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女兒有上前自報家門,他們說是邊城白家……不曉得是靖遠侯府的什么親戚?!?/br> 靖遠侯府家大業(yè)大,王懷心一介女流又不是出身氏族,沒有背家譜的習慣,所以并不曉得白府和歐陽家的關(guān)系。 王勤為官多年,卻是立刻想起什么,說:“白家?我記得靖遠侯府現(xiàn)在的世子妃就姓白?!彼泵緛黹L隨,道:“打聽下旁邊入住的是白家?guī)追?,同靖遠侯府世子妃什么關(guān)系。” “是。” 王懷心見父親很重視,提醒下屬道:“那是一對夫妻,女方大著肚子,給人感覺很恩愛。他們還有一個女兒,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樣子。” “嗯嗯?!蓖跚邳c了點頭,說:“既然有男眷,稍后確認是哪房后我親自過去拜訪一下?!?/br> 王懷心一怔,說:“需要如此鄭重嗎?” 王勤瞇著眼睛,道:“靖遠侯府啊,你以為我為何早早買下這座宅子?多少人想和靖遠侯府找上關(guān)系呢!最近南域打勝仗,圣人那頭本是要宣歐陽穆進京的??墒橇⒖逃置俺鑫鳑鰢氉鞯氖虑?,據(jù)說傷了歐陽家的某個少爺。朝堂上已有言官上折子,訴我大黎國內(nèi)政不穩(wěn),有西涼國jian細在朝為官,才會在平定后里外勾結(jié)。” “啊,不會吧?!?/br> “誰知道呢。總之圣人心情近來不好,自從隋家遠離朝堂以后,南邊官員都經(jīng)過圣人親自指派,現(xiàn)在說江南官場有細作,豈不是打他老人家的臉面。” “該不會是老侯爺故弄玄虛吧。” 王勤欣賞的看了一眼女兒,說:“哎……圣人春節(jié)時候就病了一場,此次被氣的說是在朝堂上就咳嗽起來,連歇了三日。我是圣人二十年前欽點的探花郎,按理說是圣人嫡系,可是如今我的老師卻有了隱退之意,想讓我接他的職位?!?/br> 王懷心皺了下眉頭,道:“爹爹不想更進一步嗎?” 王勤苦笑,說:“圣人身子骨若是強健,我自然愿意奮力一搏。如今卻是和老師的心愿一般。你那夫君……”王勤搖搖頭,欲言又止道:“你雖然與他和離,但是他那事兒是四殿下上次來江南親自揪出來的,不過是圣人護我和上峰,此事才點到為止。江南最是富庶,圣人喜歡的錢袋子,日后不論誰繼承大統(tǒng),你爹我都是最礙眼的?!?/br> 王懷心不再言語,江南官場誰人不貪?不貪的早死了……還能留著你公事兒?不過貪的大頭都給了圣人,只是圣人若是撒手不管了,這些人貪的東西都成了燙手的罪名,被新皇尋了由頭抄家問斬充盈國庫。 “女兒明白。我定會囑咐弟弟meimei們,小心同鄰居相處。” “嗯,若是那位夫人懷著身孕,想必他們會住上一段時間。我看你和孩子們也常住下來吧。” “好的?!?/br> 王懷心見父親愁眉不展,親自泡了一會上好的鐵觀音放在一旁。 沒一會前去打探的小廝就回來復(fù)命,這事情好查。他不過是去鄰居家尋熟悉的門衛(wèi)問了下,便全都清楚。 “老爺,這次入住靖遠侯府宅子的是白家六房的老爺和夫人。白老爺是白家六房,靖遠侯府世子妃的嫡親同胞哥哥。這次本是要帶著妻子女兒回南域岳丈家探親,沒想到夫人在路上懷了孕。他們子嗣不容易,謹慎起見就在蘇州安定下來。據(jù)門衛(wèi)講,靖遠侯府還大老遠從漠北派了專門的管事兒和大夫前來準備,住在莊子上。不過是近來天氣好,白老爺才想起來帶妻女過來。” 王勤瞇著眼睛,不由得重視起來,吩咐道:“打探一下白夫人家的情況??捎行值芙忝谩?/br> “是?!?/br> “懷心,幫我磨墨,我寫帖子,邀請白老爺過府小酌?!?