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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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魏陽答應的如此干脆,七叔也不含糊,立刻點了點頭:“行,咱們一起去,走高速的話不到2小時就能到?!?/br> 有了這么個雷厲風行的長輩,其他也就不用廢話了,只花了一個多小時,三人就來到了省會的中心醫(yī)院,老姚家人專門給安排了個單間病房,方便老人休息,也在等待進一步檢查。 看到七叔來了,老姚的兒子姚舒平立刻迎了上來:“七叔,您可來了,這次的事情可真是……虧得您來幫我們一把……”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恐怕也是被嚇到了,七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舒平,我這不帶人來了嘛,先讓先生看看情況。” 聞言姚舒平立刻向七叔身后望去,想要找先生在哪兒,誰知后面跟的只有兩個年輕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其中那個冷著臉的小伙子就走到了病床邊,伸手往老姚臉上摸去。 “唉!你干什么呢!”姚舒平立刻就被點著了,這人是怎么回事?一來就往他爹臉上摸,不知道老人還病著嗎? 七叔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小姚,沉聲說道:“舒平,這位就是咱們請來的先生,你別慌,先讓他看看具體情況?!?/br> 在七叔說話的時候,張修齊已經伸出了食指,在姚老額頭上畫了個圖案,他指尖上沾著些礞石粉,淡淡的灰粉一碰到老人額頭,那僵直不動的身體立刻就是一顫,隨即身上一歪,哐嘰一下倒在了病床上。 這一下可把姚舒平驚出了一聲冷汗,一把甩開七叔的手臂沖了上去:“你怎么……爸?” 怒罵還沒出口就變了腔調,只見老人雙目微閉,呼吸平緩,似乎陷入了睡眠,剛剛可還不是這樣的,從昨天開始他爸就一直坐在床上不挪不動,就跟個木頭人似得,任醫(yī)生怎么擺置都沒想出辦法,怎么這小子手指頭一點就能讓人睡過去呢? 嘴唇抖動了兩下,姚舒平求助一樣的望了回去,然而七叔還沒動彈,他身邊站著的另一個年輕人卻走了過來,沖他笑了笑:“姚先生是吧?我?guī)熜侄c這方面的東西,他會幫姚老好好看看的,不過有些事情我想先請教下,在姚老得病之前,你們家出過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嗎?” 這話問得姚舒平一愣,但是對方的表情極為專業(yè),就跟主治醫(yī)師問診一樣,只是猶豫了一下,他就老實答道:“也沒什么大事情……啊,就是前幾天家里進了小偷,惹得我爹發(fā)了好大脾氣,不過這事我姐夫已經給處理了啊?!?/br> 原來在三天前,姚老住的房子遭了賊,小偷也不知想找的是什么,拿了錢不說,還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那邊可是鐵道總局的老家屬院,雖然房子很有些年頭了,又離火車站很近,但是安全措施一直做得很好,小偷小摸什么的根本就不敢上門,所以這事情也引來了很大震動,不但總局發(fā)了話,他姐夫也是下了死力氣追查的,雖然只是個乘警,他姐夫好歹也屬于公安系統(tǒng),很快就把火車站周邊的賊窩理了一遍,找出了那個小偷,但是這人腦子似乎有點毛病,說話前言不搭后語的,也沒審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只是把偷走的錢和貴重物品找了回來。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是跟現(xiàn)在的撞邪又有什么關系呢?