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小唐咳嗽了聲,便對懷真道:“不許笑了?!?/br> 懷真聞言,便斂了笑,歪頭看他,問道:“做什么不許?” 小唐道:“你再沖他笑,他就暈過去了?!睂崉t心中卻暗懷妒忌之意:懷真如此的笑,竟對著別的什么人,委實可恨的緊。 懷真便輕輕地哼了聲,道:“唐叔叔有什么話,且快些說罷了,天晚了,不好再耽擱?!?/br> 小唐見她微微垂首,便道:“是了,我是要相謝你送我的生辰賀禮,又費心了。” 懷真便莞爾,道:“何曾費心,只要不嫌棄便罷了。” 小唐低聲問道:“那個玉荷包,卻是御賜的?” 懷真點了點頭,道:“是。先前那個,……不太吉利,你扔了它罷了?!?/br> 小唐一笑不答,卻伸手入懷中,將一物掏出來,懷真抬眸一看,卻見正是她叫扔了的那個雙蓮并蒂的染血香包,懷真便皺眉道:“怎么還隨身帶著?為何不趕緊扔了?” 小唐搖頭,把這香包打開,原來里頭才是那鏤空的玉荷包,小唐道:“我不舍得,是你的手藝和心意?!庇值溃骸胺瞧渌杀鹊??!?/br> 懷真垂眸輕聲道:“你既然不肯聽……我也是沒有法子?!?/br> 這會兒那小伙計便送了一壺酒上來,又站在桌邊,呆呆地不肯離開,懷真掃他一眼,不敢再多看。 小唐咳嗽了聲,那小伙計才愣愣問道:“姑娘,你叫什么?” 懷真聽這話呆呆地,倒也不覺得被冒犯,就仍掩口一笑,卻不回答,也不抬頭。 小唐復咳嗽了聲,小伙計便道:“客官,您是不是染了風寒?為什么只管咳嗽?!?/br> 懷真聽了,便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之下,更似春花爛漫,明媚嬌妍。 小唐嘆了口氣,故意瞪她一眼,懷真便忙忍住笑,輕聲對小唐道:“誰讓你偏來這兒的?都沒有人……怎么這幾年還經營著呢?” 小伙計便道:“我們這兒晚間才熱鬧,姑娘不信,只管等到晚間便知道了?!?/br> 懷真便不答話,幸而在此刻,里頭有人喚這小伙計,他便戀戀不舍入內去了。 小唐道:“你再敢對別人笑一笑……” 懷真便看他,想要聽他說什么,誰知小唐心中一轉,知道有些話此刻尚不能說,便忍住了。只說道:“你這會子送我的香,喚作什么?” 懷真道:“是伴月香?!?/br> 小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受教了?!?/br> 懷真不知還要說些什么,因看見那瓶酒,就道:“是什么酒?你可要喝?” 小唐道:“你方才不是問為何這家店門可羅雀,竟還在經營么?便是因為這種酒……喚作‘三杯倒’,比竹葉青尚烈三分,周圍做工的人多是愛喝的?!闭f著,果然倒了一杯出來。 懷真聽了,又笑又驚,便道:“上回你來這兒,莫非便是想喝醉了的?”說到這里,忽地停了口,便也不笑了。 小唐看著她,心頭百般念想,忽地說道:“懷真……你……” 懷真抬眸看他,小唐對上這雙明眸,那即將啟口要問的話驀地便壓了回去。 懷真見他不說,便問:“什么?” 小唐笑了笑,舉起酒杯來,飲了半杯,擰眉咽了,眼睛仍看著她,忽地問道:“你要不要嘗一口?” 懷真蹙眉看他,本以為他要說極正經的事,不料竟是這句,一時怔然。 小唐道:“我說笑的,只怕你聞一聞就也醉倒了?!?/br> 懷真便道:“唐叔叔叫我來,真的沒有別的事?” 小唐搖頭道:“只是多久不見了,所以同你自自在在地說兩句話罷了。” 懷真又看了他半晌,因也拿了個杯子,略倒了小半杯酒,小唐想攔著她,卻又停手,懷真端起杯子,看了看小唐,才又垂眸,小心地抿了。 不料才方入口,只覺得似一團火一般便燒起來,要吐又覺失禮,想咽下去又害怕的很,正在此刻,小唐伸出杯子道:“快些吐出來?!?/br> 懷真緊皺眉頭,果然小心地吐在杯中,一時又掩著口咳嗽起來,臉已經通紅,也說不出話來。 