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知府大人一走,蘇通判自然也不回留下,看著自己的夫人跟誠之,嘆了口氣,也走了。 幾位姨娘倒是想留在別院,可安遠(yuǎn)傳了大老爺?shù)脑?nbsp;,叫送她們回冀州城,一場好戲就這么落幕,便再不甘心也不敢留下,只能隨著安遠(yuǎn)出別院回安府去了。 望著馬車沒影兒了, 安遠(yuǎn)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真有點兒不想回去,多少年沒見大老爺發(fā)過這么大火了,這丫頭還真是有本事,大老爺設(shè)了這個局,說穿了,不就是想讓她馴服嗎,誰想硬是鬧成了這樣。 進來,往安然的小院行去,到了外頭,卻見院門緊閉,自己婆娘在外頭候著,忙低聲道:“怎么著了?” 秦大娘往里努努嘴,小聲道:“都在里頭呢,剛進院就把人都趕出來了。”說著,嘆了口氣:“這姑娘的性子還真是硬,可越是怎么著,怕咱們老爺越放不下手,今兒我方才知道,這姑娘是真不想跟著老爺,以往我還當(dāng)是手段。” 安遠(yuǎn):“行了,好生伺候著吧,瞧著意思,往后不知要鬧出什么事兒來呢,真不知這姑娘倒是怎么想的。” 安嘉慕也想不明白,本說尋個機會馴服這丫頭,不想她竟拼著挨一巴掌,當(dāng)場鬧了出來,本怒到極致,可一看小丫頭腫的老高的小臉,滿心的怒意不知怎么竟消了個七七八八。 怒意沒了,就剩下心疼,想摸摸她的臉,卻不想被她飛快避開,一雙清亮的眸子直直看著他,竟讓他莫名有些心虛,半晌方道:“爺不會娶上官瑤,你放心?!?/br> 安然破諷刺的笑了一聲:“大老爺娶誰跟安然有甚干系?” 安嘉慕心里一堵,瞥見她的臉,心又是一軟:“爺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要怎樣,不管如何,你早已是爺?shù)娜耍@輩子還想去哪兒,只你跟了爺,想做什么爺都應(yīng)你,若想學(xué)手藝,爺把大江南北的名廚都請到府里來,讓你跟他們學(xué),若想出去,不管是江南還是漠北,爺都能帶你去,若嫌府里亂,就住在別院,若嫌別院不夠熱鬧,爺把青竹巷的院子給你,你想如何,只你說出來,爺都應(yīng)你就是,別跟爺使性子了,之前那樣說說笑笑的多好,何必鬧成這樣?!?/br> 見安然干脆扭過身子看都不看他 ,安嘉慕不禁想起崔誠之來,頓時嫉火中燒,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轉(zhuǎn)過來,強迫她看著自己,咬牙切齒的道:“莫非你瞧上了崔誠之不成,不然,做什么非要贖身出去,是想跟他雙宿雙飛?” 安然看了他半晌,忽開口道:“跟崔誠之什么干系,安嘉慕,我不想當(dāng)你安府的奴才,我只是想要自由罷了,你也不缺女人,何必非要與我糾纏?!?/br> 安嘉慕自是不信她的話,略思量,忽想到一個原因,聯(lián)想起這丫頭過往言辭間的意思,不禁道:“莫非你想做安府的正頭夫人?” 話一出口,卻見小丫頭眼里透出嘲諷:“大老爺盡管放心,安然無意高攀,只想得個自由身罷了?!?/br> 安嘉慕自是不信,反而覺得,她越是如此,越說明自己猜著了,仿佛找到了原因,不禁柔聲道:“你的身份,若此時續(xù)你進府,怕不妥當(dāng),且不用心急,爺愛你是真,自是不會委屈你,待爺替你尋個妥帖的身份,再續(xù)你進來便名正言順了,你瞧,爺對你是真的,你這丫頭就別跟爺鬧了成不,不怕你笑話,這些日子爺都沒睡一天踏實覺呢,一閉上眼,就是你這丫頭,雖沒過來瞧你,眼里心里卻都是你,今兒上官瑤打了你一巴掌,爺未來得及攔住,心里疼的什么似的,你放心,這一巴掌,爺早晚替你找回來……” 說著,湊上來想親她,卻給安然一個大力推了開去,快速往后退了幾步,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他,眼里充滿厭惡:“安嘉慕,跟你說實話,便你三媒六聘的娶我進你安府,我也不會答應(yīng),我這輩子根本就沒想過嫁人,即使嫁人,也必然會嫁給彼此喜歡,一心一意之人,即使有這個人,也永遠(yuǎn)不會是你,我們根本就是兩條路上的人,不該有交集,你放我自由,繼續(xù)做你風(fēng)流倜儻的大老爺不是很好,做什么非要勉強一個對于無意的女人,倒失了你堂堂安大老爺?shù)娘L(fēng)度?!?