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一語提醒了庭蕪:“那我要不要管舅舅叫舅舅,你給我個準信兒?!?/br> 周姨娘臉一紅,說不出話來。 庭樹沉聲道:“我們只有兩個舅舅。” “陳家的?” 庭樹點頭。 庭蕪惱了:“那你要我叫甚舅舅!今日四jiejie潑了鄭婆子滿身茶,我要被人聽見,不也要叫人潑一身?” 周姨娘尷尬不已,梗著脖子道:“論理不該叫,世間哪有那么多理?你還是我生的呢,偷著叫兩句又怎么了?我就不信二姑娘和四姑娘背地里不偷偷叫!” 庭蕪冷笑:“二jiejie我不知道,四jiejie說起舅母,就沒想起過旁人。今日還當是陳家舅母來了呢?!?/br> 庭樹忙道:“罷罷,此事揭過吧。姨娘在禁足,我先帶了meimei出去。meimei你也別鬧了,既是石叔出面,就再無回轉。我同娘去替你討兩個丫頭便是。” 庭蕪十分不甘,見哥哥開口了只得應了。她本是個聰明孩子,只有些驕縱??词d旺家的只撿他們母子三人的抓,已知事態(tài)嚴重。方才也不過想問問緣由,便被周姨娘強拉了進來。現哥哥回來,覺得有了主心骨,就不再鬧了。 庭樹拉著庭蕪的手,把她送回屋里:“你且等等,我去上房問問?!?/br> 庭蕪點頭。 庭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進了上房。紅梅見他來了,往內室通傳一聲。就聽見陳氏道:“樹哥兒進來?!?/br> 庭樹走到內室,陳氏倚在床上道:“正要打發(fā)人叫你,你先來了??墒求@著了?” 庭樹扯了扯嘴角,搖搖頭:“沒驚著,就是不知他們犯了什么錯?!?/br> 陳氏道:“是老太太叫罰的,具體我也不知。明日再問吧。你meimei們都回來了么?” “嗯?!?/br> 陳氏便對綠竹道:“你同墨蘭去瞧瞧二姑娘并七姑娘,仔細別唬著。此事很不與她們相干,你們細細分說了?!?/br> 庭樹有心裝好哥哥:“四meimei那里我去說說。” 陳氏笑道:“她不用你管,她是個傻大膽。真要驚著了,早哭著竄進來了。這會子沒聲兒就是沒唬著。你幾個meimei就她最不穩(wěn)重。你得閑了管管她才是。” 庭樹胡亂應了。 陳氏又道:“出去的人多,你們怕沒人使喚。我使陶菊去看顧七丫頭,譚mama伺候周姨娘,再問你四meimei借百合與你吧。” 沒動庭蘭的人,庭樹心道果然庭芳已是陳氏的“自己人”。如今的形式越發(fā)不好,他也有心同庭芳修復關系,省的出了事兒連打聽的地方都沒有。想了一回,道:“我自去找四meimei借吧?!?/br> 陳氏點點頭:“去吧。” 庭樹步履沉重的走到庭芳門口,恰見庭芳送魏娘子出來。兩個人拉著手,十分親切。庭樹看的怔怔的,為何庭芳親近舅家就無事? 隨即便知道了答案,庭芳見到他,一面笑呵呵的見禮,一面同他介紹:“大哥哥怕不記得了,她是魏家娘子。才說他家新想了燈籠款式,要做了送與我們玩。大哥哥要什么顏色什么花樣的?趁著她在,告訴她知道,改日再送來?!?/br> 庭樹心里很不是滋味,原來有些事是能做的,僅僅不能說。強笑道:“你替我挑吧,我弄不來這個?!?/br> 魏娘子估摸著她們兄妹有事,福了福身:“奴告退了,改日再來與爺和姑娘請安。” 庭芳自己避開,見庭樹傻愣愣的呆在原地,暗自翻個白眼。你管你舅舅叫的親熱,我舅母你倒能受禮了。好在她不是古代人,于禮儀上也只是裝的講究,索性丟開,直接問道:“大哥哥找我什么事?” 