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沈珍珍擔心若是將蕭令楚之事告訴母親,反倒惹得母親心傷,因此也未提到,蕭家讓其做妾之事,母女倆在此事上倒是頗有默契。 沈二夫人先是問道,“高郵縣令前些日子,來問過你父親你三兄的婚事,聽說那縣令的嫡女是你的同窗,不知是個何般模樣?” 沈珍珍一聽,忍不住笑出聲來,差點把李雅柔忘了,這小女子不知道在家等得多么心急了,竟說服了她父親直接出馬,急忙接道,“這李娘子可是個有趣的妙人,人長得是眉眼清秀,面若桃花,脾氣倒是十分直爽,平日說話是妙語連珠,字字珠璣,倒跟女兒十分說得來。” 沈二夫人點了點頭道,“若是個好的,我也就放心,你阿耶跟那李縣令見過幾回,印象頗好,若是能做親家,也是一樁美事。何況,你也知道你三兄那跳脫的性子,倒和這樣的女郎才合適?!?/br> 沈二夫人接著道,“我已去信去你隴西阿舅家,等到你阿舅的回信來,若是談定,珍珍嫁給你表哥可好?” 沈珍珍乍一聽,忽然愣住,腦海里出現(xiàn)了那個黝黑憨厚的少年郎,cao著一口帶著隴西口音的官話叫自己,惹得陳益和還有蕭令楚在一旁偷笑,想到那兩人,沈珍珍才恍然大悟,原來兜兜轉轉,冥冥中自然注定。我和表哥不過見過那么一次,竟然有牽手一生的緣分,看來這緣分之事真真是沒有先來后到之說。 沈二夫人看沈珍珍沒接話,不知是害羞還是怎么地,摸著珍姐烏亮的頭發(fā),愛憐地說,“我看你那表哥是個好的,雖說樣貌并不出挑,但是貴在老實憨厚,人是個靠得住的。再說,你若是嫁過去,你阿舅和舅媽也必定會視你如己出,隴西雖遠,我倒也是能放下心的?!?/br> 沈二夫人都將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可見其一片苦心。沈珍珍乖巧地答道,“珍珍全憑母親做主?!?/br> 再說,遠在西京的陳益和,在這一年新入勛衛(wèi)的郎君中,是年紀是最小的,身形卻是最高大的。因著勛衛(wèi)都是三品官員以上或者勛貴們才能給自家郎君們謀得的,因此這些郎君們出身非富即貴。不當職的時候,難免幾個說得來的,一起去曲江邊的酒肆中,喝喝小酒,再去那花船上聽聽小曲兒,這才悻悻歸家,偷偷地抱怨著西京城的宵禁。 陳益和身為勛衛(wèi)一員,自然也結識了不少郎君,其中就有姬商岐,其父是三品武將,這是典型的勛貴之家的小郎君,平日一擲千金為喝酒,還喜說葷段子,總惹得旁邊的郎君哈哈大笑。但是姬商岐雖然帶些紈绔,自己仗著武藝了得,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初見陳益和時還對其漂亮的外表好一番不屑,直到比試了幾回,才對其刮目相看。兩人可謂是不打不相識。 這日,姬商岐朝著陳益和擠了擠眼睛道,“今兒不若跟我們去喝一喝,再去聽聽那江南的伶人唱的戲。不是我說啊,那些女郎可不是一般的女郎,也不知是已被□□怎的,那種風情可不是一般小娘子有的,再看看那細軟的腰肢,真真是勾得人緊啊。 陳益和一聽臉一紅道,“在下今日已與人有約,不若改日我請姬兄喝那劍南燒春。喝個痛快?!?/br> 姬商岐促狹道,“每每一說此,你就臉紅,不是還是童子身吧,我說就你那容貌,西京城不知有多少女郎求著□□好呢,可否需要我給你個圖冊參照參照?” 陳益和的臉更紅了,連耳朵尖尖都紅了起來,看的姬商岐這個樂啊,暗道,平時打不過你,在這事上我總算是勝了一回,心里別提多痛快。 陳益和心里惦記著與沈大郎要在食肆碰面,哪里肯跟著去喝酒,只得再三推辭,姬商岐才就此放過,看著急匆匆騎馬遠去的陳益和道,“也不知急著做什么去,都不去喝酒,真真不是好漢,可我怎么就打不過呢?真是怪哉!” 待陳益和終于在食肆見到了沈大郎,一直上下不定的心仿若能放下些,于是問了問沈大郎的婚事,又談到了這引起軒然大波的配婚令。