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此事我知曉了,明日我便去城南的布莊上,見一見這個掌柜”,柳嫤說完,帶著幾個貼身丫鬟,便轉去內閣了,林淼只覺裙袂飄搖,恍然間見一素白繡鞋從眼前晃過,再抬起頭之時,珠簾另一面的人卻已經走遠了。 柳嫤帶著丫鬟們,先去看望了林知淑這個小丫頭一番?,F在小丫頭,已經開始跟著女先生學習了。之前因著林長茂的喪事,小丫頭停了幾日功課,這日開始已經恢復了。 林家不是官宦人家,也遠遠稱不上世家,可是林家的分量也不算小,至少在整個大唐,像林家這樣富貴的人家也不算太多。 商人之女的身份,決定了林知淑日后沒可能和皇家官家扯上關系,她的身份若是要配給這些人家,只能是上不得臺面的妾侍之流,柳嫤是絕對不會允許的。林知淑日后的夫家,多半是和林家一般的商人之家,所以在她的教育上面,琴棋書畫的比例并不大,反而是管家交際之事占大頭,這段時間,林知淑便是跟著女先生學習珠算之計。 柳嫤站在窗外,看那個小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小手在特制的小算盤之上撥拉著,不是還用手指比劃一番,再將算好的結果加加減減。柳嫤也是覺得有趣,便也沒有打擾她們,吩咐丫鬟們注意著林知淑的吃食和休息時間,便又帶著一串丫鬟們離開了。 林家很大,管事的人也不少,實際上,柳嫤平日里并沒有什么要親自去做的。這幾日聽下人們匯報布莊的事,或是林萍芳母子之事,也不過占去她小半個時辰罷了,之后她便和林知淑這個小女娃玩。但今日之后,林知淑每日也得學習去了,而柳嫤也不免覺得無聊起來。 古時候的女子,日常的消遣是什么呢?柳嫤細細地翻著記憶。除了賞花撲蝶,便是逗狗下棋,再給自己的丈夫兒女繡一繡荷包衣物,除此之外便也只有女人家三不五時的聚會了。 現如今柳嫤身懷六甲,撲蝶之類的游戲就別想了,而她又是寡婦新喪,并不適合出門,別人也不適合在這時候上門,至于繡花之類的,柳嫤也曾拿起針線,但畢竟骨子里是另外一個靈魂了,原身的技藝并沒有遺留下來,柳嫤也就放棄了。 日子是真的無聊,所以現在的柳嫤,一方面對布莊以及林萍芳母子之事感到不耐煩,甚至內心厭倦,一方面卻并不抗拒,不然她的生活真如一潭死水,不起一絲波瀾。 ☆、布莊 柳嫤說好要親自去見那城南的林掌柜一面,于是在翌日一早,她便帶著幾個彪悍的婆子,還有林淼以及幾個護院,就往城南去了。 林家在江城城西這一塊,離城南可不近,所以柳嫤此回出門是坐馬車去的。 寡婦的衣物肯定是比不得一般婦人的鮮艷的,但白色的孝服在身上的日子,也并不是特別長,這日鄭奶娘給柳嫤準備的,就是一襲灰黑色的長裙。柳嫤頭上也不曾佩戴金玉之物,不過簪著兩只木制的長簪子便是了。柳嫤打扮得雖然素凈,但勝在顏色姣好,這么一來也就不顯得寡淡,柳嫤自己是挺滿意的。 女為悅己者容,其實柳嫤倒是覺得,女人愛美就像天性一般,往往不是為了悅己者而容,只是為了己悅罷了。柳嫤對鮮亮衣物的喜愛,自然大于這黑寡婦一般的衣裙,現在這素淡的一身,在細節(jié)之處彰顯著家族底蘊,用料上也極為精細,是以柳嫤便也未有不滿。 馬蹄踩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噠噠作響,合著車轱轆碾壓的聲音,倒是別有韻味。車馬行于街道有著種種的限制,但這限制是對京城來說的,在江城這個天也高,皇帝也遠的地方,有錢人家出行,大多是選擇車馬代步,因著城內面積實在不小,若只是靠著人的兩條腿,或是人力轎子,卻是費勁得很。 柳嫤坐在馬車上,一步一顛地往城南駛去,約莫走了有一個時辰,才到了城南那一處林家的布莊。