/br> 安嘉慕震驚的看著她,她臉上眼里的厭惡,是如此不容忽視,良久方道:“你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安然咬了咬牙,索性直接攤牌:“我的意思就是我不喜歡你,便我要嫁也絕不會嫁給你,所以,你跟我永遠(yuǎn)也不可能,還不如你現(xiàn)在放了我,或許還留著些許朋友之情,過后想起來,不至于恨的咬牙切齒,對彼此未嘗不是一樁好事?!?/br> 即便安嘉慕不想相信,可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了,這丫頭的確對他無意,她的意思自己也終于明白了,她要的是一心一意對她的男人,就如之前的安子和,不曾娶妻,更不曾納妾,外頭也沒有女人,清清白白。 而自己不僅有侍妾,有通房丫頭,外頭更是有個風(fēng)流的名聲,在她心里,安府的大老爺早已是劣跡斑斑不可救藥,哪怕她的身子給過自己,依然不會屈從,這是她的原則。 更何況,即便想不通原因,他卻相當(dāng)清楚,當(dāng)初那個給了自己的身子的丫頭,并非眼前的安然,如果真是一個人,也用不著自己費這么多心思了,更不會弄到這種地步。 換句話說,即使她是安府的丫頭,地位卑微,卻依然看不上自己這個安府的大老爺,別的丫頭眼里想也想不來的福份,對她來說卻是奇恥大辱。 安嘉慕想不明白,她這種想法從何處而來,卻也忍不住自尊心受傷,他是何人,他是安嘉慕,把安府的生意做到大江南北,把兩個兄弟一手拉吧起來,手眼通天的安大老爺,他有銀子,有勢力,有手段,有門路,女人之于他從來只是消遣,只他招招手,不知有多少女人,欣喜若狂的湊上來,莫不使盡全身的手段伺候他,何曾被女人嫌棄過。 高高在上的安大老爺忽然明白安然是真看不上他的時候,從一開始的不信,到現(xiàn)在的倍受打擊,忽的惱羞成怒起來,蹭的站起來,冷冷看著她:“你還真是不知好歹,你說的是,爺從不缺女人,又何必勉強你這樣一個不情愿的丫頭,倒降低了爺?shù)母裾{(diào),只一樣,你需記得,今兒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爺讓你贖身,只出了安府,從今往后跟爺便再無干系,爺再問你一次,果真要贖身嗎?” 安然大喜,哪想到瀕臨絕境卻忽有了如此轉(zhuǎn)機,想都未想:“只讓我贖身,明兒我便離開冀州府,而且,安然可以發(fā)誓,此一生都不再邁進冀州府一步?!?/br> 安嘉慕臉色更冷:“既如此,爺成全你?!眲e開頭拂袖而去。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安然都有些不能適應(yīng),怔怔在原地站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安遠(yuǎn)進來,拿著她的賣身契,安然才找到些許真實感。 安遠(yuǎn)頗復(fù)雜的看著她:“姑娘這是何必,大老爺對姑娘真心實意,跟了大老爺,這一生便有了著落,這么著對姑娘可有什么好處?” 安然搖搖頭:“大管事不會明白的,便安府再好,之于我也是個奢華的鳥籠子罷了,安然不是養(yǎng)在籠子里的金絲雀,與其如此,安然情愿做一只麻雀,便需四處覓食,卻自由自在?!?/br> 從自己的包袱里拿出十兩銀子交給他。 安遠(yuǎn)忙道:“大老爺吩咐了,說你好歹是府里的大廚,這贖身銀子就免了,也算大老爺最后給你的恩典?!?/br> 安然卻不禁失笑,那男人到底是惱羞成怒了,他這種男人是聽不得實話的,若他真是安子和……想到此,不禁搖搖頭,到了如今還想這些做什么,好容易得了自由,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緊。 