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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越成小官之女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金盞不肯,手下不停,口里笑道:“奶奶再等會,這頭發(fā)里頭還有濕氣呢,就這么睡了明早起來要頭疼?!?/br>
    霜娘不便拂了她的好意,只得由她,慢慢困意上來,她合了眼養(yǎng)神,忽想起一件要緊的事,忙又睜眼道:“侯爺和夫人一般什么時辰起來?我明早去請安敬茶,可不能到晚了?!?/br>
    金盞道:“太太一般是辰初起來,請安也多是這個時辰。只是太太如今病著,好些天不能下床了,明兒怎么安排,奴婢也不大清楚。不過奶奶不用擔心,大奶奶必會有主意的,奶奶放心睡著,我就睡在外間的羅漢床上,明早保準叫醒奶奶,誤不了事?!?/br>
    霜娘應了,又過了半刻,終于把頭發(fā)擦干,金盞替她打了個松松的辮子,服侍她上床安歇不提。

    **

    托了一頓熱水澡的福,霜娘在這陌生地方也很快睡著了,只是睡得不安穩(wěn),總陷在噩夢里。

    她先前捧著人牌位拜堂的時候沒覺得害怕,很順利就過去了,這時卻不知怎地在夢里生出恐懼來,見著一座山一樣大的靈牌不停地要向她壓下來,她拼命跑,又中了邪似地總想回頭看那靈牌上的字,卻總也看不清,最后一次將要看清的時候,那靈牌離她只有咫尺之距,轉眼就要將她壓成塊餅——

    霜娘醒了。

    她一頭一臉的汗,心臟狂跳,手腳發(fā)軟,一時動彈不得,只能原樣躺著。

    此時外頭天色剛蒙蒙亮,已經有丫頭起來了,霜娘隔著兩層紅帳,靜靜聽著外頭的掃帚掃院子的沙沙聲,丫頭來往走路的輕巧腳步聲,以及,外間的說話聲。

    “就一個箱子和一個破木筐,昨兒那么忙,我怎么記得擱哪去了,你再問問別人?!?/br>
    霜娘聽得出來,這是南香。

    跟著響起的是金盞的聲音:“你小聲些,奶奶還睡著呢。你還叫我問誰去,我記得真真的,當時送來就交給你放著的,你再細想想?!?/br>
    南香顯得不太耐煩:“我就是想不起來了,又不是什么要緊東西,回頭慢慢找就是了。我這一早起來,臉都沒空閑洗,誰有心思找這個找那個。”

    “那是奶奶家里帶來家常使的物件,由得你管要緊不要緊?你現想來,到底擱哪兒了,一時奶奶問起,我們總要有個回話。”

    “她還在床上躺著呢,哪里就會問了——”

    “住嘴。”金盞的聲音一下就冷下來,“什么她?她是誰?我看你是在那府里呆得昏了頭,上頭長久沒有主子管著,你眼里也就看不見主子了,學的規(guī)矩體統(tǒng)全忘到腦后了。昨晚你就不自在,當面譏刺奶奶,幸而奶奶才來面嫩,不好和你計較。我不知你哪來的這些氣惱,你我一般拿的一等月錢,我也不好管狠了你,我們把話說明白了,你要認真不想在這院里呆,我替你去回大奶奶,隨你攀什么高枝去,我指定不攔著?!?/br>
    霜娘在床上聽著,聽的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外面金盞的態(tài)度一硬起來,南香就軟了,回話的態(tài)度直接柔了八度:“我哪有什么氣惱,就是夜里沒睡好,說話躁了點嘛。好jiejie,你大人有大量,別同我生氣,我洗了臉,馬上就去找去?!?/br>
    霜娘心里有數了,看來南香雖然譜擺的大,其實并沒有什么后臺,同級別的大丫頭抓了她的錯處,當面下她的臉,訓小丫頭似地訓她,她也只好吞聲。

    或者,還有另外一樣可能,南香有后臺,但金盞的后臺比她來頭更大,以至于金盞好言無用之后,可以有底氣直接跟她說不干就滾。

    南香軟了,金盞也沒再咄咄逼人,只道:“找著了就來告訴我。”