她現在懷孕還不足三月,是以腹部還未顯懷,但此時畢竟是兩個人的身子,這一路輕搖慢晃的,也是讓柳嫤胸悶氣短,渾欲作嘔,本來出門的愉快便不剩幾分了。 林家這一間布莊所在的位置是很不錯的,這條街道兩邊的商鋪大多經營書墨、珠寶等物,依柳嫤的話來說,算得上是古代的輕奢侈品一條街了,也是因為這街上商品的價格都不算低,是以往來的人不多,畢竟這時候的有錢人家,更喜歡的是送貨上門來自行挑選的,尤其是女眷們。 柳嫤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還不夠多,但看林家這一處布莊門可羅雀,心中不免覺得這生意太過蕭條了。進了布莊之后,柳嫤四下打量,見布莊鋪面挺大,一挪挪泛著絲織品光澤的布匹,整整齊齊地碼放在貨架之上,另有一面墻上掛著幾件廣袖的襦裙,上面綴以玉石珠寶,看起來華麗非常。 只是,這布莊里面除了柳嫤幾人,便只有布莊原本的幾個伙計在,進了店鋪好一會兒了,柳嫤愣是沒看到有一個客人上門。 這街是輕奢侈品一條街,可街上的行人雖算不得多,但也不能夠說極少,往來之人大多衣著光鮮,彰顯著他們的購買能力,可是這些人,卻沒有任何人在林家這布莊前面駐足,幾乎都是走到這段之后,便往對面別人家的布莊去了。 柳嫤沒有對此說什么,帶著林淼等人,跟著林掌柜便往后堂去了。 林掌柜見林淼竟是將柳嫤這一內宅婦人帶來了,不由心內不滿,這不過一婦道人家,如何能拿大做林家的主?他明明說要向林家當家人親自過來的!林掌柜對柳嫤的到來不滿,這不滿順著眼尾眉梢明明白白地表露在了臉上,便是隔著一層薄薄幕離的柳嫤,也感受到了這林掌柜對她的輕慢。 “掌柜的,現在主子在,你有何話就直說了吧!”林淼不得不承認,這個掌柜雖曾對林家有恩,但他的確不會做人。不管柳嫤是否有資格,越過林長盛,做林家的當家,單憑著她是林長茂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身份,就已經足夠所有林家人對她尊重了。 “老朽之前也曾和你這小娃娃說過了,要和當家的說道,你這小娃娃卻是......卻是這般懈?。 绷终乒袼π?,想要就此離去,卻是被柳嫤帶來的幾個粗壯婆子攔住了,他不好和這些人有身體上的沖突,便背著雙手,氣呼呼地面壁站著。 柳嫤對著這么一個蔑視自己的人,心內也是冷嘲,她多久沒有遇到過這種當面給自己沒臉的人了呢?這人的膽子可真是不小,讓柳嫤很不高興。 沒人會喜歡看不起自己的人,柳嫤又不犯|賤,她可不會覺得這是有趣,這只會讓她想要狠狠地將此人的面皮踩在腳下,讓他享受一番被嘲弄的滋味。說柳嫤是小事大作也好,說她是眥睚必報也好,柳嫤本就不是個大度的人。 林淼依舊念著這個掌柜往日對林德興的救命之恩,所以又好生勸慰了他一番,這林掌柜才甕聲甕氣地,向柳嫤道出假賬的原委來。 江城這地方說大是比不上京城的,但是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老城,也實在不小了。林家在江城盤踞多年,一直占領著江城布匹生意的大頭,更是走上了全國發(fā)展的道路。而在江城,經營布匹生意的,除了老牌子的林家之外,也不泛別的商鋪,但同行布莊大多比不上林家的規(guī)模和歷史,只除了同是老牌子的蔣家。 蔣家原本是做米糧生意的,江城也不是蔣家的大本營,蔣家的大本營遠在京城。但近年來,蔣家的生意不住地擴張,更是憑著強硬的后臺,在布匹生意上也插了一腳,將不少布莊生意打擊得生意蕭條起來,尤其在京城這個地方,本來就有一個林家了,現在再加一個蔣家,這些規(guī)模不算大的布莊,更可謂是生存艱難了。 早在年初,便有一些別的布匹商人,找上門來妄想挑撥這些掌柜生事了,他們不敢對后臺強硬的蔣家動手,只能選擇林家。后來蔣家提出結盟一事,這些人上門就更加勤快了,當然這時候他們的目的也變了,他們想要的是林家?guī)е麄円坏?,和蔣家結盟。 