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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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計怒笑道:“禮部尚書韓海算個什么東西?咱家大掌柜可是高家的親戚!你這是太歲頭上動土,你就等著瞧吧!” 高展明等的就是這句話,啐道:“高家的親戚?真是吹牛不打草稿!高家哪個親戚?該不是你胡扯的吧!你以為爺是嚇大的?” 那伙計不甘示弱:“咱大掌柜是高家舅爺?shù)挠H侄子!” 高展明心中狂喜!果然,和他猜的一樣!這位高家的好舅爺可不就是唐乾嗎!他把唐雪騙得團團轉(zhuǎn),唬得她把興隆香鋪這棵搖錢樹以五百兩銀子的賤價盤給了自己的侄兒,其實最后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中!他真是狗膽包天,仗著唐雪信任他不會查他,連香鋪的名字都不改,只怕背地里還打著唐雪和高展明的名頭騙生意賺錢呢!真是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盤! 高展明假裝有些害怕,卻梗著脖子道:“什么舅爺?shù)挠H侄子,這么遠(yuǎn)的親戚也敢攀,好不要臉!只怕高家人根本沒把你們放在眼里,爺今日就是砸了你的鋪子,他們也不敢拿我怎么樣!”邊說邊撩開門簾向外走。 那伙計也有所忌憚,不敢對高展明如何,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罵罵咧咧的。高展明就這樣一路大搖大擺出了香鋪,引鶴正在外面牽馬候著,高展明對他眨了眨眼,引鶴立刻扶他上馬,牽著馬離開了興隆香鋪。 過了一段路,高展明讓引鶴拐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子里,然后把劉大派來暗中跟著他的武仆招出來,囑咐道:“你們兩個,立刻去查我剛才去的那間興隆香鋪如今的掌柜是誰,平日最喜歡去什么地方,喜歡什么東西。查得越詳細(xì)越好,但一定要快,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手段,明天中午之前查出來回稟我!做成此事,我必有重賞!” 那兩名武仆得了令,立刻就去了。 高展明回到府上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他匆匆換下衣服,便去找唐雪。 唐雪正在房里用膳,見高展明來了,吃了一驚,忙叫他到自己身邊坐下:“明兒,吃過了沒有?陪娘一起吃點吧?!?/br> 高展明對一旁服侍的婢女道:“你們都下去吧?!?/br> 唐雪有些糊涂地看著高展明,但并沒有出言反對。 待眾人都退下后,高展明轉(zhuǎn)臉對唐雪笑道:“明兒很久沒有跟娘一起吃過飯了。這頓飯,就讓明兒服侍娘吃吧。” 高展明心里知道這些大戶人家,身份越高的,規(guī)矩就越多。每個主子的飲食、日程安排都不同,雖說是住在一個府邸里的親母子,可府邸那么大,兩處來回要好些時候,見一面都不容易。高展明又常年住在宗學(xué)里,每日晨昏定省都免去了,怕是母子倆平日一起吃頓飯也要逢年過節(jié)才有機會。就因為這樣,他們母子間的感情多少就生疏了,唐雪有什么事,不找自己的親生兒子商量,卻全都聽她那位庶弟的。 高展明伺候唐雪吃完了一頓飯,唐雪握著高展明的手來到燭火明亮處,愛憐地打量著他:“明兒,讓娘好好看看,娘都好久沒有仔細(xì)看過你了?!?/br> 高展明反握住唐雪的手,道:“娘,明兒已經(jīng)長大了,再過幾個月,明兒就快十七歲了。” 唐雪抬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是啊,我的好孩子,一轉(zhuǎn)眼,你都長那么大了?!?/br> 高展明道:“娘,孩兒是男子漢了,已經(jīng)能夠挑起擔(dān)子,照顧娘了。” 唐雪連連點頭:“哎,哎。”目光慈愛的看著高展明,卻沒有動容。她并沒有將高展明說的話放在心上,高展明在她心里還只是個孩子罷了。 高展明道:“家里的情況,明兒心里都清楚。