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她一開口,崔少爺就認(rèn)了出來。 他看看暗影里模糊不清的江云昭,想著她那身銀紅色的衣裳,又看看桌旁頹然倒到地上的赤裸女子,轉(zhuǎn)而死盯著旁邊被扯壞的那團桃紅色,訥訥說道:“屋里太黑,弄錯了?”看一眼幾乎死去的廖澤昌,趕緊閉了口,說不出話了。 江云昭抬腳就要朝他狠狠踢去。 紅襄忙拉了邢姑姑一起跪下,去抱住江云昭的腿,“夫人,先勸住世子爺要緊!能勸住世子爺?shù)目删湍耍∧荒芊负堪?!?/br> 她們不停地求著,江云昭終于聽入耳中,愣愣地不說話。片刻后,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她閉了閉眼,輕聲道:“不能犯糊涂。什么事都不能犯糊涂。如今人都欺負(fù)到我頭上來了,憑什么不能犯糊涂!” “如果能解了你們的怒氣,你們就能饒他一命罷?”屋角響起一陣桀桀怪笑。 江云昭猛地睜開雙目,朝那邊看去。 姚希晴釵環(huán)凌亂地死死盯著廖澤昌,笑得頗為可怖。 江云昭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理睬。 她深吸口氣,腳步沉重地走到廖鴻先身后,環(huán)抱住他的腰身,輕聲道:“莫為了他反倒讓自己惹上事情。松手罷。往后有的是法子處置這人。” 廖鴻先沒有反應(yīng)。 紅襄看廖澤昌要翻白眼了,頓時有些語無倫次,急著喊道:“快?。】彀?!” 江云昭疲憊地嘆了口氣,去到廖鴻先身邊,不停說著“來,松一下手。很簡單的不是嗎?”將少年纖長的指一點點松開、掰離那人的脖子。 待到手指松開,那人仿佛死物一般,貼著墻邊慢慢滑到了地上。 江云昭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將廖鴻先冰冷至極、略帶僵硬的手指攏在掌心,好好地擱在自己胸前暖著。 她抬頭望向他,抬指撫過他好看的眉眼,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而后一句話不說,只拉著他依然冰冷的手,往屋外緩緩行去。 剛走兩步,就聽長夜問道:“主子,這人怎么辦?” 江云昭頭也不回,只冷冷一個字:“撤?!?/br> 這個地方,太過污濁,她片刻也不想多待。多待上一刻,她都恨不得血染當(dāng)場,將那兩人置于死地。 聽了她的話,她和廖鴻先帶來的人半分遲疑都無,盡數(shù)跟在他們身后,撤離。 只留下姚希晴的人,在屋里和那幾人單獨相處。 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基本上黑了。 江云昭和廖鴻先相互依偎著走到院子正中,卻見一人踏著夜色而來。在月光下看,倒也有幾分風(fēng)流倜儻之色。 正是永樂王廖宇天。 廖宇天先前就得了紅燕的消息,知曉她得了手。只是今日賓客往來眾多,難免有人會出入這碧空苑中。他生怕私會紅燕之事敗露,被王妃董氏發(fā)現(xiàn),又是一場爭鬧。 ——今日是兒子大喜之日。萬萬不可出岔子。若是有個一丁半點的出錯,二房的臉面怕是要丟盡了。 他打算等天色黑一點來私會紅燕。誰知不過晚來了這些,竟是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那和他天生相克的廖鴻先與江云昭。 廖宇天暗道了聲晦氣,想要避開他們。后又有些慶幸,得虧了自己來晚了一點。不然讓這兩個小魔星撞見了自己的好事,定然會想法子讓董氏知道。 