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jié)
懷真笑道:“哪里敢呢?我先謝過公主?!?/br> 清妍才也一笑,又怕自己在此,未免打擾了懷真跟含煙說話,就趁機(jī)起身,道:“我倒也有些困了,先回去睡會兒中覺,咱們可約好了,改日去我那兒呢?” 懷真忙起身應(yīng)了,清妍才帶著宮女自也去了。 如此,亭子內(nèi)竟又剩下了含煙同懷真兩人。 含煙目送清妍背影,便同懷真說道:“我瞧著小公主……好似對你很是留心呢?!?/br> 懷真也有些驚奇,道:“今兒我是第一次跟她見,卻想不到對我這樣。” 含煙也想不通,只道:“小公主性情倒是溫和,大概沒什么歹心,然而仍舊要留意才好?!?/br> 懷真也便點頭。兩個人喝了會兒茶,因見花開極好,便又?jǐn)y手,到花叢中踱步玩賞,一直到了日影西斜,眼見又是分離時候,含煙便把懷真抱了又抱,才放她出宮去了。 卻說懷真乘車出宮,往應(yīng)公府返回,車行半路,忽然聽到車外馬蹄聲響,有人問道:“車內(nèi)的是誰?” 懷真聽見這個聲音,心無端也跟著跳了跳。 此刻那跟隨的小廝回答:“唐大人,是我們家懷真小姐,方才進(jìn)宮了呢?!?/br> 卻聽小唐笑道:“果然是懷真呢?!焙鋈环诺土寺曇?,不知說了兩句什么。 懷真本有些屏息靜氣,只顧聽外頭說話,誰知只含含糊糊聽了幾句,卻不真切,耳畔聞聽馬蹄聲響,車輪聲動,起初還有人聲鼎沸,漸漸地人聲便有些褪去,卻再也聽不見小唐的聲音。 懷真不由微微有些焦急,疑心小唐已經(jīng)去了……只是這樣沒頭沒尾地竟走了?連一句話也不曾說?何等反常。 她暗中思忖半天,便忍不住伸手將車簾掀起,略往外看了一眼,誰知卻見黃昏之際,暮色淡淡,車馬竟是停在一條不甚寬闊的巷子之中,兩邊行人絕少。 懷真大驚,不知竟是如何,身邊兒吉祥便道:“姑娘,怎么了?”到車窗邊兒上一看,也吃了一驚,便問:“這又是哪里?” 吉祥正要質(zhì)問那趕車的,忽然就聽見小唐的聲音又響起,道:“懷真勿驚,你來。” 懷真聽到是他的聲音,那心才放下,吉祥也聽了出來,便笑道:“呀,唐大人,這是在做什么?”她倒是反應(yīng)極快,不等懷真開口,已經(jīng)出了車廂,便跳下車去。 懷真遲疑片刻,聽吉祥在外問道:“唐大人,這又是哪里呢?我們怎會在這兒?” 小唐道:“我有一件事要同懷真說,正好有這個僻靜的地角。” 懷真聽到這里,終究探身出了車廂,微抬頭一看,卻見前方不遠(yuǎn),是個小小地酒館似的,瞧著莫名有幾分眼熟。 懷真又一轉(zhuǎn)頭,卻見小唐正在車邊兒,已經(jīng)下了馬,負(fù)手望著她,見她面露疑色,便道:“怕什么?難道會吃了你?” 懷真的心一跳,便問:“唐叔叔,你何故引他們來此?又弄什么玄虛?” 小唐道:“我有幾句話要同你說,放心罷了。你難道不記得這里了?” 懷真蹙眉四看,依稀記得仿佛來過此處……卻又有些不真切,便道:“我不要在這里說話,要說……你去府內(nèi)找我便是了,且時候不早了,回去晚了,府內(nèi)要著急的。” 小唐見她如此戒備,就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道:“你這丫頭,我這樣相請,竟還不給面子不成?”又放低了聲音道:“還要啰嗦,我便抱你下來?!?/br> 薄暮之中,懷真便自覺面上發(fā)熱,因低低道:“你先撒手?!?/br> 小唐瞇起眼睛看她,道:“你若敢回去……便試一試。” 懷真對上他要挾似的眼神,無奈,便嘆道:“這人……偏偏是這樣多疑?!?/br> 小唐笑道:“是你先多疑,我才跟著多疑的。”說話間,果然便松開手。 ☆、第 173 章 自從林沉舟出事之后,眼見已兩個多月不曾見到懷真,小唐本以為自己生辰那日……倒也可以借機(jī)一見,誰知因唐夫人察覺了他的心意,故而有意避嫌,也并沒有特意相請懷真,于是竟仍是難見一面。 又因先前沙羅國之事平了,一時威懾四夷,舜之鄰邦眾國均十分安靜,不敢冒犯天威,更有些小國,派了使者過來示好。 因此禮部竟仍是應(yīng)接不暇,而諸國之中,因西北的詹民國發(fā)生內(nèi)亂,原本的王被趕下王位,囚禁起來。