因此這些年在宗學(xué)里念書,明兒也學(xué)了一些算寫看帳的本事,想重振家業(yè)?!?/br> 唐雪不悅道:“你學(xué)那些做什么?你只需學(xué)好治國會略,讓你那幾位叔叔伯伯對你刮目相看,日后能在朝中謀份差事就夠了。商賈是下等的奴才做的,沒的讓人帶壞了你!” 高展明忙道:“娘,我明白。只是如今家里的產(chǎn)業(yè)已不夠謀生,明兒在學(xué)中讀書,心里也不安啊。學(xué)中的課業(yè)并不緊,明兒足以應(yīng)付,還有些余裕的時間,明兒想著若能幫家里做些事也是好的?!?/br> 唐雪道:“那些事讓你舅舅去做就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 高展明心里暗道唐雪實在是糊涂,骨髓都快被人吸干凈了,還把別人當(dāng)好人。然而他眼下必須說服唐雪才行。他明天一定要讓唐乾把賬本全都交出來,如果唐雪偏幫唐乾,他的事情就難辦了,可是如果唐雪肯幫他,那么唐乾就沒有理由不交。唐乾是個婢女生的,而且武安侯已經(jīng)被削了爵位貶謫出京了,唐乾什么都沒有,唯一有的就是唐雪的信任,因此想要扳倒他,說難其實也不難。 高展明道:“娘,其實是這樣的。堂兄知道我們的窘境,因此想支援我們一些產(chǎn)業(yè)。他想知道我們家如今具體的境況如何,待我復(fù)學(xué)之后,要回稟于他。我知道舅舅是個能人,不過堂兄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有此打算,我不想回稟他的時候一問三不知,讓他看不起?!?/br> 唐雪問道:“哪位堂兄?” 高展明道:“高子藝。” 唐雪若有所思地頷首:“是他。他倒是個善心的。我還以為是子……”說到一半,自己把話頭截住了,愧疚地睨了高展明一眼。這兩年高華崇是如何欺負(fù)高展明的,她也有些耳聞。這件事,她也是有責(zé)任的。 高展明道:“明日我想叫舅舅把賬本都拿來給我看看,我只想知道個大致的情形,娘意下如何?” 唐雪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了你吧。明日你舅舅來了,你自己跟他說便是。” 高展明聽到唐雪松口,頓時喜上眉梢。只要唐雪肯松手讓他查,事情就已成功了一半了!他一共告了三天的假,如今已去了一天,還剩下兩天的時間,看他如何將唐乾收拾的心服口服! 第八章 明察 翌日早晨,高展明去唐雪那里請了安回來,正在整理昨日收集的情況,丫鬟跑進來通報:“爺,外面有兩個奴才想見您?!?/br> 高展明忙道:“讓他們進來?!?/br> 不一會兒,高展明昨日派出去的兩名武仆進來了。高展明忙擯退旁人,聽他二人匯報。 他們已查到了興隆香鋪掌柜的身份,果然就和那伙計說的一樣,那掌柜是唐乾的內(nèi)侄,名叫蔣堅,平日不學(xué)無術(shù),根本不去鋪子里看生意,染了一身紈绔子弟的惡習(xí),專喜歡過聲色犬馬的日子。最近蔣堅看上了百花樓的一個女伎香梅,每日留戀百花樓中,聽說前幾日還為了那女伎和人大打出手。 高展明聽了之后,伊始有些困惑,不明白唐乾為何挑選這樣一個無能的人擔(dān)任興隆香鋪的掌柜,不過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正是因為蔣堅不學(xué)無術(shù),他不管鋪子里的生意,說明實際上真正管事的人是唐乾,最后銀子都落進了唐乾的口袋里! 武仆問高展明:“爺,接下來還要做什么?” 高展明思忖片刻,道:“你們?nèi)ソo我盯著蔣堅,如果他今天還去百花樓,就照我說的做。如果他不去,你們就另外想法子?!闭f罷在那兩名武仆耳邊如此這般叮囑了一番。那兩個武仆領(lǐng)了命,立刻告退辦事去了。 沒過多久,又有丫鬟進來:“爺,舅爺入府了?!?/br> 高展明忙道:“走,我們?nèi)シ蛉四抢?。?/br> 高展明來到唐雪處,沒過多久,唐乾就來了。三人先是客套地拉了一番家常,高展明將話引到生意上,道:“舅舅,我先前在學(xué)中念書的時候,雖常受人欺辱,但子藝堂兄卻一直十分照顧我。他知曉我家中的困境,恰好他在京中也有幾處外業(yè),他便與我提過,贈幾處外業(yè)于我,也好緩解我們家的困窘。” 唐乾一聽,立刻喜上眉梢,道:“有這等好事?