沈大郎搖了搖頭道,配婚令如此突然,到叫家中措手不及,特別是我母親以前一直覺得珍姐年紀小,如今她馬上十二歲了,著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br> 一提到沈珍珍,陳益和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小心問道,“那四娘子現(xiàn)在可是定下了?” 沈大郎嘆了口氣,“若是定下了,我母親怎會著急,不過前幾日大伯收到了家中的來信,母親有意將珍姐許給隴西阿舅家的表弟。。?!?/br> 沈大郎話還沒說完,陳益和手中的酒杯顫了顫,米酒立刻灑了出來。連忙掩飾說道,“今日開弓練箭的時間有點久,手都不聽使喚了,沈兄莫介意?!?/br> 沈大郎擺了擺手,繼續(xù)剛才未說完的話,“不過阿舅家的信怕是要過許久才能到,畢竟隴西距離揚州頗遠。父親倒是沒有十分確定,只叫大伯在京中留意著,因此我看珍姐的婚事還是懸著的?!?/br> 陳益和的臉色略微好看了些,道“隴西不僅偏遠,且氣候惡劣,若是四娘子嫁過去,恐怕也是難以適應那里的風沙?!?/br> 沈大郎深表同意,“可不嗎?再說看看我那表弟,模樣一般,也就占個老實,可是我阿娘喜歡啊。這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也只有聽的份兒。” 此刻的陳益和心焦如焚,對于后面沈大郎說了些什么已經全然不記得,更不知一路怎樣渾渾噩噩地牽著馬回了家。整個腦子失去了冷靜,變得異?;靵y,若是沈珍珍嫁了別人,他該怎么辦?想到如此,便覺得心痛難忍,有如刀絞,原來不知不覺竟已經對沈珍珍如此動情。 想到沈珍珍的如花笑顏,陳益和再也坐不住了,什么深思熟慮,什么三思而后行都被拋卻腦后,如今的他只是慕少艾的少年郎,想要得到自己心愛的少女,于是他奔出房外,就著月光,朝父親的書房快速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陳郎君該出擊啦,撒花撒花,說好的強勢回歸! ☆、陳益和向其父剖白心跡 此時的長興侯,陳克松正在書房中細細地研究西京城墻布防圖,因著城墻和護城河乃是守城的根本,所以一絲都不得怠慢。這時,忽然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敲門聲,一并傳來了兒子陳三郎的聲音,他心覺奇怪,不動聲色地收起了書桌上的圖紙,這才讓陳益和進了書房。 在陳克松的眼里,三郎不僅樣貌出色,從小到大就懂事乖巧,不爭不搶,遇事冷靜。而此刻的陳益和,卻是呼吸急促,滿頭的汗水,頭頂上掉落的碎卷發(fā)粘在額頭上,陳克松哪里見過兒子這般狼狽的模樣?他心覺詫異,不緊不慢地問道,“何事讓你如此慌張?可是在勛衛(wèi)中出了事?” 陳益和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兩手的拳頭一握道,“兒是想來與父親說說配婚令相關事宜?!?/br> 陳克松一聽是配婚令的事,倒是松了口氣,以為這小子在勛衛(wèi)中闖了什么禍呢,如此驚慌失措的,隨即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道,“原來是為了配婚令之事而來,怎的還這般大驚小怪。你年方十五,恰恰就是配婚令中的適齡郎君,為父想在明年給你定下親事。雖然也有許多同僚問起你,但是這畢竟涉及終生大事,還是謹慎挑選的好。對方家小娘子的相貌,品性,以及家境都得細細考量才是?!?/br> “父親,兒已有心上人,求父親成全。” 陳益和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作為在家中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庶長子,他從未如此勇敢地在父親面前主動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哦?說說,是哪家娘子?” 陳克松好奇的問到。 “那小娘子,沈四娘乃是我長豐書院的同窗沈仲明之妹,其父是揚州允判,沈慶元?!?/br> 陳克松的眉頭皺了皺,揚州允判,從六品官,門戶真真是低了。 “這小娘子有何過人之處,竟教你這般失了方寸?出身不過六品,高攀我們侯府?還是遠在揚州的,難道這偌大的西京城,就找不出一個勝過她的?” 陳益和看著剛剛還面色柔和,這會兒卻變了臉色的父親,心一橫,兩膝著地,直接跪倒在父親身邊,緩緩道來,“兒當年年僅九歲,去求考長豐書院,渡船于河上時落了水,恰沈家船路過,將兒救上了船,那小娘子央其母贈藥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這救命之恩乃其一?!?/br> 陳克松冷哼了一聲,“那陳七跟著你難道是擺設?沒有沈家人,你也不會有生命之憂。少跟我說救命之恩,難道就得以身相許了?笑話!” 陳益和并沒有退縮,繼續(xù)說道,“再后來,兒與其兄成為同窗,平日多有照應,也曾去沈府做客,那一家人友善非常,讓兒生出親近之感。起初兒也視那小娘子為妹,可是不知不覺幾年過去,兒才發(fā)現(xiàn),見不到其人時,心中思念難忍。原來,那小娘子的一顰一笑,已在兒子的心中默默扎根。也許她并不是世間女郎中最好的,也不是多么完美無瑕,但是在兒子的心中,她就是能勝過一切珍寶?!?nbsp;說到情深處,已經眼含熱淚的陳益和,還用握拳的右手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心口。 陳克松看見跪在自己面前的兒子,已經十五歲的少年,正是意氣風發(fā)的年紀,他倔強地抬臉看著自己,都是為了心儀的女郎而勇敢無畏。那張臉奇異地與當年夏錦那美麗的臉重合到了一起。 當年的夏錦也是這樣跪在其父面前,求他的成全,就是為了與自己相守;身懷六甲的身子,愣是翻山越嶺,義無反顧地隨自己到西京來。血緣真是個神奇的東西,陳益和有著與母親相似的五官,在屋內的燭光下看著是那樣的瑩白無暇,平時看著是個乖巧懂事的,一旦心中有了主意,十匹馬都拉不回來,與那時候的夏錦真是何其相似! 原本臉色漸冷的陳克松,此刻的臉部線條竟然莫名地柔和了起來。陳益和一直在觀察著父親的臉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刻也是忐忑不安。 “那小娘子就這般好?你當初連安城公主的駙馬都不當,為父也一直不想為你找個差的,要知道若是娶那沈家小娘子進門,對你日后可毫無助益。她的出身做正妻是低了些,倒可以抬進來做妾?!?/br> 陳益和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做妾,是萬萬不能的,兒不能將她委屈在后宅做妾。兒今天來求父親,也是深思熟慮想了許久,那小娘子的娘家也許不會對兒以后的做官有多幫助,但是只要我二人,夫妻恩愛,她將內宅管理得井井有條,家中一片和睦團結,兒也能在外靠自己闖出一片天。有她在身邊,兒不怕辛苦?!毕氲缴蛘湔?,陳益和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 陳益和緊接道,“兒本身出身庶出,還要照顧母親的感受,若是娶了高門嫡女,母親心中怕是會多想,因此沈小娘子的出身恰恰是最合適兒子的?!?/br> 陳克松靜靜地看著兒子,長嘆了一口氣,如此好的兒子,即便是為了自己的婚事,也還思慮著家中的平衡,他本不悅的心情霎時間消散不少。這一生他欠夏錦良多,是不能償還的了。如今他和夏錦的兒子已長大成人,這孩子從未求過什么,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叫他反倒不知如何生硬的拒絕了。一個鐵錚錚的戰(zhàn)場軍人,想起曾經心愛的少女,此刻的心中竟覺得分外柔軟。 “起來說話,我問你,那沈府在西京可有本家?” “那小娘子的伯父,名為沈慶林,乃是京官,現(xiàn)居西京。