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節(jié)
雖事情過去這許久,此刻聽敏麗說來,懷真兀自心跳,忙道:“jiejie別說這些,我聽著心慌呢?!?/br> 敏麗抬頭一笑,道:“不必怕,那些念頭早已經(jīng)扔了,如今我只想好生看著小寶兒,叫他安安穩(wěn)穩(wěn)地長大成人,這便是我畢生所愿了?!?/br> 懷真握著帕子,微微點頭。 至晚間,小唐回到府中,是夜兩人安歇之時,懷真便把敏麗今兒所遇之事同小唐說了。 小唐眉頭一蹙,半晌無言。 懷真握著他的胳膊,問道:“這事你也不知情的?” 小唐搖了搖頭,卻又道:“我雖不知情,然而……近來因皇后屢次召見敏麗進(jìn)宮,我也曾暗中揣測,還以為皇后是想……” 懷真問道:“想什么?” 小唐眼中透出幾分笑意來,道:“你豈不知,皇后娘娘的親生哥哥,如今年紀(jì)老大,可仍孤家寡人的呢?!?/br> 懷真恍然大悟,失笑道:“是說小表舅?”本來覺著小唐這念頭也很有些不可思議,然而仔細(xì)一想,忽地卻又凜然,覺著若皇后當(dāng)真是這個意思……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畢竟如今郭家雖然聲勢過人,但只有郭建儀一個一枝獨秀,雖有些平日來往的好友親戚等,但是畢竟缺乏些可靠扶持。 倘若郭建儀跟敏麗兩個成了好事,郭家跟唐家結(jié)親,這真真兒的是萬年穩(wěn)固了。 懷真便呆呆地看著小唐,小唐見她懵懂望著自己,有些無所適從似的,便不由地捏住她的鼻尖,問道:“怎么,你是舍不得?” 懷真方醒悟過來,推開他的手道:“什么舍不得了……你才舍不得?!?/br> 小唐笑道:“我恨不得把你那小表舅快點兒打發(fā)出去呢……倘若皇后娘娘真的看中了敏麗,我就算拼著哥哥們不高興,也要成全他?!?/br> 懷真又是一愣,且不論小唐話語中的醋意,只問道:“這又是何意?為什么小表舅跟敏麗jiejie……你哥哥們會不高興?” 小唐目光轉(zhuǎn)動,看了懷真一會兒,才沉聲道:“你想想看,自古以來,皇家是最忌憚外戚勢大的,倘若郭建儀娶了唐家的女孩兒,跟唐家同氣連枝的……” 若兩府聯(lián)姻,郭家自然是又多一大助力,然而唐府在朝中本就是百年穩(wěn)固,雖然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是好,可若攀上的是皇后這一枝子,扣上個“外戚”的帽子,反而是自尋了不必要的麻煩。 懷真最不喜歡這些,擰眉嘆道:“好端端地談姻緣罷了,總是牽扯這些不必要的,分分算計……” 小唐將她抱著,笑道:“我跟娘子便是只談姻緣,就不曾牽扯那些不必要的?!?/br> 懷真臉上暈紅,不免想到往事,便啐了口,道:“哪里沒有牽扯?何況……是你用法子哄騙人的……手段也未見光明……”故意轉(zhuǎn)開頭去,卻抿嘴笑。 小唐笑了兩聲,忽地又想到敏麗之事,便又自顧自思忖。 懷真見他半晌不說話,問道:“又在想敏麗jiejie的事?你說……皇后娘娘既然有這個意思,那皇上……” 小唐心里一沉,竟說不出來。 懷真不免擔(dān)憂,便低聲說道:“皇上……會不會也是這個意思呢?若真的是皇上也想要如此,倘若不答應(yīng)的話,他又會不會……” 小唐眸光閃爍:“若他當(dāng)真有這個意思,雖叫人意外,卻也是情理之中的?!?/br> 說到這里,復(fù)笑道:“畢竟……當(dāng)初若不是他想要韜光隱晦,怕惹嫌疑……原本敏麗也是該嫁給他的,真是造化弄人。”說著,長長一嘆。 ☆、第 295 章 原來先前,敏麗奉旨進(jìn)宮,同皇后郭白露寒暄許久,皇后自問起唐府中眾人之情,又格外說起懷真,因道:“本來也想著讓三少奶奶一塊兒進(jìn)宮來,只因聽說她仍是身上有些不好?” 敏麗道:“前兒著了涼,很是咳嗽了一陣子,漸漸地好了,多謝娘娘記掛?!?/br> 郭白露點頭:“想當(dāng)年之時,我在應(yīng)公府內(nèi),跟懷真也是相處甚好,只想不到,她竟是跟唐尚書有此等緣分,可見是冥冥中似有天定?!?/br> 敏麗不知她為何忽然發(fā)此感慨,就只含笑點頭。 誰知郭白露又看向她,竟道:“說起來……meimei如今,青春正盛的,可想過以后要如何不曾?” 