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第二九章 盯著穆梁丘的腳看了半天,直到這人把腳放進盆兒里,寧馨還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穆梁丘只看見這女人嘴唇咬得發(fā)白。 “你怎么變成這樣子了?”只看了這人的衣服和腳,再是有天大的怨氣,這個時候也散的差不多了,誰能對著這么一個明顯跋山涉水的尋了你來的人動氣?就算是個石頭心,這么著也是冷硬不起來,更何況是寧馨這么軟性子的女人。 “你那天……”穆梁丘不回答寧馨的問題,垂著眼睛卻說了半句話,隨后似是想起來不妥,于是作罷,只從眼睫毛底下偷偷掠過寧馨的臉。 “明天咱們就回家?!卑肷瘟?穆梁丘忽然就冒出了這句話,語氣里的惶然,寧馨都能聽出來。腳在盆子里擺動,慢慢的幾絲紅線在水里溢開,寧馨大抵是知道了穆梁丘定是找她才弄成這個樣子的,只不回答穆梁丘的話,看著這人腳趾縫兒里的黑泥出神。很難想象這個男人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變成這幅樣子的,那么一個干凈到甚至有些潔癖的人,事事有章法,啥都規(guī)規(guī)整整的人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寧馨心里難受,難受的不能自己。 寧馨本就坐在地上,穆梁丘坐在木板床上,這會兒垂了腿放在地上的臉盆兒里洗腳,寧馨看著穆梁丘的腳,原本有黑泥的地方還是有黑泥,長長的嘆了口氣,寧馨過去,蹲□,伸了手進那臉盆兒,手觸到穆梁丘的腳時,感覺這人明顯的一震,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寧馨忽然就有些心酸,撩了水慢慢的搓洗穆梁丘的腳。 好半天以后,穆梁丘感覺自己恢復了知覺,膝蓋以下的血總算是回過來了,腳上的那雙手似是炭火一樣的烤著他,心里慢慢的有了點溫度,試探著叫了一聲“馨兒?” “嗯?!睂庈氨且艉苤氐膽艘宦?,不抬頭,只是專心的給穆梁丘洗腳,破了的燎泡泛起的白皮晃悠悠的動著,寧馨的心也晃悠悠的動著。 “我,對不起?!焙芨蓾?,穆梁丘說了這么句話。 “嗯?!睂庈耙琅f是應了,頭還是垂著,后脖頸兒上的絨毛細細的鋪了一層,穆梁丘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 “我那天不是,那天,我只是陪著丁薇買東西,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心里只認著你?!鳖嵢顾牡?,掌管著那么大公司的一個男人,此刻結(jié)結(jié)巴巴,一句話組織不完整,說完還舔了自己的嘴唇一下,語氣里似乎透著委屈,襯著他這會子的落魄樣兒,倒是沒有半點違和感,和平日里樣子不同。 “嗯。”寧馨依舊是應了,死死的憋著氣,因為她怕自己一呼吸,眼淚掉下來,這人左腳的小指甲都裂開了,似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砸裂了。 寧馨低著頭,只是單調(diào)的應聲,穆梁丘慌了,這個男人永遠是山一樣的,厚實的沉悶,心情的波動也不被人知道,只這會子,寧馨清晰的感覺到穆梁丘的慌亂。 “我錯了?!辈还苋绾?,穆梁丘想著寧馨這樣兒,總歸是自己的不對,先認錯了為好,只是聲音悶悶的,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使寧馨不生氣。 “嗯,腳收上去?!蔽宋亲?,寧馨終于說出了別個字,卻像是對穆梁丘方才說的話無知無覺一樣,隨手拿了塊兒布給穆梁丘擦了腳。 