    南香一邊應聲一邊出去了,留下金盞一個,在外間悉悉索索的,動作極輕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霜娘估摸著時辰應該還早,所以金盞沒有進來叫她,她睡意沒了后有些躺不住了,卻因先聽了那幾句話,不好馬上就起來,又勉強在床上捱了一刻,把帳子掀開一線,見外頭天光又亮了些,終于耐不住,起床想要穿衣。

    卻發(fā)現自己陷入了窘境:架子上那里里外外好幾層的嫁衣她應該是不適合再穿了,她嫁的太急,一件新衣也沒來得及給自己準備,舊衣裳倒是有,全放在那現在不知擱在哪里的衣箱里了,現在能指望的只有胡姨娘給她的兩箱子嫁妝——但她很懷疑那里面有沒有成衣,放幾個尺頭就把她打發(fā)了這種事,胡姨娘完全干得出來。

    想是這么想,霜娘還是走了幾步,抱著微薄的希望在新房里尋找她的嫁妝箱子。

    她在里頭有了響動,金盞立即聽見了,掀簾見霜娘已經起來,忙笑道:“奶奶這么早醒了?!?/br>
    霜娘向她笑一笑。

    金盞笑道:“正好,我給奶奶的衣裳改好了,奶奶試一試,看合身不合身?!?/br>
    她說著放了簾子轉身,跟著就抱了一身衣裳重進來。

    霜娘算是正瞌睡遇上了枕頭,她一邊舒展了手臂讓金盞幫她穿上,一邊好奇地低頭打量。這是一套簇新的大紅衫裙,同她昨日的嫁衣相比輕便了許多,但不管是顏色,還是衣上的刺繡花樣,都仍然是正常新嫁娘的規(guī)格。

    霜娘忍不住問道:“這是誰叫備的衣裳?我今兒穿這個合適嗎?”她從今天起就算新寡了呀。

    金盞明白她的意思,說道:“奶奶放心穿,這是一大早大奶奶那著人送來的,回頭還有呢。大奶奶說了,叫奶□□三天仍舊穿紅,一來太太看見了,想到六爺成了親,心里安慰些,二來,也是體貼奶奶的心情?!?/br>
    體貼她什么?以后一輩子不能穿紅乃至于凡艷色都不能穿的心情嗎?霜娘忽然郁悶起來,假如不是被這么提醒一下,她都還沒想到這一點。

    “我忖度著奶奶的身形,略改了下,奶奶現在穿著還合身嗎?”

    霜娘回過神來,來回走動了幾步,點頭:“我穿著很好,有勞你了?!?/br>
    “奶奶說哪里話,”金盞笑起來,“我去叫人打水來給奶奶洗漱?!?/br>
    洗漱過后是梳妝,等霜娘整個人打理好后,有小丫頭送來了一小碗雞湯銀絲面,清清的湯水飄著幾粒細細的蔥花,一下把霜娘的胃口喚醒了。

    “奶奶昨晚沒吃什么正經東西,早起肯定餓了,我叫人去廚房要了一小碗面來,奶奶先吃了墊一下,等敬完茶回來我們再叫早飯?!?/br>
    她話音未落,霜娘已經接在手里,埋頭開吃了,小小的白瓷碗只如她手掌大小,銀絲細面挑了幾筷子就沒了,假如不是旁邊還站著送面來的小丫頭,霜娘顧慮形象,一定連湯都喝干凈了。

    金盞這個丫頭簡直是五星級的呀。

    出了門,走去正院敬茶的路上,霜娘忍不住想,她們從未見過面,金盞完全不知道她的脾性和秉性,可做的事卻沒有一樣不合她的心思,更難得的是態(tài)度自然大方,沒有一絲過頭的諂媚,從頭到尾透著事事為她著想的親切勁。怪不得紅樓里鳳姐兒敢說,像她們那樣的人家,府里的丫頭比小門小戶的小姐還強呢。

    她在前頭胡想,卻不知金盞落后她兩步,跟在她后面也在想:打從見面起,這位新奶奶還沒有駁過她一回的不是,憑她安排什么,新奶奶都應了,雖說可能是新人靦腆,不好挑剔,可這總是個和和氣氣的開始,后頭再往下相處,總是容易些了。