這樣想著,廖宇天的心里好受了許多??吹搅硒櫹群徒普?,倒也能揚起個過得去的笑來了。 誰知廖鴻先根本不理睬他。 少年平日里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面上,此刻滿是寒霜。周遭三尺,好似都聚結(jié)成冰。踏入其中,便覺不寒而栗。 他帶著的那些人,此刻都小心翼翼地遠(yuǎn)遠(yuǎn)綴在他的身后,亦是不敢靠近。 廖宇天甚是驚奇。扭頭去看江云昭,就見她挽著那滿身戾氣的少年的手臂,挨著他與他一起慢行。 兩人絲毫都不理會他,連個眼神也欠奉,就這么冷冷淡淡地擦身而過了。 廖宇天這就有些惱了。 他若不搭理他們,他們也不理會他,倒也說得過去。 此時他兒子大喜之日,他又主動示好,這兩個小輩再如此做派,就有些膈應(yīng)人。 廖宇天心頭憤懣,揚聲喝道:“小子們太過狂妄!有你們這樣對待長輩的么?就算是陛下和娘娘,也得遵循禮法!” 聽了他這聲喊,廖鴻先終于朝他看了一眼,卻把他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忍不住退了兩步。 ——這家伙,眼里好大的殺氣! 只有動了殺心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神和這樣的氣勢! 廖鴻先手指動了動,舉步要朝廖宇天行來。被江云昭暗暗拉了一把,這才作罷。與她一起往院門行去。 廖宇天心中驚疑不定,由著一行人宛若地府來客一般出了院子。邊往前行,邊琢磨著會不會是紅燕的事情敗露,而后被廖鴻先滅了口。若是如此,他還是離開得好。 正進退兩難之地,他就聽到屋里響起了紅燕歇斯底里的嚎叫聲。 “快來人?。『枚嘌?!要出人命了!哪里傷到了?哪里傷到了???!不好了!少夫人將少爺、少爺?shù)?、少爺?shù)摹o切了!” ☆、141|4.城 永樂王府的大婚晚宴草草收場。 原本喧囂熱鬧的王府,好似突然籠上一層愁悶的薄霧,突然收起了所有的歡聲笑語,突兀地靜了下來。 賓客們離開的時候,甚至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悄聲問前來傳話的仆從,仆從們也是一臉茫然。 “這是王爺和王妃的吩咐。奴婢們并不知曉?!?/br> 就這么簡簡單單一句話,連句歉然的話語或者是委婉些的托詞都無。 大家有的驚奇有的疑惑,也有的生氣憤然,懷著各樣的心思,依次離開。 但是辦喜宴的王爺與王妃,卻無暇顧及這些。 新荷苑的一個跨院之中,早已亂作一團。 “大夫呢?大夫去了哪里?去叫了……就不能快些?” 聽著內(nèi)室不住傳來的廖澤昌的哀叫聲,永樂王廖宇天失了平日的儒雅風(fēng)度,瞪著雙眼指著屋里的幾個丫鬟婆子,抖著手喊叫不停:“一個個不中用的東西!手腳慢成這樣,明日就趕你們出去!緊著點!快起來!大夫呢?大夫還沒到?” 有個丫鬟看著端出來的血水,渾身止不住地發(fā)顫,小聲與廖宇天說道:“王、王爺。要不要再叫些人過來伺候?奴婢們怕人數(shù)太少照顧不周……” 廖宇天怒不可遏,抬腳就朝她踢去。 “賤婢!主子遭了難,你不小心伺候著,還想將這事宣揚出去?忒得心思歹毒!” 這一腳踹得力大。 丫鬟肚子疼個半死,也不敢再言語。望了望四周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同伴,她悄悄抹了把眼淚,端了盆子去換新水。 ——方才一把廖澤昌弄回新荷苑,廖宇天就直接將他安置在了這個跨院之中。又命人守在院門口,旁人一個也不準(zhǔn)進入。 