一開始這些人找的是林家的家主林長茂來著,但林長茂死活不同意,于是這些人便都找上了實際經營布匹生意的,各間布莊的掌柜們了。掌柜們也不是蠢人,這些人的勸說不曾讓他們動心,當然便是已經動心了也未可知,總之大家當時都是明確地拒絕了的。 這些掌柜們的心思也很好明白,林家布莊說到底是林家的,他們這些掌柜不過是受雇于人的下人罷了,哪里有權利決定是否投靠蔣家?他們真是同意了,也會叫別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更何況,他們的同意不代表林長茂就會同意,這說到底不過一場鬧劇罷了。 這樣的鬧劇,卻讓一些以為有機會一飛沖天的小商人們,覺得太過誘人。蔣家人說的誘惑可真是不小,幾家布莊一同組成聯盟,將聯盟的生意做到全國各地,這些商人加入聯盟之后,不必事事聽從蔣家,而蔣家卻會提供給他們保護和客源,他們只需將生意盈利額的兩成,交與蔣家便行。 商人重利,這些人協商過后也覺得可行,那兩成利益交出去雖然rou疼,可是等他們的生意遍布大唐之后,想來賺得比現在是要多得多的。這些商人都是江城本地的,少有人家如同林家一般,可以將生意做到外邊去。說到底,他們拎出來的每一個人,都沒有那能耐拿下外地的市場,可是蔣家這種結盟的法子,卻叫他們看見了希望,他們也愿意去拼搏一番,江城本地的市場,已經容不下這么多的布莊擠在一起了,抱著一起死,不如抱著一起生,往別的地方去開拓。 至于這些商人,為什么三天兩頭地,想要將林家也拉上這一條大船呢?說起來也很簡單,蔣家可是說了,江城這些參與人家的生意實在太小了,他們還真看不太上,若是江城這地方的沒有林家這種規(guī)模的人家加入,江城的這些人也都別想加入了,所以這些江城本地的布料商人,都想著要將林家拉到這條聯盟的大船之上,可惜,林長茂卻始終不肯松口。 這些人明面上也因林長茂的拒絕消停了,但在林長茂去世的消息傳來后,這些人又開始活絡了起來,陸陸續(xù)續(xù)地和林家布莊的掌柜們聯系上了,而掌柜們之中也不少人心晃動了起來。 這些掌柜們對聯盟不聯盟什么的,興趣還真不算大,對他們來說,最有吸引力的,莫過于將自己掌管的這間布莊,變成自己家里的布莊,而不是代別人打理。當然,這些掌柜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叫人說服的,他們大多還在觀望之中。 但,等了許久的別的布莊主人們,可不耐煩繼續(xù)等下去,竟然聯合起來排擠林家的生意,雖然林家布莊的生意算不上一落千丈,但盈利上來看的確大不如從前。而趁此機會,一些林家布莊的掌柜們,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賬面上弄成個虧損狀態(tài)了。 ☆、謊言 聽到這里,柳嫤不由得陰謀論起來,這蔣家提出來的,所謂“聯盟”是否真的可行,柳嫤也并不清楚,在現代的話,這樣的做法肯定是可行的,但這里可是異世界的大唐。而這“聯盟”的概念,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還是非常先進的,也讓柳嫤懷疑,這世上是否還有別的人,也同她一般,是個異世界的來客。 但畢竟這里不是柳嫤所熟知的世界,柳嫤也不想白白浪費腦細胞,想一些不太著調的事情。不過在林掌柜的話里,柳嫤也是得出個線索來——蔣家。對于蔣家,別說是現在的這個柳嫤,便是原身那個柳嫤,也是不太清楚的,只知道這蔣家后臺強硬,,但這后臺有多硬柳嫤并不清楚,只知道江城本地的官老爺們,對蔣家人的態(tài)度都是畢恭畢敬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諂媚的。 