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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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想了想,最后還是輕輕點頭說道:“好。” 且說兩個歌姬回艙說私房話,坐在甲板上的孫秀摸了摸頭,說道:“奇怪,明明就喝一杯桃花酒,其他都是茶水,怎么還覺得頭暈?” 只要你別再夸我就好,沈義然笑道:“可能是船上的原因,這花船雖大,但畢竟不如陸地平穩(wěn),晃蕩晃蕩,就頭暈了,你多來幾次,習(xí)慣就好?!?/br> 孫秀看著天色,岸邊已經(jīng)有好幾戶人家升起了炊煙,搖頭道:“不行,快要吃晚飯了,我得先回去?!?/br> 沈義然又笑,“看不出你家里頭那個也是河?xùn)|獅,不準(zhǔn)你在外頭喝酒過夜?” 孫秀很認(rèn)真的說道:“我娘子溫柔嫻淑,才不是河?xùn)|獅,只是我立過誓言,要一心一意對待她,不好再繼續(xù)待在船上了,沈兄繼續(xù)玩著,我去下面叫船夫放一條小船撐到岸邊去?!?/br> 沈義然不好強(qiáng)留,說道:“隨你,只是這次我們是湊份子租的輕煙樓的花船,除了那幾個大主子,我們每人出三十兩銀子呢,都準(zhǔn)備通宵玩樂的,你玩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要走,這銀子他們又不會退你?!?/br> “我湊份子來此只為多認(rèn)識些生員、聽些金陵的見聞,今日聽沈兄說崔打婿,覺得足矣,乘興而來,也承興而歸,這銀子花的也值?!睂O秀行禮告辭說道:“沈兄,我們改日再約,你也知道我住的地方,若有事,叫小廝來送信即可?!?/br> 沈義然也說道:“曉得了,秋闈將至,我已經(jīng)不去國子監(jiān)了,一般都在善和坊烏衣巷老宅子里讀書,有事去家里找我。” 孫秀去了底艙,叫船夫放一條小船送他上岸,那船夫說道:“相公等一等,這花船馬上就要靠岸去接幾個客人上來,你順道著下船。” 孫秀性格隨和,聽船夫如此說,便安安靜靜的等著花船靠岸,踏著竹板下了船,岸邊等著三個同樣穿著粉色程子衣、大紅高底紅繡鞋、涂脂抹粉的讀書人,其中一人生的格外俊秀,手里打開一面倭金扇扇著風(fēng),孫秀多看了他幾眼,那人也回看他一眼,笑了笑。 孫秀頓時意識到自己失禮了,他歉意的對著那人點頭笑笑,那人也不在意,好像見慣了別人這種失態(tài)似的,搖著扇子踏上登船的竹板,船上立刻有人大聲叫道:“喲!這不是白舉人嘛!好久不見!白舉人風(fēng)采依舊啊!” 那被稱為白舉人的青年收了扇子,對著船上眾人拱了拱手,算是行禮打招呼了,孫秀見了,不禁又回頭看了好幾眼那個白舉人,暗嘆道:如此年輕便是舉人了,真是我等生員的楷模啊! 孫秀如此感嘆,但是在花船甲板上、預(yù)備玩?zhèn)€通宵的沈義然卻是目瞪口呆——真是冤家路窄!這白灝怎么也來了?這一花船都是秀才生員,他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呐e人跑來湊什么熱鬧? 白灝曾經(jīng)是沈義然最好的朋友,好的到了以親妹托之的地步,可惜這白灝有個太難纏的親娘了,meimei沈韻竹嫁過去才三天,他親娘白夫人就折騰了meimei三天,這白灝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三朝回門白灝酒后失德,居然調(diào)戲meimei的陪嫁丫鬟,被撞破后,沈白兩家便和離了。meimei嫁過去三天就和離,從此得了個諢名叫做沈三離,這沈三離的名頭和崔打婿簡直不相上下?。?