現(xiàn)在屋中伺候的她們幾個,都是先前在碧空苑親眼看見了那一幕的發(fā)生的。她們本就是跟著姚希晴從國公府來到王府,若還不警醒著些,怕是要受更大責(zé)難。 廖宇天望著屋里來來回回伺候的這些人,面上神色陰晴不定。 半晌后,高聲喚道:“紅燕呢?讓她也來伺候著!” “回王爺話。”一個婆子膽戰(zhàn)心驚地小聲說道:“紅燕剛才……”她頓了頓,聲音又低了一點點,“怕是已經(jīng)瘋了?!?/br> 剛才紅燕一醒就看到廖澤昌躺在血中。她伸手一撈,就摸到了廖澤昌被姚希晴斬斷了的子孫根。 拿在手中看仔細(xì)后,她登時嚇壞,尖叫不已。后來被廖宇天派人打了一頓后,好歹不尖叫了,卻一直不停地說著胡話,畏畏縮縮地往屋角鉆,顯然神智已不清醒了。 婆子差點就提到了紅燕瘋了的緣由,好在話到嘴邊沒說出來,不由低著頭暗自慶幸。 她雖不提,廖宇天也回想起了剛剛自己進到那屋子時的可怖情形。 廖澤昌滿身是血,先是沒意識地半昏迷著,后蠕動了下醒來,開始不停哀嚎。 而那女人…… 那女人就這么提著匕首,在旁邊一直怪笑! “賤婦!”廖宇天猛地拍案,“賤婦竟敢私藏兇器,傷了我兒!” 屋子一角,王妃董氏如以往那般表情淡漠地靜靜坐著。 她看著一盆盆從內(nèi)室端出來的血水,只覺得那紅色艷得觸目驚心,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不由雙手緊擰,絞著手里的帕子。 稍稍動了動唇,她再開口,竟是有些哽咽:“血……這血……這么多血……” 想到之前聞訊趕了過去,看到兒子倒在血泊里嗷嗷直叫痛不欲生的場景,董氏遍體生寒。 今日是兒子的大婚之日! 大婚啊……人間至喜之事。 怎會有這樣的悲劇發(fā)生! 聽到廖宇天的痛恨之聲,她稍稍回了些神,忽地想起來先前因了擔(dān)憂兒子,而忽略了的那事、那人。 她騰地下站起身來往前大步行著,撥開眼前一切礙眼之人,徑直去到廊下,揚起一巴掌就朝眼前的紅衣女子狠力扇去。 “啪”地一聲脆響。 女子的臉歪向一側(cè),面上腫高,浮起紅紅的掌印。 “毒婦!”董氏指著姚希晴的鼻尖怒罵:“世上怎有你這般惡毒的人!居然在大婚之夜做出這種事來!” 姚希晴面無表情地抬起手指,撫上自己的側(cè)臉,低低說了一句話。 董氏沒有聽清,怒喝道:“有什么不敢大聲說出來!這樣鬼鬼祟祟的,當(dāng)真讓人厭惡!” 姚希晴捂著臉轉(zhuǎn)向她,嘴角綻出笑來,“你想大聲聽?好。我大聲說?!?/br> 她拔高了聲音,遙遙指著里間屋,“你的兒子,你的乖乖好兒子,他厭棄新婦,覬覦嫂子!沒有人性無法無天!不過是閹了他罷了。要我說,死了才好!” 說罷,縱聲大笑。 “啪”地又一聲脆響。她另一側(cè)臉頰也挨了個狠巴掌。 董氏再也沒了那高貴模樣,如潑婦一般,揪著姚希晴的頭發(fā)狠命廝打,不住謾罵:“你這毒婦!惡毒之至!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你這不要臉的!居然敢傷了我兒!” 姚希晴經(jīng)了先前那些事情早已疲累,又在猝不及防下被董氏制住,哪里是她對手?當(dāng)即被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姚希晴聽著董氏的叫聲,不甘示弱回喊。湊著董氏不注意,一把拉過她的胳膊,對著露出的手腕狠命咬了下去。 董氏踢了她幾腳,待她吃痛松開手,忙倒抽著涼氣將手臂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