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輕輕撫了下她一側(cè)臉龐，朝她微微一笑，隨即從床邊站了起來，關(guān)掉臺燈，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

    “感謝你給我機(jī)會見了你女兒，費(fèi)斯先生。打擾您了。我走了。再見！”

    卡爾順手帶上房間的門，拿過自己的帽子戴了上去，朝一直徘徊在瑪格麗特房間門口的布朗·費(fèi)斯告了聲別，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布朗·費(fèi)斯站在門邊，望著前方那個很快消失在巷子里的背影，臉上難掩憂慮之色。

    ————

    “回去嗎，霍克利先生？”

    他上了停在巷口的車上后，司機(jī)問道。

    卡爾點(diǎn)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后，報(bào)了一個地址。

    司機(jī)微微一怔，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見他靠在座椅上，目光平視著前方，神色冷漠異常，立刻收回目光，駕車迅速駛離了湯普森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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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jīng)是深夜了。多蘿西還靠坐在臥室床邊的地毯上發(fā)呆。

    她披頭散發(fā)，目光怔忪，臉上帶著沒有洗掉的殘妝，身上只掛了件薄薄的睡衣，一邊吊帶滑落到胳膊。

    房間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幾個酒瓶，以及凌亂的、被隨意丟棄在地上的衣裙、高跟鞋。

    房間的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jìn)來。皮鞋鞋底落在地板上，發(fā)出清晰的腳步聲。

    那個人最后停在她的面前。

    多蘿西的視線落到那雙踩在被她隨手丟在地上的蕾絲襪帶上的擦得錚亮的男人皮鞋上，光裸的肩膀微微瑟縮了一下，慢慢抬起眼睛，對上了一個男人的視線。

    他的嘴里咬著一支香煙，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面無表情。

    “卡爾……”

    多蘿西顫抖著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忽然像是意識到什么，慌忙理了理頭發(fā)，朝他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

    “酒醒了？”

    卡爾冷冷開口道。

    多蘿西的笑容降在嘴角邊。片刻過后，她的眼睛里忽然閃現(xiàn)出淚光，朝他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他。

    “原諒我，求你原諒我吧。我是喝醉了，一時氣不過才去找她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沒做……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求你原諒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我實(shí)在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聲音顫抖個不停，眼淚沿著臉頰掉落了下來。

    “把你的手拿開，多蘿西?！?/br>
    卡爾說道。聲音平靜，就像他此刻那張不帶任何表情的臉一樣。

    多蘿西卻抖了一下，慢慢松開了他的胳膊，最后無力地再次滑坐到了地上。

    “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說好了的。”卡爾蹲到了多蘿西的面前，盯著她含著淚花的眼睛，臉上神情漸漸變得嚴(yán)厲了起來。

    “我們的關(guān)系終結(jié)。我給你錢，你也找了另一個男人。一切你都同意了的。但現(xiàn)在，你毀約了?！?/br>
    多蘿西忽然抬手捂住臉，失聲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但是我始終無法忘記你，卡爾……”

    “叫我霍克利先生?！笨柪淅涞?。

    多蘿西一愣。

    “別這么對我……求你了……我們之前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很喜歡我嗎？你在床上叫我寶貝……只有我才是你的寶貝……那個女人到底哪里比我好……她在床上能比我更令你感到滿足嗎……只要她能，我也可以的……只要你告訴我……我知道你曾經(jīng)很喜歡我的……”

    她嗚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抽泣，眼淚不斷下落。

    “寶貝，你的yindao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吸引我?！笨柍榱丝跓?，繼續(xù)不疾不徐地道，“我付錢給你，買的也不是你對我的愛。你的愛值不了這么多錢。我過來，只是最后再告訴你一聲，現(xiàn)在開始，不要再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更不要試圖做出別的更加愚蠢的事?！?/br>
    他抬起視線，落到釘在墻上的一張《人魚公主》的巨幅廣告宣傳照。

    照片上的瑪格麗特原本笑靨如花，但在這里，她的臉上卻布滿橫七豎八長長短短的劃痕，眼睛部位還被挖空了兩個洞，看起來仿佛是用刀子割出來。這令照片上的人變得面目扭曲，看起來有點(diǎn)瘆人。

    多蘿西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仿佛被火燎了一下，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跑到照片前一把扯了下來，藏在了身后。

    “不不，我不敢的……我不敢的……”

