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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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北京的錦衣衛(wèi)手中權(quán)力遠大于南京的錦衣衛(wèi)。錦衣衛(wèi)分為南北鎮(zhèn)撫司,北鎮(zhèn)撫司審理皇帝欽定的案件,開設(shè)詔獄,可以自行逮捕、刑訊、處決,任何機構(gòu)都無權(quán)過問。而南鎮(zhèn)撫司則類似錦衣衛(wèi)的監(jiān)察機構(gòu),負責錦衣衛(wèi)的法紀、軍紀,監(jiān)督南鎮(zhèn)撫司的案件審理工作。南北鎮(zhèn)撫司下面都設(shè)有五個衛(wèi)所,由千戶、百戶、總旗、小旗,緹騎組成,各有五千余人。 今夜中秋月圓之夜,節(jié)日當值北鎮(zhèn)撫司的王千戶從錦衣衛(wèi)后街騎馬到了西江米巷,轉(zhuǎn)到此處最繁華的棋盤街,出了正陽門,就到了外城正陽門大街上,他要去老家大興縣過中秋節(jié),從熱鬧非凡的正陽門大街入了蔣家胡同,走到胡同盡頭,便是三里河了,這里明顯行人稀少,王千戶回家心切,便在三里河邊的小道上策馬狂奔,走了不多久,前方有個掛著氣死風燈籠的茶攤,那茶攤門口停著好幾輛馬車,將小道堵得嚴嚴實實。 王千戶趕緊一拉韁繩,駿馬嘶叫,跑了幾步遠就停住了,王千戶大叫到:“那個不長眼的把車停在這里,還不快滾開,耽誤了爺?shù)男谐蹋冗^了節(jié),爺帶人燒了你的茶鋪!” 也許是地方比較偏僻的原因,這茶攤外頭空無一人,并沒有客人,也有跑堂的伙計,無人應(yīng)答。王千戶覺得有些不對頭,想拍馬從旁邊樹林里繞路過去,就在這時,走出來一個一看就是練家子的青年人,對著他拱手施禮,說道:“是王千戶嗎?我家大人請你過去敘話?!?/br> 王千戶心生警惕,問道:“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你家大人是誰?” 那青年人一笑,說道:“王千戶進門就知曉了。” 王千戶有些猶豫,這時青年人掏出一個腰牌舉起來,“快點吧,不要讓大人久等?!?/br> 借著十五的明月,王千戶瞪大眼睛看清了腰牌上的標記,嚇得趕緊從馬背上滾下來,連連說道:“讓大人等了我那么久,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啊?!?/br> 青年人笑道:“不約而來,王萬戶不要怪罪才是?!?/br> 王千戶扇風似的搖頭說道:“豈敢豈敢,大人要見標下,是標下的榮幸?!?/br> 王千戶進了茶鋪的茅舍,這茅舍后院養(yǎng)著一群雞鴨,一個身形削瘦的人正饒有興致的給這一群雞鴨喂食,一把把的撒著手里的摻著麩皮的癟谷子,嘴里還發(fā)出咕咕咕的呼喚聲,那群雞便圍著那人身邊搶食。 青年人說道:“大人,王千戶帶到了?!?/br> 那人微微頷首,表示聽見了,依舊做著喂食的動作的和聲音,青年人退下,王千戶顧不得地上雞糞味難聞,趕緊跪地行禮道:“標下見過大人。” 那人將葫蘆瓢里頭的癟谷子全部喂完了,才一擺手,說道:“起來吧,我們進去喝杯茶?!?