/br> 現(xiàn)在三年過去了,妹子沈韻竹依舊待字閨中,沒有再嫁人,而這白灝卻在和離之后的秋闈上金榜題名,中了舉人!雖說次年春闈名落孫山,沒能一鼓作氣考中進(jìn)士,但是對于白灝的年齡而言,已經(jīng)是青年才俊了,如今自己還在秀才的身份上原地踏步呢。 白灝就這樣從好朋友變成此生最大的仇人,沈義然看著白灝上了花船,什么興致都沒有了,恨不得此時就跳船走了算了,但轉(zhuǎn)念一想,我若是這么走了,搞得好像我怕他似的,我怕他個屁!明明我妹子是受害者,卻背負(fù)了沈三離的惡名,錯在白家,為什么大家都不叫白三離呢?唉,身為女子就是吃虧??! 沈義然穩(wěn)穩(wěn)坐在鋪在花船甲板涼席的蒲團(tuán)上,為了沈家的名譽(yù),他才不會臨陣而逃呢。他在花船的第三層,白灝從一樓甲板上船,所以他能看見白灝,白灝卻看不見他。 話說這白灝三年前成親三日就和離,卻很快收拾心情準(zhǔn)備秋闈,對外只是說自己的錯,秋闈發(fā)榜,他榜上有名,世人都夸贊他是拿得起放得下有擔(dān)當(dāng)?shù)拇笳煞?,許多人都安慰他大丈夫何患無好妻,要做紅娘給這年輕有為的新舉人牽線,但白灝都婉拒了,說要等春闈考中進(jìn)士再提人生大事。 次年春闈落榜,白灝回到金陵國子監(jiān)繼續(xù)苦讀,國子監(jiān)為白灝這種優(yōu)秀的落地舉子免費提供食宿還有四季衣裳、每月還發(fā)放銀子給他們養(yǎng)家糊口,當(dāng)然了,這也不是白得的,國子監(jiān)養(yǎng)的這些落地舉子,每個季度都要考試,稱為旬考,考試通過了才能得到繼續(xù)這種優(yōu)待,若是兩次不過,那就要被掃地出門的,一切都憑才學(xué)說話,也正因為國子監(jiān)這種嚴(yán)苛的規(guī)定,從江南貢院出來的舉人才將每三年的春闈頭名狀元搶了一大半在手,即使偶爾有失手的,那探花和傳臚也至少有一人是江南貢院考出來的。 白灝原本家境殷實,但是和離大戰(zhàn)時前妻沈韻竹的嫁妝被偷了五千兩,他變賣家產(chǎn),補(bǔ)償給前妻兩千五百兩,剩下的留作母親養(yǎng)老之資和他今后的花用,在紙醉金迷的金陵城,他那點家底就顯得薄了,又只出不進(jìn),就將母親送到金陵鄉(xiāng)下一處民宅養(yǎng)老,一來是鄉(xiāng)村花用少,二來是遠(yuǎn)離老家和金陵城,沒有什么人情應(yīng)酬來往,吃穿不愁,日子還過的清凈。 他干脆住在國子監(jiān)埋頭讀書,吃穿甚至零花錢都由國子監(jiān)包著,閑事還寫些墓志銘或者畫書畫做潤筆之資,很會過日子,這三年不僅家底絲毫未動,還有些盈余供他穿衣打扮,其文采風(fēng)流、人品相貌更勝三年前了。 國子監(jiān)的夫子和金陵名士都很看好他,說明年春闈有望得中,這白灝是蘇州人,從蘇州來金陵準(zhǔn)備參加今年秋闈的生員們大多久仰白灝的大名了,蘇州生員大多家底豐厚,幾個蘇州老鄉(xiāng)湊了些銀兩,包下輕煙樓花船,特地下了帖子請白灝來此喝酒吟詩看文章,蘇州生員在一起說的都是蘇州本地土話,因此沈義然也沒注意他們聊的居然是前任妹夫白灝。 白灝受同鄉(xiāng)邀請來此,是盛裝打扮了的,來金陵四年了,又去京城參加過春闈,見識談吐遠(yuǎn)勝當(dāng)年,花船上那些生員、官妓都如蝴蝶般簇?fù)碇诪@朵鮮花轉(zhuǎn),顯得獨坐在甲板上的沈義然孤家寡人般孤單寂寞,唉,舉人就是不一樣啊,我當(dāng)年若不是被毒蛇咬了手,這時候八成也是舉人呢,那里會像現(xiàn)在這樣無人理會,來花樓喝酒還要自掏腰包湊份子。 