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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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曹核的狐朋狗友見老大脫衣服跳下去了,趕緊抱起他的衣服,跑下樓去雇了一艘烏篷船撐到對岸,以接應(yīng)光溜溜的曹核。 沈今竹饒有興致的撥開擋住視線的徐楓,伸著脖子朝外看去,夜色下的秦淮河雖然被過往的花船照亮,但畢竟是夜晚,曹核跳進水里,只看見他赤【裸的肩膀和脊背,偶爾也瞧見白花花的雙腿,關(guān)鍵部位一概淹沒在河水里,沒啥看頭(老實說,舟本來想寫點啥的,可是突然接到了編輯的站短,說是凈網(wǎng)行動又開始了,脖子以下一概不準寫,于是曹核就被河水包裹的嚴實了)。 李魚忙扯著沈今竹的衣袖,在眾好友面前,他不好點破沈今竹的女兒身,只得勸道:“三哥,這個不好看的?!?/br> 沈今竹搖頭道:“曹核桃有什么好看的?我在看快要靠岸的那艘花船上的兩個人,身材模樣很熟悉啊,那個穿淺紅色程子衣的,像不像我二堂哥?” 李魚等人順著沈今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場有三個人都認識沈家二少爺沈義然,分別是李魚、徐楓,還有大哥汪祿麒,汪祿麒瞇縫著眼睛看去,說道:“真有些像呢,只是這些人都穿的差不多,涂脂抹粉的,距離又遠,看不真切啊。” 沈今竹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那人,“好像真是他,還有五天就要秋闈了,二哥跑到花船里做什么?我有一月沒回烏衣巷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 秋闈開始時間是八月初九,今日八月初四,論理,沈義然確實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花船上的。有一個小秀才嘟囔道:“在花船上還能做什么?當然是——” “吟詩啦!”李魚趕緊接話,生怕小秀才說出什么不好意思的話臊著女扮男裝的沈今竹,但是按起葫蘆浮起瓢,另一個小秀才又說道:“才不是呢,他們在——” “喝酒啦?!蓖舻擏杞釉挘众s緊轉(zhuǎn)移話題,“今日事畢了,這曹核肯定能消停一陣子,不過你們也別太宣揚他今日出糗了,免得他惱羞成怒,又找你們麻煩,時間不早了,都趕緊回去吧,你們不也都參加今天的秋闈,要趕回去溫書么?” 說起功名,終于把小書呆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不再糾結(jié)在沈義然在花船里做什么。一個小秀才嘆道:“我們也是僥幸通過生員考試而已,秋闈報了名,是為去探探路,今科必定中不了?!?/br> 另一個小秀才說道:“是啊,最有希望中舉的就是你四弟李案首了,但是他今科都沒報名呢,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br> 第一個說話的小秀才翻了個白眼,說道:“李案首才不是浪費機會呢,你的目標只是中舉,人家是想多積累幾年,三年后再戰(zhàn)秋闈,目標是南直隸第一名解元呢,以后春闈再得會試第一、殿試第一,做大明朝第二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是不是?” 李魚被說穿了心思,呵呵笑了笑,也不說話。