庭樹尷尬的道:“家里……呃……借meimei的丫頭使兩日可好?” 庭芳早聽見動靜,想是庭樹的丫頭被攆了,大方的道:“百合穩(wěn)重些,我叫她收拾東西,不用半刻便到你屋里了。她識字,能伺候洗漱也能伺候筆墨,只她沒伺候過爺們,有什么不當之處還請大哥哥擔待吧。” 庭樹笑了笑:“多謝。”又沒話找話的道,“你的丫頭竟都識字,你教的?” “站在學里伺候學的,詩書不能,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都會。識字的使著方便些?!蓖シ汲跎蠈W的時候下了死令,認得字留下,認不得滾。女孩兒已經很艱難了,丫頭更是地獄模式,不多掌握些技能點,等死呢。能認字,便是不能脫籍,在家爬的都比別人快百倍。她做庶女要做最好的,她的丫頭也要做最好的。故水仙百合在她不用伺候時都玩命的練字,還特意尋賬房學了珠算。庭芳閑的沒事還玩了陣算盤的。 兄妹兩個慪氣慪了許久,竟沒什么話說。胡亂閑話幾句,百合已打好小包袱。庭樹帶走百合,庭芳直往上房去了。 陳氏精神頭不好,沒事就閉目養(yǎng)神。庭芳進去時,她才睜開眼。見了庭芳先笑道:“你過來,我同你說事。” 庭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問:“家里的事我不管的啦,你不用cao心?!?/br> “偏你嘴快,你大哥問你借丫頭了?” “把百合與他了,娘,怎么好好的發(fā)作起下人來?過幾日五meimei生日,雖不擺宴席,自家多少要樂一樂。人都攆走了,誰來做生日呢?” 胡mama忙道:“快別說五姑娘了,她可是鬧了個大沒臉?!?/br> “嗯?” 胡mama奇道:“你不知道?不是她家婆子惹你么?” “跟攆人有什么關系?”庭芳不確定的道,“方才……是攆人吧?還是只打幾板子?” 陳氏道:“有些打幾板子攆出去,有些是特特尋了人牙子叫遠遠賣掉。才老太太使人來說,都是奴才挑唆壞了主子,你哥哥才犯糊涂。那些調三窩四的統(tǒng)統(tǒng)都打發(fā)了去。我們家的你瞧見了,三房的,你嬸嬸的兩大家子陪房都攆了,現撥過去一家子伺候她?!?/br> 庭芳呆了:“不至于吧?三嬸不得恨死了我?”遠遠的賣出去,基本是沒活路的!誰知道人牙子能弄多遠。 陳氏道:“她且不敢呢。只你五meimei委屈了。雖是他們惹事,然細究起來,還是你這里引的。待她生日時,你們姐妹好好送她些玩器吧?!?/br> 庭芳嘆道:“可真是池魚之殃。” 陳氏撇嘴:“都是她娘不醒事,帶累兒女?!?/br> 庭芳又問:“老太太發(fā)作人,叫大jiejie去作甚?” “正是商量五姑娘的生日?!标愂系溃按笕说氖驴偛缓梦銈?。商議著叫個小戲班子進來熱鬧熱鬧。幸而老太太當家,攆出去的雖有牽連,多半還是咱們兩家的人,倒不礙事。你可瞧見了往后行事可不能錯了規(guī)矩?!标愂蠅旱吐曇舻溃安爬咸笈?,差點把你三嬸送回娘家。沒有一二年,她再抬不起頭。你jiejie性子太剛強,我還要同她細說?!?/br> 庭芳抽抽嘴角,這事兒跟性格沒關系,純智商問題。但還是點點頭:“知道了,凡事比著規(guī)矩來,再不錯的?!?/br> 陳氏挺放心她的:“行吧,你練字去?!?/br> 胡mama笑道:“太太說了半日別人的事,又把正事忘了。” 陳氏一拍腦門:“看我的記性。炕桌上有個匣子,你帶了回去吧?!?/br> 庭芳走到炕邊揭開匣子,里面全是散碎銀子,奇道:“這是什么?” 