/br> 王千戶趕緊抓起葫蘆瓢,舀了一瓢水彎腰說道:“大人,讓標下伺候您洗手吧?!?/br> 那人洗了手,拿帕子擦了擦,笑道:“瞧你也是個機靈的,你是世襲的錦衣衛(wèi)千戶,在北鎮(zhèn)撫司當差也有十幾年了吧,怎么還是坐在總旗的位置上?” 王千戶面紅耳赤說道:“標下無能,立功太少,升就慢了,唉,真是對不起祖宗為標下掙的這世襲千戶俸祿啊。” 那人喝著茶,笑道:“你無能?我看你挺有本事的嘛,這些年接了不少私活,打著北鎮(zhèn)撫司查案的名頭,幫人送禮打點關(guān)系、查案平訴訟,位置升的不快,銀子卻撈了不少吧?” 王千戶嚇得滿頭大汗,那里敢和那人平起平坐喝茶,跪地說道:“標下沒多少本事,接的私活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賺著辛苦錢補貼家用而已,京城里頭柴米貴,標下的家至今都還在大興縣城,不敢搬到京城住?!?/br> “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那人問道:“都是些什么事???” 這世上的事,恐怕就沒有能瞞過這位大人的了。王千戶不敢隱瞞半分,急忙說道:“標下是世襲錦衣衛(wèi)千戶,對京城是熟門熟路,幫人送禮打通關(guān)節(jié),幫錢莊給家境普通的小京官放些債、收債,有時候還幫人暗地里查事情,尋人什么的?!?/br> “尋人?”那人問道:“找一個人多少銀子?” 王千戶忙說道:“那要看找的是什么人,好不好找,時間隔多久了,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看對方家底厚不厚實,肯不肯出錢。少則一百兩,多則上千兩。遇到那種家底厚、又不愿意聲張的,盡可以獅子大開口的要銀子,要的少了對方還不放心呢,我越是敢要銀子,對方就越相信我?!?/br> “哦,原來還有這個門道?!蹦侨苏酒饋?,負手看著滿院子找蟲子啄螞蚱的蘆花雞,說道:“舉個例子,說說你要價最高的一筆尋人買賣?!?/br> 像大人這種身居高位的人,如何對我那點小買賣感興趣?王千戶心里滿是疑問,但也半分都不敢隱瞞,說道:“標下做的最大一筆尋人買賣,得了六千兩銀子。對方是南都金陵城沈家大房大少奶奶的心腹陪房,叫做管彤,這管彤打理著沈家大房在北方的店鋪房屋,每年秋還要去東北收地租,有的是銀子,沈家以前是鹽商,后來做了海商,都是賺大錢的買賣。” “三年前他請我尋一個人,是沈家大少奶奶的同鄉(xiāng),山東高密人,也是高密名門望族子弟,家里叔叔做過二品高官,可惜后來被政敵趕下臺,還被抄家誅族,嫡親一族少年以上的男子全部被砍頭,幼童和女子被罰沒成官奴,那人好像是改了戶籍上的年紀,幸免遇難,也成了官奴,輾轉(zhuǎn)到了京城,然后再無消息?!?/br> “像這種已婚婦人暗地里尋找同鄉(xiāng)的,一般都是舊情人。”王千戶目光狡黠的說道:“有錢,又不愿意聲張,所以可以盡量往高出喊價,對方一般不敢還價,標下要了六千兩銀子,那管彤也是被嚇著了,說回去寫信問問少奶奶,過了兩月,管彤拿著銀票找上標下,當時標下還后悔要少了,說不定喊一萬兩都能達成?!?/br> 那人依舊負手看著院里小雞吃米,問道:“官奴身份卑微,任人宰割,尋常書香門第人家的女子一旦被罰沒成官奴,為了全貞潔,當家主母帶著全部女眷服毒自盡比比皆是,即使男童能活下來幾個,有幸活到現(xiàn)在,也是早生華發(fā),京城諾大,茫茫人海,你當真有把握找到?” 