姚舒平沒想明白,魏陽心里卻已經有了答案,反常即為妖,從不在小區(qū)里冒頭的小偷和突然出現(xiàn)的失魂癥之間肯定是有聯(lián)系的,重要的不是小偷偷走了什么,而是他想偷些什么。 “我明白了。”魏陽淡淡說道:“那能不能請你帶我們去姚老住的地方查看一下呢?病房里看起來沒什么異樣,還是要到事發(fā)地看看現(xiàn)場才好。” 這場面已經出乎了姚舒平的預料,他求助似得看向了七叔,對方沖他點了點頭:“盡管帶他們去,老姚這邊我守著就行。” 有了七叔這句話,姚舒平也終于下定了決心,給姐夫打了個電話,就開車帶著兩人往老房子趕去。 坐在汽車后座,魏陽湊到了小天師身邊,低聲問道:“齊哥,姚老失魂這事,的確是法術造成的嗎?” 失魂癥的成因可以是偶然也可以是人為,但是大半夜在床上睡著睡著突然就丟了魂,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 果然不出所料,張修齊點了點頭。 “那姚老的魂魄呢?還沒被人打散吧?”在來之前,魏陽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關于失魂癥的原理,魂魄這種東西但凡離體,就會依附在什么死物或者活物之上,以避開天陽對生魂的影響,但是寄魂的物件要是沒有靈性的話,很容易就會造成魂魄逸散,最后魂飛魄散宿主也就一命嗚呼了。被用法術抽離的魂魄則不同,如果不是當場就被打散了,那么十有八九會被施法者拘走,而這次他們遇上的,很可能就是一個拘魂的邪門法術。 “沒散。”張修齊答的干脆,剛才他在醫(yī)院里用的是礞石封魂,就是利用礞石的隔陽效果,讓已經缺失的魂魄不再跟外界接觸,達到安定神魂的效果,如果魂魄已經散了的話,這種手法是萬萬起不到作用的。 然而想了想,小天師又補充了句:“也沒被拘走?!?/br> 被人拘走的魂魄九成都會受到傷害,失魂者不會陷入普通的木僵,而會直接昏迷不醒,哪里能像姚老表現(xiàn)出的那么正常。 “什么?”這可有些出乎魏陽的意料了,明明是人為造成,怎么會沒把魂魄拘走呢?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正常,齊哥會這么說肯定有他的道理,與其現(xiàn)在詫異,不如等會到了姚家再看看具體情況。又低聲跟對方耳語了一會兒,車就開到了地方。 早年由于城市建設,省會火車站附近也建過一批不錯的房子,而且理所當然都被鐵路局包圓了,十來年過去后,當年的小高層早就沒了往日氣派,周遭亂七八糟的高層建筑也多了起來,但是鐵道局的小區(qū)內還是保持著相對的整潔安靜,沒多少道上混的會不開眼沖著鐵路上這群老爺們開刀。 老姚家住在小區(qū)西邊的6號樓上,算是背街的房子,小區(qū)綠化也不錯,還有高大的圍墻隔離,就安全度而言還是很有保障的。房子里只住了老兩口,現(xiàn)在都有病在身,房間就空了下來,把兩人讓進了屋,姚舒平有些拘謹?shù)恼f道:“這就是老房子了,平時就我爸他們在這兒住,我和jiejie都已經搬出去了,新區(qū)還有套房子,但是老人嫌麻煩,不想往那邊搬。” 房間里的確很有生活氣息,魏陽打眼一看,先是問道:“當初哪間屋子被翻的最厲害呢?” “書房?!币κ嫫綋狭藫项^,“其實我姐夫也說了,這事有點怪,偷東西一般都是著重臥室或者客廳,誰知那毛賊居然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br> 魏陽輕輕唔了一聲,轉而問道:“姚老不是喜歡收藏一些古董嗎?是不是有人聽說了這個,專門針對書房下手的?” “這我們也考慮過,但是藏品并沒有丟什么啊,反倒是客廳里放著的手提包和臥室里放著的金首飾少了些?!币κ嫫秸諏嵈鸬馈!鞍。瑢α?,收藏的東西還有些怕潮,放在新家那邊了,我爸還清醒幸好沒被小偷禍禍了呢?!?/br> 魏陽心中頓時有了數(shù),這怕是想找什么東西,結果沒找到,才拿走了錢和首飾作為掩護吧,也不知那個小偷是怎么被人控制的。