其實這是義父汪福海和恩師為他制定的計劃,他本身對科舉和仕途都沒有什么概念,三年前,他只是漁夫的兒子,目不識丁呢,一朝家破人亡,被汪福海收養(yǎng),才會機會接觸到詩書,天生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使得他在讀書上得心應(yīng)手,為討得義父義母的喜歡,在汪家立足,他也十分用功,兩年便得了案首,汪福海撿到寶了,對其的重視和寵愛幾乎超過了兩個親生兒子。 但是李魚卻覺得仿佛這并不是他想要的,原本他立志給父母報仇,盂蘭盆慘案兩個月后,主犯陳家被滅族了,雇兇殺人的陳氏夫妻被凌遲處死,大仇得報,汪福海還特地派人送他去福州看了陳氏夫妻的行刑過程。但是陳氏夫妻凄慘的死亡過程并沒有緩解他的悲痛,反而有種不知往何處去的落寞,這股落寞埋藏在心底,時不時跳出來撕咬他的心靈。 汪祿麒瞧出李魚眼底的落寞來,他再次岔開話題說道:“多謝各位今日來為我四弟助陣,你們都要溫書,我今日就不強留你們了,等過了秋闈,我和四弟再擺酒謝你們?!?/br> “那里那里,今日還要感謝李案首為我們出了口惡氣呢?!北娦⌒悴趴蜌庖环?,陸續(xù)告別,三樓很快只剩下沈今竹等四個人了,沈今竹一直盯著已經(jīng)駛開的花船上看,總覺得那人就是沈義然,而站在沈義然身邊說話的那位,身影相貌輪廓也十分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是誰了。 而就在此時,曹核已經(jīng)游到對岸了,算是完成了賭局,手下狗腿子們和狐朋狗友趕緊遞上帕子和衣服,還伺候著曹核穿上,曹核看著對岸河樓說話的四個人,恨的咬牙切齒,問道:“你們有誰聽說過李魚有個三哥?” 眾人都搖頭,但是有一個人說道:“我沒見過這個三哥,但是這三哥后面站的個子最高的那個我好像認識?!?/br> 曹核問道:“是誰?” 那人說道:“我也不是很確定,因為憑他的個性,他好像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而且還站在別人后面,此人有事都沖在前面,這金陵之地無人敢惹他——惹他的人都被揍的聽他的名字就跑了。” 曹核驚訝說道:“你說的莫非是金陵小霸王徐楓?” 那人說道:“正是,他老子魏國公怕他惹事打出人命來不好收拾,從七歲器就干脆把他拘在軍營里,cao練議事都帶在身邊,很少放他出來玩,所以你不太認得他?!?/br> 曹核問道:“你怎么認識他?” 那人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頭,訕笑道:“我以前在徐家的族學附學一年,和他外甥吳訥有些小過節(jié),差點被他尋仇打的半死,從此推出徐家的族學,還見了他就躲,他在族學打的人太多了,不記得我,我卻是記得他的,雖說三年了,面貌改變一些,但大體還能看出來就是徐楓。” 曹核又問:“你是如何進的徐家族學?” 那人笑道:“曹哥,你忘了,我姓李的,是曹國公府的嫡支子弟,我們曹國公府和魏國公兩家是姻親,魏國公太夫人以前是我們李家的大小姐呢。我們李家族學前幾年關(guān)門了,因這層姻親關(guān)系,我爹娘把我安排道徐家的族學上學,去了三個月就被徐楓打出來了,那里敢再去啊?!?/br> 曹核一拍腦袋,“哦,對啊,你叫做李賢仁,誒,你這樣的,還真不像國公府的少爺呢,算起來,這徐楓還是你表弟呢,被表弟打成不敢相認,真夠丟人的?!?/br> 李賢仁臉皮極厚,當然了,要是不厚,也不會來捧曹核的臭腳,“我們這一支已經(jīng)從曹國公府分家分出來了,也不算什么正經(jīng)國公府的少爺,白白挨了他一頓打,家里人也不敢去瞻園討個公道?!?/br> 曹核一想,說道:“不對啊,若真是徐楓,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為李魚這種酸腐小秀才出頭、還站在那個什么三哥的身后?會不會是你眼花了,或者只是相貌相似而已?” 