王千戶說道:“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即使希望渺茫,也要慢慢盡力而為的找,實在找不到,也好給人交代,不然毀了招牌,以后就無人敢上門求辦事了。標下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的生活都靠標下一人的收入,不敢拿錢不辦事的?!?/br> “看不出,你還是個老實人嘛?!蹦侨诵Φ溃骸斑@三年你是怎么查的,查出什么來了?” 王千戶說道:“標下在北鎮(zhèn)撫司有差事,忙的時候就顧不上私活了,只有閑暇時去翻一翻以前的檔案文書,或者尋訪當年押解官奴的差役們喝喝酒,問問當年事。最近幾日還真找出了頭緒,一個老差役居然還記得那個少年,說書香門第出來的,生的好,會識文斷字,平日沉默寡言,不太說話,但是性格極其倔強,都是官奴了,還不得任人擺布不是?五城兵馬司有位副指揮使好男風,喜歡玩兔兒爺,瞧上那個少年了,要他陪著去西山郊外打獵游玩——您也知道,打獵什么的,都是幌子,無非就是想認他做契弟,養(yǎng)著做個男妾罷了?!?/br> “一般官奴有這等貴人看中,早就把自己洗干凈自薦枕席了,反正是男子,陪著睡幾晚,伺候的貴人舒服了,以后包做外室,離了牢籠,還不是照樣過著呼奴喚婢的好日子,甚至找人打通關(guān)系,脫了奴婢從良都有可能呢。可惜了,那少年太倔,不肯從,被貴人扔了些銀子買下來,強行綁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這王千戶便沿著這條線索順藤摸瓜,查戶部的文書,找到了當年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一共有四個副指揮使,王千戶一個接著一個的找,兩個已經(jīng)亡故,一個垂垂老矣在通州頤養(yǎng)天年,居那位通州的老人說,好男風的那個十年前犯了事,秋后問斬,家產(chǎn)被抄,兒孫皆被流放到東北黑土地種地去了。 他念在以前同朝為官的情分上,一直想拉拔一下故人的后人,三年前冬天大皇子出生,舉國同慶,慶豐帝大赦天下,他尋了機會,出了銀子將流放在東北的后人接了回來,安排在通州田莊里種地為生。王千戶尋訪到了后人,從他們那里得知那高密少年被強綁回去后,受盡了侮辱折磨,只剩下半條命了,被教坊司的主簿帶走,從此杳無音訊。 王千戶找到了已經(jīng)告老辭官的教坊司主薄,主薄對那位被打的奄奄一息,卻堅決不從的高密少年印象很是深刻,不過帶到教坊司后此人被帶到了那里卻記不清楚了,但是教坊司里都有官奴的記錄檔案,某人何時來,何時去,去了那里,誰人交接的,都記得清清楚楚,一查就知。 “標下是上個月才找到了教坊司的主薄,后來一直忙著差事,就沒來得及去教坊司。”王千戶說道:“等過了中秋節(jié),標下去教坊司查一查。大人若有興趣,可以一道去?!?/br> 那人沉默良久,負手轉(zhuǎn)身,說道:“不用去教坊司了,你要找的人就在眼前?!?/br> 王千戶一愣,他是世襲錦衣衛(wèi)千戶,從小跟著父親耳濡目染,深知各種規(guī)矩,此刻大人對他挑明了身份,這就意味著,他可能永遠都無法和家人過中秋了,王千戶本能的想要逃跑,可是方才引他來此的青年正端著一柄燧發(fā)槍守在門口! 