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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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竹一愣,說道:“當(dāng)時皇上打進(jìn)去一個球,很高興,大皇子在看臺上吵著要去看劃船,皇上就說你想去便去吧。大皇子就指著我,要我把他騎馬把他帶過去,皇上同意了?!?/br> 懷恩問道:“你和大皇子并乘一騎,為何沒有其他護(hù)衛(wèi)和內(nèi)侍跟著?” 難道懷恩懷疑我是釋放猛獸的幫兇?沈今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她反復(fù)揣摩了措辭,說道“我不知道,當(dāng)時皇上下令,我就把大皇子抱到馬鞍上走了,我——當(dāng)時我沒有想那么多。”沈今竹進(jìn)宮不是一兩天了,皇子皇女平日在宮中行走,并非前呼后擁跟著一堆人,有時候身邊只有一個宮嬤嬤或者老太監(jiān)跟著在身邊。只有在隆重的日子、或者舉辦儀式的時候,皇子皇女才會擺出全副的儀仗。 懷恩連連逼問道:“新科探花曹核為何會追上去和你同行?” 沈今竹搖頭,“我不知道,我走在半路上,大皇子突然叫表哥,我才發(fā)現(xiàn)曹核跟著過來了?!?/br> 懷恩問道:“你也沒問他為何會跟來?” “為什么要問?”沈今竹一愣,說道:“我和曹核是金陵故人,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可能是來打招呼吧,他不過是去赴鷹揚(yáng)宴的武進(jìn)士,此事與他不相干的?!?/br> 懷恩一笑,說道:“沈小姐說的對,此事咱家應(yīng)該親自去問曹探花。不過今日要委屈沈小姐去一趟東廠?!?/br> 什么?!沈今竹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啊!方才吳皇后還夸獎我機(jī)智勇敢,護(hù)駕有功,這會子就要被當(dāng)做嫌疑犯帶到東廠去審問了?!沈今竹著急了,百般辯解,開玩笑,謀害皇嗣是要滅族的! 懷恩卻說道:“咱家也覺得沈小姐是清白的,可是你身上卻又好多解釋不了的事情,若說一切都是巧合,咱們是不信的,至皇上登基以來,宮里頭都沒發(fā)生過這種血案,迷霧重重啊,你是這件案子的關(guān)鍵人物。咱家需要你去東廠將此事從頭到尾的再仔細(xì)回憶一遍,和一些人當(dāng)場對質(zhì)、辨認(rèn)一些面孔。請你放心,咱家只是想請你過去協(xié)同查案,并非是把你當(dāng)做嫌犯關(guān)押。” 懷恩說的話很客氣,可是沈今竹卻再也無法鎮(zhèn)定自若了,有一種被拋棄、被背叛的感覺,懷恩剛將她從宮里直接帶到東廠協(xié)作查案,肯定是得了皇上皇后的默許才這么做的。原來在皇權(quán)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什么大明的功臣、什么救命恩人,還不是說放棄就放棄了。 沈今竹帶著這種無力的憤怒上了馬車,東廠位于皇城正東面的保大坊,全稱叫做東緝事場,這個神秘的組織是由會武的宦官還有從錦衣衛(wèi)挑選的精銳組成,東廠的兵卒叫做番役,據(jù)說東廠的探子遍布天下,連朝鮮等藩國都有東廠番役,手段毒辣殘忍,所以東廠番役們經(jīng)常被背地貶稱是番子。 