陳氏道:“往日怕你哥哥jiejie說我偏心,都沒有額外補貼過你。現想來是我想多了,我就是給你多些又如何?做哥哥jiejie的看著meimei手頭不方便也好意思?若不是你手頭沒散碎銀子,引不出那許多事來,沒得叫下人說嘴。這些錢你拿去花吧,沒了再問我要。還有那魏文昊既是個上進的,你便多補貼些。你爹每年不知補貼多少寒門學子,有事托一把方才是我們這樣人家的行事。讀書最費錢,你是個懂事的,看著辦吧?!?/br> 庭芳關上匣子笑道:“我才懶得管那么許多錢,扔這兒吧,我沒了再來拿?!?/br> 陳氏想庭芳一日到頭都在上房廝混,天冷了恨不得洗澡都在耳房里,竟只回房睡覺,便隨她去了。病了一場,人倒通透了許多。憑你再賢良淑德,不記好的人終是不記好,何苦虧了那記好的。庭芳日常也太窘迫了,庭瑤未出閣時還能蹭蹭,待庭瑤出了閣,倘或她一時不防,庭芳就要受委屈。何苦來,她統(tǒng)共養(yǎng)了三個,就是偏心眼了,看你們怎么說吧。 庭芳不在意銀錢小事,她拿著錢只補貼魏家,零食都在陳氏屋里吃。至于打賞下人,那還不是她個不當家的姑娘們該做的。也不知庭蘭一天到晚跟下人過不去是為了什么。退一萬步講,你要收買人心,也攢著點錢去夫家再干吧?收買了丫頭婆子能干嘛?到了年紀連自己帶貼身丫頭被掃出家門,白丟十幾年銀錢,就為下人說個好字?他們說有個蛋用,不當家的都是好人,當家三年別說狗了,家里的螞蟻都嫌你多事。薛寶釵那樣八面玲瓏的人,才管了幾日大觀園?背地里就喊上巡海夜叉了。這孩子啊,真不能叫姨娘教。 忽又想起今日欠的人情,庭珊的荷包正是雪中送炭。雖然錢沒用上,還是要表達謝意的。心里已想到了個好物件,只是要定做。便歪著頭問陳氏:“娘,我要送個玩意兒給三jiejie,借個小廝跑個腿兒行不?” 第34章 喵喵喵 還禮是不能用錢的,尤其是庭珊還特別顧及面子的悄悄給,更不能辜負心意。禮物要有趣,卻又不能顯的生分。好在庭芳是個穿的,略在腦子里過了過,便撿出了剝橙器。顧名思義,此物乃剝橙子專用。擱后世x寶上塑料做的一塊錢一個,貴點的七八塊錢。但在古代,真要弄出個塑料的來,估摸著夠上供的級別了。因此庭芳畫了個樣子,叫打銅的來。 胡mama看著樣子半日也沒想明白:“掛件不是掛件,擺件不是擺件,還要銅的,到底用來做什么?” 庭芳愛吃橙子,卻又沒指甲,什么樣的款式都用過,幾乎是各有所長。于是山寨的時候索性打一套三式,庭珊愛用哪個用哪個。見胡mama問起,笑著解釋道:“橙子切的不如剝的香甜,偏剝個橙子又揉又捏,還未必剝的好看。你看到這個小尖尖沒?就是專劃破橙子皮的,尾巴正是剝的了。還有剝柚子的,剝獼猴桃的,待我畫了一齊做了吧?!?/br> 胡mama:……都是些什么鬼!?眼里滿是懷疑。 陳氏來了興趣:“好使不?你用過?” “神仙托夢教的?!蓖シ忌衩刭赓獾牡溃暗昧四銈兙椭懒?。” 陳氏點點頭:“你先打一套我們試試,好用呢就細細打上幾套花樣子好的,各處都送些。能做金銀的么?” 庭芳搖頭:“太軟,不好使勁兒。這就譬如那蟹八件,不是不能做更貴重,只是工具趁手為上?!?/br> 說起蟹八件,都懂了。胡mama笑道:“也不知哪里來的古靈精怪?!?/br> “更古靈精怪的都有呢!”庭芳說著屏退了丫頭們,待屋內只余陳氏并胡mama時,才爬到床上,壓低聲音悄悄兒道,“娘,我有事同你說。” “什么事?” “我昨兒做了一夢?!?/br> 胡mama已是笑出聲來,這丫頭! 庭芳正色道:“mama別笑,此事事關重大?!?/br> 陳氏亦是滿眼笑意:“什么夢?” 