聽說其父親兄弟二人,感情甚篤,沈二老爺對沈大老爺?shù)牡脑捠茄月犛嫃??!?/br> “吏部郎中沈慶林?原來沈慶林的阿弟在揚州做官!” 長興侯雖然擔了個武職,但是因其是肅宗的心腹之一,因此對朝中人員自是了解不少,雖然沈慶林的品級比自己低,但是其在年輕一輩的文官中,絕對是個可圈可點的人物,年紀不大,卻是察言觀色的個中好手,干事起來也不耍jian溜滑,頗受其上峰的喜愛,這未來官途不可限量。若真是這樣,與沈家結親的事那就當另當別論了。 陳克松略微思索了一陣,對陳益和緩聲道,“此事我知道了,容我想幾天,還跪著干嘛?起來吧。天氣倒是越來越冷了,你也要看顧好自己的身子,在勛衛(wèi)中有所作為?!?/br> 陳益和卻并沒有起身,而是一咬牙道,“兒還有一事相求?!?/br> 陳克松斜睨了一眼兒子,詫異道,“平時不見你求人,怎的今兒忽然就有如此多的事情相求,說吧!” “兒想將房中的侍女香雪調去伺候母親。” 陳克松冷笑一聲道,“這還沒成親,倒是替你未來的娘子打算起來,莫非那沈家小娘子還是個善妒的?那香雪不是一直在你房中伺候的好好的?” 陳益和臉色泛紅道,“兒正年輕氣壯,正是好好干事的時候,怎能沉浸美色。那香雪幾年前就想勾著兒做不軌之事,礙于母親的臉面,兒一直隱忍不發(fā)??墒侨缃襁@香雪越發(fā)變本加厲,兒實在是覺得不妥。。?!?/br> 陳克松心里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妻子和她娘家人打的那些算盤,都是滿肚子壞水。當年,趙家人生怕趙舒薇嫁進來不受自己的喜愛,視夏錦為眼中釘,這一碗藥下去人沒了?,F(xiàn)在這趙家人又要來禍害夏錦的兒子,真真是爛到根得無可救藥了。香雪的事,他自然是清清楚楚,以前并沒有多管兒子房中這些瑣事,也是想借機看看三郎的定力。如今這小子腦子好使,又十分清楚分寸,香雪那枚爛棋也不必在這礙眼了。 “這是小事,待你婚事一定,尋了機會就將其打發(fā)了就是。你母親那里若是有事,我擔著?!?/br> “謝父親!”陳益和一臉感激。 從頭到尾一直不忘觀察父親臉色的陳益和,發(fā)現(xiàn)父親大人最初的厲色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心知求娶沈珍珍之事已經成了六成,這才慢慢起了身,膝蓋已經開始隱隱有刺痛感,但是心里卻如喝了蜜一般說不出的甜。萬事開頭難,現(xiàn)在的他距離沈珍珍可謂是又進了一大步。 陳克松擺了擺手道,“下去吧,今日你所求之事,為父已經知曉。只是婚姻大事,不能兒戲,容我再想幾日。明日你還要去勛衛(wèi)當值,還是早點安歇吧?!?/br> 陳益和這才從父親的書房退了出來,盡管滿心歡喜,卻不喜形于色。但是,儼然已經沒有了回來時的驚慌失措,反而生出了一種豪氣,那是對沈珍珍志在必得的信心。于是整個人立刻看著神采奕奕,精神煥發(fā)起來,連回到自己屋子的腳步都是輕盈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陳小郎君為愛勇敢了一回,帥氣不帥氣,大家快來給他撒花呀! ☆、隴西表哥家來信,沈二夫人得信病倒 那廂,在西京中的長興侯還在細細思索兒子的婚事,準備在初一或者十五的全體九品以上京官的朝會之后跟沈慶林這個五品官員寒暄寒暄。概因,在大周朝,諸在京文武官員職事九品以上,朔望日朝;其文武官四品以上以及監(jiān)察御史等特殊職事官員每日參朝。長興侯陳克松,官居四品,自是要日日參見皇帝的,但是那沈大老爺現(xiàn)居從四品吏部郎中,又不適特殊職事,只是逢每月初一和十五才能上朝參見皇帝,其余的時候都在吏部中好好干活。因此長興侯想找沈大老爺聊聊家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兒,陳益和也只有在家焦急地等待父親的答復。 遠在揚州的沈府又是哪般模樣?一家之主,沈二老爺要十一月中就出發(fā)去西京述職,盡管最近手頭的各項事務忙得不可開交,卻還是不忘與李縣令結兩姓之好。