看來高家里也難得有幾個有良心的。我就說讓你在學(xué)中讀書是件好事,你與你那些堂兄弟們住在一起,聯(lián)絡(luò)感情,他們就不會忘了你。”他手里雖然把持著高元青留下的營生,可因為他經(jīng)營不善,油水一年比一年少了。這幾年他雖用了手段將原本屬于唐雪母子的幾處外業(yè)都收入他自己囊中,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又怎會知足?若能再多幾樁營生,他能撈的銀子就更多了! 高展明微微一笑,道:“只是我先前端著面子,便拒絕了此事?!?/br> 唐乾一驚,臉立刻垮了下來:“你拒絕了?明兒,你怎么那么糊涂!高子藝贈你幾處外業(yè)又如何,這是高家欠你們母子的!他們一個個富可敵國,卻偏偏你們母子過著這樣貧苦的日子!你也是高家嫡系,這難道公平嗎?他分你幾處營生,實在是他該做的事,還晚了許多年呢!” 高展明虛心受教:“是,舅舅說的極是。昨天經(jīng)舅舅指點,明兒已豁然開朗,后悔不迭。面子都是空的,若沒有錢,誰還看得起我這張面子?更何況,有舅舅這樣的人才在,堂兄若是贈我?guī)滋帬I生,交給舅舅打理,興許過幾年做得好了,我連本帶利還他,就不欠這人情了?!?/br> 高展明一通話捧得唐乾十分受用,喜道:“正是這個道理,明兒果然是聰明的孩子。” 高展明道:“我打算過幾日回到學(xué)堂里,再跟堂兄說起這話,還是求他將幾處營生給我,畢竟我們家正是缺錢的時候。舅舅說呢?” 唐乾連連點頭:“乖孩子,合該如此?!?/br> 高展明鋪墊已夠,心中冷笑一聲,終于將話引到正題上:“只是先前堂兄問我,我家中的田地和買賣規(guī)模如何,主營何事,我卻一樁都答不上來。我昨天找劉大討要賬簿,本想先看看帳,好大致弄個清楚,可劉大說,家里只有公中的賬簿,外業(yè)的帳,已經(jīng)幾年沒有送來了。我想賬簿都在舅舅手里,不知舅舅可否拿來給外甥看看?” 唐乾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花了好大力氣終于將唐雪哄好了,現(xiàn)在高展明家的外業(yè)全是他一手遮天。然而劉大是個精明人,只要他把賬簿送來,漏洞百出的賬簿一定逃不過劉大的眼睛,因此他為了瞞天過海,想了借口再不將帳拿到高府上來。沒了監(jiān)督,他做事愈發(fā)有恃無恐,這些年中飽私囊,把高家的營生吞了七七八八??墒乾F(xiàn)在高展明要看賬本,他怎可能拿出來給他看? 唐乾忙道:“看什么賬本,那東西又龐又雜,多少奴才動過,污穢的很,沒的污了你的手。你想知道什么,問舅舅,舅舅告訴你便是?!?/br> 高展明道:“我想把家中營生都弄清楚,只聽舅舅說,怕是聽不明白。若能結(jié)合賬本看,我哪里不清楚,就請教舅舅,總能能全面透徹些?!?/br> 唐乾道:“看帳是奴才做的事,你堂堂高家嫡子,別降了自己身份?!?/br> 高展明見他說什么也不肯把賬本交出來,便轉(zhuǎn)向唐雪,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唐雪。 唐雪猶豫道:“乾兒,你就把帳拿來給明兒看看吧。高子藝有心幫咱們,是好事,若是明兒能在他面前說出些門道來,興許能掙幾分面子?!?/br> 唐乾沒料到連唐雪都幫著高展明問他要賬本,登時有些急了,訕笑道:“我的好jiejie!那些賬本又雜又亂,好幾箱子?xùn)|西,運過來都要好些時間。又經(jīng)傳過多少奴才的手,誰知道那些下人身上有沒個臟病的,明兒身子原本就弱,若是讓他沾上了什么病,你我還不得心疼死!” 唐雪聽唐乾這樣說,登時又猶豫了:“那……” 高展明忙截住她這糊涂娘的話頭,道:“莊子離咱們府上也不遠(yuǎn),不過兩三柱香的腳程,運幾箱賬簿子來,用不了多大功夫。正巧現(xiàn)在也午間了,舅舅你命人把賬簿送來,我們一起用午膳,想是午膳用完了,賬本也該送到了?!?/br> 不等唐乾反駁,他忽作驚訝地“啊”了一聲,捂著嘴吃驚地看著唐乾,憂心忡忡道:“我先前聽學(xué)中子弟議論,說我們家的外業(yè)一日比一日敗了,怕是再撐不了幾個月。舅舅,我知道你怕我和娘擔(dān)心,因此總是報喜不報憂,有什么事你都自己擔(dān)著。