穆梁丘愣愣的,看著寧馨紅紅的眼睛,不知所措“你……” 咬著下唇看著穆梁丘的腳,看著這人渾不在意的把腳收進去,寧馨知道這里沒有消炎藥之類的東西,平日里村民哪里出血了,抓一把土放到傷口處便不管了,于是沒了辦法,穆梁丘腳上的傷只能那樣兒了。 小屋內(nèi)一直很安靜,只斷斷續(xù)續(xù)的傳出男人的聲音,這會兒,寧馨的視線終于是落在穆梁丘的臉上了,手伸過去摸了摸,刺的手疼“你多久沒刮胡子了?” “你走了之后就沒刮過?!?/br> “怎么不刮?” “沒時間?!?/br> 寧馨于是不說話了,定定的看了穆梁丘半天,自己也上了床,一張不大的木板床,兩個人并排坐著,15瓦的小燈泡,發(fā)著暗黃的光,燈泡兒周圍的小飛蟲不時的發(fā)出撞擊玻璃的聲音,室內(nèi)很安靜,只有院子里不時有大媽和村長的腳步聲。 “說吧,說說我,丁薇,你還有我家里的事兒吧。”穆梁丘今天一直是小心翼翼的,除卻了剛開始見到寧馨時這女人情緒激動了一下,隨后的時間,無波無瀾,寧馨一直很平靜,穆梁丘慌亂的忐忑。只不知道一肚子的話如何開口,想說那晚你不見了之后我丟下丁薇滿世界找你,想說一夜沒睡尋找無果,最后終于知道你去了貴州時我定了最早的班機,甚至連公司都沒有交代,想說我甚至連爸爸都驚動了,調(diào)了軍用直升機直接進了大山,想說我一路上找你,總是在得到一個有用的信兒時中途就斷了你的信兒,想說我冒著大雨不顧村民的阻攔翻山找你時從那么高的石頭山上滾了下來,想說我七天合眼時間不足十個小時,想說我想你,可是這些都沒說出口。 如今乍聞寧馨這么平靜的問出了這個問題,雖說知道遲早是瞞不住的,可是還是遲疑了幾秒,兩個人呼吸可聞,穆梁丘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你是丁薇的meimei?!逼亮撕粑?,穆梁丘瞪著寧馨的反應。 心里的想法被證實,寧馨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呼吸急促了起來,穆梁丘看的分明,深陷下去的眼窩里,眼睛黑漆漆的盯著寧馨。 “她怎么姓???”穆梁丘強行拉了寧馨的手到自己手里,兩個人的手都冰涼,碰到一起的時候,都顫了一下。 番外之那晚寧馨走了之后 “寧馨,寧馨?”穆梁丘下車,原來的地方只有風吹起一層看得見的細土,原本站在那里的人早已沒了影兒,強壓下心頭的恐懼,穆梁丘轉(zhuǎn)向丁薇“寧馨呢?” “走了?!?/br> 丁薇看著這個男人,臉上頭一次出現(xiàn)了慌亂,即便是面部表情還是沒有太大的改變,她還是看出了穆梁丘的瞳孔驀然變大,別過頭,丁薇不說話。 “我找司機送你。”說罷,穆梁丘竟然自己鉆進了車,然后車子一溜兒的開走了。丁薇不敢置信,為了那個女人,穆梁丘竟然連最基本的素養(yǎng)都沒有了,大晚上丟下她一個人,指甲鉆進了掌心,丁薇希望自己還是出國前的自己,可是時間過了這么多年,真正的物是人非了,到底是不甘心。 穆梁丘知道自己這樣丟下一個女人,是極大的不對,可是這個時候他顧不上別個了,只希望看到寧馨,一想到寧馨紅著的眼眶,穆梁丘就恐懼,失去她的恐懼,穆梁丘沒辦法想象那種世界上又剩下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她走了,走去哪里了?是不是先回家了?穆梁丘不知道,他熟悉寧馨的一切,可是不熟悉今晚的寧馨,車子已經(jīng)開到二百一十邁了,前面是紅燈,毫不猶豫,穆梁丘一腳踩著油門沖過去,十字路口的監(jiān)視器閃了好幾下,穆梁丘無心顧及,只想趕緊回家,看看寧馨回家了沒有。 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穆梁丘后槽牙咬得緊緊的,想著回家之后,定要說說寧馨,說說這個不聽話的女人,穆梁丘只能想這些,要不然即將失去一切的恐懼會淹沒他。 