那王的舊臣們便暗中派了使者逃來中國,痛哭流涕,要求救援。 而那新王登基之后,并未立刻派使者來示臣服,小唐接了來使,問知詳細(xì),便于金鑾殿上奏成帝,成帝即命他同兵部一塊兒協(xié)理處置。 這日,小唐在兵部同幾位大人商議此事,因詹民國離舜鏡不遠(yuǎn),雖人口不算太多,但民風(fēng)彪悍,若不好生應(yīng)對,邊境不安,自然非長久之計。 商議許久之后,便敲定由禮部派人出使詹民國,一探究竟,看看新王究竟是何意思;同時調(diào)動西北涼州兵力,隨時待發(fā),若那新王臣服,倒可以從長計議,若然無禮,便立刻出兵,以滅心腹之患。 眾人商議過后,便擬折子,兵部尚書同禮部尚書一塊兒入宮,往御書房向成帝稟奏。 小唐跟其他眾臣便在兵部等候,眾人閑著無聊,便說笑起來,小唐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們談笑。 不料正說著,卻聞報戶部來人,說話間,就見一位大人走了進(jìn)來,生得儒雅斯文,很是出色,卻不是別人,正是郭建儀。 郭建儀手中拿著一份折子,原來先前因河南民變之事,他曾親去查證,同時兵部也調(diào)了許多士兵前往鎮(zhèn)壓,此次過來,乃是交接公文的。 自有那負(fù)責(zé)此事的兵部參事過去迎著,于是兩人邊說邊走了。 郭建儀去后,眾人正覺無話題可說,如今,不免就正好把話題轉(zhuǎn)到了他的身上,就有人說道:“怪哉,郭大人年紀(jì)也不小了,為何竟還不曾娶妻?” 也有人道:“這個卻不知道,當(dāng)初不還說太子……咳,許多大人們很中意他的么?想必是郭大人眼光奇高,因此一直耽擱?!?/br> 有人笑道:“你們都說錯了,前幾年,郭大人不是看中了一家小姐的?還托了戶部侍郎前往說親,只不過人家竟沒看上他,于是作罷。” 一提此事,眾人便都想起來了,紛紛點頭,就道:“若說應(yīng)侍郎的愛女,年紀(jì)雖小,可生得的確是國色天香,怪道郭侍郎心儀呢,然而……到底是沒有緣分,如今應(yīng)小姐跟凌侍讀蒙皇上賜婚……這可也算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兒了?!?/br> 大家伙兒便笑了起來,有人嘆說:“如此說來,郭大人也是怪可憐見兒的,這許多年來,怕仍是沒有放下,不然的話,又因何并未再娶妻呢?” 如是,有人附議,就道:“這郭大人也是極深情的了,偏又潔身自好,從不去那些青樓楚館,家中更無什么姬妾……嘖,這把年紀(jì),難為他是怎么過來的?!?/br> 眾人一時笑了起來,忽然之間,有人道:“你們都不知道……郭大人其實并不是你們說的這樣無趣,實則也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呢?!?/br> 大家不解這話,紛紛請教。 那人便笑著,放低了聲,略帶神秘之色,道:“我記得那一日,是熙王妃做壽,我們一干人等前往,當(dāng)時熙王爺領(lǐng)著眾人去花園,經(jīng)過一間僻陋小房之時,卻聽見里頭有女子之聲……” 眾人紛紛瞪圓了眼,豎起耳朵細(xì)聽。那人道:“當(dāng)時大家都詫異,想要入內(nèi)一看,不料郭大人忽然把門掩起,只說是他因困倦而在此歇息……我等見他衣冠不整,面帶春色,自也不便打擾……就隨熙王爺離開了。” 大家通通鼓噪起來,道:“這是怎么說?” 那人道:“事后才知道,原來……是郭大人,跟熙王府上一個很俊俏的丫鬟……”說到這里,便笑著,露出一臉的心照不宣。 眾人得知這般趣事,十分快活,便交頭接耳起來。 獨小唐在坐在桌子后面,起初聽他們說郭建儀閑話,還只是笑吟吟地,等聽到在熙王府那“逸聞趣事”,一時驚愕起來,然而細(xì)想,面上卻又浮出幾分疑色。 任憑眾人聒噪,小唐卻只垂眸凝神,一言不發(fā)。 正在此刻,外頭那兵部參事送了郭建儀去了,屋內(nèi)的鼓噪聲才低了下來。 小唐歪頭看著郭建儀,想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外。 郭建儀交接罷了公文,正欲出兵部而去,忽然聽身后有人道:“郭侍郎留步?!?