/br> 王懷心笑著看向父親,說:“我瞅著白老爺待自家夫人情深意重,怕是未必會肯來咱們府上?!?/br> 王勤一怔,搖頭道:“不會的。街里街坊,理應(yīng)互相幫助。我想白家這位老爺也會這么想,她夫人正懷著孕,他會從城里過來住,也是覺得天氣好想讓夫人散心吧?更何況咱們家孩子多,他也會希望孩子可以有玩伴相處。同問人父,這一點我們想法一致?!?/br> 王懷心嗯了一聲,目光溫柔的望著父親。 父親待她娘如何暫且不提,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此次她可以和離回家,父親也是頂著叔叔伯伯那邊莫大的壓力…… 白若蘭張羅著管事們將院子收拾好,然后吩咐丫鬟們整理好箱籠。他爹說,這次打算住上一兩個多月。待臘月再回到鎮(zhèn)上給娘待產(chǎn)。主要是此時父親將應(yīng)該拜訪的親眷關(guān)系都走完了,剩下的都是不識趣上門叨擾的人,父親都懶得應(yīng)付,索性躲了出來。 “姑娘,旁邊王府有人送了帖子過來。說是王大人正巧在府上,邀請老爺過去喝酒呢。” 白若蘭一怔,嗯了一聲,說:“把帖子給我吧,我去和爹說。”老嬤嬤立刻奉上。夫人老爺屋門一直緊閉,他們都不敢上去說話。 白若蘭給下人們分配好了差事兒,吩咐小廚房做些午后糕點,她親自送進去。 隋氏倦了,一上床就睡了過去。白崇禮望著她溫和的眉眼,也脫了靴子躺下。幾個大丫鬟退到外屋守著。白若蘭來時見里屋還掛著簾子,就坐在了外屋,小聲道:“我娘睡了多久?” “約莫一個多時辰了?!?/br> 白若蘭點了點頭,里屋傳來動靜,貌似是父親穿鞋的聲音,說:“蘭姐兒?” 白若蘭應(yīng)聲道:“可是吵著母親了?” “沒有。我早醒了,見你娘親睡著就沒有動?,F(xiàn)在你娘親睜眼了,額頭出了好多汗。先吩咐人倒點水進來擦拭?!?/br> 白若蘭吩咐人去倒水。 她在門外等了一會才命人端著托盤走進里屋,看向母親略顯蒼白的臉頰,問道:“怎么休息了反倒是覺得累的樣子?” 隋氏虛弱一笑,說:“做了噩夢?!?/br> “啊?”白若蘭立刻來了興趣,說:“我看書上說懷孕后女子的噩夢是胎夢。娘親可是夢到過什么可怕的動物!” 白崇禮沒好氣的掃了女兒一眼,道:“竟是看些亂七八糟的書?!辈贿^他卻是也看向妻子,想聽聽她到底是什么噩夢。 隋氏一怔,道:“好多大蟒蛇……繞在我的身體上不肯離開,我嚇得腿都軟了卻喊不出聲音,太可怕了我都不敢回想?!?/br> 白若蘭哦了一聲,說:“娘親,我記得書上說胎夢多條蟒蛇是母子平安。嗯,是弟弟呢?” 隋氏無語,道:“你別誆我……不過是個夢而已?!?/br> “我沒胡說,真的,這事兒稍后問問老人,肯定有人曉得?!?/br> 白崇禮安撫性的摸了摸妻子手臂,說:“男孩女孩都是我們的孩子,我或許無法像對待蘭姐兒那般親自帶他,卻是一樣疼愛的?!?/br> 白若蘭聽父親如此說,心頭一暖。 隋氏咬住下唇,道:“話雖如此,我卻是想要個男孩給母親寬心?!?/br> “嵐馨……你有這個心為夫就很滿足了?!?/br> 隋氏眼圈一紅,自從懷孕后她似乎更容易感傷了。這可不是個好現(xiàn)象。 白若蘭急忙走上前,說:“母親,您去年經(jīng)歷過那場生死,還沒明白嗎?父親首先只是想要你好好地,其次才是孩子什么的,咱們干什么都不急在一時!祖母如今也沒那般苛求了,您關(guān)鍵是要養(yǎng)好自個身子。讓我看到您動不動就掉眼淚,我心里難受?!?/br> “娘知道,娘不流淚,娘錯了?!彼迨霞泵Σ粮蓛粞燮?,說:“好香呢,你做了什么?” “嘻嘻,猜到娘親會餓,早就讓廚房準備好了。” 隋氏是雙身子的人,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她頓時覺得餓了,便決定提前吃飯。