你再三推脫,不肯將賬本送來,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有人暗中給咱們使絆?生意是不是快做不下去了?舅舅,你可千萬別瞞著我們啊!” 唐雪一聽此話,立刻也急了:“乾兒,到底怎么回事?” 唐乾沒想到高展明竟會這么說,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yīng)對:“沒有、沒有,明兒,你別聽人胡說?!?/br> 高展明道:“若沒有,舅舅就把賬本拿來看看又如何?” 唐雪這回也幫腔道:“是啊,乾兒,你就把賬本拿來讓明兒看看吧,難得明兒有心?!?/br> 唐乾見他們母子連成一氣,這下也終于沒的推脫了。他猶豫片刻,看了眼惶恐的唐雪和一臉懵懂的高展明,心中默道:這對母子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油價米價都弄不清楚,便是把賬本拿來,料想他們也看不懂的。既然他們一心要看,拿來讓他們看看就是!量他們看不出名堂!便是有什么疑惑,屆時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還怕不能唬過去?自己如今再三推脫,反倒惹得他們疑心了。 因此唐乾只得道:“既如此,那我就派人去把賬本取來給明兒看便是。只是那濁物實在污穢,我再命人送一副真絲手套來,別弄臟了明兒的手。”說罷便起身推開門,招來一個小廝,如此叮囑一番,那小廝便出去了。 高展明端起茶盞,垂下眼,將自己的笑意隱藏在熱茶的氤氳霧氣之后。 第九章 下馬威 不多久,兩箱賬本被便送來了。唐乾笑道:“都在這里了?!?/br> 高展明打開箱子,拿出一本賬冊,隨意翻了翻,又去拿另一本。 唐乾仔細(xì)觀察著高展明。高展明根本就沒有用心看賬本上的內(nèi)容,而且還時不時皺眉,似乎很苦惱的樣子。唐乾心中暗暗嘲笑: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少爺,便是你有心看賬本,你能看得懂嗎?費這功夫讓人將賬簿子送來,到頭來,是黑是白,還不是靠著自己這張嘴隨便說? 唐雪稀里糊涂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見他一副不甚明了的樣子,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唐乾,望他能講解幾分。 然而唐乾今日被高展明激得不得不將賬簿送來,心里正憋著火呢。他靜下心仔細(xì)想想,高展明激他的話可謂步步為營,他這個外甥從前可沒有這樣的心計城府,突然之間說要查賬,想必是背后受了什么人的挑唆。那人不是劉大就是高天文,想是對他起了疑心,總之一定是高家那邊的人在鬧鬼!既然高展明要查,那就讓他好好查,必須趁這個機會殺殺他的威風(fēng),若不然,指不定以后他還要怎么發(fā)作呢! 高展明到后面連賬簿也不翻開了,只看賬簿的封面。過了一會兒,他將賬本放下,悠悠一笑,道:“做了這么多的帳,舅舅真是辛苦了?!?/br> 他這話話中有話,唐乾卻沒能聽出他話中的深意,面有得色道:“不辛苦,為了你們娘倆,怎么能說辛苦!” 高展明不緊不慢地捧起茶碗喝了一口,道:“明兒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請教舅舅?!?/br> 唐乾心想,高展明連帳都沒看,想是根本看不懂,連如何下手都不知道。他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你只管問,舅舅知道什么,全都告訴你?!?/br> 高展明緩聲道:“這里的賬本,好像不全吧。明兒想問舅舅,余下的賬冊在哪里?” 唐乾一怔,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了:“什么?” 高展明根本就不用細(xì)看賬上的內(nèi)容。他只對了幾個數(shù)字,就知道這里的帳全是假賬。每本賬簿的封面上都有起止年月的記載,他方才翻了翻,發(fā)現(xiàn)前幾年的賬本較為詳細(xì),一個月至少就有兩三本,而近兩年來,三五個月的帳都合計在一本簿子上了,而今年的帳則一本都沒有!