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jié)
小唐笑了笑,道:“原來如此?!?/br> 熙王見他淺笑,便問道:“好了,我已經(jīng)把我所知的盡數(shù)都告訴你了,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小唐見問,卻有些不能答。 然而熙王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訴了他,他卻瞞著,倒像是有些……可若真的把金釵的事兒說出來,確認了懷真跟應(yīng)蘭風的身份,誰知道以后……會不會另有后患。 小唐猶豫的當兒,熙王明白了,因笑道:“我倒是多此一舉了,你跟小懷真如今是夫妻了,只怕她有些破綻之處給你知道,也未可知。你不同我說也罷,我不問了就是,免得你為難,——說了半天,菜都涼了?!?/br> 熙王說著,就叫丫鬟來,把菜拿下去熱,又叫上幾道新鮮菜色。 小唐耳畔聽著他吩咐,便道:“你可知,此事皇上知道與否?” 此刻丫鬟都退了,熙王回頭,淡淡道:“九爺爺都覺著像,只怕父皇也心知肚明了。然而父皇始終都不肯明示,這自然是個不想揭破的意思了?!?/br> 小唐原先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就算知道了內(nèi)情,也始終不敢對任何人開口,這些皇家密辛,絕不是什么緋聞八卦一般,說說就算,動輒便是性命攸關(guān)。 成帝既然不肯明示,自然有其緣故,誰又敢亂翻騰? 何況太子肅王連續(xù)出事,倘若再弄出個真假皇子來,讓國何以為國? 更加不必說竹先生又把個張燁帶回來了……好不容易才認回了皇太孫,倘若還有別的事兒發(fā)生,整個皇室顏面何存。 而且皇族骨血這種事情,小唐當真寧肯應(yīng)蘭風不是,在他而言,肅王太子都倒下了,別說應(yīng)蘭風的身份可否有證,就算真的證實了……那立儲之事,該怎么議論?沒有人能接受一個橫空出世的“皇子”登上大統(tǒng),何況這皇子原本是位令人敬仰的重臣。 就算是這重臣的身份曝露,只怕也要引得群臣嘩變了。 退一步言,熙王早就是眾望所歸,其實早在太子出事之后,雖然看似肅王在前,但群臣都是善觀風向之人,暗中早有一半兒的臣子看好熙王,只有那些魯鈍不堪的,才一力地巴結(jié)肅王。 別的人不說,只說是唐家,早在林沉舟著手對付太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暗中跟熙王接洽了。 所以不管出自何種考量,應(yīng)蘭風的身份,絕不能變。 只能是穩(wěn)。 小唐明白,熙王明白,成帝更明白,如今眾人所做的,就是按兵不動,皇太孫認回,安頓于昔日太子府中,應(yīng)蘭風仍是輔國重臣,而熙王順利登基,天下大治。 小唐端起杯子,不知不覺又飲了一口,烈酒入喉,有些燒心。 這機密,他本不想跟任何人說,然而如今卻同熙王交待了。 而熙王既然知道了,那么小唐也已經(jīng)沒了退路。 他慢慢地喝著酒,眼底泛起思量之色,熙王也打量著他,仿佛知道他正憂心,因此竟一聲也沒有打擾。 半晌,小唐終于放下酒杯,說道:“你方才說我先前疑心你之類,我并非故意要疑你,只是你該清楚,你畢竟要登上皇位,到時候君臣有別……” 熙王斂笑擰眉,盯著他的雙眼,道:“你說這話,那我素來的心意就白付了,你倘若懷疑我將來登上皇位,會對你不利,只要你一句話,——現(xiàn)在皇上并沒有正式下旨立儲,我有法子推掉這皇位。這并非說笑?!?/br> 小唐搖頭笑道:“只怕你不肯登基,現(xiàn)在也是騎虎難下了。罷了,你聽我說完……我先前雖疑心過你,但自從你替我擋過那一箭后,我便……” 畢竟那一箭,誰也不知生死,倘若在那樣的生死關(guān)頭,熙王兀自能夠虛情假意,那么此人簡直近乎妖了。 而以小唐的經(jīng)驗,戰(zhàn)場之上,一箭飛來,人已經(jīng)沒有能仔細考量的機會,只是憑本能行事而已,所以熙王那時候,是真心的、不惜犧牲性命也要護著他的。 熙王聽了小唐這話,眼中微微閃爍,才透出幾分溫和笑意來,便道:“你能這樣說,我那一箭,也沒有白挨,那許多挖心似的痛也都值了,罷了,今兒拼了給小懷真不悅,我也要多灌你幾杯?!蔽跬跽f著,便又給小唐添酒。 