看著白灝一臉春風(fēng)得意、萬人推崇的模樣,根本就沒注意到獨坐在角落喝悶酒的自己,沈義然覺得好虐啊,他把白灝當(dāng)仇敵,可白灝眼里自己就是一透明的空氣,想報仇都沒機(jī)會,還不如剛才和孫秀一起下船呢。 此時西邊夕陽已經(jīng)徹底沉下秦淮河了,金光也被夜色收斂住,龜奴點燃一盞盞料絲宮燈,掛在花船上,照的在秦淮河行駛的花船如蓬萊仙境般,秦淮河這種高大精致的花船比比皆是,站在花船甲板的沈義然看著秦淮河兩岸的風(fēng)景,而岸邊一座河房酒樓的人也在遙望著花船的風(fēng)采。 秦淮河畔店家們用竹木做支撐,在河面上建起一座座兩三層的樓房,所以稱為河樓,很是涼爽, 到了夜晚這些河樓無論是做何種營生,都是爆滿的,有一座三層河樓的最高層里,四周只有四根支撐頂棚的立柱,沒有墻壁,樓上四角點燃驅(qū)蚊的艾蒿,中間有一個長方形的、蒙著大紅綢布的賭桌,十來個約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分兩派,站在賭桌左右兩邊,看其相貌氣質(zhì)和衣飾,都是權(quán)貴人家的孩子,賭桌左右都只有一個竹凳,竹凳上坐著兩個玄色道袍的小少年,其他人都站著,小少年們都已經(jīng)開始留頭了,短發(fā)齊耳,梳不成髻,嫌天熱又沒戴帽子和方巾,干脆都散著細(xì)碎的短發(fā),橫豎這里又沒有大人嘮叨說衣冠不整。 坐在左邊、長相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小少年正是金陵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長孫曹核,這曹核是三年前被他祖父曹指揮使從家鄉(xiāng)帶回來的,而曹指揮使年過四旬卻一直未婚,金陵城出了名的黃金單身漢,兒子都不曾聽說過,怎么會平白無故多出個孫子來?許多人質(zhì)疑這孫子的來歷,為此曹指揮使還特地擺了酒解釋,說他家里有個童養(yǎng)媳,年少離家時已經(jīng)有孕了,生了兒子一直住在鄉(xiāng)下,兒子身體不好,也早早成親生子,給曹家留了后便去了,他那次回鄉(xiāng)就是安葬兒子,把孫子接到身邊撫養(yǎng)。眾人見曹核相貌輪廓和曹大人確實有些相似,便都信了,當(dāng)然,不信也沒法子,這是人家的家事,何況曹大人是金陵錦衣衛(wèi)指揮使,誰敢亂嚼舌根得罪了他? 這曹核乍然從鄉(xiāng)下到了金陵繁華之地,心里其實很是膽怯,但仗著祖父位高權(quán)重,就豁出去瞎折騰,見人就想去踩一腳試試深淺,就像一個新物種闖到一個新天地,必然要撕咬打斗一番,來確定自己在食物鏈上是什么地位。 曹核欺負(fù)了不少人,也踢到了不少鐵板,惹了一些不該惹的人物。好在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撞了南墻還知道回頭,祖父曹大人親自帶著他登門道歉,他也都乖乖的順從了,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不是,三年過后,行成了個欺軟怕硬的性子,金陵人送了諢名,叫做曹核桃,為何叫做核桃?實因其外硬內(nèi)軟、色厲內(nèi)荏,就像核桃一樣,外殼堅硬,但是核rou卻是香軟可口。 這曹核桃、哦錯了,是曹核瞥了坐在對面賭桌的小少年一眼,開始揣摩對手來歷,覺得有些眼生,瞧著模樣氣質(zhì)也是顯貴出身,看頭發(fā)的長短,應(yīng)該是留了有兩三年時間了,大明男女童一般從十歲開始留頭,所以推算年齡,應(yīng)該是和自己相仿,十二三歲的樣子吧。 