想著,收拾了包袱,謝絕安遠(yuǎn)叫車把式送她的好意,背著包袱奔著莊子上去了,到了后門,尋了個莊子上的小子叫了大哥周泰出來,兄妹倆一起回了冀州府的鈴鐺胡同。 安然并未跟干娘細(xì)說跟安嘉慕的種種,只是說自己贖身出來,明兒就打算出冀州府,去外頭看看。 柳大娘以為她受了安子和的打擊,不禁勸道:“好人家多著呢,何必因為大管事就要去外頭,若你想,就在冀州府開個小館子,叫你大哥二哥給你打下手,娘時不時也能過去瞧瞧,倒有個照應(yīng),出去了兩眼一抹黑,你又是個女孩兒家,若讓壞人惦記上還了得?!?/br> 安然搖搖頭:“干娘只管放心,我會些防身功夫,尋常壞人能對付,再說,我扮成男裝,再謹(jǐn)慎些,想來不會有事?!?/br> 柳大娘還是覺得不妥,可見她去意堅決,也攔不住,只能連夜幫她收拾了衣裳行李,又叫周泰去府里請了老爺子跟兩位大廚過來。 師傅自來豁達,本來就想安然出去走走,自然不會攔她,只是交代她若有難處,去何處尋什么人幫忙。 兩位師兄極為擔(dān)心,卻見師傅應(yīng)了,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囑咐了安然許多話,聽說她要去兗州府,又幫她雇了個輛去馬車。 轉(zhuǎn)過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等著城門一開,安然就出了冀州城,師傅跟兩位師兄,干爹干娘兩位干哥哥,還有自己的小徒弟德福,一行人一直送到城外十里亭,瞧著安然的車沒了影兒,方才回轉(zhuǎn)。 二師兄忍不住道:“師傅您真放心讓小師妹自己出去啊。” 老爺子捋了捋胡子:“你師妹廚藝,對菜肴的領(lǐng)悟都已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頂級大廚,卻還是缺少些歷練跟經(jīng)驗,再說,她想完善她家的安記食單,也不可能總在冀州府待著,得長見識才行,更何況,安府的水太深,這丫頭一心鉆研廚藝,并無旁的心思,在安府再待下去,只怕會麻煩不斷,倒不如出去,外頭才是她天地,對她來說,冀州府終歸是太小了……” ☆、第 40 章 豬頭rou 現(xiàn)代的魯菜又分成了濟南菜,膠東菜與孔府菜,安然問了車把式,方知道大燕的兗州府所轄四州十三縣,真把她弄蒙了。 她心里想去的是濟南,這里卻沒有,最后想起濟南的特色,便問車把式:“哪個州有泉?” 車把式笑著告訴她:“齊州?!?/br> 安然便奔著齊州來了,發(fā)現(xiàn)自己真不能把古今瞎聯(lián)系,根本不是一回事兒,眼瞅看見了齊州的城門,安然就跟車把式結(jié)算了車錢,讓車把式回去。 站在齊州城外,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打扮,除了個子小,臉白了些,跟城門口進出的老百姓也差不多。 往城門走了幾步,忽發(fā)現(xiàn)城門的衙差正挨個盤問,安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安嘉慕后悔了,雖說拿到了賣身契,可安然也相當(dāng)清楚,如果安嘉慕不放過自己,哪怕有賣身契,自己一樣逃不出他的手心。 這里是古代是男權(quán)社會,安嘉慕是站在這個社會最頂尖的階層,自己之于他如螻蟻一般,好容易脫離他的掌控,自己再也不想回去。 想到此,忙往后退了數(shù)步,左右看了看,見不遠(yuǎn)的護城河邊兒上有片野生的葦子,入了秋一片金黃的蘆花,遠(yuǎn)遠(yuǎn)看去極有意境,安然便掉頭往那邊兒去了,不是想賞景,是看見了這片葦子旁邊有個破席棚。 不知不是不是釣魚者搭的,雖說有些小,還四下漏風(fēng),卻正好能遮蔽住她,安然從包袱里翻出胭脂水粉,又找出在冀州府就準(zhǔn)備好搗碎的香墨,放到一起,取了些河水在手心調(diào)開,就算簡易的粉底了,涂抹在臉上脖子上,對著河水照了照,沒了膩白的膚色,怎么看都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子。 