/br> 郭建儀聽明白出聲的乃是何人,便緩緩住腳,轉(zhuǎn)頭看去,拱手作揖,口稱:“唐侍郎,何事?” 小唐也行了禮,便道:“我正有事在兵部等消息……不期竟在此相遇,郭大人向來可好?” 郭建儀知道他素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上下掃了一眼,心中警惕,只道:“甚好。唐大人一安好?” 小唐道:“拖賴?!闭f到這里,便又笑道:“我出使沙羅若干年,京內(nèi)人事大變,令妹竟然也貴為王妃了,我還未道喜呢?!?/br> 郭建儀心中越發(fā)起疑,便淡淡地說道:“多謝?!币贿厬?yīng)付,一邊于心中思量:“他究竟意欲何為?” 此刻相對,這兩人彼此之間,卻比先前更覺隔閡起來。 且說在當(dāng)初和親之時,為把懷真好生妥帖地帶回京內(nèi),小唐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郭建儀,而郭建儀果然不負(fù)所望,也做的停停當(dāng)當(dāng)。 那一刻,兩個人一句話也不必多說,卻配合無間,天衣無縫地,竟把一件極大的禍?zhǔn)孪粲跓o形。 然而此時此刻……郭建儀因自覺被小唐坑過,所以只淡然相對,小唐因心中有事,就也以假面相待,兩個人彼此防備,虛情假意,氣氛不免詭異。 小唐便笑說:“郭大人可時常去熙王府?” 郭建儀更加不明,道:“偶爾罷了。唐大人……為何如此相問?” 小唐道:“哦……只因我時常前去,竟不曾碰見過郭大人,故而才問一問?!?/br> 郭建儀道:“那也看緣分罷了。” 小唐笑了兩聲,點點頭道:“說的是?!?/br> 郭建儀莫名其妙,謹(jǐn)慎起見,卻也不愿跟他多話,就道:“唐大人若無別的事,我且先走一步,部里仍有事待辦。失陪了?” 小唐一笑道:“也罷,請了?!?/br> 郭建儀深看他一眼,兩人彼此拱手,郭建儀便徑直去了。 小唐目送他離開之后,心中越想越覺著不對,索性便跟同僚說了聲,只叫一個副手在此盯著,他便出了兵部,翻身上馬,竟是往熙王府而去。 不料到了熙王府,門上一打聽,卻聽說熙王今兒進(jìn)宮去了,尚未回來。 小唐無法,悶著一肚子的疑問,怏怏地打馬往回而行。 誰知走到半路,正好便見懷真的車經(jīng)過,小唐同她兩個多月來不曾相見,早就相思難熬,只因此刻不是見面的時候,再說……小唐因隱約摸清了懷真心中所想,故而自從梨花樹林后一別,他每每自警,等閑不敢再跟她私下照面。 小唐自忖若是相見,倘若自己無法自控,又舉止粗莽起來,恐怕越發(fā)惹她反感,因此只按捺著罷了。 不料今日正巧遇上,因此竟索性攔住了馬車,叫小廝們隨著他行。 這些小廝們因素來敬重小唐,自然惟命是從,便驅(qū)車來至此處。 當(dāng)下,吉祥扶著懷真下車,小唐道:“我同懷真便在前頭那酒館內(nèi)略坐片刻,勞煩諸位在此等候?!?/br> 懷真拿眼看他,吉祥笑道:“唐大人且去,不妨事的?!睉颜媛犃耍帜醚劭此?,吉祥吐吐舌頭,便低下頭去。 小唐便一笑,對懷真道:“你隨我來。” 懷真只得邁步前行,不多時便到了酒館門口,懷真抬頭一打量,即刻便想起來,這家酒館是來過的。 昔日……郭建儀陪著她出來找尋小唐,那時候他就趴在這酒館靠內(nèi)的那張木桌上,手還受了傷。 懷真轉(zhuǎn)頭看一眼小唐,目光往下,不由地又看向他手上,恍然若夢。 此刻,那伙計仍趴在柜子上,似睡非睡,聽了動靜,便才懶懶抬頭,猛地看見懷真,頓時又直了眼。 懷真卻見這酒館之內(nèi),寥落冷清,再無他人,心中很是詫異,又見小唐前去坐了,她便也走過去幾步。 小唐早將自己的一塊帕子,給她鋪在長凳之上,懷真便道了“多謝”,就也坐了。 這會兒,那小伙計才反應(yīng)過來,指著懷真道:“你、你是那日……” 這許多年來,他竟仍是記得……那夜細(xì)雨蒙蒙,仿佛天人似的一個女孩兒出現(xiàn)在此,然而太過驚艷,讓人以為是一夢而已,沒想到時隔多年,她竟又來了。 懷真看他一眼,見他滿面驚惶,不由地掩口低頭一笑,小伙計見她嫣然一笑,長睫閃爍,紅唇微挑,頓時滿面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