對手和自己一樣,頭發(fā)太短不能梳髻,嫌天熱便沒有帶頭巾帽子,散亂著頭發(fā),額前的劉海幾乎要遮住了眼睛了,幸虧他的眼睫毛濃密且修長,就像兩面扇子似的護(hù)住了眼皮,將劉海阻隔在眼皮以上,他屈肘撐在鋪著紅綢的賭桌上,斜著腦袋托腮,似乎魂游千里之外了,所以曹核看不到他的全臉,也辨認(rèn)不了他的表情。 曹核覺得應(yīng)該先試探一下對方的深淺來歷,他一拍桌面,呲笑道:“你就是李魚請來的幫手?怎么都不敢正眼看我?!?/br> 那人還是歪著腦袋,坐沒坐相的保持剛才的姿勢,輕飄飄的說道:“看你?我今晚剛吃過一盤琥珀核桃了,又甜又油的,現(xiàn)在心里都還膩的難受,再看你啊,恐怕要吐出來啦!” 哈哈!站在那人后面的幫手們哄堂大笑,連曹核背后的自己人都忍俊不止的笑出聲來,曹核大窘,他最恨人家提起曹核桃的外號,此時恨不得把面生的小少年當(dāng)核桃敲碎吃了。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打人不打臉你不知道嗎!這人到底是誰?怎么比我還要橫??!曹核憤然站起來,拔出腰間的匕首往賭桌上狠狠一插,跺!匕首寒光閃閃,鋒利無比,就這么一插,就沒入賭桌一大半了,果然是人間兇器。 笑聲頓時消失了,氣氛立刻緊張起來,對手終于坐直了身體,雙手從賭桌上移開,正眼看著曹核,問道:“所以說,今天不是來搖骰子,是來打架咯。” ☆、第54章 沈今竹攻心曹核桃,小霸王忙背后捉刀 曹核看清了對手的面容,那雙如深潭的眼睛有一種超脫了年齡的內(nèi)涵,沒有喜怒、更沒有恐懼,曹核這才明白,剛才對手不看自己,絕對不是怕自己,曹核也相信,哪怕是面對猛虎,那雙眼睛的主人應(yīng)該也不會露怯的——對手的眼神居然和他祖父錦衣衛(wèi)指揮使曹大人很相似! 一切還沒開始,曹核憑借這三年撞南墻的經(jīng)歷,覺得自己可能面對的是一塊鐵板,踢上去鐵板不會受傷,他的腿腳要疼上一陣子,真打起來,后果不在他掌控范圍內(nèi)。 但此刻若是認(rèn)慫,他以后還怎么在金陵城混下去啊,所以打架是不行的,但是賭局還可以進(jìn)行。 曹核坐回凳子上,說道:“誰說要打架了,我剛得了這把匕首,想試試鋒刃快不快?!?/br> 對手眨了眨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就像兩只黑蝴蝶一樣扇動翅膀,目光像是水洗過似的澄澈清亮,似乎有那么一丁點笑意,好像有那么一瞬間,曹核呼吸一滯:這人相貌生的實在不錯,李魚這個書呆子怎么會認(rèn)識這樣的朋友?品貌氣質(zhì)絕佳,到底是那家的小少爺呢?若是今日化敵為友,握手言和,定要結(jié)交一下,以后多個朋友多條路,在金陵城才混的開。 不過也就是那么一瞬間而已,之后曹核立刻拋開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恨不得一刀將對手那張漂亮的小臉劃爛了! 那對手說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你何苦拿這賭桌試刀?叫老板端一盤核桃切一切豈不妙哉!” 噗!又是一陣哄笑!曹核氣得又從凳子上站起來,此人屢次當(dāng)眾打臉,曹核覺得受到了前所未有侮辱,可他是個名副其實的核桃性子,色厲內(nèi)荏,對手越是肆無忌憚的主動挑釁,他越不是不敢輕舉妄動,只得轉(zhuǎn)移了目標(biāo),對著正在咧嘴狂笑的書呆子李魚吼道:“這是你和我的賭局,你自己不坐著,叫個不明身份的外人替你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外人,是我三哥?!崩铘~笑道:“那天我們賭詩文,你不也是請了旁人捉刀嗎?只可惜那人空有虛名,還是敗在我手里,說好了三局兩勝的,我們各勝一局,今日賭骰子是最后決戰(zhàn),怎么?