原因很簡單,以前唐乾是要把賬本送到府上來公檢的,因此即使做假賬也得做的細(xì)致些才是。而這兩年,他已經(jīng)說服了唐雪再不用把帳送來,省下了許多做賬的功夫,因此做出來的假賬也就粗糙濫制了。 高展明道:“如今已四月了,今年的帳,為何一本都不見?” 唐乾忙道:“今年只過了四個月,賬本到年終還要合計一回,是故沒有送來?!?/br> 高展明道:“寅武三年之前的賬簿,一年少說也有二三十本帳,為何寅武三年之后,一年就只有兩三本賬了?” 唐乾面上一抽,干笑道:“明兒,你平日不理家業(yè),因此不知其中緣故。近兩年來,生意愈發(fā)難做了,再加之家中困窘,缺乏銀子周轉(zhuǎn),為了保全主要的經(jīng)營,我和你娘不得不賣了幾處產(chǎn)業(yè)。田地鋪子少了,賬簿自然也就少了?!?/br> 高展明道:“我們家主要的產(chǎn)業(yè)是什么?” 唐乾道:“玉器和銀器。” 高展明挑眉:“不是吧舅舅。高家當(dāng)年分家的時候,為了避免兄弟相爭,因此每人分得的營生都是不相沖的。如果我記得沒錯,我們家分得的幾處經(jīng)營主要是香料、絲綢,接著才是玉器和銀器,如何玉器和銀器才成了主業(yè),甚至為了保全玉器和銀器的生意,放棄了我們原本最大的外業(yè)?” 高家最早就是靠著商賈發(fā)家的。高家人所以權(quán)勢滔天,除了他們在朝堂中占據(jù)高位之外,還因為他們的經(jīng)營涉及全國主要產(chǎn)業(yè)。安國公主管全國鹽業(yè),光這一塊,就足夠他吃上幾輩子。而高元青生前分得的則是幾處奢侈昂貴物的生意,香料、綢緞、金銀器文玩全都有涉及。而在汝南的參寧侯高元蘭則坐擁數(shù)處礦產(chǎn),可開礦鑄銅,亦是富甲一方。天下人的營生都握在高家手中,他們又怎會不權(quán)及至尊? 這下唐乾笑不出來了。高元青死的時候,高展明只有一歲。高元青一死,他們家就落敗了,幾處經(jīng)營被高家兄弟們以“暫管”的名義收去,至今也未歸還。另有不少人與他們競爭這些生意,生意的規(guī)模也被迫縮小了不少。然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高元青留下的產(chǎn)業(yè)已從涉足全國縮減為只有京畿附近的一塊,他們家每年的收入也是十分可觀的??墒沁@些事情高展明并不清楚,唐雪是個糊涂人,自己都弄不清楚,更何況教導(dǎo)兒子?她一直以為家中不缺錢,在唐乾接手之前,她就已經(jīng)被不少人騙去了許多產(chǎn)業(yè),唐乾一來,將她哄得不知天上人間,就把所有事物都交給唐乾打理了。 唐乾一直以為,高展明連家中做什么營生都不知道,沒想到高展明竟然都清楚!可他如果從前就清楚,也不會任自己胡作妄為到今日,想必他也是最近才知曉這些事的。 唐乾恨得咬牙切齒:還會有誰?高展明必定是受了高家那些人的教唆,才會布下這個局來查他!該死的高家人!他們唐家和高家結(jié)親,他沒沾上光大富大貴也就罷了,如今好容易弄些銀子,高家的那些混賬竟然還教唆高展明來翻他的底! 然而唐乾雖然惱恨至極,面上卻半點也不敢露,只道:“明兒,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高展明冷笑道:“是誰教我的又有什么要緊?難道我還說錯了不成?” 唐乾擦了擦頭上的汗,道:“明兒,這話說假也不假,只是那都是十幾年前的老黃歷了。這么多年過去,天下的形勢早已變了,香料、絲綢等生意實在難做,近年來更是有不少人與我們爭利,就說香料生意,最近京中風(fēng)頭最盛的香料鋪子是恒源香鋪,已擠得我們難以再把生意做下去了。正因為這樣,我們才不得不棄軍保帥啊?!?/br> 又道:“明兒,你是不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撥,才來質(zhì)疑舅舅?舅舅這些年,為你們娘倆勞心勞力,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生意經(jīng)營不善,是舅舅的責(zé)任,舅舅也心懷愧疚,可你若是質(zhì)疑舅舅的心意,那可叫舅舅太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