    ☆、第14章

    霜娘初來乍到,認不得侯府的路,全憑金盞出言指點,叫往左就往左,叫向右就向右,不知走過了幾處甬道幾條回廊,終于來到了正院。

    這處院落極寬闊軒昂,正面五間正房,兩邊游廊連著廂房若干,院子里一眼望去總有七八個小丫頭,掃地的,澆花的,喂鳥的,還有拿抹布擦廊柱子的,各司其職。一個身量高些年紀看著也大些的丫頭立在臺階上,穿著素綾襖,外罩青緞比甲,袖著手看小丫頭們干活。

    霜娘和金盞進得門來,她一眼看見,忙下了臺階快步過來,先蹲身給霜娘行了個禮:“給六奶奶請安?!?/br>
    霜娘伸手扶起她來,金盞從旁笑著介紹道:“這是我jiejie,叫金櫻?!?/br>
    霜娘微訝,細細一看金櫻,果然見她與金盞有三四分相似,只是五官的輪廓更分明些,一眼看去比金盞更為亮眼。

    金櫻向meimei道:“你如今跟了奶奶,自己獨當一面了,可要用心伺候,不要像還在這院里時,整日傻吃傻玩,沒個心思?!?/br>
    霜娘更驚訝了,想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她光禿禿一個人進來,婆婆從自己身邊撥個人給她再正常沒有了,她只是來的時間短,還沒有來得及過問身邊的人事而已。除了金盞之外,她還有三個大丫頭,不知道又都是些什么來歷。

    金盞吐吐舌頭,挽了jiejie的臂彎:“哪里要jiejie多說,我都知道的。太太今兒身體怎么樣?可好些能下床了?”

    “看著精神比先健旺了些,只是身子還是虛,大夫還叫臥床靜養(yǎng)?!苯饳颜f完,向霜娘笑道,“請奶奶等一等,大奶奶和三奶奶比奶奶早來一步,正在里頭伺候太太吃藥,我進去通傳一聲。”

    霜娘微笑點頭:“有勞jiejie。”

    金櫻返身進去,霜娘便向金盞問道:“你原是太太院里的——”

    “哎呦,六弟妹來這么早?”

    這斜里冒出來的聲音有些尖細,每個字都似比常人的高個兩度,叫人聽了不很舒服。

    “是四奶奶。”一聽這有特色的聲音金盞就知道來人是誰了,快速小聲提醒。

    霜娘轉身,只見院門處一行三人正款款走進來,后面兩個明顯是丫頭,最前面的是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少婦,穿著姜黃妝花褙子,藕色百褶裙,五官艷麗,臉型略有些方正。

    霜娘福身見禮:“四嫂。”

    四奶奶快走兩步,將她一把攙住:“快別多禮,”跟著就握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她,“是個美人兒呢,唉,只是命不好,六弟偏偏去了,撇下你一個,下半輩子可怎么熬哪。”

    這也太——快人快語了吧?霜娘眨著眼,不知怎么回她,只好說:“四嫂不必替我擔心,我跟著太太過就是了?!?/br>
    “話是這么說,太太自然是好的,可要管著那么大一個府里,總有一時看顧不到你的地方。你是不曉得,這府里有些下人最是攀高踩低,愛燒那熱灶兒,像你我這等沒根基的,都放不進他們的眼里,莫說指望他們的伺候了,不倒過來絆你兩跤都算好的了?!?/br>
    轉眼間被歸為同類的霜娘更無語了,因不知這位四嫂平素的性情,鬧不明白她是天生的自來熟有口無心愛說話,還是真的想拉她做個同盟,只好邊聽邊微笑點頭。

    四奶奶談性正好,還要再說,院門處又來了一行人,走在最前的是個中年男子,穿一身五福捧壽紋大襟袍,面目削瘦威嚴。身側跟著個美婦,看不太出年紀,單看她外貌,肌膚光潔緊致,相貌明麗動人,同小姑娘似乎沒有什么差別,但不知為什么,略一細看,就會覺得這其實是個有些年紀的婦人了。

    四奶奶忙住了口,福身見禮:“給侯爺請安?!?/br>
    不用金盞提醒,霜娘跟著下拜。

    永寧侯周進“嗯”了一聲,沒有停步,直接向正房走去,那美婦一起跟了進去,隨同的其他丫頭則都留在了院子里。

    霜娘不解,小聲問金盞:“那是誰?”