你怕了?” 三哥?怎么以前沒聽說過?汪同知除了李魚這個干兒子,還認(rèn)了其他人?曹核迷惑不解。 話說三年前錦衣衛(wèi)同知汪福海在雞鳴寺和丟失多年長子汪祿麒相逢,順帶領(lǐng)走了五個小沙彌回家養(yǎng)著,并認(rèn)了李魚作為干兒子,無心插柳柳成蔭,誰知這干兒子雖是漁民的后代,看起來老實木訥,但卻是個過目不忘的讀書天才!汪福海如獲珍寶,聘請名師在家指導(dǎo)李魚功課,短短兩年時間,這李魚便從目不識丁到博覽群書,年僅十二就參加了今年春天的縣試,一舉奪得縣試第一名,這縣試第一名稱為案首,李魚年紀(jì)小,無字,所以人們都叫他為李案首。 像李魚這種少年天才,立刻就成為金陵城眾多家長嘴里“別人家的孩子”,李魚這種天才到變態(tài)的孩子,也就成為了金陵城同齡人的全民公敵!誰見誰厭、誰聽誰煩。自然就引起了曹核的注意,曹核最厭惡李魚這種“別人家的孩子”,覺得如果收拾了李魚,解了眾怨,為眾人出口氣,就能在金陵城隱形食物鏈上爬高一層。 而且曹核在金陵城摸爬滾打了三年,也有些紈绔子弟、游手好閑的勛貴子弟、沒落貴族的子弟看在他祖父曹大人位高權(quán)重、加上曹核出手大方的份上,自甘做低伏小追隨他四處玩耍,此時正是曹核確立自己老大威信的時候,收拾李魚的時機(jī)也恰到好處。 曹核想了法子,逼著李魚約定了三局兩勝的賭局,若是輸了,就要脫光衣服橫渡秦淮河!第一局是釣魚,曹核使詐,勝了世代為漁民的李魚;第二局比詩文,曹核請了外援,收買一個落魄舉人代替自己比試,結(jié)果這舉人居然敗給了李魚這個剛出爐的秀才手里,曹核李魚打成平手。 第三局就成了決勝局,回歸賭博本身,比最原始的搖骰子,關(guān)系到自己和干爹汪福海的面子,李魚就請了最擅長此事的“三哥”沈今竹迎戰(zhàn)曹核。 還是“三哥”厲害??!才一出場,就從氣勢上將曹核壓成渣渣了!李魚慶幸自己找對了人,雖然還沒開始,但是李魚對沈今竹充滿了信心,今夜肯定不用脫光衣服橫渡秦淮河了。 曹核見李魚對這個所謂的“三哥”那么信任,暗想糟糕,沒想到李魚這個書呆子還認(rèn)識擅長賭局的高手,他對付李魚肯定沒問題,但是這個神秘的三哥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 幸虧自己也有所準(zhǔn)備,從賭坊請了高手來給自己替戰(zhàn),曹核冷冷一笑,說道:“你有三哥,我也有拜過把子的兄弟,我們就賭搖骰子,看誰搖的點數(shù)大,如何?” 言罷,叫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迎戰(zhàn),那青年見自己比對手高出一大頭,有些尷尬,即使勝了,也贏的不光彩,但是想起曹核塞的銀子,還是硬著頭皮坐在凳上,還謙讓道:“小兄弟先請?!?/br> 沈今竹笑道:“你搖過來我搖過去的怪悶的,浪費時間,不如我們一起吧?!庇纸械晷《偷厝〔?,從岸邊折了幾支蘆花送到樓上來,摘了一朵蘆花往空中一吹,說道:“蘆花飛到空中便一起開始,落桌便開盅看點數(shù),何如?” 賭坊青年點頭說好,李魚先吹動蘆花,那如雪花般的蘆花就在大紅綢賭桌上飄飄蕩蕩,配合著賭桌兩頭搖動骰盅嘩啦啦的響聲,好像是雪中仙子在火中跳舞一般,場面很是好看。 曹核見了,心想這三哥真會玩兒,莫非是從京城里頭來的?不過聽他說話的口音,雖說是官話,但也是金陵本地的口音,到底是誰呢。 蘆花落在紅綢上,左右兩個骰盅幾乎同時落桌,揭開蓋子,居然都是兩個六點!打成平手。 曹核便彎腰又去吹蘆花,嘩啦啦骰盅如雨點般響動著,揭開一瞧,還是兩個六! 