沈今竹被軟禁在東廠一個小小的院落里,剛進(jìn)來的時候心里還是滿腹的怨氣呢,到了夜間,沈今竹聽到隔壁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男子大聲叫罵的聲音,頓時怨氣全消了——尼瑪,連曹核這個皇上的外甥都被“請”過來了,我這個小小的鴻臚寺右少卿之女算什么啊。 曹核的火氣很大,足足罵到半夜才消停下來,次日清晨,沈今竹還在夢中呢,外頭又傳來曹核中氣十足的罵聲,蒙上被子都睡不著,沈今竹干脆起來了,循聲而去,小院間只隔著一人多高的院墻,沈今竹爬上葡萄花架,就看見院中曹核盤腿坐在一個竹制的禪椅上,唾沫橫飛的叫罵道:“你們這些東廠的番子!知道本大爺是誰嘛,居然敢大刺刺的把大爺從街上套了麻袋扛過來!本大爺是皇上御筆親點的探花郎,爹爹是金陵錦衣衛(wèi)指揮使,大爺背后還有臨安長公主做靠山,你們是瞎了眼抓錯人了吧,還不快把大爺放了!” 沈今竹折了一串紫藤花扔過去,叫道:“曹核,核桃!” 借著晨曦的光芒,曹核看見了趴在院墻上、露出上半身的沈今竹,忙搬起禪椅踩在上面,欣喜的說道:“你怎么樣了?那懷恩有沒有為難你?昨晚被突然帶到這里,我問東廠的人你在那里,他們不告訴我,我覺得你應(yīng)該在附近,所以大聲喝罵,果然把你給罵出來了?!?/br> 沈今竹問道:“把我罵出來做什么?” 曹核說道:“我被東廠的人抓進(jìn)來,就預(yù)料到你應(yīng)該也在這里,所以大聲叫罵,想告訴你我的位置。” 沈今竹心里有些感動,曹核是擔(dān)心自己孤獨害怕,所以不惜得罪了東廠,大聲叫罵,她低聲說道:“你不要命了,敢得罪東廠?!?/br> 曹核說道:“東廠是要釣大魚,才不會在乎我們這些小蝦米如何蹦跶呢。我看懷恩應(yīng)該是著急了,瓊?cè)A島血案鬧大了,懷恩應(yīng)該是沒查到什么線索,著急破案,要不然不會連你我都要抓進(jìn)來問話對質(zhì)。你也不用低聲說話,在這個地方,到處都是暗室竊聽,你打了個噴嚏都有人偷偷記錄下來,他們把我們關(guān)在一個地方,肯定是有目的的。” 沈今竹說道:“怎么了?是想套我們的話嗎?真是為東廠的智商捉急啊,你我若和背后釋放猛獸的人狼狽為jian、圖謀不軌,在五虎圍攻大皇子的時候逃跑就行了,何必豁出性命來保護(hù)皇子呢?!?/br> 曹核父親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曹核從小耳濡目染的,對這種特務(wù)機(jī)關(guān)的辦事方式有些了解他覺得沈今竹的判斷不正確,說道:“懷恩對我們應(yīng)該暫時沒有懷疑,否則我們此時應(yīng)該是在地牢相會,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他之所以用強(qiáng)硬的手段把我們抓來東廠,恐怕是為了威懾我們,先給一記下馬威,要我們好好配合他查案,畢竟你我在當(dāng)日瓊?cè)A島血案是關(guān)鍵人物,懷恩最近抓了很多人來東廠,聽說連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懷安都來東廠喝過茶呢,懷恩連太監(jiān)第一號人物都敢動,你我就更不不在話下了?!?/br> “連懷安都來過東廠?”