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除了喬裝改扮,還有何種方法?” 裴淵點頭:“我也知道只有這個法子,可要如何喬裝才不惹人懷疑???” 易姜笑了一下:“你忘了我們最早的身份了嗎?” 裴淵一愣:“你是說……門客?” 易姜點頭。 “那公西先生那邊怎么辦?” 易姜朝門外瞥了一眼:“說起來,眼下也只有齊相的門客才能出門了吧?!?/br> 裴淵鼓了一下腮,得知偶像要被坑他貌似挺心塞的。 為了第二天的出逃,所有人都早早入睡,好養(yǎng)足精神。 只有公西吾的屋內(nèi)還亮著燈,他在等趙王宮的消息,等著看這么一個毫無權(quán)勢的公子,到底能不能讓趙國變天。 整個府邸都沒了聲響,安靜得出奇。直到夜半時分,終于有急促的腳步聲朝他住處而來。 聃虧閃身進了屋門,低聲道:“先生快隨我避一避,長安君帶人馬朝亞卿府來了,恐怕殃及您身上?!?/br> 公西吾有些意外:“他成功了?” 聃虧皺了一下眉:“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忽然率領(lǐng)人馬朝這邊來了?!?/br> 公西吾沉思一瞬,起身道:“叫各營準(zhǔn)備,我即刻便到。” 齊相是動不了,但隨行一切必須要徹查清楚。趙軍檢查公西吾完畢,恭送他登車離去,剛要松口氣,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抬眼望去,一隊人馬手執(zhí)火把迅速而來。 為首的是長安君,眾人見禮,不敢攔他,目送他進了亞卿府,很疑惑他為何看起來像剛剛交過戰(zhàn)一般,甚至衣襟上還染了血漬。 易姜這幾日終日保持淺眠,一有動靜就驚醒了。 睜眼坐起,竟然感覺到了屋外吹進來的涼風(fēng),她連忙披好衣裳,走到外間,一道人影已經(jīng)到了跟前。 “醒了就好,趕緊跟我走?!?/br> “長安君?”易姜剛喚了一句,人已經(jīng)被他拽出了門。 “發(fā)生什么事了?”她被緊緊拖著朝大門走,手腕生疼,莫名其妙。轉(zhuǎn)頭四顧,到處都是手持兵器的士兵,應(yīng)該說是私養(yǎng)的府兵,門口處已經(jīng)廝殺成一片。她總算明白過來:“你這樣會被王上怪罪的。” 趙重驕的臉在火光下陰沉沉的,一言不發(fā)地拉著她出了門。 易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院落,裴淵和少鳩已經(jīng)被驚醒趕了過來,但趙重驕沒有給她說明狀況的機會,挾著她上了馬,趁亂疾馳而出。 大概只有幾十人護送他們,身后有趙軍在追趕,很快四周又有追兵趕來,數(shù)支人馬圍攻的架勢,這狀況顯然不是簡單來營救她這么簡單。 易姜問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低聲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別問太多?!壁w重驕扣緊她,一刻不停。 他們的人根本抵擋不了太多的追兵,何況要避開秦軍也不能冒然出城,只能在城中繞道尋找機會。 眼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易姜不禁有些緊張,時刻轉(zhuǎn)頭張望后方情形。 火光隨著疾馳的速度飄搖,一個趙軍搭弓指著趙重驕身下的馬匹,易姜剛要提醒他小心,那個趙軍身子一晃栽倒下去,再沒起來。 她朝后方看去,是另一隊人馬。 “那也是你安排的?” 趙重驕瞥了一眼:“不知道是誰的人馬,管不了那么多了,肯幫我們逃跑就行?!?/br> 易姜一下捕捉到重點:“我跑就算了,你為什么要跑?” 