李賢仁也不自信了,說道:“都有可能吧,所以我剛才說也不確定,天下相貌相似的多了去了,可能只是巧合?!?/br> 曹核一腳踢過去,罵道:“真是廢物一個!說了半天和沒說一樣!到底是不是給個準信能死啊,你去對面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李賢仁怯怯說道:“我不敢??!早被他打怕了,萬一真是怎么辦?” “怕什么?有我在?!辈芎苏f道。 “不行不行?!崩钯t仁猛地搖頭,“若真是他,動起手來,我們一哄而上都很難占上風,何況他身邊還有會武的汪祿麒,那個什么三哥瞧著也是厲害人物,以后有機會我再幫你打聽?!?/br> 曹核拂著衣袖說道:“今天就算了吧,改日再找他們算賬!” 李賢仁暗道:曹核桃啊曹核桃,你就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核桃,你自己都不敢惹,憑什么要老子去撞南墻,老子才不去呢。 且說曹核遭遇人生最大的挫折,很是郁悶,便學著大人的模樣,帶著狗腿子和狐朋狗友去酒館買醉了,而三層河樓上的看秦淮河風景的李魚對沈今竹好一頓夸贊:“三哥,若今日不是你幫忙,我是輸定了,這脫衣橫渡秦淮河的就是我。你骰子搖的真好啊,是跟誰學的?” 沈今竹說道:“我三叔教的。” 汪祿麒驚訝不已:“你三叔怎么教你這個呢?他其實知道你是女孩子對不對?”汪祿麒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接受了沈今竹其實一直都是她自己,從來就不是什么狐貍精渡劫失敗之類的志怪事件,當然不會是因為要報恩,所以由男變女了。 沈今竹說道:“我三叔還教我用火【槍呢,搖骰子不算什么的——那骰子灌了水銀,是假的,要不然憑我的真本事,怎么可能連開五個六?我就學了三年,人家賭坊的伙計干了一輩子呢?!?/br> 沈三爺和沈今竹叔侄一起經(jīng)歷過盂蘭盆會生死,他早就不把這個侄女當做普通女孩看待了,手上有什么本領(lǐng),都一股腦的交給她,以備將來防身,誰知道那個本事將來能救命用呢。沈三爺是生意人,最是現(xiàn)實的,連命都沒有,當什么名門淑女啊。 因三年前金書鐵卷風波,沈今竹一直擔心金釵早逃出的母親和弟弟meimei找回來報仇、而且還擔心那世子余孽再找她的麻煩,若只是針對她一人也就罷了,沈今竹擔心回到烏衣巷沈家老宅會禍及家人,就干脆一直跟著沈佩蘭住在瞻園,只在節(jié)日時回烏衣巷沈家小住幾日。 一來是瞻園守衛(wèi)森嚴,相對比較安全,二來是沈今竹對魏國公夫婦在北極閣救她一事一直心存疑慮,可是知情者包括宋校尉都被滅口,當時魏國公大張旗鼓的帶著干爹汪福海等人來救她,路人皆知,她若還當場質(zhì)疑,就是忘恩負義了。所以她有疑惑也只能藏在心里,連沈佩蘭都沒有告訴。 金書鐵卷對她這個外姓人而言,沒有任何作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因此屢次遭遇滅頂之災(zāi),剛開始是被金釵玉釵扮鬼恐嚇,而后干脆被綁架、被追殺、被宋校尉嚴刑逼供,一切都來自和她并不相干的金書鐵卷,趕緊將手里燙手山芋物歸原主,保住自己一條小命要緊,而且沈今竹覺得她這個禍水留在瞻園給國公爺夫婦添一添堵,總比流回烏衣巷,禍害自己家人要好,何況她將金書鐵卷完璧歸徐之后,就是瞻園大恩人了,誰敢不對她好,她有時在瞻園比在家里還要自由呢。 沈今竹就這樣繼續(xù)在瞻園住下來了,眨眼三年過去,昔日光頭黑芝麻糊臉的熊孩子長成了短發(fā)齊耳的叛逆小美少女,那大夫給的膏藥果然很管用,臉上手上都沒有留下疤痕,只是那些驚心動魄的經(jīng)歷在眼里留下了痕跡,那雙深幽如潭水般的眼睛很能嚇唬人,膽子也是被鍛煉的極大,給李魚撐場面替其開賭局、還出老千在骰子里做文章,這種事情沈今竹做的臉不紅心不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副勝券在握的氣勢。 