沈今竹沒有曹核消息靈通,聽他這么一解釋,頓時明白了,恐怕在此案沒有查到眉目前,她是別想踏出東廠半步,不由得感嘆道:“懷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沈今竹不敢直呼其名,改口問道:“曹核,廠公難道比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還厲害嗎?” 曹核說道:“和內(nèi)閣的閣老兼任六部的尚書一樣,東廠以前通常是掌印大太監(jiān)兼任東廠督公,可是懷恩和懷安一樣,都深得皇上信任,加上他以前就是在東廠當(dāng)差的,這廠公之位便一直是懷恩這個秉筆太監(jiān)坐著。我跟你說——” 這時院門打開了,穿著褐色衣服,頭戴尖帽的東廠番役們大聲說道:“廠公有令,帶你們走一趟?!边€扔給沈今竹一套錦衣衛(wèi)的衣服,叫她趕緊換上,和曹核被塞進(jìn)一輛沒有窗戶的馬車?yán)?,行了約半盞茶時間,馬車停了,又有兩個人被塞進(jìn)來,正是汪祿麒和汪祿麟兄弟! 沈今竹驚訝問道:“你們不是前日一早來我家辭行,說回金陵領(lǐng)差事去了嘛,怎么也到了這里?” 麒麟兄弟也是委屈的嘆道:“回家的官船都已經(jīng)出了通州港,硬是被東廠的人攔下來,我們兄弟兩個在金陵可以橫著走,但這里是京城,在東廠的眼里,我們不是麒麟,是一對狗熊吧?!?/br> 汪家兄弟本來也是怨聲載道,但是看見沈今竹和曹核都不能幸免,這心里就平衡了。在馬車?yán)锘问幜嗽S久,聽外頭的動靜,應(yīng)該是進(jìn)宮了,再聽到船槳敲擊之聲時,車門打開,東廠番役們催促他們下馬車上船。 眼前渺渺晴波漾碧池,清風(fēng)時時動綠漪漪,這熟悉的景色正是太液池,站在池邊,可以看見遠(yuǎn)處瓊?cè)A島的亭臺樓閣掩映在一片松翠之間。眾人滿心狐疑的上了船,到了瓊?cè)A島,這里早就集聚了一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人,宮女、太監(jiān)、內(nèi)侍、錦衣衛(wèi)和文武進(jìn)士,除了皇上、大皇子還有掌印太監(jiān)懷恩,那天參加瓊林宴和鷹揚(yáng)宴的人基本都到了,這懷恩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正思忖著,一個東廠番役大聲叫道:“各位肅靜,廠公馬上就到了,只要按照廠公說的去做,你們當(dāng)中大部分人今天都能回家?!?/br> 不一會,懷恩果然騎著馬走過來了,眼神陰郁狠戾,眾人見了,皆不寒而栗,一起跪拜廠公,懷恩說道:“這幾日各位都辛苦了。我們東廠人少,招呼不周,委屈各位了,東廠需要你們做最后一件事情,那天在這里發(fā)生的血案,你們都是親歷此事的,也都留有口供,今天你們就按照記憶中的原樣做一遍,說一遍。各位,若告破此案,你們都是功臣,東廠不會為難你們。倘若今日過后,還找不到幕后指使之人,哈哈,我懷恩廠公位置不保,各位恐怕要到東廠多住些時日了。實話告訴各位,在皇宮之內(nèi)發(fā)生這種血案,此案是必須破的,在我手里破不了,接替我的廠公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查清此案,各位,我懷恩客客氣氣的請各位到東廠喝茶聊天,我的繼任者恐怕就沒這么好脾氣了,各位好自為之吧。” 原來懷恩是想要將血案當(dāng)天的事件還原??!沈今竹暗道,這種大手筆,懷恩果然不是一般人。