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光抱抱不摸摸,這人怎么這么不上道啊? 宋玉珠渾身都不舒服,就在祁瑜的手抽離的一瞬,宋玉珠還伸出貓爪子挽留了一下。 祁瑜頗感詫異,總覺得眼前這小畜生聰明非凡,非常懂得賣乖討巧體察人意。 其實,還不算招人討厭。 只見,小白貓那兩顆像是黑珍珠一樣的圓眼睛楚楚可憐的望著自己,甚至還蒙了一層水意,就像是受了欺負一樣。 將“楚楚可憐”“欺負”這樣的字眼用在一個畜生上,祁瑜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宋玉珠怎么賣乖,俏公子都不抱她了,而且,俏公子把自己放下后,還非常自然的撣撣衣服。 宋玉珠感覺,自己好像受了一萬點傷害。 什么情況? 他……在嫌自己……臟?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宋玉珠充分發(fā)揮自己身體的柔韌性,全方位、多層次、寬領(lǐng)域的把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舔了一遍。 而另一邊,東籬為祁瑜和三弘大師倒了杯茶。 三弘大師道,“夜間飲茶不得安眠,還是喝水吧。” 祁瑜又吩咐東籬,“去給大師倒杯水來。”自己則握著茶杯往嘴邊送。 三弘大師道,“施主……” 祁瑜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我而言,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一樣?!辈徽撌呛炔柽€是喝水,也很難得以安歇。 他人生短短的十五年,能睡好覺的日子真是寥寥。 “施主年紀輕輕,卻一派老成之相,心事過重對施主病情無益,何不摒棄雜念專心養(yǎng)???” 祁瑜笑了下,搖搖頭,“祁某還未曾謝過大師的救命之恩,只是祁某還能活幾天,祁某心里很清楚,還勞動大師費心了?!?/br> 三弘大師看著眼前的少年,少年雖然生的眉清目秀,但臉上確實一片久病纏身的頹敗之色,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斷了枝的臘梅,氣節(jié)尚在,氣息卻不存了。 細想一個孩子受了這么多的罪,偏偏心里什么都明白,這才更讓人唏噓,出家人不打誑語,三弘大師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須,“老衲不瞞施主,施主的病,老衲治不好。” 東籬在一旁聽了驚惶失色,“大師!你再想想辦法,我們少爺還年輕——” 祁瑜抬手,制止東籬繼續(xù)說下去。 三弘大師深深嘆了一口氣,“老衲治不好施主,但是老衲有一位朋友或許可以一試,只是老衲的這位朋友……” “大師的朋友在哪?我就算是一步一拜也愿意把他請過來,只要能治好我們少爺!” “老衲也不知道他人在何處,更不知道他人是否還在人世……” 東籬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國公府報信,老爺朋友遍天下,一聲令下,刨地三尺也會把這人挖出來!” 祁瑜一直靜靜的看著三弘大師,神情沒起一絲波瀾。 一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 可越是如此,三弘大師心情越是復(fù)雜,最后下定了決心,對站在自己身后的小沙彌道,“你先出去守著?!?/br> 那小沙彌應(yīng)了個事,退出房間關(guān)上門。 祁瑜這才問道,“大師若是有苦衷,大可不必勉強,生死有命,祁某早已看透。” “此事涉及本寺秘辛,恕老衲先前有所猶豫?!比氪髱熃K是打算坦誠相告,“老衲的師兄,也就是慈壽寺前一任方丈空鏡大師,施主可曾聽說過?” 聽過,怎么沒聽過。 聽孟蓉就說起過很多次。 空鏡大師的名頭如雷貫耳,他曾只身西行求經(jīng),歷經(jīng)八個春秋才回到金陵,帶回了上乘佛法,可謂是大夏開國以來最有影響力的一位高僧。 后來,先帝還親自來到慈壽寺和空鏡大師討論佛法,稱那空鏡大師為“帝師”都不為過。 