白若蘭吩咐丫鬟拿來帖子,交給父親,說:“隔壁是蘇州知府大人。說是今日正巧休息在家里,問父親是否愿意過府小酌。” 白崇禮心里自然是不愿意出門,一心想要守著妻子女兒在一起??墒钱吘箒淼揭粋€陌生的地方,隔壁官身又主動發(fā)了帖子,不去反而顯得托大。 白崇禮想了一會應(yīng)了下來,同時吩咐管事去行囊中取了點邊城土產(chǎn)。好在有些包裹尚未開封,本是打算帶到南域串親戚再拿出來。里外里在蘇州耽擱了半年,索性慢慢送出去算了。 白若蘭本是不想和父親串門,無奈管事告訴白崇禮,對方家五個姑娘三個小子,一共八個孩子。白崇禮有心讓白若蘭和小伙伴玩一玩,堅決要帶她一起登門拜訪。 白若蘭沒辦法,陪著母親吃了點糕點,梳妝打扮一番和父親登門。 王勤收了回帖就吩咐廚房準備起來,原配夫人寧氏借口身子不舒服沒有出現(xiàn),他便祝福大女兒王懷心好好接待白家姑娘。 王懷心暗道白家老爺也挺有趣,身為男子帶著閨女出門的也不多…… 邢氏不知為何盛裝打扮起來,來到大堂,說:“老爺,我聽說隔壁靖遠侯府的宅子來了人?” 王勤一怔,納悶她為何會上心,道:“雖然寧氏不打算出來見客,但是我挺看重白老爺,她家夫人沒來,我想邢氏你也不用作陪了?!碑吘故擎?,主母不在還要出來待客,他怕白家老爺認為他過于輕浮,治家不嚴。 邢氏目光一暗,輕聲說:“老爺誤會了。實乃是我有位堂姐,正是遠嫁邊城白府,所以才急忙收拾妥當,特意過來說的?!?/br> 王勤愣住,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誤會邢氏,放低聲音柔聲道:“既然如此,你可知你的堂姐的婆家是哪一房的?” 邢氏垂下眼眸想了片刻,道:“我記得她好像是宗婦呢?!?/br> 王勤一聽,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正愁沒機會拉關(guān)系呢,這就讓他抓住一個。他想起管事所言,白家老大是這一代的管事者,這么看這位堂姐邢氏應(yīng)該就是長房夫人了。 他猶豫片刻,說:“我了解了??墒前准曳蛉擞性袥]有登門,你身份出來待客還是不好?;厝バ菹?,如果需要您過啦應(yīng)話我再喚你。白老爺帶女兒過來,幾個孩子就留下陪飯吧?!?/br> 邢氏嗯了一聲,失望的離去。自從大姑娘回家,老爺待她總歸不如從前。 二姑娘和三姑娘見娘親就這么被打發(fā)走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快。王懷玉眼里流露出輕蔑的笑意,暗道邢氏打著親戚名頭盛裝出現(xiàn),還不是想讓爹看到? 殊不知前年開始江南官場就被嚴肅整治過,若不是去年四皇子突然墜馬,怕是王勤的事情也不會輕易揭過。如今不遠處南域戰(zhàn)事已起,京中四皇子又開始大放異彩,老皇帝漸成疲態(tài)……王勤哪里顧得上什么兒女私情,他擔心的是接下來四皇子是不是繼續(xù)前年的販賣私鹽案子。 邊城白家他只聽說過二房出仕,這位世子妃嫡親哥哥倒是頗有些神秘,似乎從未出過漠北一步。 白崇禮身穿一身白色長衣,綠色的束帶,發(fā)誓簡單的露出玉面如冠的容顏,倒是讓王勤眼前覺得一亮,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氣息。不過想來也是,他嫡親妹子可以成為靖遠侯府的世子妃,容貌自然靚麗逼人,這才可以讓世子爺傾心,哥哥自然也不差了。 白若蘭換了一身粉紗長裙,沒有過多的裝飾,簡單的月牙髻,上面插著一根帶著吊墜的玉釵,稍施粉黛,臉蛋豐盈,額頭飽滿,笑起來特別喜慶,又不失柔美,顯得整個人特別通透,皮膚嫩滑的好像可以捏出水來。 