此人到底是什么來歷呢,連掌印太監(jiān)懷安都要讓他三分。 沈今竹就像個木偶人似的,將那天說的話、做的事盡力重復(fù)了一次,從開宴會的大殿,到開闊的馬球場,身邊都有東廠的人監(jiān)視,并用筆記錄著,氣氛很是緊張,一個新科進(jìn)士顫顫悠悠的將那日做的宮廷詩念了一遍,“山島依微近紫清,春光淡蕩暖云生……從龍?zhí)幪幨└蕽?,四海謳歌樂治平。?/br> 聽到最后一句四海謳歌,沈今竹差點諷刺的笑了出來,皇權(quán)之下,人命如螻蟻,還“樂治平”呢。沈今竹的心情跌倒了低谷,心想我冒著偌大的風(fēng)險在巴達(dá)維亞的城堡里偷偷抄寫這東印度公司那些絕密的火【藥配方、偷描著槍械和火炮的構(gòu)成部件、九死一生將這些珍貴的文書獻(xiàn)給了慶豐帝,是為了什么? 到頭來幾乎兩手空空,什么都沒得到,慶豐帝的那點賞賜還不知是否能兌現(xiàn)呢,至今為止,金陵三山門外的榻房房契和賬本影子都沒看見,說好在福建漳州月港圈出一塊地給自己修建新榻房的地契更是沒影的事情。莫非慶豐帝真的小氣的要食言而肥?這可如何是好,兩個榻房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將來祖母故去,和家人實在相處不了了,她還能想法子搬出去,靠著榻房的收益養(yǎng)活自己,倘若連榻房沒有了,坐吃山空,恐怕自己的脊梁都挺不直了。 沈今竹心思重重的到了馬球場,裝模作樣的騎在馬上揮著球桿,做出伴駕的樣子,球場看臺上,一個老公公突然拔足狂奔,朝著旁邊一個石制的立柱撞去! ☆、第102章 紫藤架楓竹來相會,陷囹廠公誓破案(二) 老公公一心尋死,周圍嚴(yán)密監(jiān)視的東廠番役們眼疾手快,將老公公攔住了,當(dāng)場堵了嘴拖下去,沈今竹認(rèn)識這個老公公,正是皇后娘娘坤寧宮的老人了,專門伺候大皇子的。老公公被堵嘴時絕望的嗚嗚聲使得馬球場更加肅殺,一切都還要繼續(xù)。 到了中午時,一切都終于結(jié)束了,沈今竹等人被塞進(jìn)釘死的馬車?yán)锼突貣|廠,進(jìn)了軟禁的院落,又不停的有東廠的番役來問話,沈今竹心中坦蕩,依舊是那套話,到了次日半夜時,沈今竹突然被叫醒了,廠公懷恩親自將沈今竹送到了東廠門口,沈今竹抬頭一看,但見徐楓和徐柏均一身戎裝在門口等她,兩人齊齊朝著懷恩抱拳說道:“多謝廠公!” 懷恩皮笑rou不笑的說道:“再不放人,你們兩個就要把咱家的東廠拆了?!?/br> 徐柏說道:“公公言重了,我們不敢的,東廠為皇上辦事,我們定當(dāng)鼎力相處。只是我的表妹是個女子,家人不放心她出來,今夜多謝公公通融,以后若有用到我們堂兄弟的地方,公公盡管開口,我們兄弟絕不推諉?!?/br> 懷恩說道:“淑妃娘娘都求到皇上那里了,咱家不敢霸著人不放,這幾日若有怠慢沈小姐的地方,還請沈小姐莫要計較?,F(xiàn)在風(fēng)聲緊,沈小姐回家之后不要亂跑,免得惹禍上身。” 徐柏趕緊點頭道:“這個自然,表妹回家后,定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會耽誤公公的大事?!?/br> 沈今竹回到軒園,次日就聽說東廠和錦衣衛(wèi)破了裕親王謀反大案,皇上一共有兩個異母弟弟,分別是順太妃生的鄭恭王和追封為惠太妃生的閩福王,惠太妃生下閩福王難產(chǎn)而死,從小就養(yǎng)在當(dāng)時還是賢妃的太后身邊,和慶豐帝感情甚篤,閩福王還有個親jiejie,就是臨安長公主。 