李魚遙遙看見游到對岸的曹核穿上衣服帶著他那群小嘍啰走人了,暗自松了口氣,沈今竹的骰子有詐,他們都沒看出來,今日算是過關(guān)了,他心中尚有疑惑:“三哥,你是怎么給最后一艘花船發(fā)的暗號,上頭的人看見暗號就打起來了,逼得船夫靠岸,我們險勝曹核?” 沈今竹嘻嘻笑著攤手道:“你這個呆子,是不是和大哥一樣還以為我是狐貍精,會未卜先知???當時連續(xù)搖了五個六,我擔心那賭坊的人聽出端倪來,被揭穿就麻煩了,故意說要換個賭法的。我當時也是隨口指著花船一說,就是賭運氣而已。我怎么可能事先在那些花船里留著自己人,還放暗號呢,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是女子,今日隨你們出來,都是說了謊話哄著二姑姑放我出來,我可沒這個本事玩這么大的賭局。” 李魚、汪祿麒、徐楓都是一愣,怎么?原來是真賭運氣??!李魚心有余悸的說道:“這么說,我是差點就輸?shù)妹摴夤庥吻鼗春???/br> 沈今竹點頭說道:“是啊,不過你運氣實在太好了,眼瞅著要輸了,那花船不知怎么有人打架靠岸,你險勝了曹核。” 李魚大叫道:“??!我當時瞧著你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還真以為你和船上的人有暗號聯(lián)系呢,你怎么可以真賭啊,萬一我運氣不夠好,今夜脫光跳河的就是我了!” 沈今竹也生氣了,說道:“傻乎乎被曹核逼的定下三局兩勝的是你、巴巴請我來幫你賭骰子的是你、說一切都由我說了算的也是你。我當時只是說曹核欺軟怕硬,是個名副其實的核桃,我們首先在要氣勢上壓倒他,數(shù)落他、侮辱他、越是用力踩他的面子,他就越不敢和我們撕破臉,越是膽怯。正所謂兩軍交戰(zhàn)、攻心為上,我們在攻心上取得優(yōu)勢,哪怕是運氣差一點,賭輸了,也是輸人不輸陣!曹核也不敢做的太過分了,我什么時候說過一定會贏?” “你是個大男人,以前家里是漁民,能走路時便會游水,又是大晚上的,脫光衣服游秦淮河怕什么?我想痛痛快快的游秦淮河還不能呢。虧你叫我三哥,我可沒有你這種毫無擔當?shù)乃牡堋!?/br> 沈今竹脾氣一上來,雙眸戾氣頓起,眼里像是藏了一個小怪獸,李魚瞧著有些害怕,忙認錯道:“是我一時性急,說錯話了,給三哥賠不是。” 汪祿麒也上前調(diào)停,說道:“好啦,都是誤會,別傷了兄弟感情——這家店有一道菜烤肘子特別好吃,先鹵熟了再放到細火上慢烤,烤的蹄筋慢慢從肌理里頭爆出來,可好吃了,我爹爹一連能吃四個呢,你們要不要嘗一嘗?” 這時,從開頭就一直沉默不語的金陵小霸王徐楓終于吐出一個字來,“好。” ☆、第55章 前妹夫勇救大舅子,遺貴井變成妖怪井 沈義然怎么也想不到,前任妹夫白灝居然會為自己出頭,還斯文掃地的學市井小民揮起了拳頭打架了。 事情發(fā)生在華燈初上時,沈義然看著眾星捧月般的白灝,心里很不是滋味,官妓鳴鸞送了新泡的天闕茶也覺得無滋無味,干脆又要了一壺桃花酒自斟自飲起來,形影單只,獨酌無相親。 這花船心情不好的不止沈義然一人?是誰?正是官妓佩玉,都說另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佩玉被沈義然揭了老底,心里很是不痛快,時刻想著如何整一整他,此刻見沈義然一人在船頭喝悶酒,頓生了一條“美男計”來。 她將一個相熟的恩客悄悄招手過來,指著船頭的沈義然說道:“你這幾日不是想尋一名能說得上話的契弟嘛,你看,此人可入得你的青眼?” 契弟并非是結(jié)義兄弟,而是男子間若互相愛慕有意,便認為契弟,有夫妻之實、無夫妻之名,有那張揚同性伴侶甚至會聘請媒人、擺酒設(shè)宴,互換庚帖等儀式來表示對伴侶的誠意,此風盛行福建,大明各地也有為之。 