沈三郎和李雅柔的婚事就此定下,兩家一達成共識后,成親六禮的前幾項是一樣不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李雅柔因此也不去女學了,每日在家嬌羞地在家乖乖地繡嫁妝,跟著母親學管賬持家,倒叫在女學中的沈珍珍沒了李雅柔在耳邊叨叨覺得有些寂寥。自她與蕭令楚鬧過那戲劇的一出戲后,蕭令楚就從族學的學堂中消失了,不知是其自己不想見到沈家任何一人,還是蕭家人生怕其惹出什么事來,將其拘在家中。二郎和三郎對那天追出去與蕭令楚之間的事只字不提,沈珍珍也只能對此來一聲深深的嘆息。 沈二夫人,作為后宅主母,更加閑不下來,在家中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要帶去西京的各項物什,主要做沈大郎成親一用。 自從那封滿載著她滿心真誠而結親意愿的信發(fā)到隴西后,沈二夫人每日都要在紙上畫上一筆,看看什么時候才能收到回信,這孩子般的舉動,倒叫蘇姨娘哭笑不得。 李元恪的信終于在沈二夫人每日的翹首期盼中到了,沈二夫人拉著蘇姨娘一邊往前廳走一邊說道,“快趕緊拆開,我得趕緊看看他們什么時候能下定,你說這一年半匆匆就過了,珍姐這親事絲毫馬虎不得。” 蘇姨娘一邊麻利地拆信,一邊笑道,“夫人說的是呢。每每籌備婚事,是即費時又費力的。” 眼見著蘇姨娘剛將信封拆開,將信取出,沈二夫人一把奪過信,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忽然之間,她原本甚好的臉色變得煞白,兩手竟抖動得厲害,那兩張薄薄得信紙就從她的指尖慢慢飄落了下來。 蘇娘娘這么多年跟著沈二夫人,哪里見過她這像被抽了魂般的個樣子,連忙撿起了地上的信,細細讀了起來,也不禁花容失色。 沈二夫人一下子癱坐到跪塌上,喃喃道,“連阿弟家都是靠不住的,我還能指望誰?” 緊接著是哭得天昏地暗,嘶啞著嗓子喊著,“我可憐的珍姐喲,都怪阿娘沒用?!?/br> 蘇姨娘連忙抓住沈二夫人的手道,“夫人!夫人!冷靜些,嫁不去隴西,四娘子也能嫁去西京,沈大老爺必定能給小娘子找個合適的郎君?!?/br> 沈二夫人雙手捂著臉,一抽一抽道,“哪里就這么容易了,大兄這一直也沒來信,我還跟咱們老爺信誓旦旦地說我阿弟家必定是沒錯的,這可真真是給我了一個響亮的巴掌,叫我如何跟老爺開口?!?/br> 蘇姨娘趕忙絞了帕子來給夫人擦臉,還安慰道,“老爺畢竟是個男人,想事情必定周全些,不會責怪夫人的?!彼纸o沈二夫人倒了杯水道,“夫人也別生舅老爺?shù)臍?,畢竟是我們說晚了?!?/br> 沈二夫人怎么也想不通,急聲道,“之前阿弟的來信中一點都沒提到給翔哥訂親的消息,怎么就忽然定下了隴西李氏家的小娘子,不是騙我吧?我阿弟老實巴交的是個耳根軟的,心中不見得有個主意,這訂親一事,必定是我那從未謀面的弟媳所為,真真是個攪家精?!?/br> 蘇姨娘曾經想過未曾謀面的薛氏,心里也就釋然了,輕說,“夫人也別傷心了,畢竟您離開隴西多少年了呢?那隴西李氏是什么人家?若是有結親的機會,誰家又想錯過呢?多少人巴巴地排隊等,都未必有如此好運,您也該為舅老爺一家高興才是。” 沈二夫人如何能高興的起來,這高興的事都讓別人家攤上了,越想越氣,怎么她的珍姐的婚事就這么難呢?那些個世家女怎么就被各路年少有為的郎君們搶呢?心情抑郁的沈二夫人,怒極攻心,第二日就病倒了,蘇姨娘只得一人做兩人用,幫沈二夫人處理家中各項事務。 沈二老爺本就對李元恪一家期待不高,因此也沒有太失望,反倒對沈珍珍不用去隴西那風沙漫天的地方感到別樣的安慰,他家珍珍就算不是金枝玉葉,也是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何苦去那偏遠的隴西。 待到沈家兄妹再次從學堂歸來,沈珍珍看見沈二夫人才剛剛恢復一些的身體,這一問蘇姨娘,才知道了表哥與隴西李氏定了親,母親這一聽竟然氣倒了,一時間淚如雨下,低聲道,“阿娘,咱們府上沒有家廟,大不了我就去那道觀清修,過個三年,待配婚令無效了,我再出來。