    項林珠咽下口中的水,那水很涼, 滑過喉嚨竟涼出一絲疼感。

    “我也窮,可我不這樣。”

    聲音澀澀的, 氣息不太穩(wěn)當(dāng)。

    譚稷明立即挨著她坐下,攬她的肩進(jìn)懷里:“怪我不會說話, 又讓你不高興了不是。你當(dāng)然和她不一樣,你勤勞自強,從不占人便宜, 更不要說伸手跟人要錢了,怎么能和她一樣呢?!?/br>
    “不過這東西有時候也不能分太清,人與人之間要事事都分那么清就沒勁了?!?/br>
    她說:“你別拐著彎訓(xùn)我,我可沒有事事都分得清楚。你請我吃飯送我禮物,還有像今天這樣非要換成臥鋪的事,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和你分清楚。只是她的做法太過分了,張口問人要錢,再有錢也填不滿的,那就是個無底洞。”

    “挺明白啊?!彼寡劭粗?,“那怎么我送你衣服、給你鉆石,你看都不看一眼通通拒絕?!?/br>
    “你那些太多了,我用著有負(fù)罪感?!?/br>
    “負(fù)罪感?”這詞兒倒新鮮,“一不偷二不搶,哪來的負(fù)罪感?”

    她想了想:“大概是因為白撿來的太容易,心里總是不踏實?!?/br>
    “白撿來的?”譚稷明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那都是爺辛辛苦苦掙來的,你去白撿一個試試?!?/br>
    她說:“我知道你掙錢辛苦,但我還是學(xué)生用那些不合適,以后上班賺錢了再說吧。”

    他揉她的頭:“有我在你賺什么錢?!?/br>
    項林珠以沉默結(jié)束了這番談話,因為這是個死結(jié)。

    她深知個人理想和譚稷明的傳統(tǒng)概念互相矛盾,卻毫無辦法解決這種矛盾。

    譚稷明沒錯,賺錢養(yǎng)家養(yǎng)媳婦兒能有什么錯。項林珠也沒錯,獨立自主有夢想是挺好的事兒。

    遺憾的是那時的二人不知退讓,相似的通透機靈,相似的固執(zhí)倔強,解決矛盾的方式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矛盾。

    轉(zhuǎn)眼年已過完,大地回春,加上地方靠南,天氣越來越暖和。

    項林珠還沒開課,和譚稷明在一起的時間比年前多了很多,卻也不是成天膩在一起。一來譚稷明要上班,二來她本不是閑散之人,愣是不顧譚稷明反對找了份家教工作。

    譚稷明拗不過她,卻懷著不滿。他生活作風(fēng)懶散,但吹毛求疵,比如分明是他自己把襪子往沙發(fā)上亂丟,卻極嫌棄地皺眉指使項林珠收拾,再比如他喝完茶的水杯隨意擱在茶幾上,頭天晚上項林珠因為教課回的晚了,沒顧上洗涮,隔天早上醒來他便又要發(fā)脾氣。

    “你要不干那什么家教,家里能這么亂?”

    “你要是能勤快些,家里也不會這么亂?!?/br>
    他更不滿:“我打小就這習(xí)慣,改不了?!?/br>
    她正拿著吸塵器吸地,叫他:“讓一讓腳,要是弄不干凈你又吵個沒完。”

    他依言抬腳:“你要不干那破家教,我能為這事兒和你吵?”

    項林珠說:“你別繞來繞去的擠兌我工作,我是不會辭職的。”

    譚稷明說:“那你給我打工,工作內(nèi)容就是收拾屋子做飯,我給你開工錢,和別的公司一樣按月結(jié)算?!?/br>
    “給你打工太受氣,我不干。”

    “受氣?我要東你偏往西,到底是誰受氣?”

    她已收拾妥當(dāng),收了工具去換鞋。過年后她換了雙新鞋,還是一雙便宜的帆布,譚稷明很看不慣。試想,一個懶散但要求高,一個勤勞卻要求低,二者本就天差地別,融合在一起自然是各種看不慣。

    雖然譚稷明脾氣不好,看上去是項林珠在忍讓,其實很多時候是譚稷明拿她沒轍,沒轍還得貼上去,誰叫他愛呢。

    好比這會兒,換完鞋的項林珠準(zhǔn)備去家教了。

    看人要走了,他又不放心,拿了車鑰匙道:“等會兒,我送你?!?/br>
    說話時仍然壞脾氣地皺著眉。

    她在副駕駛坐著,一邊攏了頭發(fā)扎起來一邊和他說話:“那家小孩要參加競賽,最近抓得緊,晚上不一定能按時回來,冰箱的飯你放微波爐熱了再吃?!庇值溃八懔耍阋膊粫媚切?。要是餓了先吃些水果吧,我都洗干凈了,就在廚房放著?!?/br>
    他沒什么反應(yīng),她催:“聽見沒?”

    他把著方向盤,懶懶道:“喂兔子呢,餓了不給飯給水果?!?/br>
    她笑:“你本來就和兔子差不多,不吃rou不吃咸,每天青菜蘿卜都不嫌淡。”見他還是不高興,便軟了聲音道,“你這幾天不是很辛苦嗎,下午在家好好睡一覺,起床后去洗個澡,晚上給你做南瓜粥、拌海蜇皮,還有扒糕?!?/br>
    他掀了眼皮瞥她一眼:“每回都來這招?!?/br>
    “吃不吃吧?”

    “再炒個豆角?!?/br>
    他說。

    她應(yīng):“好。”

    他們走得晚,項林珠不??幢恚綍r車還沒停穩(wěn)就往下蹦。

    “急什么?!弊T稷明訓(xùn),又替她解了安全帶,“你什么時候能對我也有這份心?!?/br>
    似疑問又似評述。

    她伸長脖子捧住他的臉親一口,蹭蹭蹭下了車,頭也不回。

    譚稷明揚了揚眉,她是越來越知道怎么打發(fā)他了,但沒辦法,誰叫他受用。

    接著他順原路返回,準(zhǔn)備回去睡覺,卻不料在半道兒上接到公司財務(wù)的電話。這幾天他一直為公賬上的事兒發(fā)愁,對來對去對不上賬,幾個財會工作出現(xiàn)紕漏,加上老板要求高不好溝通,他們已經(jīng)抱著失業(yè)的心態(tài)誠惶誠恐加了三天班。

    那財務(wù)在電話里說,消失倆禮拜的符錢終于回來了。

    譚稷明聞言便將車開到路口,一個轉(zhuǎn)彎后麻利駛向公司。

    符錢這人沒什么來路,起初和他合作是因他跟白楊認(rèn)識,再者因著打算跟這兒長待,正考慮做些事情,恰巧碰到他找上門,便順?biāo)浦酆退善饋?,一直也沒出過什么差錯。

    符錢最大的特點就是脾氣好,幾乎沒人見他發(fā)過火,因此他人緣特好。消失的這幾天,進(jìn)譚稷明辦公室的員工總有人說他可能是遇上什么著急事兒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說他平時不是那樣的人,聽上去像勸阻譚稷明別生氣,其實是為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