鄭恭王和閩福王在先帝爺駕崩之后都離開京城就藩了,鄭恭王的藩地是山東兗州,閩福王的藩地在福建漳州,先帝爺最后活下來的兒子加上慶豐帝都只有三個,所以在挑選分封之地都很慷慨用心,這一北一南都是富庶之地。 誰知鄭恭王人心不足,還是起了反心,慶豐帝酷愛猛獸和巨獸,還經(jīng)常帶著唯一的兒子大皇子去瓊?cè)A島觀看,通過順太妃的手,買通了宮里的許多內(nèi)監(jiān)和瓊?cè)A島看管和喂養(yǎng)猛獸馴獸人,伺機(jī)除掉這對父子,皇宮之內(nèi)再無皇子,那么鄭恭王就有登基的機(jī)會了。 鄭恭王謀反一案,朝中文武大臣都牽扯了一些進(jìn)去了,反正被逮進(jìn)東廠的人幾乎是沒有秘密的,互相攀咬起來,朝中很快刮起了一陣血雨腥風(fēng),人人自危。 東廠廠公懷恩手段毒辣果斷,一個月后,第一批證據(jù)確鑿謀反的大臣的人頭就落地了,此時已經(jīng)是四月份了,京城的百姓都收起了棉衣和大毛的衣服,換上輕薄的單衣。京城徐家的軒園,有新荷開始露出尖尖角,嫣紅的錦鯉在蓮間戲水。池塘邊是一個紫藤花架,花架上紫藤已經(jīng)盛開了,如下著紫色的花雨一樣,很是美麗?;芟?,沈今竹和沈三爺說著自己的計劃。 沈今竹將契約和文書一一指給三叔看著,“這是皇上為了嘉獎我救大皇子而給的賞賜,是漳州月港碼頭的一塊地,正好用來建榻房和商館。三叔,您知道的橋多路多,給侄女指一條正道唄。” 沈三爺笑道:“月港今非昔比,早就一地難求,聽說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懷安也在那里建榻房,可見將來月港的繁榮。你只需轉(zhuǎn)手一賣,手里就拿著一座金山,還用得著找我指明路?” 沈今竹搖頭說道:“金山太沉手了,又容易滿足現(xiàn)狀不思進(jìn)取,我不喜歡。三叔,我想建一個屬于自己的榻房,連名字都取好了,叫做日月商行,將來這就是我自己的產(chǎn)業(yè),我想試試把榻房打理好,將來自做自吃,不用依靠家里,這也是一番成就嘛。” 經(jīng)過一個月的觀察,沈三爺也覺得沈今竹和家里完全是水火不容,格格不入的樣子,這個侄女有多么倔強(qiáng)堅強(qiáng),他早就和她一起經(jīng)歷生死時看出來了,說心里話,第一晚到京城,朱氏把他夫人何氏叫做“崔夫人”時,他就對朱氏全無好感,那個木頭人般單板二嫂,連他都受不了,何況是性烈如火的沈今竹呢。今竹是在給她自己尋退路啊。 沈三爺有心拉一侄女一把,免得將來受朱氏的窩囊氣,他說道:“做生意首先要算成本的,勘測土地,畫圖紙、打地基、買石料木頭、請泥瓦匠、木匠還有各種小工都需要花銀子,你現(xiàn)在能拿出多少?” 沈今竹見三叔說話的口氣變的認(rèn)真起來,忙說道:“我籌了三萬兩銀子了,夠不夠?” 沈三爺嚇一跳,“你拿來那么多銀子?” 沈今竹含含糊糊說道:“我自己平日積攢了些,加上找朋友借的,籌夠了三萬兩。”其中五千兩是沈今竹的私房錢,曹核和徐楓都借了她一萬兩,汪祿麒和汪祿麟兄弟一起湊了五千兩給她。 沈三爺說道:“再湊兩萬,一共五萬才勉強(qiáng)能夠?!?/br> “啊?還差那么多?”沈今竹暗道,沒辦法了,只能厚著臉皮找徐柏、吳敏他們再借一點。實在不夠,就去錢莊借一些。 沈三爺說道:“我出三萬兩銀子,不過要求入股兩成,你看怎么樣?”