空鏡大師在信徒中有頗高威望,只是可惜,空鏡大師英年早逝,在不到四十歲、也就是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東籬不滿,“大師提起過世的空鏡大師,是在作弄我們嗎?” 正在這時,三弘大師忽然感覺腳下有些癢,低頭一看,小白貓正在撓他的鞋子。 看到這一幕,東籬都哭笑不得了,不止他生氣,貓都聽不下去了。 三弘大師俯下身子想抱起小白貓,小白貓卻一下子跑開了,跑到祁瑜腳邊,祁瑜不為所動,倒是東籬把小白貓抱起來了,還嘉獎的在她頭上摸了摸。 毛還有點濕,估計舔了很久吧…… “老衲沒有戲弄之意?!比氪髱熃忉尩溃捌鋵?,二十年前,空鏡師兄并沒有死,而是……犯了戒,被逐出了慈壽寺……” 此言一出,祁瑜和東籬都有些震驚。 三弘大師道,“此事關(guān)系慈壽寺的聲譽,還請幾位施主保密,老衲也不能說太多。當時,空鏡師兄一意孤行,而且,有些事情已經(jīng)不可彌補,師叔們權(quán)衡之下,只好對外宣稱他病逝了,然后將他逐出山門,世上再也沒有空鏡這個人了?!?/br> 祁瑜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明白了,他還有一線生機,但是希望太渺茫,空鏡就算還活著,他們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去尋人,所以,空鏡的死活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幸好,他沒輕易對生有過希望。 三弘大師起身道,“空鏡師兄離開后,老衲也時常下山云游,不瞞二位施主,老衲也是受人之托去尋找空鏡師兄,但是這么多年,一直一無所獲?!?/br> 祁瑜對三弘大師一拜,“大師恩情,祁某銘記于心,但還請大師切莫再為祁某辛苦?!?/br> “老衲這里還有些藥,應(yīng)該還能再撐些時日?!比氪髱熣f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紫色的小藥瓶交給祁瑜,“老衲已經(jīng)決定明日下山,再去尋訪一番,這段時間里,還請施主珍重。” 三弘大師走的時候,看了一眼東籬懷里的小白貓。 東籬下意識護住小白貓。 三弘大師道,“老衲看這貓兒和施主有緣,施主可要親自養(yǎng)著?” 祁瑜還沒說話,東籬搶白道,“既然大師明日就下山了,這小畜生也沒人照料,不如我們先替大師養(yǎng)著吧?”說著,東籬心虛的看了一眼祁瑜,見祁瑜面無表情,權(quán)當祁瑜默認了,興高采烈的把小白貓裹緊了。 宋玉珠算是聽出來了,老和尚是要把自己交給俏公子呢。 宋玉珠這下子高興了,圓眼睛瞇了瞇,愜意的叫了一聲,還沒長起來的小尾巴立起來,興奮的擺了擺。 東籬就像是看穿了小白貓的心思似的,笑著說,“這小畜生,真是白眼狼啊,大師白養(yǎng)你好幾天了!” 此言一出,三弘大師也笑了,沉重的氣氛總算輕松起來。 “給這貓兒賜個名字吧!”三弘大師看祁瑜沒什么反應(yīng),故意問他道,“施主,不如賜這貓兒個名字如何?” 宋玉珠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這么喜歡這老和尚。 俏公子以后要當自己的主人了嗎? 這個主人長得好看,我喜歡。 她眼巴巴的盯著祁瑜,討好的搖尾巴: 快給我個名字,從此我就能做個有名字的美貌喵了! 而你也要成為第一個給本喵起名字的主人了! 祁瑜答應(yīng)養(yǎng)這貓兒完全是看東籬喜歡,他在想,東籬這小子打小跟著自己這么個陰晴不定的人確實無趣了些,接下來要住在寺廟這樣的地方,恐怕是委屈東籬了,既然他這么喜歡這貓,抱來解解悶也是可以的。 他又看了一眼這貓兒,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當真如明珠一般。 “不如,就取名‘珠’吧?!?/br> ☆、第18章 “珠珠,小珠珠!” 祁瑜也不知何時睡下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門口傳來了東籬的聲音。 “快醒醒,懶貓,饞貓,醒醒?。 ?/br> 祁瑜沒叫東籬,而是自己穿好了衣服,走出木屋,看見東籬坐在木屋的臺階上,懷里抱著小白貓。 