柳嫤繼續(xù)陰謀論著,那么,林長茂的死,是不是也不是那么簡單呢?畢竟,林長茂可是堅定地拒絕了這些人的拉攏,拒絕一道走上蔣家這條船的。這個節(jié)骨眼上,林長茂遇上瘟疫,就真的只是他運道不好,得自認倒霉嗎? 林掌柜看不清柳嫤此刻的面色,只能繼續(xù)說了下去,現在他經營的布莊生意蕭條,而他直到此刻,也都不曾將賬上的虧損抹平,若是此刻不能將自己叛主的事實,從柳嫤這個當家人的心里扭轉過來,那他掌柜的生涯也該到此結束。 “這一回老朽將不實的賬簿送上,其實也是無奈,這店鋪的生意現在一日不如一日,而別家的布莊又是步步緊逼,老朽不得不挪出一部分銀兩來,好打通關節(jié),除去這些銀兩,剩余的便是賬簿上的那些了......”林掌柜越說,便越是覺得自己沒有錯,他也是為著店鋪的生意著想,才會拿賬上的銀子送給一些人,他完全是沒有私心的! 柳嫤聽到現在,總算清楚這林掌柜,想要會見林家當家人的目的在哪里了。這是想要告訴柳嫤,不是他想要背叛,而是情非得已?這只能說,這林掌柜洗白的功力太差,柳嫤完全不相信這掌柜的話。 這掌柜的意思是,因為林家不肯加入蔣家的聯盟,所以受到江城同行們的排擠,所以生意不行。而他為了讓林家布莊的生意好起來,拿了林家的錢去通關系去了,帳是假的,其實也是真的。 如果真的拿錢去通了關系了,那么為何現在生意依舊這么差?而如果生意真的像這林掌柜說的那般差了,那些重新將賬簿交上來的布莊,為何還是正常盈利的。說來說去,林掌柜依舊不能夠自圓其說,柳嫤也是以此來判定,這個掌柜不是個老實的,他現在還在妄圖蒙蔽她這個林家的當家人。 做假賬,說到底就是個中飽私囊的劣行,而這些掌柜做假賬的目的,大概還是想要架空林家吧。這久而久之的,林家的布莊在林家主子的眼里,都該是入不敷出的狀態(tài)了,到時候這些掌柜們再想要將布莊收入囊中,該是輕而易舉的,就算不能讓這些布莊改為他姓,那貪污的銀兩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這幾個掌柜糊弄令家人的手段,多少有點異想天開,但也不是不可行,誰叫林家現在沒有個拿主意的能人呢?雖然他們這嘴臉難看,但日后的風光,足以讓他們鋌而走險了,況且,這險實在算不得大。 所以說到底,柳嫤現在還是只能看到的這些掌柜們的背叛行為,完全不知林掌柜和她提起這蔣家結盟一事,是為著什么目的,這兩者并沒有直接的關系。 林淼對柳嫤的疑惑也是知曉,所以他代柳嫤就這么問了,“賬簿之事,和掌柜你說的事情可沒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有關系?”林掌柜氣呼呼地甩袖,瞪著林淼怒道,“若不是為了這布莊的生意好起來,我何至于拿賬上的銀子去疏通關系?你這娃娃好生無禮!老朽對林家的忠心青天可鑒!” “之前那幾個掌柜和我也是老相識了,我這錢是拿去疏通了,他們也是如此做的。我們也是想著,日后生意好了,再將這虧空填上,是以我?guī)兹诉@次便瞞著主子做下了這等事了”,林掌柜下頜續(xù)著長長的胡須,間或夾雜著幾根白色長絲,這么一捋胡須一邊說話,還真有幾分正直不阿的風骨。只是林掌柜不知道的是,說多錯多,若不提那幾個掌柜還好,但現在,那幾人可都是改了過來的了,那賬上可不像他這般難看,便是遠不如林長茂在的時候的盈利,可賺的銀兩也還頗為可觀。 林掌柜極力做出道貌岸然的模樣來,但這等理由聽在柳嫤耳里,未免太過牽強可笑。對此,林淼也無話可說,他還能說什么呢?說這人忠心可嘉?