覺得看不出破綻了,才收拾了東西往回走,跟著排隊的老百姓到了跟前,心還有些忐忑,尤其那兩個衙差,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安然還以為自己哪兒露餡了呢。 正忐忑,忽聽左邊的衙差指了指她手里的刀盒:“這是什么?” 安然刻意粗著聲音說:“官爺,我是外鄉(xiāng)來的廚子,這可是我吃飯的家伙。” 廚子那倆衙差一聽,頓時眼睛一亮,卻又打量安然一遭,又頗有些失望:“你這小子才多大,就敢稱是廚子,糊弄俺們不成?!?/br> 安然忙道:“我真是廚子,冀州府來的?!焙鱿肫鸫蟾抛约耗昙o(jì)太小,這倆衙差才誤會自己說謊,便道:“官爺,我來齊州就是聽說齊州的廚子手藝高,是來學(xué)手藝的。” 那倆衙差臉色緩了緩:“算你這小子有見識,如今伺候萬歲爺?shù)念^一位韓御廚就是我們齊州的廚子,如今的天下第一廚,我們齊州的廚藝天下聞名,你這種外鄉(xiāng)來的小子,隨便學(xué)一兩招兒都受用不盡?!?/br> 安然:“可是,可是?!?/br> 那兩人見安然態(tài)度謙恭,心情大好,擺擺手:“還愣著干啥,進去吧。”說著,對后頭排隊的揚聲吼了一句:“有廚子自己言語一聲啊?!?/br> 安然心里頗覺詭異,沒聽說進城還要盤問是不是廚子的。 進了齊州城,一時不知往哪兒走,卻見人來人往,不一會兒就有個衙差引著幾個臉大脖子粗的漢子往東邊走,不禁更是納悶。 見不遠(yuǎn)有個賣甜沫的攤子,熱騰騰的甜沫在鍋里攪一攪,記憶中的香味飄過來,安然忽覺餓的不行,便走了過去。 甜沫是濟南人喜歡的早點,現(xiàn)代已經(jīng)成了頗著名的小吃,就像北京的酸豆汁兒,天津的煎餅果子,河南的胡辣湯,這些小吃都是老百姓平常吃的,做法兒遠(yuǎn)不如那些知名大菜復(fù)雜,卻有著屬于它們自己的味道。 現(xiàn)代的時候,安然只要去濟南必要就著煎餅吃一碗甜沫,體會一下那份泉城獨有的滋味,如今看見這熟悉的吃食,哪怕不是濟南人,竟也不禁引動了些許鄉(xiāng)情。 時候有些晚,過了吃早飯的時候,攤子上的食客稀稀落落,安然坐下要了一碗甜沫,一套煎餅,老板是位五十多歲的婦人,地道的齊州人,大概見安然不像本地人,便問了句:“聽小哥的口音不是我們齊州人吧?!?/br> 安然點點頭:“我是冀州來的。” 老婦人笑道:“外鄉(xiāng)人吃俺們這東西的不多,小哥倒是個內(nèi)行?!?/br> 沒什么生意,老婦人就跟安然嘮了起來,安然正好跟她掃聽:“今兒齊州莫非有什么事兒,怎這般熱鬧?” 那老婦笑道:“可不熱鬧嗎,今兒知府大人匯聚齊州八大館子的東家大廚,在衙門對面搭了火灶,招募廚子,不管哪兒來的,只要有真本事,上去露一手,過了幾位東家大廚的眼,就能參加三天后的廚藝大賽,頭三名舉薦進京,若有造化,沒準(zhǔn)就成御廚了,招賢榜早半個月就貼出去了,如今天南海北的廚子都恨不能往齊州來呢?!?/br> 招賢榜?安然不禁愣了愣,這位倒是比冀州知府的招兒高多了,這么選廚子,兗州府舉薦上去的人,自是比別的州府強多了,這位知府大人怕是把選御廚當(dāng)成自己仕途的捷徑了,畢竟兗州府出了一個韓子章,就等于有了活招牌。 吃了一碗甜沫,安然肚子里有了底,跟老婦人問了具體方向,便奔著知府衙門去了,剛拐過衙門所在的那條街,安然就驚了,這人山人海的。 卻也有些可笑,大概是見熱鬧大,把做小買賣的也吸引了過來,沿著街兩邊擺了攤子,賣吃食,賣玩意,還有撂地兒說相聲的,要多熱鬧有多熱鬧,不是事先問了賣甜沫的老婦,安然說不定以為是廟會呢。 好在安然個子小人瘦,七拐八繞倒是擠到了最前頭,見前頭靠著墻搭了高臺上,一溜坐著十好幾位,中間一個中長臉,留著胡子四十多歲男人,穿著官府,估計是兗州知府,旁邊肯定就是館子?xùn)|家跟大廚了。 底下的空地上盤了一溜火灶,鐵鍋,食材,調(diào)料一應(yīng)俱全,旁邊有四張桌子,后頭坐著幾個師爺打扮的人,拿著筆正在登記,前頭派著四條長龍的廚子。 