庭芳開始編瞎話:“我夢見神仙了?!?/br> 胡mama又捂嘴笑,逗她道:“神仙好看不?” “噯,mama你別笑,我說正事兒呢?!?/br> 胡mama好容易忍住,忙問:“神仙說什么了?” 庭芳道:“他說娘是好人,但因什么緣故,噯我記不清了??傊檬苄┠ルy。他不忍你受苦,就教了我一套把式,日日練著,身子骨好了便不遭罪了。昨晚教了我一宿,可把我累的夠嗆。對了,還叫別告訴人去,只許跟親近的人說。要泄露了出去,必找我麻煩哩?!?/br> 胡mama方才還笑著,此刻唬的臉色都變了:“你個不醒事兒的,那把我留在屋里作甚?” 庭芳大大咧咧的道:“親近的人么!你不親近么?大jiejie不親近么?回頭我還教大jiejie呢。” 陳氏驚疑不定:“真?zhèn)€是神仙?” “可不是神仙?坐著銀色的大鳥,”庭芳順嘴胡說八道,為了取信于她們,還添上一句,“全不是畫中騰云駕霧的模樣。也不親自示范,變了個顯示器,里頭有五個人跳,還喊一二三四呢?!卑浲臃?,顯示器能聽懂否? 胡mama忙問:“跳的是什么?” 庭芳想了想,覺得瑜伽還是玄幻了點兒,便改了個更接地氣的名字:“健身cao!” 說完就在陳氏的床鋪里做起了示范,一邊做還一邊說:“神仙說了,你們大人骨頭硬,怕大jiejie的骨頭也硬了,不如我好學。有些動作您先學著,慢慢的做到位不妨事。” 陳氏和胡mama叫唬的一愣一愣的,看著庭芳示范過一遍,只覺得還是滿頭霧水。兩個人對望一眼,都覺得庭芳必想不出來整套復雜的動作,日日眼皮底下更不可能跟誰偷偷學,莫不真是神仙教的? 那是上輩子學的。庭芳打陳氏生了兒子起就合計著教她瑜伽的事兒。陳氏身體太差了,根子上就是體育鍛煉太少。鍛煉少吃的就少,更容易生病。陳氏幾乎是她大半輩子的依靠。在娘家不用說了,到了夫家,能不能扯虎皮做大旗,也得看娘家給不給她撐腰。老太爺老太太是好了,然而孩子那么多,未必顧的上,古代壽命還短!親爹,呵呵。不把陳氏掰過來,她的保險系數直降50%,絕對不能忍。 至于怎么說,挺簡單的。這不,陳氏已經信了。胡mama兩眼蚊香:“我沒看明白,太太可看明白了?” 陳氏也搖頭,自己比了比,到哪哪別扭。 庭芳上輩子學了好幾年呢,你們能過目不忘就見鬼了。眼珠轉了轉,又想出一個招兒來:“趁著冬天,娘只說冷,晚間我陪你睡。把丫頭都趕到外間,悄悄教你半年。神仙說了,不用全學會,主要是強身健體?!?/br> 陳氏又問:“那你弟弟能學不?” 庭芳笑道:“他學什么?正經學騎射去。健身cao專給我們女人使的。”庭芳怕陳氏不堅持,又添了把柴火,“還說什么生育的,我沒聽懂??傊褪呛美簿褪呛谩;仡^我教大jiejie去?!痹捑褪峭シ季幍模懿恢黎べぴ谏系暮锰??她就是故意說不清楚,小女孩聽不明白生育的事才是常理。就好比半露比全露誘人,半截兒真話加上她們自己半截兒腦補,才能信的更結實。果然陳氏和胡mama眼睛里都冒出了亮光。陳氏更是拉著庭芳的手:“你大jiejie……一二年學的會么?” 庭芳點頭:“盡夠了?!本褪且銈兌噙\動!省的一天到晚拿藥當飯吃,壽星公這么個活法也要短命! 陳氏拉著庭芳的手,不知說什么,看著看著眼眶里就開始蓄水,趁著大壩沒決堤,庭芳趕緊道:“別哭!別哭!月子里可不許見眼淚!神仙又不是要你哭的,人要你長命百歲哩?!?/br> 陳氏忙擦了淚,抱著庭芳好一陣摩挲:“你呀,真真是娘的福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