沈三爺這么做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看好月港的前景,二是侄女初入商界,經(jīng)驗不足,容易被人欺瞞哄騙,有他這個股東在,起碼能幫她長長眼,少摔跟斗。 沈今竹沒有打算向長輩伸手借錢,因為她覺得自己一張口就會被奚落不務(wù)正業(yè),女孩子要貞靜溫柔、有父兄照顧等等話搪塞過去,沒想到沈三爺居然如此慷慨相助,她高興的說道:“多謝三叔!從小到大三叔都這么疼我、幫我,您比我親爹還親呢?!?/br> 沈三爺嘆道:“二哥還是很疼你的,就是——唉,大人們的事情,你自己做了父母才會明白?!笔逯秲蓚€聊著未來榻房的前景,沈三爺當(dāng)即寫了信給家里的老掌柜,拜托他去月港量土地,請匠人繪圖紙。沈老太太進(jìn)了幾次宮,和淑妃以及兩個公主言談甚歡,她心愿已了,開始思鄉(xiāng)了,定在了四月十七的吉日回金陵,等他們回到金陵后,月港的測量還有圖紙應(yīng)該就做好了。 商行若成,將來就有安身立命的本錢,沈今竹很高興,晚上陪著沈老太太還多吃了一碗飯,夜間陪著祖母散步消食,祖母玩笑說:“昨晚我夢見你祖父了,他說想我了,怎么還不回去呢,我說再過半月就回金陵了,你若是想我了,就多來我夢里陪陪我嘛?!?/br> 老太太越來越像個孩子了,提起祖父,蒼老的容顏似乎還帶著嬌羞。沈今竹呵呵笑道:“祖父說了什么沒有?” 沈老太太笑道:“他向來都是聽我的,我這么一說,他就說好啊,得空便來夢里找我說話,不過不要忘記了,要早些回去,京城夏天熱?!?/br> 沈今竹樂道:“祖父真會關(guān)心人呢?!?/br> “可不是嘛?!鄙蚶咸嬗械蒙f道:“你記住,將來也要找個像你祖父這樣會疼人的做丈夫,這丈夫要是不合意啊,趕緊踹了換一個,別將就著過日子,一輩子好長呢,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世啊。” 次日一早,沈今竹從夢中醒來,她覺察到睡在身邊的祖母有些不對勁,趕緊貼過去細(xì)看,祖母臉上帶著笑,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第103章 沈家人扶靈跪金陵,徐州府詠蘭憶故人 有些人幾乎從出生時就已經(jīng)死了,不過等到幾十年才睡進(jìn)棺材里埋進(jìn)去,有些人已經(jīng)在棺材里躺了好久,卻依舊活在人們心中,沈老太太就屬于后者。 沈老太太在油枯燈盡之時完成了心愿,在美夢中去世,算是善終了,慶豐帝派了大皇子來到石老娘胡同吊唁,追封了沈老太太為二品誥命夫人,風(fēng)光大葬,在京城停靈七日,舉家扶靈回老家金陵安葬。 老太太去世,家中兒孫輩皆丁憂回家守孝,石老娘胡同的沈宅人去樓空,只留下兩房人家看房子,沈家人披麻戴孝扶棺往通州港登船,一路上有相熟的人家設(shè)了祭棚吊唁,沈二爺帶著晚輩們答禮,走走停停的,直到下午才到了通州上船。 沈今竹剛踏上船,便腿腳發(fā)軟,眼前一黑暈過去了,家人慌忙抬著她進(jìn)了船艙,請了大夫,說是哀思過度,將養(yǎng)些日子便好了。沈佩蘭看著侄女哭的黃黃的一張小臉,心疼嘆道:“這七天幾乎沒怎么合眼,就是鐵打的人兒也熬不住啊,強(qiáng)行把她拖出靈堂去睡著,她夢中都能哭醒了,這孩子性子太犟了?!?/br> 沈韻竹也嘆道:“四meimei和祖母感情最好了,祖母一去,就像天塌下來似的,她心里難受。二叔父一家丁憂回金陵,今竹肯定是要搬過去和他們一起住的,說句忤逆長輩的話,二嬸嬸她也太嚴(yán)厲了,今竹以后該怎么辦啊,我都替她擔(dān)心。” 