東籬聽到身后有動靜,回過頭“咦”了一聲,“少爺醒了?”他抱著貓站起來,“少爺,昨天歇的那么晚,怎么不多睡會兒?” 祁瑜睡眠輕淺,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能醒過來,更何況東籬那么大的聲音,他能睡得著才奇怪。 祁瑜也沒說什么,目光落在東籬懷里抱著的小白貓身上。 東籬這才意識到自己吵到少爺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逗逗這貓,沒想到這貓睡得比豬還沉,怎么也弄不醒?!?/br> 正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鼾聲傳來,東籬和祁瑜對視了一眼,不禁啞然失笑。 人不如貓,沒煩惱,想睡就能睡著。 東籬進屋把小白貓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件披風(fēng)給祁瑜系上,“少爺起這么早,可是要送送三弘大師?” 祁瑜笑了笑,兩人穿過林間小徑,往大殿走著,東籬看祁瑜今日精神尚可,沉重了一晚上的心情總算舒解了些許。 要知道,他昨日聽了三弘大師的話也備感絕望,連他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擔心的睡不著了,更別提少爺了,“少爺,空鏡大師一定還活著,你的病一定還有救,你看,你今天比起前些日子不就好多了么?!?/br> 祁瑜面無表情的往前走,好像并沒把東籬的話放在心上,東籬最怕少爺這副對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畢竟,一個人只有在乎一件事,才會愿意去努力,如果他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那才是真正的無計可施。 “東籬?!闭跂|籬想著怎么勸勸祁瑜時,祁瑜忽然開口,“霄云樓藏了多少幅畫了?” “???”東籬沒想到祁瑜會忽然問起霄云樓來。 霄云樓在城西,曾經(jīng)是酒樓,后來因為地處偏僻,生意不好倒閉了,祁瑜便買下了這個酒樓,改作他用。 祁瑜有收藏名家書畫的癖好,他因為身體羸弱,整日足不出戶,也沒什么花錢的機會,幾乎所有的花銷都在買字畫上了。 祁瑜很少和外人有什么接觸,最開始,都是東籬從中奔走,因為他眼光不夠毒辣,所以買到贗品是常事,幸好孟蓉介紹了一個朋友認識,漸漸的倒打開了祁瑜的人脈,到了如今,祁瑜可以說得上是金陵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收藏家,霄云樓里也收藏著古往今來不少的名品佳作,這么經(jīng)營下來,霄云樓成了一筆價值不菲的產(chǎn)業(yè)。 金陵城不知有多少人覬覦霄云樓,不知有多少人想進入霄云樓一睹藏品,但是祁瑜怎么都不同意,就連長公主想進去看看,祁瑜也不肯點頭。 而祁瑜不讓別人進入,自己也沒有踏足幾次,平時也很少過問霄云樓,今天這是怎么了? “少爺,霄云樓現(xiàn)在一共有四百二十一副字畫,確認下來的先人真跡有一百一十四幅?!睎|籬規(guī)規(guī)矩矩和祁瑜報備,“除了先人真跡,霄云樓里還有你的四十一副畫?!?/br> 祁瑜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少爺,等你好了,咱們?nèi)ハ鲈茦强纯窗??!睎|籬這么一說又有些傷感,也不知道少爺還能不能好起來,東籬是多么希望他們家少爺可以和別人一樣自由來去,不受身體所累啊。 祁瑜側(cè)目看了東籬一眼,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祁瑜和東籬把三弘大師送到山門,便見祁瑜又開始發(fā)喘,三弘大師不敢讓祁瑜接著相送,東籬也在一邊勸著,祁瑜只好住了腳,目送三弘大師下山。 東籬扶著祁瑜在山門的一塊大石頭坐下,祁瑜一直在喘,東籬看著心里難受,又想起昨晚三弘大師的話,如果找不到空鏡大師,少爺也許就真的藥石無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