都說燈下看美人,美人越看越美,沈義然本來就生的好,加上穿著粉色程子衣、大紅高底紅繡鞋,又涂脂抹粉的,在料絲燈下獨酌的樣子很是風流俊雅。那恩客是個葷素不忌、男女不限的主,這幾日玩膩了官妓,想換換口味,去南風館尋小倌,又嫌棄人家空有一副好皮囊,卻目不識丁,沒有情【趣,便很想結(jié)一個相貌周正、志同道合的秀才為契弟,以后雙棲雙【飛、喝酒吟詩,豈不樂哉!而且男子分分合合都痛快,提了褲子便各奔前程,不像女人那樣磨磨唧唧的難舍難分,分手了還被強按上個負心漢的罪名。 這恩客偷瞥著沈義然,頓時被驚艷住了,但還有些猶豫,他問鳴鸞,“此人可是與我一樣,喜歡與男子親昵?” 佩玉笑道:“今日這花船上都是我們輕煙樓的紅牌,個個花容月貌、才藝了得,你瞧那些秀才眼珠兒都在我們身上打轉(zhuǎn)呢,唯有他目不斜視,方才佩玉jiejie去給他送天闕茶,他坐懷不亂,連茶都不要呢,獨自在船頭喝悶酒,你說說,他是否和你一樣?” 啪啪,那恩客樂不可支,“肯定是了,他姓甚名誰?你與我引薦一下?!?/br> 佩玉當然不會出去點破,她笑道:“我不認識他——這樣的人吶,也甚少來我們這花船上玩。他愛喝酒,你就拿一壺好酒過去和他套套近乎唄,怎么了?像您這種慣看風月的人,還會打怵這個嗎?” 恩客呵呵一笑,給了豐厚的打賞要鳴鸞拿一壺好酒來,他對著鏡子重新施了脂粉,描了眉毛,涂了口脂,還整了整衣衫,接過鳴鸞拿過來的一壺狀元紅,朝著船頭沈義然走去,鳴鸞看著恩客的背影,嘴角泛出一抹冷笑來:那壺狀元紅里她偷偷摻進去輕煙樓特制的迷藥,這沈公子喝了,今晚必定與恩客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了。 沈義然孤單久了,突然被人熱情的搭訕,心下有些慰藉,暗想也不知所有人都趨炎附勢,圍在白灝身邊打轉(zhuǎn)嘛,這位仁兄就慧眼識英雄,與我相談甚歡,今晚湊份子的銀子不會白花了。 那人一直勸酒,沈義然也豪爽的飲下,半壺酒下去,沈義然就覺得不對勁了,喂!我說,這位仁兄你手腳放的好像不是地方,啊,登徒子! 沈義然又氣又羞,欲推開此人的糾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腿腳無力,那人還以為沈義然是欲拒還迎呢,乘機將沈義然抱起,低聲道:“契弟,你喝醉了,哥哥帶你回房休息。” 契弟!沈義然這才明白對方是在圖他的色了,他憤然罵道:“胡說八道!我何時要做你的契弟了?你愛男色,金陵城有的是福建小倌,在這里胡攪蠻纏做甚?” 沈義然一邊大罵,一邊拼勁全力掙扎,就在這時,一個人過來將那人扯開,還順勢給了一老拳,“大膽yin賊!敢在此處撒野!” 沈義然無力的靠在甲板欄桿上,發(fā)現(xiàn)給自己解圍的居然是白灝,他喝了幾杯酒,覺得有些氣悶,便來船頭清醒清醒,恰好撞見這一幕,便沖過去給前任大舅子解圍。白灝騎在那人身上,好一頓打,那人鬼哭狼嚎的,直說冤枉,這動靜鬧的太大了,官妓、秀才還有龜奴都涌到甲板上看熱鬧,鳴鸞見佩玉鬼鬼祟祟躲在人群中的模樣,立刻猜出了原委,擔心被說破壞了輕煙樓的名聲,便趕緊吩咐船夫靠岸,將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客人送到岸上醫(yī)治。 眾人退散,白灝婉拒了蘇州同鄉(xiāng)的邀請,獨自在甲板陪著怒氣未消的沈義然,鳴鸞提了一壺摻著解藥的醒酒湯來,白灝接了,親自給沈義然滿斟了一碗,還送到他唇邊,沈義然本來要拒絕的,可是現(xiàn)在他四肢無力,連茶碗都拿不穩(wěn),只得就著白灝的手喝了,白灝欲將他扶到艙內(nèi)臥房休息,可是沈義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聽“臥房”二字本能的打起寒戰(zhàn),擺手道:“臥房憋悶,我就在甲板上醒酒,這里風大,涼快?!?