沈佩蘭也很頭疼此事,二房回金陵,她就沒有理由將沈今竹繼續(xù)留在瞻園住了,這些日子她也瞧出來了,沈今竹不僅僅是和朱氏不合,就連親爹、親哥哥也是隔膜冷淡的緊,將來如何是好呢?沈佩蘭說道:“等熬過了一年孝期,今竹也十七了,我給她挑個家風(fēng)開明的人家嫁了吧,朱氏總不能把手伸到她婆家去?!?/br> 沈韻竹暗嘆:都說我沈三離命苦,其實比起四meimei,我算是好的了,至少在家小姑獨處時的日子過的算順心,和哥嫂能過到一塊去。四meimei這樣的女孩子在朱氏這種嚴(yán)厲的繼母手里討生活,恐怕會度日如年吧。 海闊天空,上天的海鷗還有水里的海豚追逐著大海船嬉戲,沈今竹回到了小時候光頭胖丫頭的模樣,她尖笑著拉著祖母的手,“快看啦,那只海豚跳的真高??!”又指著在大船上方盤旋飛翔的海鷗說道,“祖母快把我舉起來,我要抓海鷗!” 此時的祖母也更年輕,只有鬢邊的頭發(fā)有些霜白,她輕而易舉的把胖丫頭抱起來,沈今竹揮舞著胖乎乎的胳膊,就像小鳥似的在祖母懷里躍躍欲試,想要展翅高飛,大船到了一個類似蓬萊仙境的地方靠岸了,祖母抱著沈今竹說道:“我要下船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快快樂樂的活著?!?/br> 小今竹拉扯著祖母的衣袖不肯放手,“不要嘛,祖母陪我。” 祖母摸著小今竹的頭說道:“你已經(jīng)長大了,翅膀也硬了,可以飛了,不需要祖母護(hù)著啦。你在祖母身邊長大,祖母給你最大的禮物,就是一雙可以不畏風(fēng)雨,自由飛翔的翅膀,這世上的女子能有幾人有這雙翅膀呢,祖母很幸運(yùn),你曾祖父和祖父給了我一雙翅膀,祖母這一生飛翔過,知道飛翔是多么快樂。你好好保護(hù)這雙翅膀,無論遇到任何事,遭遇任何挫折,都不要輕易放棄這雙來之不易的翅膀。” “如果你累了,可以暫時收起翅膀歇一歇,但是千萬不要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斬斷自己的翅膀,因為享受過在天空中自由飛翔過的鳥兒,是無法忍受關(guān)在籠子里的生活的,無論這個籠子有多么精致,多么華麗,都不值得你為之放棄翅膀。你明不明白?” “嗯?!毙〗裰袼贫嵌狞c點頭。祖母親了親她的額頭,指著岸邊說道,“你看,你祖父已經(jīng)在那里接我了,就送到這里吧,你該回去了?!?/br> 小今竹抱著祖母的脖子不肯放,“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祖母?” 祖母笑道:“等你直擊長空,看風(fēng)云變幻,歷經(jīng)千山萬水,祖母就在這和你重逢。乖孫女,是時候要飛走了?!毖粤T,祖母突然把懷里的小女孩往空中一拋! 啊!小今竹害怕的尖叫著,身體迸發(fā)出一股奇怪的力量,她在空中旋轉(zhuǎn)著身體,驀地變成了一個大姑娘了,而且背后還長出了一雙翅膀,她奮力舞動著翅膀,漸漸平息了慌亂的心,她在空中自由飛翔著,輕而易舉的就摸到了海鷗純白的羽毛,她又策動著翅膀,飛到了海面上,海豚一躍而起,從她的頭頂上方跳過,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形,從海豚身上滴落的海水灑在她的頭上、翅膀上,她扇動翅膀往前飛翔著,看到了山川河流,城郭集市。 世界是如此小,容不下她失去祖母滔天的悲傷,任何人的安慰話語都那么的蒼白??