王千戶的手按照繡春刀上,那人突然說道:“你和夫人成親十八年,只有一子存活,今年才八歲,你夫人是教書先生的女兒,很是溫柔賢惠,你母親待她如親生女兒般,不錯啊,這婆媳和睦的人家不多,可見你母親和夫人都是和氣善良好脾氣的人?!?/br> “你——”王千戶放棄了抵抗,雙手從繡春刀上移開,跪地哭道:“求大人放過標下的妻兒寡母!” 那人說道:“稚子無辜,寡母可憐,你若是肯配合我,你妻兒寡母都可以保全。橫豎這些年你也為家里存下不少家底了,你死之后,世襲錦衣衛(wèi)千戶會落在你八歲的兒子頭上,有俸祿養(yǎng)著,即使以后你妻子改嫁,也凍餓不到他?!?/br> 王千戶問道:“大人要標下怎么做?” 那人遞過一個紙條,說道:“已經(jīng)早就布置好了,你按照紙上的指示做,不得出任何紕漏,事成之后,這三里河便是你埋骨所在。好好回去過中秋吧,今夜人月兩團圓,莫要辜負這良辰美景。” 王千戶顫抖著拿著紙條,這就是閻羅殿的死亡簿啊,許久才平靜下來,那位大人和隨從早就離開了,小道上攔路的馬車也已經(jīng)消失,王千戶多么希望自己是在做夢,可是手里沉甸甸的紙條卻提醒他現(xiàn)實的殘酷。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王千戶好后悔當時貪財,覺得沈家人傻錢多,喊出六千兩的高價,沒想到包訟官司都沒踢過鐵板,反而在看似最安全的尋人上馬失前蹄,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再無生機。 次日,王千戶回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當差,到了中午,便去棋盤街一家專門售賣文房四寶的店鋪找了掌柜管彤,兩人去了西郊一處亂葬崗處,找了一個時辰,方尋到一個低矮的石碑,石碑被風雨侵蝕的都快看不清碑文了,王千戶命雇來的兩個壯丁挖開墳?zāi)?,打開一瞧,足足有十來個骨灰壇埋在里頭!管彤傻了眼,“這——真是這個地方嗎?這骨灰壇就是普通腌咸菜缸的磁壇,誰知道那個是我家主人要找的人。” 王千戶說道:“你逐個看看,骨灰壇上有紅漆寫的名字,就是時候太長了,不知油漆還在不在?!?/br> 管彤硬著頭皮一個個的找,年代久遠,紅漆大半都斑駁脫落,好容易找到一個名字形狀相似的,管彤打開骨灰壇一瞧,但見一個顏色暗黃、刻紋古樸的雞心白玉佩擱在潮濕的骨灰之上! 管彤眼睛一亮,取出懷里一張紙,對著上面的圖案仔細辨認著,果然是一模一樣!終于找到了! 王千戶吩咐兩個壯士:“把墳?zāi)购仙?,燒些元寶紙錢吧,叨擾這些亡魂了?!?/br> 入夜,王千戶騎馬回家,經(jīng)過三里河時,他閉著眼睛拍馬向河里沖去,河水淹到駿馬的肚子時,求生的本能讓馬匹停止不前,拒絕前行,王千戶一嘆,翻身入水,半盞茶之后浮上來,那駿馬通人性,在尸首邊哀嘶不已,驚來過路的行人,將王千戶的尸體拖上岸,而幾乎與此同時,京城教坊司的文書庫失火,整個庫房付之一炬。 八月十五,千里之外的金陵城。 徐府街一清早就肅清了道理,清水撒路,掃去灰塵,北城兵馬司、錦衣衛(wèi),還有瞻園的親兵在街道上巡邏,今天是中秋佳節(jié),也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懷安來瞻園宣旨,封五少爺徐棟為魏國公世子的好日子。 