敏麗詫異,聽出她是在問自己再嫁的意思,她從未想過此事不說,哪里能是隨意提起的,于是只笑著搖頭罷了。 郭白露見她如此,便又道:“meimei不必如此,實話同你說了罷,因皇上才登基,后宮空缺,近來,自有朝臣提議選秀……然而皇上并不是那等喜好女色之人,竟不肯聽從……” 敏麗覺著她的口風(fēng)仿佛……心頭愈發(fā)震驚起來,只不能信。 郭白露望著她,繼續(xù)道:“而meimei你是知根知底的,出身世家,從來知書達(dá)理,嫻靜可人,倘若入了宮來,長伴君側(cè),豈不是兩全齊美……” 敏麗聽到這里,才信了郭白露果然是個那個意思,忙起身道:“娘娘……何出此言呢?” 畢竟不能失禮,仍按捺著心頭不安,只垂眸道:“敏麗先前所嫁的,可是肅王世子呢,算起來,竟還是皇上的侄媳婦兒……” 敏麗不必再說別的,郭白露自然也明白,因頓了頓,才又笑說:“meimei不必多心,且先坐下罷了。我卻也知道,世子臨去之前,是同meimei和離了的,從那之后,自然是兩不相干了……如今meimei只仍是唐府的女孩兒,又何必再提昔日那些舊事呢?” 敏麗見她竟仍說起來,便只默然。 郭白露仍是和顏悅色,也不見失望,也不見惱意,只溫聲仍道:“meimei不必著急,只細(xì)細(xì)想想……我其實也懂meimei的心意,昔日也是知情的,你跟世子恩愛非常,自然難舍……然而他臨去之時尚且為你著想,meimei又如何辜負(fù)他這好意呢?何況如今又有了寶兒,倘若當(dāng)真進(jìn)宮為妃,那孩子畢竟也是皇家骨血,以皇上的心思,難道會苦著他?自然是如珠如寶的對待……將來也會給他賜位正名的……” 敏麗聽提到孩兒,心中略有些微刺。 自從肅王府出事之后,敏麗懷著遺腹子,雖然在府中甚是安好,然而外頭眾人,自然也有些不同的說辭,譬如很有一陣兒,長房那邊便十足輕視。 倘若只剩下敏麗只身一個,倒也罷了……不管她愿意與否,以唐府的門第,敏麗的品行人物,自然可以再嫁一個不錯的門庭人家兒,——這也是世子趙殊臨去之意。 然而偏偏又有了小寶兒,肅王犯事,整個王府中人都被牽連,雖說世子遠(yuǎn)謀在先,早早兒給了一紙休書當(dāng)退路,但畢竟這孩子,無憑無倚的,在別的人眼中,竟像是個燙手山芋,又哪里有人敢接呢。 敏麗自然也很懂這一則,自打懷了孩子,便一心只在孩兒身上,更從沒想過再嫁之事了。 只雖然打定主意這般,然而將來如何,畢竟也是一則愁事。 家中雖好,孩子一日日長大了,畢竟有些不便,雖然先前成帝一時憐憫,曾有過給這孩子名分的話,可畢竟肅王是那樣的結(jié)局,如今只剩下一點血脈,孤零零地,不免有些不尷不尬…… 且說敏麗因觸動心事,一時無聲,那邊兒郭白露心中,卻也自有一番酸苦。 先前,在嫁給熙王,成了熙王妃后,郭白露每每回想往事,便忍不住念佛。 一來,虧得她心思堅定,并不曾就輕易嫁了凌府;二來,也是郭建儀自有打算,先前一力阻止她入宮選秀……故而竟陰差陽錯,才得了這個地位。 她自然兢兢業(yè)業(yè),不敢怠慢的……只不過,雖然熙王看著月朗風(fēng)清,人中龍鳳,為人也性情溫和,待她十分地周全,可卻有一宗說不大出口的。 那就是兩人的床笫之事。——熙王雖則溫柔善待、無可挑剔,竟似是個十全夫君,怎奈床笫間,對那周公之禮,竟格外性情淡薄…… 郭白露乃大家閨秀,教養(yǎng)極好的,自也不會像是那些浪蕩輕狂女子,嫌三道四。 何況熙王如此,也正是因他品行端方,并不是那好色之徒,這自是好事,更免了其他狐媚亂行等麻煩。 是以郭白露只不在意此事,可也自不便主動。 因此兩人成親之后,長久無所出。 郭白露別的倒也罷了,只是子嗣之上,有些著急。 到底忍不住,便覷得時機(jī),若有若無地跟趙永慕提起一二來……誰知永慕只笑說道:“如今并不著急這個,不然,給哥哥們見了,越發(fā)擔(dān)憂了,如今他們還容不得我,我若再生個兒子,他們豈不是更加著急了呢?” 郭白露聞言,自然大有道理的,便夫唱婦隨,只從大局著想罷了。 誰知后來,連成帝也忍不住問起來……再后來,才好歹有了安康郡主。 只因生得不是個皇子,郭白露著實地懊悔痛恨了一番,然而趙永慕卻十分喜歡這女孩子,毫無失望之意,郭白露見他打心里疼愛女孩兒,才略安心,只想著兩人都還年青,倒是來日方長的…… 只是因怕外人嚼舌,郭白露不免張羅著,要給永慕納妾,然而此事卻被永慕一力阻止了,倒是叫郭白露松了口氣——她原本也是作勢如此,免得落人口柄而已,哪里是真的想要弄個狐媚進(jìn)來爭寵呢? 