小唐看著那清冽的酒水傾入杯中,此刻廳內(nèi)格外寂靜,甚至能聽見酒水嘩啦啦地清脆聲響,日影斜移,照在桌子上,那透明的水滴便跳躍舞動,最終又歸于平靜,只剩一抹漣漪。 熙王握著袖子,重又坐穩(wěn),才欲舉杯,小唐忽然道:“永慕,我雖知道你不會傷害我,但是,既然今兒已經(jīng)說明了這秘密……只怕你心中有刺,將來,焉知你不會對應(yīng)蘭風跟懷真……” 熙王抬眸看他,頃刻,微笑說道:“原來你特意來,是為了這個?也罷,既然如此,我向你起誓,倘若我會傷害小懷真或者應(yīng)蘭風,就叫我……叫我再萬箭穿心,如何?那種挖心之痛,我可不愿再領(lǐng)略一次了,這誓夠毒了罷?”他舉起杯子來,向著小唐含笑挑眉。 小唐也抬眼看他,點頭道:“的確夠毒了,然而,我想你換一換?!?/br> 熙王不解,端著酒杯大笑道:“還有比萬箭穿心更毒辣的么?” 小唐笑道:“大約是有的。你只隨我說……倘若你傷害懷真或者應(yīng)蘭風,就叫我唐毅萬箭穿心,不得好死?!?/br> 熙王原本還笑吟吟地,驀地聽到最后一句,便緊皺雙眉,冷看小唐,手中的杯子也“啪”地一聲墩回桌上,酒水潑出大半。 小唐目不斜視,仍是面色淡然,道:“上回你替我擋箭,其實算是我欠了你一條命……倘若你真的違背誓言,對懷真跟應(yīng)蘭風不利,那么……便以我的命來抵了。” 熙王忍無可忍,起身道:“你竟為了那丫頭……肯做到這個份上?你不信我也就罷了,何苦拿自己來賭咒!” 小唐道:“這也是因我信你之故。倘若你真的有你自己所說,待我至真,那么……你就永不會違背此誓,我自然也不會應(yīng)誓,倘若你違背了,那么我就錯信了你,應(yīng)了這誓,也是公平。” ☆、第 239 章 廚下將菜熱好,又奉了幾個新鮮菜色上來,熙王卻毫無食欲,懨懨無味。 小唐因吃了酒,怕空心會醉,因此竟吃了幾筷,又看熙王一臉如喪考妣,便道:“殿下如何不吃了?” 熙王抬頭看他,目光復(fù)雜,欲言又止。 小唐笑了笑,自顧自又吃了兩口,忽地聽到廳外有人笑道:“我聽說唐侍郎來了,特意抱安康來見見呢。” 小唐聞聲,忙站起身來,端然行禮道:“參見王妃?!?/br> 進門的自然正是熙王妃郭白露,郭白露滿面含笑,走到小唐跟前兒道:“快別多禮了?!被厣韽哪棠甘种邪研】ぶ鹘恿诉^來,又對小唐道:“王爺時常念叨著,說自打安康出生,唐侍郎就沒仔細抱過,十分的遺憾呢,方才聽聞您來了,我便顧不得唐突了……您快抱一抱這孩子罷?!?/br> 小唐有些吃驚,看一眼熙王,卻見他站起身來走到近前,此刻,面上才又多了幾分笑意。 小唐又看那襁褓中的嬰兒,見柔柔嫩嫩,十分脆弱之狀,便有些束手束腳地,不太敢接。 熙王因笑道:“竟是怎么了?什么也不怕的人,還怕這小孩子不成?橫豎你跟懷真也是要有小孩兒的,權(quán)當是練手罷了。” 小唐聞言一笑,便試著把小郡主接了過來,卻又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用力輕了,把她掉在地上,又怕用力狠了,把她傷著,竟如抱著個燙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熙王看他這般忐忑惶恐,忍俊不禁,忙叫郭白露把小郡主抱了回來。 小唐這才松了口氣,熙王笑看著他,道:“罷了,別的事暫且不提,你只快著些呢,還記得當初我跟你說過的話么?若我是女兒,你是兒子,是要定親的。如今我已經(jīng)得了女兒,你的兒子還沒有消息……若再遲個三兩年,我的女兒大你的兒子這許多歲,豈不是不大好?” 郭白露抱著小郡主,聽了這話,便笑道:“王爺也忒心急了,這哪里是能著急的事兒。” 小唐咳嗽兩聲,不好說什么。因看時候不早,就借故告辭。 熙王知道他事忙,只好相送,且走且說道:“如何一說這個你便要走……難道我的女兒配不上你的兒子不成?” 小唐道:“怎見得一定是兒子?何況……將來小郡主便是小公主了,只怕是我們配不上?!?/br> 熙王嘆了口氣,睥睨著他,道:“真真兒是我不愛聽什么,就說什么,你快些去罷,總說些刺我心的話。” 小唐一笑,同熙王作別,因想著還有許多公事待辦,便騎馬自回禮部。 誰知走到半路,卻見前面也有一匹馬來,見了他,便如蜜蜂見到甜一樣沖了過來。 小唐愕然,定睛一看,方啞然失笑,原來正是昔日那位數(shù)次闖禮部而不得見的莽古王子。 小唐因放慢了馬兒,見莽古到了跟前兒,竟道:“唐侍郎,這么巧就遇見你了,這回你可跑不了了罷?!?