趙重驕不答。 追兵依舊有增無減,但那隊不知何時冒出的幫手幫他們解決了很多麻煩。 疾馳許久,忽有快馬而至,對趙重驕說了一句暗語。他聞言立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西邊城門跑去。 廉頗最近對抗秦軍,時常需要運輸糧草,城門也只在此時才會開一下。趙重驕趕來的正是時候,不顧城樓守兵呼喝,一把按下易姜的腦袋,俯身沖出了門。 身后的私兵已經(jīng)與守城將士顫抖在一處,為他拖延了時間。 “總算出來了。”趙重驕?zhǔn)娉隹跉?,直到此時才稍稍放松了些。 易姜抬頭張望,忽然捉住他手臂,指了一下前方。 趙重驕急急勒馬,那里一片火把的光亮,映著背后微亮的曦光,是一隊趙軍。 聃虧從邯鄲城中策馬趕回齊營時,公西吾已經(jīng)換好便于行動的胡服,翻身上了馬,正準(zhǔn)備拔營。 “公子,他們出城了?!?/br> 公西吾點點頭,難得沒有糾正他的稱呼。 聃虧湊近一些:“您既然冒險派兵入城相助,為何不讓姑娘知曉?” “她不愿隨我回齊國,讓她知道恐怕會生出抵觸?!惫魑岢情T方向看了一眼:“叫他們都回來吧,切勿被趙國發(fā)現(xiàn)端倪。” 聃虧沒急著走:“那姑娘那邊……還管嗎?” 天光微亮,風(fēng)中帶著深深的涼意,公西吾抬手掖了一下衣領(lǐng),點了點頭:“跟上?!?/br> ☆、第51章 修養(yǎng)五十 擋在趙重驕面前的趙軍是由平原君趙勝親自率領(lǐng)的。 廉頗領(lǐng)著的將士們就在前方不遠處抵擋秦軍,而他們居然在內(nèi)斗,易姜簡直頭疼。 趙勝打馬而出,往常那張平易近人的臉此時看著有些凝重:“重驕啊,你這是犯了什么糊涂啊?” 趙重驕冷笑:“叔父一直為趙丹不喜,如今總算找到為他效忠立功的機會了,看來以后再也不用擔(dān)心有人會奪走你的相國之位了?!?/br> 趙勝臉色難看起來:“你居然直呼王上名諱,當(dāng)真是要反了嗎?” “我已經(jīng)反了,若非你出手阻攔,現(xiàn)在王座上坐著的人就是我?!?/br> 易姜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在大軍壓境的關(guān)頭做出這樣冒險的舉動。 “重驕啊!”趙勝打馬靠近一些,苦口婆心:“你犯下大錯,王上也只打算貶你為庶人,不想要你的性命。他惦記著兄弟之情,你居然這般對他,如何對得起趙氏宗族列祖列宗???” 趙重驕垂下雙眼:“我也沒打算要他性命,我只想取而代之,他或許是個好兄長,但絕對不是個好君王?!?/br> 趙勝搖頭:“難道你做了趙王就一定能讓趙國昌盛嗎?” 趙重驕怒道:“至少我面對秦國不會懦弱!” “有勇氣就能贏嗎?”趙勝也來了氣,不愿再與他辯駁下去,朝后招了一下手道:“罷了,押長安君回去受審!” 左右趙軍上前押人,趙重驕已經(jīng)沒了抵抗的資本。 易姜忽在此時握住他的手腕一抬,他手中的劍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長安君別沖動,你若殺了我,趙國交不出人,秦軍會滅了趙國的!”她的手仿佛是在抵擋趙重驕的胳膊,其實反倒是緊緊扣著。 趙勝連忙叫左右停下,神情有些慌張。 趙重驕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夾馬腹,從側(cè)面快速奔去。 “你太沖動了?!睕_出去很遠,易姜才開了口。 趙重驕不吭聲。 “幾千府兵就敢對王上下手,到底是誰慫恿的你?” 趙重驕心情不好,生冷地回了句:“沒人慫恿我,我自己下的決定。” 易姜嘆氣,雖然莽撞,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勇氣。