大致問了下情況,魏陽輕聲對站在身邊的張修齊說道:“齊哥,屋里有什么異狀嗎?” 張修齊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抬腳直接向臥室走去,由于昨天夜里剛來過救護車,臥室里一片狼藉,簡直都讓人沒法踏腳,還有種老年人獨有的氣味在空氣中飄蕩,他卻看都不看這些,直接來到了床頭柜前,移開了上面的臺燈,往桌面上看去,只見上面像是被刀刻了三條斜紋,輕輕一摸,縫隙里還有些粉末。 他放下臺燈,又打量了一下房間布局,抬腳向陽臺走去。推開陽臺窗戶,后面的背街就出現(xiàn)在眼前,那是條小巷子,根本什么沒什么建筑物,巷子里的路面似乎也年久失修了,有些坑凹不平,然而這么樸實無華的一條小巷,張修齊只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了,手掌一撐窗臺竟然想這么跳下去,魏陽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齊哥,出什么事了?這可是四樓!” 知道張修齊身手不弱,但是也不可能放任他從這么高的樓層跳下去,張修齊手臂動了動,似乎想要甩開他的手掌,但是終究沒有這么做,反而一把拉起了魏陽,朝樓下跑去。 這下可把姚舒平嚇壞了,在后面追著問道:“小魏,你們這是怎么了!” 魏陽哪里還顧得著他,身邊那人跑得簡直如同一陣風,帶著種發(fā)自內心的焦躁,能讓小天師焦躁的東西絕對不多,魏陽的心沉了下來,二話不說跟著對方跑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下了樓梯,又直接沖出了小區(qū)后門,一直飛奔到小巷巷口,張修齊才停下了腳步。 眉頭皺的死緊,他看向巷口的墻壁,那里有一個淺淺的圖案,讓普通人看絕對會以為那是副涂鴉,但是他卻知道,這是來自三僚村的引龍符,也是那人最擅長的陣符之一。 無意識的松開了魏陽的手掌,張修齊走到了墻壁邊,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個陣符,喃喃開口。 “舅舅。” 101守株待兔 緊緊握著他的那只手松開了,魏陽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張修齊脫口而出的話語。舅舅?難道是曾先生嗎?看著小天師難得有些失措的背影,魏陽不由也緊張了起來,他可沒想到曾先生會攪入姚老的案子,難不成姚老的魂魄沒被拘走是因為這個緣故,那現(xiàn)在曾先生人呢? 然而還沒等他走上前去,張修齊就已經轉身向巷子正中走去,在那條小路中間是一段坑凹不平的路面,估計是常年失修造成的破損,放在別人眼里也沒什么稀奇的,然而張修齊卻快步走到那幾個小坑旁,仔細查看了一下,抽出隨侯劍在其中一個坑內輕輕一插,帶出的劍尖竟然不是黃色的沙土,而是一層淺淺污紅。 “有人在這里埋了東西?”魏陽也跟了過去,看到劍上的附著物頓時皺起了眉頭。 張修齊點了點頭,又抬頭看看姚老家住的方向,以及巷口引龍符的方位,開口答道:“昨夜斗法,陽煞沖陣?!?/br> “巷口那個符是曾先生畫的?他破了這邊的陣法?”魏陽立刻明白了過來,接口問道。 張修齊面色卻冰冷異常:“不是破陣,兩敗俱傷?!?/br> 在道法之中,煞也是分陰陽的。陰氣過剩便會生出陰煞,鬼魅森冷,最易侵人神智。而陽氣如果過猛,則會生出陽煞,酷烈難當,勢不可擋。一般而言這兩者是永遠都不會出現(xiàn)在同一地點的,但是如果由法術cao作,引陰陽二煞相撞,不論什么陣法符法都會立刻失效,變成一團混沌之氣。而當陽煞與陰煞沖撞時,兩邊的施法者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是沒人會主動用這樣的毀陣手法的。 聽小天師的解釋,魏陽臉上也有點變色:“曾先生受傷了?你現(xiàn)在能找到他嗎?” 