    卡爾慢慢踱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把她的頭頂在了墻上。

    “多蘿西，你做過的所有事情，我都清楚。上次你想方設(shè)法出現(xiàn)在戴維斯酒店年會里的意外，我就不和你計(jì)較了。我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正和一個名叫杰西卡的女孩子爭一個電影角色。她更得導(dǎo)演歡心。于是你買通小混混在夜里襲擊了她，用刀割壞了她的臉。多蘿西，你一直就是個小婊子?！?/br>
    多蘿西抖了一下，驚恐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那時候，你怎么對付別人，對我來說無關(guān)緊要。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要是敢動她哪怕一根頭發(fā)，你知道的。”

    卡爾朝她的臉噴了一口煙。

    多蘿西被煙突然嗆了一下，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恐懼地?fù)u頭，“不不，霍克利先生，我保證我不敢……我知道我該怎么做了，我錯了。我保證我以后絕對不會再纏著你，更不會對她有任何不利，求求你，看在我之前跟了你這么久的情分上，放過我……”

    卡爾瞇了瞇眼睛。在多蘿西充滿驚恐的注視之下，將煙頭慢慢掐滅在她半遮半露的一邊胸脯上。

    煙頭迅速燙穿薄薄的絲綢料子，在皮膚上發(fā)出輕微的吱吱響聲。

    多蘿西尖叫一聲，臉龐痛苦地扭曲了起來。

    “記住我的話，就是個好女孩?！?/br>
    滅了的煙頭被丟到腳下，卡爾轉(zhuǎn)身離去。

    ☆、chapter 61

    兩天之后，七月底的這個周末，陽光燦爛，非常普通的一個上午，瑪格麗特如約來到了由紐約婦女共進(jìn)會主辦的慈善活動會現(xiàn)場。

    現(xiàn)場來了很多人。除了瑪?shù)铝詹舴蛉?、魏特曼太太等許多著名的紐約女性社會活動積極人士外，還有紐約商會代表，市長辦公室也派來了人。另外，還有幾家報(bào)紙的記者也到場。

    瑪格麗特的演講被安排在了活動的末尾環(huán)節(jié)?？煲喌剿?。

    克拉倫斯坐在瑪格麗特的邊上。仿佛留意到了她的緊張，低聲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演講發(fā)生在大學(xué)的第一年，最后卻被我完全搞砸了。但你肯定能行。至少會比我出色！”

    瑪格麗特知道他想讓自己放松，朝他感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下面，我為大家介紹瑪格麗特·費(fèi)斯小姐，請她上來，為我們講述一下她的想法……”

    瑪?shù)铝詹舴蛉私榻B過瑪格麗特后，在掌聲中，瑪格麗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邁著步伐朝會場前方的講話臺走去。

    瑪格麗特站定，謝過伯爵夫人后，在心里默默從一數(shù)到三，隨后臉上帶著微笑，面對臺下一雙雙眼睛的注視，用清晰而平穩(wěn)的聲音開始了她準(zhǔn)備了多時的演講。

    “……當(dāng)我得知我有幸能夠站到這里說話的時候，我的第一感覺是無比的緊張和壓力。但現(xiàn)在，我可以鼓起勇氣告訴你們，美利堅(jiān)合眾國，它毫無疑問是一個偉大的自由國家。它能容許一個普通移民礦工的女兒站到這里為政治貢述她自己在行家聽來或許太過淺薄的觀點(diǎn)，這就是一種進(jìn)步。但是，就在這個偉大國度里，占了人口一半數(shù)量的女性至今卻還沒有獲得她們原本應(yīng)當(dāng)從出生起被被神圣憲法賦予的平等權(quán)利……”

    “……兩年之前那個令我永生難忘的深夜，泰坦尼克號就在我身后不遠(yuǎn)處，即將要被北大西洋的海水吞沒。在我漂浮在冰冷海水里，就要失去最后一絲生命希望的時候，是莫莉·布朗女士指揮著她所乘坐的那艘救生艇回來，冒著可能會沉沒的危險，將我和漂浮在我附近的人拉了上去……”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被許多反對人士強(qiáng)烈抨擊的所謂女權(quán)運(yùn)動，在我看來，它不是教條，也不是主義，更不是某些持極端觀點(diǎn)報(bào)紙所宣揚(yáng)的‘女性憎恨男人’的代言詞。男性和女性為什么要對立，而不把對方視為我們其中的一員呢？它會給予我們加倍的自由。在女性們至今還為自身本不該被剝奪的權(quán)利苦苦孤軍奮戰(zhàn)著的時候，更需要天生就獲得了權(quán)利的男性們伸出你們的援助之手予以無私支持。男人們——我站在這里，利用今天這個機(jī)會，誠摯邀請你們加入，讓這個偉大國度變得更加偉大，自由更加自由。因?yàn)榕缘钠降葯?quán)利也與你們息息相關(guān)！”