“倘若謀反的動靜太大叫廉頗知曉,前線軍心不穩(wěn),秦軍就能一舉拿下邯鄲,你想過這后果嗎?” 趙重驕哼了一聲:“我只知道趙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嗬,我還以為你這么做是為了我呢?!币捉室饧に?/br> “誰為了你了!我是為了趙國!”趙重驕果然暴跳如雷。 易姜把他激出火氣來就不再作聲。至少拜他所賜,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城了。 趙勝的人馬自然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依舊在后方窮追不舍,不過暫時還沒追到跟前。 趙重驕稍稍放緩速度,看看漸漸升高的日頭,忽然問她:“你有地方可去嗎?” “……”易姜無力,連后路都沒有,誰給你勇氣反的啊! 出邯鄲后到邢地,已經(jīng)是第二日午后,二人到現(xiàn)在滴水未進,都是又累又餓。 “眼下無處可去,不如去我的封地仇由避一避吧?!币捉嗔巳嗄?,強打起精神。原本就是匆忙出門,她的發(fā)髻都沒束好,此刻松松散散地披在肩頭,散開的鬢發(fā)沾著汗水貼在臉頰邊,面龐看來愈發(fā)柔和,白的膚紅的唇在陽光里一照,瞧著太過顯眼。 趙重驕移開視線,這三年對她的改變太大了,單從容貌來看都仿佛是變了個人,更不用提心性。當(dāng)初何曾想過她會變得這般光彩奪目。 心思一旖旎,懷中那副溫軟的身軀都變得燙手起來,他將擱在她腰間的手也移開了,呼吸有些沉。 易姜毫無所覺,趁現(xiàn)在追兵未到,提議下馬休息一下再接著上路。這也是為了等裴淵幾人,見到她被帶走,他們一定會找機會找來的。 四周荒郊野外,眼前一顆大樹黃綠參半,枯葉堆滿了樹根。趙重驕坐在樹下,理了一下臟污的衣襟,看向易姜:“你以后有何打算?” 易姜一邊警惕地四下張望一邊道:“我只能逃亡了,不過以平原君的個性,抓不到我就會將白起的矛頭引向我,屆時趙秦兩路追兵追著我,想跑可沒那么容易。眼下你又被追捕,我也只能說盡力照顧你了?!?/br> “誰要你照顧了?!壁w重驕嘀咕一聲,站起身牽過正在吃草的馬,對她道:“接著走吧?!?/br> 易姜點頭,爬上馬時問了一句:“你不好奇幫我們出城的到底是誰嗎?” 她不提趙重驕都要忘了這茬了,想了許久實在沒有頭緒,皺眉道:“不知道?!?/br> 老實說,聃虧覺得此行不太值。幫姑娘就算了,幫長安君做什么?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浩浩蕩蕩的三十萬大軍,打馬趕去公西吾身邊:“先生打算這樣到什么時候?每日行軍都要糧餉,齊王那個舅舅總與你針鋒相對,倘若知道你為了一個女子這般,少不得又要去齊王跟前嚼舌根?!?/br> 他說的是后勝。原本田單入趙后,后勝對齊國相國之位勢在必得,沒想到被公西吾輕輕松松弄到了手,難免將他視作眼中釘rou中刺。 公西吾瞥了聃虧一眼,深邃的眸光似澆下來一盆涼水,瞬間將他的話給澆滅了。 但聃虧是為主著想的忠仆,不能在這眼神里屈服,于是又硬著頭皮勸道:“屬下也希望姑娘安然無恙,只是您現(xiàn)在的舉動太不符合您一貫的作風(fēng)了,要護著她又不難,直接將她擄去齊國安置不就好了嘛。” 公西吾終于開了口,卻是答非所問:“他們此刻打算去哪里?” 聃虧跟一拳打在了空氣里一般挫敗,怏怏道:“看方向是要去仇由?!?/br> 公西吾看了一眼后方:“叫一隊士兵喬裝改扮去替他們擋住追兵,但絕不能讓他們?nèi)コ鹩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