墒鞘澜缬秩绱酥?,無論她多么哀傷,這個世界都沒有變化,太陽照樣升起,山河猶在…… 沈今竹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等她悠悠轉(zhuǎn)醒時,靈船已經(jīng)到了德州了,沈今竹喝了些米粥,沐浴更衣完畢,對鏡自照,祖母走了十天,她已經(jīng)瘦了一大圈,眼眶凹起,更顯得一雙黑亮的眸子如深潭一般,身上寬大的緇麻圓領(lǐng)大袖喪服就像掛在竹竿上似的,似乎風(fēng)一吹,她就乘風(fēng)歸去了,丫鬟用手巾慢慢吸干長發(fā)的水,濕漉漉的披散在肩上,沒等頭發(fā)晾干,沈今竹就用了白麻布蓋頭,遮住了一頭青絲,去找父親沈二爺說話去了。 沈二爺也是穿著一身重孝,胡子拉碴的,面容憔悴,見女兒像紙片兒般飄飄染走進(jìn)來,身形和眼神都大不同,沈二爺一怔,朱氏繼母忙說道:“你醒了?昏睡了三天,吃了些東西沒有?看你瘦的厲害,在艙里先歇息幾日,小心受了風(fēng)病了。” 沈今竹給兩人請了安,對朱氏說道:“母親,我想和父親單獨說會子話?!?/br> 朱氏一愣,而后說道:“你們父女慢慢聊著,我去吩咐廚下給你熬一碗燕窩粥?!?/br> 沈今竹說道:“多謝母親。”朱氏出了門,艙里父女對坐在楠木羅漢床上,沈二爺看見女兒從頭到腳都罩在白麻布下,一張小臉瘦得似乎沒有巴掌大了,身形單薄的似乎被一身麻布壓塌似的,有些心疼,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豈料沈今竹開口就扔了個炸【彈給他。 沈今竹說道:“父親,等回到金陵,給祖母下葬之后,我打算搬出去單住?!?/br> 轟隆一聲炸雷,沈二爺?shù)纳眢w抖了抖,說道:“不行!絕對不行!別說你是個女孩子,就是男子,父母家人俱在,哪有搬出去單過的道理?此舉將你自己置于不孝之地,而且外頭還會取笑父母不慈,我們沈家二房絕情寡義。再磕磕絆絆,一家人終究要在一起過日子,互相扶持才是。你和朱氏只是互相不理解,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哥哥私底下還是很關(guān)心愛護(hù)你的,昏睡三天,他時常過去探望。” 沈今竹凄然一笑,說道:“父親,其實你心里是明白的,自八歲那年我私自逃回金陵,京城的那個家,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和家里隔膜太深了,扭在一起過日子,每一個人都很痛苦,很難受,我走了,家里就沒有那么多的爭吵。再說我也有搬出去的理由,皇上把金陵城外三山門的一個榻房賜給我了,榻房在城外,我住在城內(nèi)不方便打理榻房的生意。還有,我在漳州月港有塊地,已經(jīng)籌備了六萬兩銀子在那里建一個貨棧商行,三叔已經(jīng)派人去丈量土地畫圖紙了,估計夏末就開始打地基動工,我時常要在金陵和月港兩處跑著,很少在家?!?/br> 皇上的賞賜沈二爺是知道的,但是他真沒想到女兒會親力親為做生意,他看著瘦弱的女兒,也根本就不相信她會支撐起金陵和月港兩地的買賣,他勸道:“榻房不比普通的鋪子,每日進(jìn)出的貨物數(shù)量巨大,而且游商和經(jīng)紀(jì)行魚龍混雜,黑道白道都要打點周全,你一個閨閣女子,不方便拋頭露面的,太累了,還是交給家里的管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