如此反復(fù)五次,均是如此,賭坊青年暗暗稱奇:他從小在賭坊長大的,能拿起筷子吃飯時便會玩骰子了,可以保證開十次都是兩個六,而這個小少年才多大,而且是世家子弟,如何也能將骰子玩的得心應(yīng)手? 這時觀戰(zhàn)的少年都有些疲了,第一次覺得驚訝、第二次覺得好玩、第三、第四就有些無趣、到了第五次,就司空見慣似的疲倦了。 沈今竹笑道:“再這么搖下去,恐怕把骰盅搖破了都辨不出勝負(fù)來,不如我們換一種賭法?!?/br> 曹核也是覺得如此,便將賭坊青年趕到一邊去,自己重新坐回凳子上,問道:“你想怎么賭?” 沈今竹說道:“賭嘛,玩的就是不可知的東西,誰都無法預(yù)測,看的是運氣,若都心有成竹,便不是賭。就像剛才搖骰子,我們比的是運氣嗎?當(dāng)然不是啦,比的是手、眼、心,還有力道,和比蠻力差不多,怪沒意思的。既然要賭,我們就賭運氣如何?你敢不敢?” 曹核暗想,這三哥說的沒錯啊,賭可不就是比運氣嘛,我此刻若是退縮了,在這些小弟面前下不了臺,以后怎么橫行金陵城?不如豁出去賭一把! “好!你要如何開這場只憑運氣的賭局?”曹核問道。 “這個嘛——”沈今竹信手拿起桌上的蓋碗茶茶盅,一口氣喝干了,打開蓋子,說道:“我們賭這茶碗里頭的茶葉是單數(shù)還是雙數(shù)?” 這倒是新鮮,而且賭的只是運氣,可是——曹核一笑,說道:“這個不好,數(shù)什么茶葉啊,女人才做這種小家子氣的事情呢,再說了,我怎么知道你事先有沒有和店小二串通好,事先數(shù)了茶葉單雙沖泡?” 沈今竹笑道:“你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不過你別忘了,這店是你事先指定的,要事先串通也是你做這種事情,我可來不及呢——你想賭個大東西啊,我想想。” 沈今竹站起來,在三樓河房上轉(zhuǎn)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指著秦淮河上行駛的各色豪奢的花船說道:“我們就賭這個吧,以一炷線香的時間,數(shù)一數(shù)經(jīng)過河樓的船只是單數(shù)還是雙數(shù)如何?誒,我可沒有耐心再想什么提議了,你若不應(yīng)戰(zhàn),就是認(rèn)輸?!?/br> 這個倒也可行,花船上非富即貴,那些客人也不可能事先知道會這么一個奇怪的賭局,誰都無法cao控,賭的就是運氣。 曹核點頭道:“好,我們就賭這個,不過只能數(shù)大花船,小的烏篷船不算數(shù)。” 沈今竹說道:“那是自然,萬一你的家奴見數(shù)目不對,私自下去租個烏篷船搖過去,我們就輸定了,四弟,你說一個,單還是雙?” 李魚將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給了沈今竹,說道:“三弟說了算?!?/br> 沈今竹點頭道:“那我就圖個吉利,選雙?!?/br> 沈今竹命店小二關(guān)閉三樓房門,說道:“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出,免得有人使詐傳遞消息?!?/br> 曹核見沈今竹如此,心道如此看來,這號稱三哥的心里也是沒譜的,不然怎么會如此謹(jǐn)慎,于是說道:“我就賭單數(shù)。” 一場賭運氣的賭局正式開始,一根線香在大紅賭桌上點燃,桌上放著一盤炒黃豆,每經(jīng)過一艘花船,便在骰盅里放一顆嘎嘣脆的黃豆。 叮叮,一顆顆的黃豆被投進(jìn)骰盅,線香一指長、頭發(fā)絲粗細(xì),約過了一盞茶左右時間,就只剩下黃豆長的一點點,馬上就能燒完了,輸贏即分。 李魚緊張的冒汗了,此時骰盅里的黃豆是雙數(shù),但是左邊一艘三層高的大花船即將行駛過來,他幾乎都能看清站在花船上青年士子們唇上口脂了!