/br> 雖說已經(jīng)入秋了,但是秋老虎依舊厲害,就等著一場秋雨一場涼了,白灝剛才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書生意氣爆發(fā)時也不能小覷,揮著王八拳將登徒子臉上打的稀爛,也是汗流浹背,甲板上的風正涼快,便將沈義然扶到龜奴搬的一個躺椅上躺下,自己則坐在躺椅上給沈義然搽汗喂醒酒湯。 在仇人面前出糗、還被仇人所救,沈義然覺得今天這臉丟大發(fā)了,便別過臉去不肯喝,說道:“白公子是舉人老爺,又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怎能由您親自充當灶下婢洗手作羹湯?隨便叫個人來幫忙就是了?!?/br> 白灝說道:“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五年前我被縣學推薦來國子監(jiān)學習,有幸和你住在一個屋子,你我一見如故,成為知己好友。我初來金陵,人生地不熟,又年輕氣盛,得罪了權(quán)貴,是你出面擺酒調(diào)停,我才能繼續(xù)在國子監(jiān)安心讀書、才能順利中舉,說起來,你才是我的大恩人呢,要不是——沈兄?你怎么了?可是覺得身體不適?” 沈義然并沒有注意聽白灝的肺腑之言,他瞪大眼睛看著岸邊的高大的三層河樓,心想站在河樓最高層,最中間的那個小小少年,模樣很像堂妹沈今竹啊!再放眼一瞧,看到站在堂妹身邊的李魚、汪祿麒、徐楓三人,更是確定心中所想,暗道:這四人怎么會在這種地方?堂妹由二姑姑接到瞻園教養(yǎng)著,說是要教出一個名門淑女來,怎么還越教越野了?上月過了中元節(jié),就是十二歲的大姑娘好吧,怎么和三個男子在夜間外出?真是太過分啦! 因關(guān)心堂妹,沈義然便拉著白灝的胳膊站起來,還靠在他身上往欄桿走去細看,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猛地見沈今竹所在的三樓河房上突然有個少年翻到了欄桿外面,還脫下衣服,赤條條的往秦淮河里跳! 這是誰家的臭小子??!居然敢在我堂妹面前行如此猥瑣之事,簡直豈有此理!白灝也見到這一幕,不過他只是三年前見以二姐夫的身份見過黝黑精靈般的沈今竹一次而已,此時沈今竹早褪去了童年的稚氣、相貌白皙精致,白灝當然認不出來了,他看見有人裸【身從三樓往河水里跳,只是覺得有意思,連連笑道:“定是金陵紈绔子弟在此打賭斗狠,輸了就赤身橫渡秦淮河,這也不是第一次了?!?/br> 白灝突然臉色一變,說道:“哎呀!你瞧站在河樓那人是誰?” 沈義然還以為白灝認出了自家妹子,心道不好,傳出去有損堂妹清譽,那白灝卻說道:“那個十二歲的小少年就是案首李魚呢,李案首是個小天才,咱們南直隸今年那么多縣學的案首,就數(shù)李案首年紀最小了,聽說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和沈兄的二叔當年相似呢,李案首不參加今科的秋闈,定是想多積累幾年,再過三年,和你二叔當年一樣奪得南直隸解元呢?!?/br> 沈義然的二叔就是沈今竹的親爹,當年也是天才一鳴驚人,也是同樣的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加上領(lǐng)悟能力極強,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才子,后來奪得南直隸解元后春闈也金榜題名,得二甲進士,并入選翰林院。 沈義然因有這個天才二叔在,所以也并不關(guān)注李魚這個十二歲的案首,暗想天下案首多了去了,也有一輩子都是秀才連舉人都考不中的,這李魚想和我二叔相提并論,也太早了吧。 