地位最為顯赫、皇上最寵信的大太監(jiān)要來瞻園,不僅僅是當家人魏國公,連金陵守備大太監(jiān)懷忠、應(yīng)天府尹、南京六部的六個尚書大人都受到了魏國公的邀請,前來觀禮,場面宏大,安保嚴格,堪稱最高規(guī)格的接待,估摸就是皇上來了,也不過如此罷了。 看過了徐家的金書鐵卷,掌印大太監(jiān)懷安在徐家祠堂里宣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忠孝之家,庭訓(xùn)早膺乎節(jié)義,繩武之胤堂,諭切凜乎綱?!澮择?,贈爾為魏國公世子,錫之敕命于戲,麟趾超群,青鎖彰義方之訓(xùn),班衣煥采,紫宸表余慶之光……” 一時念畢,眾人三呼萬歲接旨,懷安將御賜之物的禮單送上,算是完成任務(wù)了。魏國公忙請懷安去正堂奉茶休息,那懷安卻問道:“聽說沈家四小姐沈今竹在瞻園暫住,可否一見?皇上皇后,還有淑妃娘娘、大公主都有些小玩意要送給她。” 魏國公覺得很意外,說道:“沈小姐的確是住在瞻園,只是逢年過節(jié)便回善和坊烏衣巷了,我這就去派人接她去?!?/br> 懷安笑道:“也好,我先逛逛你們的園子。聽說金陵園林,以瞻園為首,在宮里頭的時候,也聽淑妃娘娘說起過瞻園美景,早就想來開開眼界了?!?/br> 金陵還有許多皇家園林呢,那里敢說自己園子最好,魏國公當然是說了一頓謙辭,“……今日秋陽甚好,這園子尚有一二分可觀之處,公公請?!?/br> 魏國公帶著懷安游園子,懷恩,曹銓等人均作陪,早有人趕到前面清場防備了,而另一撥人則快馬加鞭趕到烏衣巷沈家接沈今竹。 今日中秋佳節(jié),連八府塘的沈三爺都拖家?guī)Э诘膩頌跻孪镞^節(jié),三年前因大嫂沈大少奶奶王氏一直生著病,所以當家理事的是和離回家的二小姐沈韻竹,韻竹正要宣布開午宴,外頭看門的連滾帶爬的來報,說是遠瞧著來了烏壓壓一群人,有瞻園的旗幟,但后面還跟在公公太監(jiān)們,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一聽這話,眾人皆有些慌張,還是沈老太太見識多廣,鎮(zhèn)定的說道:“快把正門打開,紅毯鋪路,我們?nèi)乙黄鹑ラT口迎接,雖不知來者何人,但禮多人不怪嘛?!?/br> 后來一個公公進來說話,眾人才知道緣由,沈今竹說道:“祖母,這宣旨的懷安公公也是話嘮子,特能說能講,你們先開宴吧,不用等我回來了,還不知道要在瞻園呆多久呢?!?/br> 沈老太太有些不舍,說道:“那晚上總得回來吧,全家要一起喝茶吃月餅賞月。” 沈今竹說道:“知道了,我會早些回來的?!?/br> 到了瞻園,那些御賜之物已經(jīng)抬進來堆在鳳鳴院了,沈今竹去園子找懷安磕頭呼萬歲千歲謝恩,那懷安笑瞇瞇的親自扶了沈今竹起來,贊道:“三年多沒見,都變成大姑娘了,喲,這通身的氣派倒有些像大公主殿下呢?!?/br> 沈今竹照例問候了皇宮里頭那群人身體如何等話,懷安自是說一切都好,而且還說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就是淑妃娘娘有孕了,有些晨起嘔吐,平日愛吃酸的,都說酸兒辣女的,這一胎恐怕是個皇子呢?!?