再往后,太子倒臺,肅王犯事……一系列雷霆般的,直到如今,熙王成了太子,太子貴為皇帝,然而膝下仍是無有承繼皇嗣之人,郭白露不由越發(fā)覺著情形急迫。 可皇帝卻仍是一副悠閑不以為意之態(tài)。 先前郭白露傳敏麗進(jìn)宮,其實果然如小唐猜想的,她著實是有給郭建儀張目的心思。 不料趙永慕見了,等他們?nèi)ズ?,便問郭白露道:“怎么把敏麗meimei叫進(jìn)來了?” 郭白露暫時不敢說自己的心意,只道:“因想著,多早晚不見了,如今meimei又有了孩兒,偏臣妾不便再去唐府探望,就傳進(jìn)來說說話兒。” 永慕竟笑道:“皇后倒是很懂我的心意,我也思忖著多日不見meimei了呢,著實掛念,以后倒要多傳她進(jìn)來才好?!?/br> 永慕雖看來隨和,然而郭白露跟他做了多年夫妻,倒是懂他的性子,有時候看似玩笑不經(jīng)意的話,卻是出自內(nèi)心的…… 郭白露因留了心,此后,果然又單傳了敏麗幾回,永慕遇上幾遭兒,就也很是耐心地陪著說話,郭白露在旁坐著,眼看趙永慕那等言談舉止,竟隱隱地覺著他…… 起初白露也不敢相信,只私底下說起來,因?qū)τ滥降溃骸懊酐恗eimei雖生了孩兒,卻仍是這般的人物,性情偏又是可人疼的,只可惜先前嫁的是世子……以后,只怕也注定孤獨一生,畢竟沒有別人再敢娶她的?!?/br> 這自然是白露試探之意。 永慕聽了,便看她道:“誰說沒有人敢?”眼底竟透出一抹笑意來。 白露盯著他,心中微跳,便道:“皇上的意思是……” 永慕面上透出幾分悵然之色,便低下頭去,嘆道:“倒是沒什么,朕只是覺著……打小,朕也算是跟敏麗一塊兒長大的,心里疼她疼得緊,又哪里舍得看她孤獨一生呢?” 這話越發(fā)是透出七八分來了,白露便款款說道:“其實皇上說的是,畢竟殊兒臨去之時,已經(jīng)寫了休書,以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的……因此meimei不管嫁給誰,自然也都使得呢,只不知是何人如此慧眼,又得有膽量?!?/br> 永慕聽聞,并不言語,只笑著看她一眼。 郭白露旁敲側(cè)擊,便明白了永慕的心思,因此這一次,才傳敏麗入宮,把自己的意思透給了敏麗,也不過是投其所好之意罷了。 懷真因知道了此事,又見敏麗并無意入宮,心里擔(dān)憂,就問小唐:“我看jiejie是不樂意的,那該如何是好?” 小唐摟著她:“不必?fù)?dān)心,有我呢。他是皇帝,難道還要強(qiáng)搶民女不成?敢呢?!?/br> 懷真一怔,捂著嘴笑:“真真兒好大的口氣?!眳s因他這一句,竟憂慮全消。 小唐見她笑得花枝亂顫,便低頭在那雪白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道:“你可怕不怕?” 懷真怕的是癢,又也怕他使壞,便鉆進(jìn)懷中:“快睡罷了,別又……生出那邪念祟想來……誰理你。” 小唐望著她嬌羞之態(tài),便悄聲道:“你若不理我,還要別人理不成?” 懷真推他一把,道:“你只管只去尋別人來理罷了?!?/br> 小唐微微心動,又有些牙癢癢地:“你且嘴硬,知道你總想推開我……然而可知我是打定主意黏住你,一輩子再也不放的,你就不必惦記別的了。” 懷真心里喜歡的如同花開,偏哼道:“又誣賴人,我惦記什么呢?” 小唐哼哼道:“只怕是什么臘梅,紅梅,雪梅……” 懷真已經(jīng)笑著忍不住,又啐道:“哪里就喝了一缸子醋……竟念念不忘了是怎么樣?” 小唐見她開懷,因也不再提那事,只笑道:“同你說笑罷了,時候不早了,也不熬你了,且自在睡罷。”唇上又親了口,便抱著,安穩(wěn)甜蜜地做一塊兒睡了。 話說次日,小唐依舊上朝,再看趙永慕之時,眼神略有些異樣。 及至退朝,兩個人相見了,小唐便問道:“昨兒娘娘召見敏麗,皇上可知道了?” 永慕聽他問起來,略有些赧顏似的,因咳嗽了聲,道:“昨兒晚上皇后同我說起來,我才知道……敏麗可是不高興了?” 小唐察言觀色,問道:“這樣說來,皇上先前是不知情的?” 永慕嘆道:“先前皇后召敏麗進(jìn)宮,我因想著多久不見她了,心里喜歡……只怕皇后便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