推開門,“寧馨?寧馨?”喘著粗氣,穆梁丘進門就喊,空氣里飄動的因子靜靜的起伏,穆梁丘知道寧馨沒回家,如果寧馨在家,他知道那種感覺,可是還是不死心,轉(zhuǎn)變了家里的每個角落,沒有。 穆梁丘頹然,開車回家的路上不斷打電話,可是機械的女聲一次次的提醒寧馨關(guān)機了,穆梁丘又氣又急,猛然間感覺一口氣上不來,胸悶了好長時間才漸漸好了下來。到底是運籌帷幄的人,坐在沙發(fā)上,慢慢的想寧馨能去哪里,可是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穆梁丘腦子里一團亂,竟是想起了第一次見寧馨的樣子。 客廳里沒有燈,大大的玻璃上透進來幾縷光,穆梁丘的臉一半兒隱在黑暗里,一半兒露在幾縷光底下,垂了頭,無聲的坐著,只腳上的皮鞋帶了塵土在地板上留下了兩個鞋印子。 猛然站起來,哪里還能坐下去,穆梁丘開車,直奔寧馨叔嬸兒家,不敢打電話去,寧馨這個時候定是不愿意見自己,打了電話也見不著人,穆梁丘直接開車去。明明知道按照寧馨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回去讓二老擔心,可是他還是愿意去碰碰運氣。 打了電話讓秘書立即去找人盯著寧馨的工資卡和自己信用卡使用情況,自己直奔寧馨老家,等到夜里快十二點的時候,到了寧馨叔嬸兒家,叫開門,穆梁丘不說寧馨不見了,只說辦事兒順路過來看看,眼睛卻在屋里屋外掃了一遍,見寧馨真不在,心里涼了下來,寧馨叔嬸兒驚疑不定,看著這女婿來去一陣風,都覺得小兩口兒出事兒了。 開車往回走,原本不想驚動其他人,又覺得多幾個人能盡快找著人,這個時候打電話,叫醒了兄弟幾個。倒不是擔心人出事兒,穆梁丘只是想趕緊把人放自己眼前,讓自己看著,哪怕你到時候要打要罵都行,不知道寧馨在哪里,穆梁丘心里就不踏實。 “你嫂子不見了,給我找?!崩鬃屗妹悦院蝗唤恿诉@么個電話,今天外面有事兒,于是就沒回穆梁丘家,乍然接了這么個電話,瞬間清醒了過來,吼了唐堯,兩個人開著車滿城溜達。 穆梁丘絞盡腦汁去想寧馨可能去了哪里,這城里這么大,哪里去找那么個女人,兩口子的事兒,到底是不方便告訴旁人,所以找?guī)褪侄疾荒軌?,自己開了車,沿著大馬路細細的看,冷風灌進了車里,穆梁丘的手指都開始發(fā)青,還找不見人。 天已經(jīng)亮了,穆梁丘推開家門,寧馨還沒回家,穆梁丘考慮要給寧馨的身上裝個跟蹤器了,這樣這個女人就不能一聲不吭的藏到自己找不見了。嘴里一陣陣發(fā)苦,坐在沙發(fā)上,穆梁丘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 也顧不得自己的樣子里,這家里自己一個人是再也待不下去了,開車去寧馨單位,穆梁丘希望寧馨能去上班。 從進單位的第一個人,到最后一個人,穆梁丘看的仔細,沒有寧馨,忍不住進了寧馨單位,沒心看單位領(lǐng)導誠惶誠恐的表情,穆梁丘問了寧馨主任,寧馨確實沒有上班,人前忍著,上車之后盯著外面,太陽出來了,陽光下所有的東西看起來都是鮮活的,唯獨他。 轉(zhuǎn)彎兒,穆梁丘去警局,直接進了局長辦公室,可是沒等全市的監(jiān)控錄像都打開的時候,秘書打來電話,寧馨終于在銀行取了一次錢。 穆梁丘精神一震,有了范圍就不再盲目,穆梁丘派了人先去找寧馨,自己開車過去。 可是,失了平日里冷靜的男人,就在快要到寧馨買東西的底下商場時,拐彎的時候沒看見,迎面就與一輛灰色卡宴撞了,穆梁丘的車速快,那卡宴前燈立即碎了一只,穆梁丘只感覺頭上一陣鈍疼,人就失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