/br> 此話一出,因均未曾聽過此事,眾人皆驚,倒是徐柏最先反應(yīng)過來,孩子似的笑道:“我又要當舅舅了?!?/br> 眾人皆是笑臉對著淑妃娘娘的親爹徐四爺?shù)缆暪玻噬侠^位以來幾次選妃充實后宮,但子嗣一直不旺,只有大公主和還不到三歲的皇長子,大公主是淑妃娘娘所生,皇長子生母卑微,是皇后娘娘坤寧宮的一個宮女所生。相傳這個宮女天真無邪,有些呆氣,皇上來坤寧宮歇息,她伺候皇上洗澡,也不知怎么的飛進去一只蚊子,那宮女居然啪的一掌,將蚊子拍死在皇上的“龍顏”之上,誰知皇上不僅不生氣,反而就在浴房里臨幸了這個宮女,記載在彤史之中。 沒想到就那春風一度的一次,宮女便有了身孕,皇后大喜,在其懷孕快七個月,確定胎兒穩(wěn)妥時才宣布這個大好消息,這大皇子生日也是極好,恰好在慶豐九年正月初一大朝會時誕下,這是皇室的第一個男孩子,圣心大悅,當即會宣布開恩科、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這宮女母憑子貴,一躍升了好幾級,被封了嬪位,令宮中人羨慕眼紅不已,都說楚王好細腰,士大夫們?yōu)榱送镀渌?,便就有餓的扶墻而走的。宮中女子全靠君王寵幸而活,那就更要努力吸引皇上的注意了,從此宮中開始流行在皇上面前打蚊子,整日整夜啪啪啪的響,令慶豐帝頭疼不已,發(fā)令嚴命禁止才罷。 此事傳到民間,風靡整個大明,那年輕小夫妻若當晚想要歡愛一場,便含蓄的拍手啪一下暗示。 如今時隔快要三年,宮中再無皇子皇女誕生,而淑妃娘娘時隔十來年再次又孕,當然也是大喜事一樁,眾人皆向徐家人道賀,說今日瞻園是三喜臨門。中秋節(jié)、五少爺封了世子,淑妃娘娘有孕這三件喜事。 沈今竹暗想:這懷安遲不說,早不說,卻在我這個瞻園外姓人面前說出來了,這是何道理?而且看今日逛園子的陪客,連守備大太監(jiān)懷忠都在,為何金陵錦衣衛(wèi)指揮使曹銓曹大人缺席?我前晚在曹府、住長公主府時,都沒聽說過曹大人最近有要事出金陵城啊?沈今竹心里雖滿是疑問,但此處都是太監(jiān)和官員,不便久留。她告辭了,回到鳳鳴院打理宮里頭送的那些“小玩意”。 懷安的話是謙辭,宮里的賞賜當然不會是什么小玩意了,都是奢華精巧的物件,沈今竹對著禮單每件都看了一眼,用手點出一些來分送給瞻園的大小主子,上到快要八十的魏國公太夫人,下到半歲連牙齒都沒長出來的滔兒,人人有份,一共送出一小部分;沈今竹又開始挑選送給烏衣巷祖母和侄兒等自家人的東西;纓絡(luò)領(lǐng)著小丫鬟忙前忙后的包禮物,尋合適的匣子裝好,忙得滿頭大汗,連水都來不及喝。 今日是中秋節(jié),沈今竹好幾天都不在鳳鳴院,所以不僅流蘇和冰糖回家團聚了,連大部分小丫鬟婆子都不當值,一應(yīng)大小事務(wù)皆有纓絡(luò)裁決。纓絡(luò)忙得像個陀螺似的轉(zhuǎn),外頭小丫鬟又來問事:“纓絡(luò)jiejie,大廚房的人來問,今天中午要不要做表小姐份例的飯菜?” 今天中午是中秋午宴,兼給宣旨的懷安接風洗塵,陪同的都是金陵高官,響當當?shù)拇笕宋?。沈今竹是個寄居的表小姐,從來沒在瞻園過節(jié),大廚房的意思是問沈今竹中午的飯菜是單獨在鳳鳴院吃呢,還是隨著徐家一起在宴會上吃。 其實纓絡(luò)手里嘴里忙著不停,心里卻也惦記著這事,快要中午了,表小姐的午飯該怎么吃?中午是徐家人招待宣旨太監(jiān)和諸位大人們的午宴,表小姐若自行跑去吃酒席,未免不尊重了些。