/br> 小唐啼笑皆非,挑眉看著他道:“王子有禮了,這長街之上,人來人往,王子還是留心些,不要縱馬橫行的好,免得又傷了人,平白又有一場牢獄之災(zāi)了?!?/br> 莽古不以為然,先前他硬闖禮部那次,正好給李霍撞見,因李霍說了幾句,果然倒是讓莽古消停了好些,一直沒再去禮部啰唣。 然而畢竟這詹民國的人牛心倔強,因始終不曾跟小唐直面,就一直耿耿于懷,偏今日無意中聽聞小唐去了熙王府,他便興沖沖打馬來尋,果然給他撞個正著。 莽古聽不出小唐話中諷刺之意,只笑道:“人人都說你厲害,你可愿意跟我一比么?” 小唐淡笑道:“恐怕要讓王子失望了,我還有要事,不便在此耽擱。”一點頭,打馬而行。 莽古見狀,忙撥轉(zhuǎn)馬頭,上前攔個正著,小唐蹙眉看他,道:“王子這是何意?” 莽古涎皮賴臉,笑道:“你跟我過一招,就放了你?!?/br> 這會兒跟隨小唐的侍從們見狀,便紛紛上前來,道:“休要阻住大人去路?!?/br> 莽古被他們推推搡搡的,很不耐煩,便跳下馬來,一拳一個,頓時便打開了去。 兩個侍從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蠻力,頓時踉蹌倒退,一個更跌在地上。 小唐見他下馬,本來不想糾纏,正欲打馬離開,見狀,便斂眉喝道:“不可造次!” 莽古正得意看著那兩個隨從狼狽,抱臂大笑,此即小唐翻身下馬,道:“王子莫非忘了上次的牢獄之災(zāi)?” 莽古見他就在跟前兒,十分技癢,便磨磨拳頭道:“若跟你能打一架,管什么其他的呢?!?/br> 小唐冷冷一笑,掃了一眼兩名侍從,因吃了酒,又因被莽古幾次三番纏擾,小唐也有幾分微慍,便道:“也好,你要如何比?” 莽古道:“跟我過招便是了!” 小唐瞇起雙眸,道:“不如便宜些,我自在此,你過來,能推倒了我,就算你贏。” 莽古聞言,瞪眼搖頭:“這個豈不是我欺負你似的?” 小唐冷笑道:“這條件若是你開出的,自然是你欺負我,若是我說的,就不算?!阍撚X著我是在蔑視你才對。”這會兒兩個侍從起身來,幸喜并無大礙,聞言知道有好戲看,頓時都笑起來。 莽古隱隱聽了出來,便道:“你簡直狂妄!好!”因站住雙腳,看了小唐一會兒,便試著一拳揮出。 小唐見他作勢如此,便身形一閃,腳下未動,竟輕輕易易避開。 莽古只覺得眼前人影一花,拳頭便落了空,定睛一看,卻見小唐仍好端端地在跟前兒。 小唐輕描淡寫道:“再來。” 莽古見狀,不敢小覷他,果然便認真起來,盯了小唐片刻,準狠一拳打向他的胸口,虎虎生風。 小唐微微一笑,單手一擋,輕而易舉地握住了那偌大的拳頭,掌中微微發(fā)力,莽古踉蹌后退兩步,才總算站穩(wěn)身形,再抬頭時候,盯著小唐,已經(jīng)大為不信,如見鬼怪。 這會兒,跟隨小唐的侍從便道:“還不知難而退么?真真兒的化外之民!” 另一個道:“我們大人都是手底留情了,你還以為大人跟我們似的呢?瞎了你的狗……”說了半晌,忽地想到對方好歹是個王子,于是忙停了口。 莽古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等了多日才總算盼的今日這個機會,哪里竟會這樣無功而返,更加是不服氣,因此咬了咬牙,道:“我再來一次,若還是推不倒你,我就給你磕頭!” 小唐淡笑看他,單手抬起,向著他勾了勾手指。 莽古見他如此輕蔑之態(tài),心中又驚又怒,便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頓時便向著小唐飛跑過來,竟要將他硬生生撞倒……莽古本就天生蠻力,這樣猛地重來,更似一頭蠻牛奔騰一般,氣勢驚人。 小唐的兩個侍從見了,頓時都也驚心,不約而同斂了嬉笑之意。 小唐卻仍是清風朗月似的站在原地,面色亦是從容平淡。 正在這時侯,聽到有人清斥了聲,道:“莽古快住手!” 然而莽古箭在弦上,哪里還能停住,雖然聽出這聲音是誰,卻已經(jīng)止不住地撞上前來,正一頭撞到小唐身上,卻覺得像是撞到了一層極綿軟的墻上。 莽古睜眼,卻見自己的額頭抵在小唐肩上,雖然看似已經(jīng)碰上了,卻隔著極細微的、似頭發(fā)絲一般的間隙,再也難往前一分一毫。 電光火石間,莽古心中一驚,竟想道:“這是怎么了,難道這人是魔神么?” 他心頭一顫的功夫,忽地覺得一股氣勁撲面而來,整個人來不及反應(yīng),頓時往后直彈了出去,騰云駕霧般狠狠地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