她和父親感情極好,舉手投足頗有幾分王懷心待父親的氣度,王勤立刻對這對父女感覺甚好。本是想要和靖遠侯府打好關(guān)系,此時卻多了真心的結(jié)交之意。 愛笑的女孩總是討人喜歡一些,再加上白若蘭本就看起來軟潤,令人親近。王懷心招呼她來到小飯桌,從自己左邊一一介紹道:“我的二meimei王懷蕊,三meimei王懷雨,五meimei王懷玉。還有一個小meimei才四歲,身子不太爽利,和姨娘在房里休息。旁桌那三個小子一個是老四,王懷安,一個是老六王懷瑾,還有老七王懷笙?!?/br> 白若蘭見她言語利落,大大方方,待庶女似乎也毫無鄙夷的神色,心生好感,白日里的不快早就散了。她也不過是小姑娘,自從到了蘇州就沒什么交際,雖然安逸卻很是無聊。 女孩子們在一起沒一會就熱略起來,白若蘭發(fā)現(xiàn)除了王懷玉性子冷淡,其他女孩都待人溫和。尤其是王懷心,很受meimei們敬愛。 “白姑娘,你從邊城來江蘇是坐船嗎?” 白若蘭點了下頭,說:“先是陸路,然后坐船?!?/br> “邊城很遠吧。我最北面就走到蘇州。以前爹在京城的……”三姑娘小聲念叨。她和王懷玉年齡差三四個月,性子卻鮮活許多。 “邊城窮嗎?是不是有很多域外的美女?他們長得什么樣子,真的不是黑眼睛?”二姑娘問道。 白若蘭淺笑,給他們講述邊城風土人情,沒一會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小伙伴。 王懷瑾總是偷偷看過來,一副很想加入的樣子。 王懷安學著大jiejie往日做派,敲了下他的頭,說:“你老看女孩子那桌干嘛。” 王懷安雖然是庶長子,不過一直是父親帶大。王勤更是在他年滿十六歲的時候明確和他提及,他是庶子,只能靠自己奔前程。家里一切都是留給懷瑾,往他好好讀書,尋得自己一片天地。王懷安起初也有些不忿,后來父親經(jīng)??夹K麑W問,讓他多讀書,淡淡的就釋然了…… 父親是真心疼他才會直言,絕了他心底可能會生出的念想,反而耽誤功課。 王懷心笑望著庶妹們和白若蘭嘰嘰喳喳的聊著天,心里不由得嘆了口氣。 二姑娘十八,三姑娘十七……都是因為給祖母守孝耽誤了婚事兒。二姑娘本是給邢姨娘的娘家相看過,一旦出了孝期就成親??上霞医鼇沓噬仙齽蓊^,另有好的姻緣尋上門,就借著她和離的名頭拒了邢姨娘。這件事情鬧得邢姨娘和父親有些別扭…… 母親和邢氏表面相處融洽,可是主母和妾氏怎么可能相安無事?不過是父親在家中頗有威嚴,又對孩子們看重,家里也再無其他女子進門,這才彼此容忍下來。但是王寧氏心里對夫君和妾氏多好有些不滿,所以在庶出孩子們的婚事兒沒有故意為難,卻一直很不作為。反正她五妹有外祖母家接著,娘親倒是真的一點都不著急的…… ☆、第58章 馬曉樣 白崇禮平日里在邊城差事清閑,對書籍頗為喜愛,琴棋書畫算是樣樣精通,可謂是邊城才子。他長得好,模樣玉樹臨風,氣質(zhì)儒雅,頓時讓王勤越發(fā)敬重親近起來,只覺得一見如故。 他們兩個人在后宅方面的態(tài)度也都有些相似,若不是當年邢氏等他多年耽擱婚事兒,王勤也未必會堅持納妾。他不是在女色上多在意的性子。 他想起邢氏,直言道:“崇禮兄,我家姨娘邢氏好像是您家大房主母的庶出堂妹?!?/br> 白崇禮一怔,笑道:“原來王大人姨娘是江南邢氏出身?” 王勤淺笑,面露出一絲不好意思說:“不過我那姨娘是庶女出身,沒法和白家大房夫人相比。但是親戚總歸是親戚,說起來也是你我的一場緣分?!?/br> 白崇禮點了點頭,兩個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