吩咐大廚房另作表小姐的份例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也未免太凄涼了些,瞻園大小主子,連六個月的外孫滔兒都在宴會上有一席之地,表小姐卻獨自在院里吃份例?這傳出去,未免會被人看輕了吧。 論理,既然明知表小姐就在瞻園,而且方才表小姐將御賜的禮物分送給了各房,人人有份,這時候小丫鬟應(yīng)該都送到了,徐家人應(yīng)該至少派個體面的嬤嬤來請我們表小姐赴宴才是??!為何一直到現(xiàn)在都無人來請?這事別人想不到,四夫人和五少爺也會想到吧,為何他們也沒有消息?難道是得知淑妃娘娘有孕,高興的把表小姐忘記了? 其實纓絡(luò)冤枉沈佩蘭和徐柏了,懷安說淑妃娘娘有孕后,他們被人圍著道喜,沈佩蘭心中狂喜之余,也惦記著沈今竹在瞻園呢,只是今日家宴、接風宴,以及徐棟的慶功宴擠在一起,她覺得最好還是由當家主母魏國公夫人派人去請沈今竹比較合適,就抽空和大嫂打了個招呼,魏國公夫人的嫡長子冊封世子,加上前些天還定了親事,人逢喜事精神爽,雖說打理家事累了些,她也是高興的,聽沈佩蘭這么一提醒,她笑道:“剛才就吩咐原管事去請了,今竹是我們家的貴人呢,她一來,懷安公公就說淑妃娘娘有孕之事,真是個小福星,她還把御賜之物分送給了各房,好個知禮數(shù)的孩子?!?/br> 今竹這孩子三年來還是有些進益的,雖說內(nèi)心里還是一匹野馬性子,但是表面上的禮數(shù)是不缺的,不負她一番心血的調(diào)【教。沈佩蘭聽魏國公夫人說已經(jīng)吩咐心腹陪房原管事去請了,便放心下來,一心應(yīng)付周圍人恭賀之詞,心里盤算著淑妃的孕期,心想按照上一次生大公主的規(guī)律,臨產(chǎn)前一個月皇后娘娘會下懿旨,宣她進宮照顧女兒待產(chǎn),直到娘娘出了月子才出宮,這樣的話,我要像上次一樣,早些進京住在北京的魏國公府等待懿旨,北京和金陵足足有千里路程呢,坐大官船,一個多月才能到。 魏國公夫人確實吩咐過原管事,可是原管事卻遲遲未去請沈今竹入席,為何?是因這原管事自從沈今竹三年前進園子就和她有了沖突,原管事瞧中了南山院太夫人身邊的冰糖做兒媳婦,可是冰糖卻“恰好”被沈今竹要到鳳鳴院去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原管事還被親兒子埋怨,心中頓時生了怨恨,專門搜羅了一批刺頭不頂用、還不服管的丫鬟,湊成一隊“七仙女”送到鳳鳴院惡心人。 但是鳳鳴院的掌事娘子流蘇,還有一等大丫鬟纓絡(luò)冰糖等人豈是好惹的?這冰糖看似綿軟,實則外柔內(nèi)剛;纓絡(luò)更是從底層拼殺出來的,手段心機都一流;流蘇的公公是瞻園外院大管家,世代豪奴,后臺硬著呢。這三人聯(lián)手,將“七仙女”訓(xùn)的服服帖帖,有一兩個愚犟的“仙女”,也都被找了機會打發(fā)出去了,鳳鳴院風平浪靜。 原管事一計不成,又生了數(shù)計,算計鳳鳴院和沈今竹,屢次被反過來打臉,她兒子還被徐楓、徐柏找了借口打的半死,聽聞八少爺都出了手,原管事不敢向魏國公夫人哭訴,從此也收斂些性子,但到底意難平,也一直找機會給沈今竹和鳳鳴院挖坑。 今日魏國公夫人吩咐她去請沈今竹入席,原管事自認為找到了絕佳的機會,暗想我故意拖延著,晚些去請,讓這表小姐在鳳鳴院焦心的等待,胡亂猜測,傷春悲秋,豈不妙哉!