    演講結(jié)束，瑪格麗特彎腰致謝的時候，會場里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不但在場的女人們，許多男人也紛紛站起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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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動結(jié)束后，瑪?shù)铝詹舴蛉搜埇敻覃愄亓粝聛硪黄鸪怨ぷ魑绮汀?/br>
    “費(fèi)斯小姐，你今天的演講太精彩了。會計(jì)告訴我，我們收到了前所未有數(shù)額的捐助資金，而且資金還在繼續(xù)增加。他們紛紛慷慨解囊。如果我說這和你的演講有很大關(guān)系，我想在座的沒有誰會表示反對意見?！?/br>
    餐桌上，還沒從興奮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的魏特曼夫人興致勃勃地說道。

    “不不，我只是盡了自己的一點(diǎn)綿薄之力而已。大家的努力才是關(guān)鍵。”

    “別這么客氣，”魏特曼夫人笑道，“至少，霍克利先生的捐款，你占了最大功勞。雖然他今天沒到現(xiàn)場，但他捐的數(shù)目最大?！?/br>
    幾天前的那場晚宴想必讓包括瑪?shù)铝詹舴蛉嗽趦?nèi)的許多人都知道了卡爾·霍克利和自己的關(guān)系——至少關(guān)系匪淺，

    “我的女朋友?！碑?dāng)時他是這么介紹她的。所以魏特曼夫人此刻這么說的時候，同桌的其他人雖然流露出好奇之色，但大概出于禮貌，并沒有人問什么。

    瑪格麗特自己卻感到有點(diǎn)耳熱，勉強(qiáng)笑了笑，隨即端起面前的一杯水，掩飾般地喝了一口。

    “瑪?shù)铝辗蛉耍衣犝f您以前在愛爾蘭也停留過一段時間？”

    餐桌上短暫靜默的時候，一起吃飯的克拉倫斯突然問道。

    瑪?shù)铝詹舴蛉丝聪蛩?，微笑道：“是的，年輕的時候，我在愛爾蘭的柯克郡住過幾年。那會兒我才十七八歲。那是一個很美的地方?！?/br>
    “太巧了！柯克郡也是瑪格麗特的故鄉(xiāng)！她就是出生在那里的！是二十年前吧？只是后來和她父親一起搬到了南安普頓?！?/br>
    伯爵夫人一愣。慢慢放下杯子，注視瑪格麗特片刻后，臉上露出微笑。

    “是嗎？這真的太巧了。費(fèi)斯小姐，你對郡東那條河谷上的那座廊橋還有沒有印象？我好多年沒回去了，不知道它還在不在?！?/br>
    瑪格麗特其實(shí)對這個地方?jīng)]半點(diǎn)印象。于是含含糊糊應(yīng)道：“我也是很小就離開了，有點(diǎn)記不大清楚?！?/br>
    伯爵夫人哦了一聲。最后說道：“你父親一定會為有你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兒而感到驕傲的?！?/br>
    “是的，”克拉倫斯說道，“費(fèi)斯先生人非常好。”

    伯爵夫人微笑不語，只是看了瑪格麗特幾眼，神色顯得略微凝重。話題隨即被另一位依然感到興奮不已的太太重新轉(zhuǎn)到了早上的那場活動上。

    簡單午餐結(jié)束后，瑪格麗特和瑪?shù)铝詹舴蛉烁鎰e。

    “我能和你私下談幾句嗎，費(fèi)斯小姐？”伯爵夫人忽然道。

    “當(dāng)然可以。”

    伯爵夫人朝她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她跟自己來。

    瑪格麗特跟著伯爵夫人來到一處沒人的走廊里。伯爵夫人望著瑪格麗特，躊躇了下。

    “您有什么事嗎？”

    瑪格麗特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

    “啊——”伯爵夫人顯得有點(diǎn)猶豫，“費(fèi)斯小姐，不介意我問一下，你的母親現(xiàn)在和你們住一起嗎？”

    瑪格麗特一愣。

    “你別見怪。我只是想著如果有機(jī)會，或許我可以認(rèn)識她一下……”

    瑪格麗特笑了起來。

    “沒關(guān)系的。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我是我父親帶大的?！?/br>
    伯爵夫人神色微變，定定地望著瑪格麗特，一語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