未免太過好笑了,他也不是三歲小孩子了,要將他當三歲小孩糊弄,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柳嫤隔著黑色幕離的薄紗,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掌柜的表演,到最后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帶著下人們,又坐上了來時的馬車往回趕了。 這一趟出行,柳嫤也不算沒有收獲,至少她在這件事情上,發(fā)現了蔣家若隱若現的影子存在。柳嫤在走之前,也只是對林掌柜笑了一笑,并沒有對他蹩腳的表演置一詞。這個掌柜是不能再留在林家了,這樣死不悔改的人,林家可養(yǎng)活不起,也沒必要再容忍,所以柳嫤出來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讓林淼找另外的人頂替了這掌柜的位置。至于結盟之事,還有生意蕭條之事,柳嫤也是在思考著對策。 “夫人不必擔心”,林淼就坐在車夫邊上,他隔著馬車的擋板,和車內的柳嫤說著話,“這些掌柜之前都是簽過文書的,他們和林家簽的是五十年的身契,便是他們膽敢背叛,鬧上衙門去也是咱們占理的!而且咱們林家布莊也是老字號了,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擠垮的!” 但是,柳嫤的擔心何止于此呢?如林掌柜這般的人,帶給柳嫤的威脅感并不多,她心中更加擔心的,是像蔣家這般的龐然大物。今日城南這一處布莊的冷淡生意,柳嫤也是有目共睹,不說這些掌柜的假賬讓林家賬面虧損了,若真就這般繼續(xù)下去,那些假賬有朝一日,也會變成真賬的,真到那一地步的話,她又有何能可以力挽狂瀾? 掌柜們的背叛算來還是小的,柳嫤擔心的是,別家的布莊們,真的都不計成本地聯合擠兌,那林家的處境可真就糟糕透了。更糟糕的是,柳嫤并不覺得這些小布莊聯合起來是多么恐怖的事,畢竟之前林家一家在江城拿大的時候,這些布莊聯合起來也沒有對林家造成大的威脅。而現在,他們的聯合也該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將林家徹底擠死的,怕就怕蔣家現在也已經參與其中了。 或許早在結盟一事提出的時候,這一切背后的推手,就都是暗中的蔣家了吧? 煩,真煩!柳嫤沒有頭緒,又覺前有虎后有狼,自己處處處境艱難,一時間真是恨不得拿頭顱撞一撞這堅硬的車身了,尤其是現在一陣惡心上來,更是難受得要命。 “停車!”柳嫤氣沖沖地說道,在車子停穩(wěn)之后,也不用婆子們的攙扶,自顧自地踩著小凳便下了馬車,她右手扶著路邊江堤的柳樹,慢慢平復這涌上來的不適之感。 這么安靜地站了好一會兒后,柳嫤舒服多了,又不免覺得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了,不管林家的家業(yè)保不保得住,起碼她這輩子要衣食無憂還是沒有問題的,就算原身留下的嫁妝都被人吞去了,她相信,憑著自己的手段,在古代養(yǎng)活她娘兒幾人,還是輕而易舉的,她當初可是“鐵娘子”一枚??! 別人穿越過來,從家徒四壁、吃飯都成問題,都可以帶著全家人奔在小康的道路上,沒道理她穿越的□□那么高,便不能行了。就憑她柳嫤是作者大大筆下的女主角,將來的待遇肯定是不差的。這么一想,柳嫤的心倒是敞亮了幾分。 寬了心后的柳嫤,又平復了一下心情,現在人感覺爽快了,她對這古代的街市便也起了幾分興趣來,此刻她倒是挺想去那人流密集之處逛上一逛的。但剛剛身子的不適,又讓柳嫤擔心,她不知是否是腹中胎兒的緣故,所以她才情緒變幻可以算得上是無常,于是柳嫤便叫了個隨行的小廝,去坊間請上次過來看診的洪大夫,自己帶著剩下的幾人,坐著馬車又回林家去了。 