小唐便道:“你這丫頭,倒也大膽?!?/br> 懷真眼中便沁出些許淚花,仍是用帕子捂著嘴,斷斷續(xù)續(xù)說道:“我、不過是想試試看……你喝的究竟是……何滋味罷了。” 小唐聽了這一句話,不由地黯然銷魂,便道:“如今你知道了?” 懷真暗中吐舌,道:“這樣烈……難為你如何喝的下去,喝多了……難免傷身?!?/br> 小唐微微一笑,卻握住自己那杯酒,仍是細看著她,望著她雙頰帶紅,眼波流轉,似顰似嗔,偏生如此可喜,怪道人家說“秀色可餐”,小唐一行看著,一行舉起酒杯,便把杯中殘酒盡數(shù)飲下。 懷真正自顧自地強忍那股不適之意,待抬頭,卻見他早已經喝了下去,便急忙說道:“方才我不是吐在那里的?你怎么竟喝了?” 小唐聽了,便“啊”了聲,道:“我一時貪杯,竟忘了。” 懷真聞言,呆了半晌,很覺失禮,卻又無可奈何,只好說道:“罷了罷了……只是……唐叔叔可沒別的事兒了?我是要走了,再晚了回去卻不好交代?!?/br> 小唐點了點頭,便掏出幾文錢放在桌上,起身道:“是時候該回去了,走罷?!?/br> 此刻懷真也起身,酒氣熏著她身上的香氣,小唐微微閉眸,已是半醉。 如此出了門,懷真便重上了車,小唐騎馬伴隨,出了巷子,不多時便到了大路上,懷真因掀開簾子看,見小唐仍在,她便說道:“唐叔叔自回府去罷,不必送我?!?/br> 小唐只盼著多陪她走一程,也是好的,便道:“不妨事,到前方路口我便自去了。” 因又行了片刻,忽地見前方路上行出一隊人馬來,當前一人,騎在馬上,身形如箭,正也轉頭看過來。 此刻應公府的馬車經過,小唐便放慢了馬兒,那人目光寒冽,面色淡然,正是景深。 景深也看見小唐,便略行幾步過來,端量著說道:“那不是懷真的車?你……如何同她一道?” 小唐道:“她才出宮回府,路上遇見,說了幾句話?!?/br> 景深細看,卻見他面上略紅,卻并不說別的,只道:“原來如此,過幾日是我母親壽辰,到時候,也會請懷真前往,你也務必要賞光呢?!?/br> 小唐聞言,眉頭微蹙,同景深對視片刻,道:“使得。” 景深便微微一笑,道:“我尚有事,先去了,你既然飲了酒,就不必在外流連,快些回府去罷。”說著,便作揖而別。 景深率人去后,小唐駐馬遠處,凝望片刻,終于打馬回府,到了府門處翻身下馬,不敢先去見唐夫人,只先回房,不料丫鬟迎了,道:“爺終于回來了,熙王爺來了許久?!?/br> 小唐聽了,不以為意,就進了房去,果然見趙永慕正坐在桌前,看著一盞燈發(fā)呆。小唐見狀,笑道:“我不在,你何必苦等?又不是有天大的事兒?!?/br> 熙王回頭笑道:“我正以為是有天大的事兒,才過來尋你,你卻又去哪里了?”忽然嗅到他口中有酒香,便道:“如何又去飲酒?” 小唐道:“只是一杯而已。不妨事。”說著,便倒了杯茶,吃了兩口。 兩人都也坐了,熙王道:“你白日去尋我做什么?” 小唐端著茶盞,出神半晌,終于才問道:“我……如何聽說,你王妃做壽那日,郭建儀在你府上……” 熙王聽了這話,便笑說:“多早晚的事兒了,怎么又說起來?的確是有這么一件兒,當時他或許是喝醉了……倒也無傷大雅。” 小唐問道:“果然是真的?” 原來小唐自在兵部聽那些人閑話之后,心中很是疑慮,以郭建儀的為人,絕不可能在王府之內就跟個丫鬟亂弄起來,但倘若不是丫鬟,又會是何人? 他疑心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的……因此臨時起意攔下懷真,本想問一問,然而又轉念:倘若此事跟懷真不相干,他又何必問?但若真的事關懷真,卻叫她如何面對?因此竟是半點兒也不敢開口。 熙王便道:“故而我說,叫你不要貪杯,若吃醉了,誰知道會做出什么事兒來呢?” 小唐沉吟,心想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而已?于是便笑說:“你說的很是,以后我且戒了便罷。”