等到快要開宴時我再去請,橫豎耽誤不了夫人的吩咐就是。 所以原管事一直沒來,連大廚房的人都過來問了,纓絡(luò)聽的火氣,說道:“這幾日都是家宴,大廚房早就備了許多東西,你們隨便分出一點來就夠小姐的份例了,表小姐吃不吃是她的事,送不送份例是你們大廚房的事,還巴巴的來問什么?” 大廚房的小丫鬟見纓絡(luò)動了氣,趕緊賠罪道:“知道了,我們這就安排人做上表小姐的份例,待會就把食盒送過來?!毖粤T,小丫鬟拔腿就跑,其實瞻園里頭有地位的一等大丫鬟們當中,唯有纓絡(luò)是大廚房最低等的灶下婢做起,一步步的爬上去的,而且纓絡(luò)不是那攀上高枝就捧高踩低欺負人的那種人,對大廚房的人一直客客氣氣的,今日如此翻臉,肯定是真生氣了,怨大廚房沒有眼色呢。 此時沈今竹已經(jīng)將家人的禮物打點完畢,命人裝進箱籠,找一輛馬車抬進去,她這就帶著禮物回烏衣巷,叫車夫快點趕車,說不定能趕上自己的中秋午宴呢。 纓絡(luò)聽了,覺得目前最好就是這個法子了,巴巴在這干等魏國公夫人邀請也忒沒意思,還是回烏衣巷吧。 只聽得外頭鼓瑟吹笙,響起了吉樂,應(yīng)該是魏國公等人陪同懷安游園完畢,快要開宴了,大小主子們都等待貴賓入席,肯定沒有誰能送一送表小姐,不如我跟車一起去烏衣巷吧。纓絡(luò)命小丫鬟給自己收拾了些行李,準備陪著沈今竹一起去烏衣巷沈家。 沈今竹搖頭說道:“不用你送了,如今流蘇冰糖都不在院子,就你一個人當值,你把院子管好,別出什么事端,我坐馬車回去,橫豎回自己家里,不需要拘禮,又不缺伺候的人,你留下吧?!?/br> 纓絡(luò)一想,確實是這個理,瞻園水深復(fù)雜,流蘇冰糖都不在,只有她一個一等大丫鬟坐鎮(zhèn),她若都走了,這鳳鳴院一旦出了亂子,收拾起來就麻煩了。纓絡(luò)命小丫鬟們將送到烏衣巷的箱籠抬到等候在二門外頭的馬車上,扶著沈今竹上了馬車,將門簾合嚴實了,才叫車夫過來趕車。 那車夫揮著鞭子輕松跳上車轅子,纓絡(luò)驚的大叫到:“八少爺?怎么是您來趕車?午宴不是開始了嗎?” 沈今竹聽到動靜,忙掀開夾板門簾一瞧,但見徐楓穿戴著青衣小帽,扮作小廝的模樣,揮著鞭子充當車夫給自己趕馬車呢,徐楓像是沒有聽見纓絡(luò)的驚叫,笑呵呵的驅(qū)趕著馬車一直往前疾馳而去,車輪下面鋪著早上為了迎接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懷安而鋪設(shè)的紅毯,車輪碾壓在寬厚的紅毯上平穩(wěn)而踏實,而且速度奇快,徐楓興奮起來了,干脆站在車轅子上,揮著鞭子在空中打著響鞭,發(fā)出陣陣長嘯之聲,那車就像是要飛起來! 沈今竹看見前方少年挺直的背影,一顆少女心噗通通的狂跳起來,比那晚看見他穿著雁翔金甲百花袍、獅蠻玉帶圍腰身的小呂布模樣還要瘋亂。一定是馬車太癲了,所以心跳的那么快——沈今竹坐在平穩(wěn)的馬車上自欺欺人說道。 ☆、第71章 朱雀橋邊緣定三生,同cao戈相煎何太急 紅毯鋪在瞻園中軸線上,本是為了迎接掌印太監(jiān)懷安的,可是沈今竹坐在馬車上,看著前方策馬揚鞭的徐楓,頓時覺得自己才是這個紅毯上的主角,懷安地位尊榮不假,可是他能使喚徐家的少爺為自己心甘情愿充當車夫趕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