而柳嫤這一行人在回府的路上,卻是碰上了一件事情,叫他們的馬車前行不得,打斷了柳嫤覺得“孕婦情緒多變”的思考...... ☆、熱鬧 “救命啊!救命??!”江城城南的一條街道上,不少路上的行人擠作一堆,圍在一起看著熱鬧,而人群之中不時傳出一聲聲女子的尖叫。 行人們圍在了一起,堵住了過往的車馬,先是一輛馬車被迫停下,之后便越聚越多,而柳嫤所在的林家馬車也在其中。街道上擁堵得越發(fā)嚴重,便引來更多行人的加入圍觀,這段路也更是水泄不通。 林家的下人去了一人上前打探消息去了,柳嫤便安靜地坐在馬車之內。柳嫤心里挺好奇的,這熱鬧還挺大,她在林家每日都冷清得很,如今有熱鬧可看,柳嫤心內深藏的八卦因子便都被激發(fā)了出來。 探聽消息的下人很快便回來了,他繪聲繪色地給林家眾人講述前邊發(fā)生的事情。 原來城頭賣豬rou的豬rou榮,在前幾日贖了個花樓娘子回來做小妾,可這小妾卻也不安分,在豬rou榮家呆了幾日之后,便帶著細軟想要跑路。這豬rou榮如何肯,好歹是花了二十兩銀子才贖回來的,所以便追了上來,在大街上便要將這女子一頓好打。 如果只是這樣,那不用說,也沒什么熱鬧可瞧的,事情就在豬rou榮對這女子暴打之時,卻有一俊秀的小公子,帶著下人們來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 豬rou榮見此,更是怒火暴漲,但要動手的話,他也確實打不過人家眾多的小廝,但要白白忍受這份窩囊氣,豬rou榮卻也不甘心。更何況這女子可是他買的,用白花花的銀子換來的,自然不能讓她就這么跑了,所以這群人在大街上便鬧起來了。 “你這小白臉,可是這女表子的姘頭?”豬rou榮嗓門不小,鬧嚷嚷的,讓不遠馬車內的柳嫤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一時之間馬車也過不去,所以柳嫤便留下來,瞧一瞧這難得的熱鬧了。要看熱鬧也得尋個安逸的地方,柳嫤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是以林家的下人們,便護著她悄悄地往不遠的酒樓去了,這酒樓正是王滿樓開的珍饈閣。 坐在酒樓二樓的包廂內,柳嫤隔著一層竹簾,透過不大的縫隙,饒有興趣地瞧著下邊街道上的熱鬧。 下面對峙著的可分為兩方,一方是豬rou榮看上去勢單力薄,另一方倒是人多勢眾,足有上十人,很明顯主人是那個年輕的公子哥兒,他身邊環(huán)繞著七八個小廝,那事件的女主角——豬rou榮買的小妾,正梨花帶雨嬌柔無限地躲在公子哥一群人后面,不時還好似驚嚇過度一般,要往那帶頭的公子身上靠去,但都讓小廝們攔住了。 “放肆!”那公子哥身邊的一個小廝,聽著豬rou榮嘴里開始不干不凈地說些什么,頓時圓睜著雙眼,大聲呵斥道,只是這小廝身上沒有幾兩rou,一幅中氣不足的模樣,哪里比得上豬rou榮的大嗓門,很快眾人便只能聽到豬rou榮的一串臟話了。 “你這不要臉的女表子,當初在春華樓里,是怎么對我說的!說什么要給我生崽子,要做我的小媳婦,還會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現在呢,我呸”,豬rou榮粗魯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哄得老子花了白花花的銀子將你贖出窯子,現在卻是翻臉不認人了,當真是女表子無情!” 那個年輕公子哥,也就是李瑾,此時也終于知曉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此番倒是救錯人了。他也是少年心性,看這面惡的大漢,竟然當街暴打柔弱女子,便起了救人心思,好滿足一番少年意氣。