說著,忽地想到方才最后吃的那一杯酒,便不由坐了,抬手在唇上輕輕地抹過。 熙王細看他的神情,便道:“又想什么?” 小唐搖了搖頭,熙王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小唐問:“你知道什么?” 熙王道:“你這個年紀,自然是在想女人的?!闭f到這里,便笑起來。 小唐啐道:“真真兒是沒有正經?!?/br> 熙王便笑說:“不是我沒正經,先前我來了,因先見了太太,太太跟我說起你的事兒來,叫我留心著,給你在外頭物色個好的呢?!?/br> 小唐倒也無奈,搖頭說道:“罷了罷了,休要來煩我?!?/br> 熙王說道:“天下之大,自有比那丫頭更絕色的女子……又怕什么?改日我尋了來,且看你動不動心?!?/br> 小唐聽了,便喝道:“住口,又胡說了?!泵ζ鹕淼介T口看一眼,見丫鬟都不在,才放心。 熙王見他一臉緊張,又嗤嗤笑了兩聲。小唐哼道:“你不必只管笑,當初你答應我的,可做了什么不曾?如今我苦惱的如此,你且還笑。” 熙王道:“誰說我沒有做?我的苦心……難道要處處都跟你說?” 小唐聽他話中有話,便問:“你……這是何意?” 熙王卻道:“現(xiàn)在跟你說也不中用……改日有眉目了再說罷了?!闭f到這里,便走到他跟前兒,在肩頭輕輕拍了兩下,道:“我說正經的,你若真的忍不住,且別再啞忍,小心傷身。”眼睛望著他,意味深長,又帶薄笑。 小唐笑道:“好個正經的熙王殿下,只不知那沒正經的,又是何等的話呢?” 熙王抱著胳膊,又笑得肩頭微動,道:“那卻不好跟你這雛兒說了,免得你聽了那些話兒……更加按捺不住,走火入魔,又有誰來救呢?” 小唐聽了這話,臉不由紅了,便把他的胳膊一抓一扭,就勢往背后壓住,道:“還來調笑我呢?” 熙王俯了身子,扶著胳膊叫痛求饒,小唐同他小時候倒是常常如此玩鬧,大了后再不曾這般,便放了他,故意冷道:“你既然有了稱心如意的王妃,可快回你的王府去罷,休要在這里胡攪?!?/br> 熙王揉著肩膀,笑道:“我跟景深如今都有了人,獨獨你還凄凄惶惶地,我也不忍心,索性多陪你會兒?!?/br> 小唐不理:“你別在這兒,我還耳根清凈些?!?/br> 熙王瞧著他,只管笑,小唐忽地說道:“對了,明慧又有身孕了,如何你府內還沒有消息?” 熙王便略斂了幾分笑意,道:“這個也是急不得的。不過,我倒是服了景深,里里外外,都不落空呢?!?/br> 小唐忍不住也笑了聲,卻又覺著這不是可調笑的話,就不言語。 熙王卻逐漸正色起來,道:“然而你也知道,如今太子殿下倒了,肅王摩拳擦掌呢,這會子……也沒有人擋在我跟前兒了,他當然更加仇我?guī)追?,倘若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我再有個兒子……我只怕……” 小唐聽了,就也嘆了聲,道:“你活的也太小心了些,先前娶親,就要斟酌著人家選,如今成親生子,還要看人臉色……”說到這里,略想一想,便微微瞇起雙眸,道:“叫我說,你很不必顧忌這些,橫豎如今肅王都是把你當眼中釘,你有沒有一子半女,也不差這半點。別為了這些,耽誤了后嗣,何況皇上是這個年紀了,你若早點有個子女,皇上自也喜歡……另外,我只當著你,說這句話:如今太子已倒,也不至于再行什么‘立長立幼’,橫豎有賢能者居之,皇上未必不懂這個道理?!?/br> 兩人目光相對,熙王道:“你……是說……” 小唐道:“你心里……難道從未想過?” 熙王不言,室內鴉默雀靜,悄無聲息,只有燭光浮影,照的兩個人的臉上,微明微寐。 寂靜之中,小唐道:“若是有心,從此刻起,就不必再一味地韜光養(yǎng)晦了,熙王殿下?!?/br> 次日,宮中竟發(fā)生一件駭人聽聞之事。 ☆、第 17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