正說著話,跳水的曹核已經(jīng)游到花船這里了,夜晚河水深,也看不真切他的相貌,沈義然瞧著河樓上的沈今竹也在花船方向看過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里出現(xiàn)好像也說不出去啊!萬一傳到祖母沈老太太那里,知道秋闈四天后就要開始了,而自己卻在花船上買醉消遣,還不得怎么大發(fā)雷霆呢,沈義然倒不在乎一頓板子,他是擔心祖母曾經(jīng)中過風,不能再動怒了,傷了身體就是他大不孝的。 所以沈義然又要白灝將他扶到椅子上躺下,白灝見沈義然一副倒霉樣子,便岔開了話題,聊些輕松的家常,“一別三年,沈兄可曾定親了?” 沈義然酸溜溜說道:“我不過是個小秀才,冷鍋冷灶的,誰家舍得把寶貝女兒嫁我。哪能像白舉人您這樣的青年才俊,門檻都被媒婆踏破了?!?/br> 白灝說道:“沈兄過謙了,是沈兄眼光高,尋常淑女看不上吧,記得以前沈兄曾經(jīng)說過,以后定要娶名門貴女為妻的?!?/br> “那時我年少輕狂胡說的?!鄙蛄x然嘆道:“金陵繁華之地,無論男女都愛若珍寶的養(yǎng)著,人家好容易把女兒撫養(yǎng)長大,定是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一輩子吃穿不愁、夫唱婦隨、公婆疼惜、子女聽話,妯娌和睦,有誰能看上我呀?!?/br> 白灝一聽“公婆疼惜”這話,就知道是沈義然自貶是假,諷刺自己是真了,但白夫人是他親娘,他雖也知母親當年做的太過了,但兒不言母過,他不好說什么,這三年不管媒人上門說什么人家,無論母親多么迫切的表示她好后悔,好希望兒子能早日成親,早日抱上孫子,他都婉拒了媒人,說還不想成家,目的就是希望母親能真正反省自己的過錯,以后善待兒媳,免得娶了人家寶貝女兒,又再次犯同樣的錯誤,成親三日就和離,即使不和離,夫妻同床異夢湊合的過日子,這也非白灝所想,他對婚姻還是充滿希望的,家宅不寧對他今后的仕途也會有影響。 想起只有三日夫妻之緣的沈韻竹,白灝心中也充滿了惆悵,低聲問道:“她——還好嗎?” 沈義然繼續(xù)毒舌說道:“這金陵之地誰人不知崔打婿、沈三離?你還問我妹子好不好,是何居心?” 這樣說,就是沈韻竹還沒有改嫁了。白灝頓了頓,慎重其事的說道:“沈兄,我知道你很生氣,你相信我人品學問,以親妹托之,我卻辜負了你的期望,害得她得了沈三離這個諢名,以后很難說到好婆家。沈兄,你若還信我,可否再聽我一言,這三年,我母親已經(jīng)知錯了,性子改變了許多。如果——如果明年春闈我能中進士,可否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定三媒六聘再娶你妹子過門。” 啥?! 今夜還是怪事頻出,先是被登徒子強行結(jié)契弟、接著這眾星捧月般的白舉人要再娶我的苦命妹子?沈義然猛地從躺椅上坐起,無奈腰間實在無力,復又重重砸了回去,后腦勺即將磕在堅硬的竹制躺椅上,糟了糟了!這要是傷到腦袋,今年秋闈豈不是又要錯過了!嗚呼,我怎么這么倒霉啊,一連六年都錯過了秋闈,人生能有幾個六年呢! 說時遲那時快,白灝沖過去以手為枕,護住了沈義然的精貴的后腦勺,??!白灝痛苦的叫著,手背承受了腦袋的沖撞,被躺椅膈的生疼。 沈義然看著白灝呲牙咧嘴的甩著手叫疼,心里突然涌起一個念頭:這白灝的提議好像可行。沈韻竹今年都二十了,這個年紀放眼整個大明都是老姑娘了,又背負著沈三離的名聲,尋常人家是不會上門提親的,這三年偶爾有媒人上門,說的人家都是繼室填房,給好幾個孩子當便宜娘不說,那鰥夫的年紀基本都在四十歲以上——幾乎一嫁過去就直接當祖母了!別說自己和祖母看不過眼,就連大嫂都氣的當場將媒人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