側(cè)面是初選的,考的是刀工,切得是蘿卜絲,這會兒蘿卜絲已經(jīng)裝了十幾筐,過了這一關(guān),后面是雞籠子,考的是整雞脫骨。 第一關(guān)刀工曬下去了百分之九十,第二關(guān)整雞脫骨,又去了好幾位,剩下的也沒多少了,最后就是上灶,后頭一溜評委商量好菜,叫衙差舉著牌子出來,上頭寫著菜名,高臺上專門設(shè)案燃香,以一炷香為限。 流程雖多,卻絲毫不亂,可見這樣選廚子的法子,這位知府大人怕是用不少回了,就是不知道當(dāng)初的韓子章是不是也是這么選上去的。 雖說廚子不少,可有真本事的卻不多,大多都是想碰運氣濫竽充數(shù)的,也有名副其實的,例如現(xiàn)在這個正切蘿卜絲的漢子。 別看五大三粗,手底下的活兒卻不差,那把廚刀在他手里使的游刃有余,切出的絲兒異常軍均勻,跟旁邊幾個湊數(shù)的一比,高下立現(xiàn)。 旁邊那位負(fù)責(zé)評判的都不覺走了過來,等他切完點點頭:“果真好刀工?!卑阉械锰}卜絲拿到了高臺上,不一會兒回來問了句:“敢問這位師傅,是南派還是北派?” 那漢子說了聲:“俺在南邊學(xué)了十年廚。”就見那位頗遺憾的道:“那對不住了,您還是另謀高就吧?!?/br> 那漢子不樂意了:“你們的招賢榜上不是說不論南北嗎,怎么這一聽南邊兒學(xué)的廚子,就讓俺回去,俺雖在南邊學(xué)的手藝,卻是正經(jīng)的齊州人,就這么讓俺回去,俺不服?!?/br> 那管事的瞧著倒是個好心人,見他嚷嚷,忙低聲道:“你這人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的,你們南派的廚子風(fēng)光了多少年,壓的北派頭都抬不起來,如今頭一位的御廚可是北派的韓大廚,五年前贏了你們南派的鄭御廚,才有今兒的體面,心里忌諱南派呢,能巴巴的選一位自己對頭進宮嗎,所以說,你們南派的手藝再好也白搭,費這勁兒干啥,更何況,如今選上去的可都是北派廚子,夾著你一個南派的,有你的好兒嗎,不過,你若說自己是北派的,倒可以通融一二,怎么著,想好了不?” 漢子大腦袋搖了搖:“俺師傅是南派的,俺要是認(rèn)了北派,豈不是欺師滅祖,若如此,往后在咱們這行可沒法混了,既不成就算了。”撂下話,收起刀大步而去。 安然不禁皺了皺眉,還真讓大師兄說對了,韓子章排除異己,從這齊州的廚藝大賽便可見一斑,不管此人廚藝如何高明,僅這份狹隘就跟師傅差遠(yuǎn)了,還敢稱天下第一廚,真夠不要臉的。 而這南北之爭,恐怕隨著一年一年的廚藝大賽,會更加嚴(yán)重,長此以往對廚藝的傳承只怕沒有好處。 不管南派北派,都有它們的自己所擅長的技法跟菜肴,若能取長補短,廚藝必然會發(fā)展,像韓子章這種一味打壓,只會起到反效果。 師傅當(dāng)年的一念之仁,卻讓事情變成這樣,不知師傅若見到眼前的境況,會不會后悔。 表面上為了招賢,其實卻是排除異己,廚藝后面是丑惡的名利之爭,這樣的廚藝大賽,實在也沒看下去必要了。 安然好容易擠了出去,剛要喘口氣,卻不想忽然從旁邊竄過來個小子,直直朝自己撞了過來,安然后頭就是墻,自己若是閃開,這小子怕得撞個頭破血流,忙伸手抓住他:“站穩(wěn)了,仔細(xì)撞上墻?!?/br> 那小子頭也未抬,從安然側(cè)面哧溜一下跑了,安然覺察不對,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果然,腰里的錢袋沒了,虧了自己好心原來這小子是小偷,安然怒起來,抬腳追了過去。 不想這小子極滑溜,專往人群里頭鉆,安然也就追了兩條街,就找不見人了,倒把她累得夠嗆,扶著墻,彎著腰喘勻了氣,左右看看竟不知跑哪兒來了。 聽見前頭仿佛有水聲,就順著尋了過去,出了小街是一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想來下頭有泉眼的緣故,河邊兒有幾個婦人正在搗衣,還有兩個正把菜籃子浸在河水里洗菜,河邊兒植了柳樹,變黃的柳葉落在河水里,隨著河水飄飄蕩蕩,別有一番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