    她沒有具體描述,但金盞很知道她問的是誰,以同樣小的音量回答道:“蘇姨娘?!?/br>
    霜娘更不解了,今天是她作為新媳婦進門要向長輩敬茶的日子,通常闔家大小能出面的主子都會出面,但,這應該不包括姨娘吧?

    未及再問,金櫻從屋里出來了,碎步下了臺階過來道:“四奶奶也來了,太太剛吃好了藥,請奶奶們都進去罷?!?/br>
    **

    正房里間。

    侯夫人安氏半靠在床頭,膝上搭著錦被,背后靠著個石青金菊紋大引枕,面色蠟黃虛弱,額頭處微微有些汗跡,是個顯而易見的病人形容。

    窗下設了一張羅漢榻,周侯爺坐在東邊,蘇姨娘站在他身后。

    梅氏同另一個霜娘未曾見過的婦人立在床邊,度其位次,應當是三奶奶了。

    梅氏向霜娘道:“六弟妹,太太的身子實在不能支撐,大夫再三說了要臥床靜養(yǎng),因此不能去正堂全禮了,委屈你些,就在此間可好?”

    霜娘忙道:“太太的身子要緊,我在哪里敬茶都無礙的?!?/br>
    梅氏即命丫頭上茶,地上設了錦墊,霜娘舉了茶盅先敬周侯爺,得了個紅包,次敬安氏,得了一整套首飾。再下來該是平輩間的見禮了,卻聽周侯爺道:“也敬一敬你姨娘?!?/br>
    霜娘僵在了原地,下意識去看梅氏。

    梅氏眉頭蹙緊,若是正常情況下,這杯茶無論如何也不會如了蘇姨娘的愿,但安氏重病在床,梅氏恐怕鬧起來更添了安氏的病,便向霜娘微微點了點頭,讓她早些把流程過完,好送蘇姨娘走人。

    霜娘捧茶過去,蘇姨娘卻不接,往地上的錦墊看了一眼,挑了嘴角笑道:“新奶奶既然不是誠心想要敬我,還是算了罷,我也不敢委屈了新人?!?/br>
    “……”這臉趕上她家的胡姨娘大了。

    霜娘一聲不吭,轉身就將茶盅放回丫頭捧著的茶盤上了。

    蘇姨娘不由冷笑:“果然,我就知道我身份低微,怨不得新奶奶瞧不起我,我原不該來自討沒趣?!?/br>
    霜娘心頭一陣煩惡,她情緒一向舒緩,不大容易動氣的,但這個蘇姨娘的蹦跶勁實在和胡姨娘一樣一樣,進侯府來守寡就算有一千個不好,對她來說總還有一樣是好的,那就是擺脫了胡姨娘,誰知道人生難料,這里竟還有一個使勁要壓她頭上的父妾?

    霜娘垂著眼道:“我有心要敬,姨娘不喝,我也沒法?!?/br>
    蘇姨娘不知她強壓了脾氣,只以為她裝傻,道:“侯爺說的明明白白,你敬侯爺和太太是怎樣?敬我又是怎樣?奶奶不要怨我說話白,就是丫頭們日常給我端茶倒水也沒有腰桿子挺那么直的呢?!?/br>
    “姨娘的意思是,您這個封號也同侯爺和侯夫人的一樣,是由朝廷敕封的?”霜娘不準備忍了,到哪都在小妾手下討生活,她心胸再寬大也沒法想開了。

    蘇姨娘本要欺她新人面薄,所以一句句遞上來,沒提防她竟敢回嘴打臉,大怒道:“你倒會使大帽子扣人,不過想喝你一杯茶,倒好似我犯了天條了,把朝廷都搬出來了!”

    “是我的不是?!彼飸艘痪?,轉手把茶盅又拿回來,遞向蘇姨娘,“請姨娘喝茶呀。”

    霜娘說話時低眉順眼,然后腰身卻比先還要挺得筆直。

    這舉止落在蘇姨娘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挑釁,她氣得伸手一推,霜娘一晃,茶盅里的水灑了大半出來,幸而茶水溫熱,并不燙人。

    “夠了?!?/br>
    半倚著的侯夫人安氏終于開口:“攆出去?!?/br>
    梅氏即刻揚聲:“來人,拖蘇姨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