李瑾又見被打的女子雖年紀不小,但長得頗有幾分麗色,更是生出一份英雄救美的豪氣來。他又哪里想到,會是這么一起糟心事,但他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于是對這大漢的怒罵也是火了。 “你這人好生無禮”,剛剛別搶了話頭的那白面小廝不甘示弱,想要好好訓斥這豬rou榮一頓,卻依舊被對方的口水噴了回來。 “我呸!”豬rou榮作出個大吐口水的動作來,李瑾和一眾小廝都不由往后退了幾步,生怕這粗人真將唾沫吐在自己臉上,豬rou榮見狀更是冷嘲熱諷起來,“孬貨還敢出來逞英雄!你這女表子,趕緊乖乖跟老子回去,不然等老子抓住你,就再將你賣回那窯子去!” “我不要,我不要!”那女子穿著一身年輕男子的衣裳,但怎么掩蓋得住她□□的成熟身姿,這番打扮讓她去了脂粉氣,倒顯得有幾分英氣來,而頭上作男裝打扮梳起的單髻,也因為不停地搖頭而掉落幾絲發(fā)束,顯出幾分女兒家的楚楚可憐來。 “公子,你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吧”,女子噗通一聲就跪在李瑾面前,雙手想要抓住他華貴的衣擺,卻還是叫李瑾身邊的小廝隔開了。她雙眼帶淚,欲滴不滴,一雙媚眼欲語還休,期期艾艾地開口,“這人真不是個東西,對我每日打罵不休,我也是沒辦法才逃出來的,再留在那處,我就要叫他打死了!” “你這女表子還敢胡說八道,我何曾打過你?!”豬rou榮怒火高漲,他見這女子說著就要往那小白臉身上撲去。頓時覺得自個兒頭上,帶著一頂油綠油綠的高帽,也不再爭辯,擼起袖子便要上前將這女子抓回去。 “公子救命??!”女子見豬rou榮肥厚的大手伸來,更是一幅嚇得要死的樣子,一個勁地想要鉆到李瑾的懷里,因著這驚嚇,她面上那恰到好處的可憐,也就維持不下去了,瘋婆子一般大叫大跳著。 李瑾叫這二人吵得頭疼,本該是一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戲碼,怎么現在卻像演起了猴戲給別人瞧了?他不耐煩地讓幾個小廝,拉住了要上前來的豬rou榮,再將快要粘到他身上來的女子扯開,清清喉嚨,傲氣逼人地說道,“你花了多少銀錢贖了這女子?小爺我給你十倍,自此你二人就再無瓜葛!”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那女子喜不自勝,面上帶著幾分嬌羞,盈盈下拜感謝這俊秀公子哥的闊綽。 “我呸!還說你不是這女表子的姘頭!倒是挺大方,我豬rou榮也算服了你!”豬rou榮買的這女子,本是江城本地最出名的窯子——春華樓的紅牌,當然是好幾年前的紅牌了,要不然也不會就二十兩便叫他買回來了。 豬rou榮在這女子當紅的那一年,曾經花重金和這女子一度春宵過,也是念念不忘了挺長時間,但在娶妻生子之后,對這風塵女子便也沒什么念想了。 前幾日,豬rou榮在賭館搏了一把,掙了十多兩白銀,在幾個同好的起哄之下,便志得意滿地拿著銀子,往著名的銷金窟去了。進了春華樓的大門,豬rou榮便想起幾年前那一場旖旎,便叫了這女子的牌。一夜過后,豬rou榮見這女子可憐兮兮的模樣,又被這女子說得通體舒暢,真當自己大英雄一般,回家之后便湊了二十兩白銀,將這女子贖回了家里做小。 豬rou榮家中的妻子可不是吃素的,平日里幫著豬rou榮殺豬賣力氣,性子也極為火爆,當然,在豬rou榮面前她還是很溫馴的。同樣是年老珠黃的女人,這殺豬的粗婆娘可比不少曾經的紅牌來得嬌俏,所以豬rou榮將這女子帶回家后,自覺將她當成心頭的寶,無一不依她的,便是那個母夜叉要她干活,都叫他攔下了,豬rou榮自覺沒有虧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