完了完了!這是要輸啊!難道我真要脫光了橫渡秦淮河嗎? 曹核得意洋洋的看著李魚,還有那個可惡的三哥,此時李魚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額頭上浮起黃豆大的汗珠,但這個三哥卻出奇的鎮(zhèn)定,他坐在凳子上托腮看著花船,居然還翹著腿,那慵懶隨意的姿態(tài),好像一副勝劵在握的樣子,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夠能裝的! 線香一閃一閃,快要熄滅了,眼瞅著花船快要過來了,但是突然調(diào)轉(zhuǎn)了船頭,向著岸邊駛?cè)?!曹核氣急,扶著欄桿大叫道:“船家!你們搗什么鬼!好端端的往前開著,怎么突然靠岸了?” 那船頭的龜奴扯著嗓子叫道:“我們船上有人打架受傷了!要送到岸邊去找大夫!” 話音剛落,線香就燒完了,骰盅里頭的黃豆依然保持著雙數(shù),三局兩勝,李魚贏了。眾人先是一陣 沉默,李魚回過神來,像個孩子似的拍手叫道:“我贏了!我贏了!” 曹核難以置信居然就這么敗了,可正如三哥所說,這完全就是賭運氣,今天不是他運氣不好,而是這三哥運氣太好了!明明花船都要開過來,船上恰好有人斗毆打架,要靠岸療傷,唉!這么辦,此刻若賴賬,便要被人瞧不起,若愿賭服輸,便要脫光衣服橫渡秦淮河! 總之兩種選擇都是丟人,曹核左右為難,偏偏此刻李魚不肯放過他,說道:“愿賭服輸,你脫還是不脫?” 男子漢大丈夫,被人瞧見又不會少塊rou,脫就脫,橫豎是晚上,游在水里誰知道我有沒有穿褲子?曹核被激起了血性,胸脯一挺,說道:“脫就脫!今兒運氣不如你們,改日再收拾你!” 欄桿下就是秦淮河,曹核果真翻過三樓的欄桿,當(dāng)眾就脫了衣服,好在這欄桿高低恰到好處,正好遮住了他臍下三寸的關(guān)鍵部位,曹核咬咬牙,赤條條的舉首赴清池了。 按照李魚了解的關(guān)于曹核的德行,還以為他會百般推脫了,沒想到居然這么爽快的脫衣了,李魚正待沖過去遮攔三哥越來越圓睜的眼睛,卻還是遲了一步,一個黑影嗖的一下迅速站在三哥前面,寬闊的肩膀正好擋住了三哥的視線。李魚收身不住,撞在黑影身上,他身形略單薄,被反彈了回去,差一點沒倒地。 李魚昂首一瞧黑影,訕訕的打了聲招呼:“楓哥?!贝巳吮闶俏簢睦蟻碜?、徐家八少爺徐楓,徐楓和李魚都是深秋九月底的生日,就大幾天而已,比沈今竹小兩個多月,那時已經(jīng)下霜了,霜葉紅于二月花,徐家這一輩人排行從木,便取名叫做徐楓。 李魚求助三哥沈今竹,沈今竹欣然赴約幫助四弟,沒想到這徐楓居然也跟來助陣,李魚覺得憑借徐楓的戰(zhàn)斗力,簡直是大炮打蚊子,多此一舉嘛,而且還要委屈徐楓充當(dāng)小嘍啰站在后面助威,連座位都沒有,也委屈他了,沈今竹是三哥,結(jié)義兄弟之間不用那么客氣,可是徐楓他并不熟悉,欠了人家這么大一個人情,以后怎么還呢?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李魚今日請來給自己助陣的大多是今年春天參加秀才考試的同科好友——五六個十來歲就考中秀才的天才小少年,論讀書都是天才,但論打架賭博基本都是戰(zhàn)五渣,他們?yōu)槔铘~助陣對抗曹核,一來是平日被曹核欺壓夠了,引起了公憤,二來是書生意氣,初生牛犢也不怕曹核這個虎犢子。 在場能真正幫上忙的首當(dāng)其沖是賭技高超的沈今竹,其次是武力值和身份都壓得住場子的大哥汪祿麒,汪祿麒是錦衣衛(wèi)同知的長子,也正因有他在,曹核不敢隨便對李魚動粗。而身份最高的小霸王徐楓是隱去了瞻園八少爺身份來為他助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