您可別累壞了身體,若是您有個什么不妥,叫女兒如何是好?大兄眼看成婚在即,您這樣虛弱的身子可如何受得了這一路的顛簸?!?/br> 沈珍珍這一說,眼淚就控制不住得往下掉,哭得是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積在心中得痛苦都發(fā)泄出來,還帶著一絲自暴自棄,喊道,“大不了絞了頭發(fā)去做姑子!” 沈二夫人一聽沈珍珍這話,這心就跟被剜了一塊rou一般的疼,她捂著胸口,哭道,“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喲。我養(yǎng)你這么大,就是讓你絞了頭發(fā)去做姑子的?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就是這么對我和你阿耶的,你真真是個白眼狼?!?/br> 沈二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手指點著沈珍珍的額頭,惡狠狠道,“阿娘無論如何要給你找個好夫婿,做姑子這種話以后不許你再說,你這是生生在我的心上捅刀子?!?/br> 沈珍珍這會兒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太過消極,惹了沈二夫人心傷,抹了一把眼淚道,“阿娘只要好好的,珍珍都聽阿娘的。” 沈二夫人點了點頭道,“為了你們兄妹的婚事,我也要振作,你以后切莫給我提那道觀。若是真的道觀,我見不得你去受苦;若是那假道觀,你個女孩子家家的,可知那些地方哪里是個干凈的,以后叫我聽見一次,打你一次。” 沈珍珍叫頭埋進沈二夫人的懷里撒嬌道,“母親一點都不心疼女兒?!?/br> 蘇姨娘進來給哭得雙眼通紅的母女倆都絞了帕子,安慰道,“咱們小娘子,再過一個月才十二歲,還有一年半的世間,哪里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郎君呢?夫人和小娘子快都別傷心了,等咱們平安入了西京,有沈大老爺為咱們小娘子cao心呢。再說緣分此事,妙不可言,來了啊擋都擋不住?!?/br> 沈珍珍偏過頭去看,站在一旁微笑的蘇姨娘,不得不感慨,自己的這位姨娘真真是個人物,怎么可能是農家小戶養(yǎng)出來被賣進當年的阿娘家?這容貌,這氣度,那絕對是大戶人家培養(yǎng)出來的!看看關鍵時刻人家這淡定的模樣,把她和沈二夫人不知甩出多遠呢。自己除了容貌以外,真是半點比不上她家這位姨娘啊。 沈二夫人想通了,身體自然就好的快了,待沈二老爺交待好公事,一家人準備出發(fā)的時候,沈二夫人的身體已經好利索了。一家六口人這就踏上了進京之路。沈三郎站在船頭對沈珍珍玩笑說道,“也許大伯父給珍珍在京城尋個好人家,你就再也回不來這揚州城呢?”平日沈三郎說的話,沈珍珍都沒當真過,今日聽著不知怎的,她站在船頭看著遠去的如畫般的揚州城,竟生出了深深的離愁,好似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一般。 沈家人坐著船離開,自是沒有看見,騎著馬站在碼頭的蕭令楚。那騎在馬上的少年,不復以前的意氣風發(fā),整個人都瘦了下來,臉帶憔悴,他與崔氏表妹的親事已經有了眉目,來年下半年就會親迎表妹進門,接受這一切的他都只當這一切就是命,他與沈珍珍有緣無份,怨不得人??粗h去的船只,仿若那河上的一葉扁舟,不知不覺就帶走了他年少時期全部的愛戀。蕭令楚只得在心中暗暗道,“別了,四娘子,愿你能覓得一個好兒郎,白頭到老。。?!?/br> 作者有話要說: 珍姐要去西京啦,蕭令楚徹底淡出歷史舞臺! ☆、沈大老爺看好陳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