張修齊搖了搖頭,可能是為了躲避那人的追擊,舅舅還用上了幾個迷蹤陣,現(xiàn)在根本探不到蹤跡。 看到小天師的表情,魏陽自然也猜到這事恐怕不是好辦的,想了想他轉而問道:“那姚老的魂魄呢?” “還在家中?!睆埿摭R答的干脆。沒有被人拘走的魂魄,自然會就近滯留。 “如果害人那家伙想要姚老的魂魄,是不是要再回來一趟才行?在白天或者很遠的地方能招到魂兒嗎?”魏陽直接問出了關鍵所在。 既然擺出這么大陣仗,又是上門偷盜,又是勾魂攝魄,對方肯定是不會輕易罷休,被曾先生攪了一局,難保不再想點其他法子。如果能在別的地方招魂也就罷了,如果不能,肯定要回來的吧? “白天不能?!睆埿摭R這時似乎也聽明白了魏陽想說什么,“魂歸故里,若無外因,不會遠離房間?!?/br> 這也是招魂術的基礎,哪怕是鄉(xiāng)下喊魂的,都要晚上站在家門口喊,用清水和灶臺灰為引,就是要避開能夠灼烤陰魂的天陽。而一個人失了魂魄,只要離家不遠,魂兒都是會自動回返的,所以一般在家附近丟魂,回家就能找到,在醫(yī)院那種人氣蕪雜的地方,反而不適合招魂。 聽張修齊說完,魏陽立刻就下了定論:“那正好,咱們今天就在姚家守著吧,如果敵人來了自然最好,敵人不來,怎么也要把姚老的魂魄給召回來,讓老頭恢復神智,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么。” 張修齊抬頭看了看巷口,似乎也有些猶豫,但是魏陽已經蹲下身,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掌:“齊哥,如今線索不夠,去找也是竹籃打水,等會我就去給孫廳長打電話,讓他幫忙找找曾先生,咱們先專心解決掉這個麻煩……” 那個在小巷里布陣的家伙不但要害姚老一家,還跟曾先生對上了,顯然是個危險分子,而這附近也沒有更明顯的施法痕跡,與其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闖,不如守株待兔。如果能抓住那人,說不好也能探聽到一些關于曾先生的線索。魏陽沒有放開張修齊的手臂,牢牢抓著對方,害怕對方一不小心就跑到自己抓不到的地方去。 似乎被魏陽這種堅決感染了,張修齊緩慢的站了起來,反握回去。感受著對方手心的溫度,魏陽輕輕松了口氣,拉著小天師一起往家屬院走去。 曾靜軒坐在肯德基的角落里,安靜的用勺子刮著餐盤里的米飯,這里是火車站附近人氣最旺的地方,五層的購物中心滿是人潮,還有不少趕火車的旅客會在這邊吃飯歇腳,幾乎每分鐘都看到客人在進進出出。有了這么夸張的人流量,想要施法或是占卜,基本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在逃亡這半個月里,他很多次都是用類似的手法給自己爭取一些休息時間,當然也包括現(xiàn)在。然而曾靜軒手上的動作突然一滯,抓著勺子的手緊了片刻,又松弛下來,端起旁邊的咖啡杯啜了一口,混著咖啡吞下了口中的鮮血。 昨天晚上,他又行了次險。當來到那個小區(qū)外時,對方的陣法已然發(fā)動,是個穢血沖煞陣。這是種典型的降陣,要提前在布陣處南離方位埋下懷崽兒的畜生(一般是母貓或母狗),并且在被害者家中勾上驚煞陣,利用陰氣對沖原理,對目標進行攻擊,這種陣法極為傷天合,只要中招就是個非死即殘的命。當時陰煞已經徹底散發(fā)出來,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了。 但是曾靜軒還是選擇了阻上一阻,那時雖然是深夜,火車站仍舊是個人氣旺盛的地方,三僚村的引龍符就是一種只能引陽煞的獨特陣法,一般多用于陽氣極盛的山中,也是火車站地理位置特殊,才能讓他半夜使出引龍符來。不過陰煞陽煞對撞的力量還是讓他受了些暗傷,要不是提前布陣遮蓋了自己的氣息,又想辦法弄了幾個迷蹤陣,恐怕這次就逃不掉了。 然而這樣行險曾靜軒卻并不怎么后悔,只因簡簡單單對上手,他就發(fā)覺這個降術師可能跟追他的那些人有些牽連。要知道真正的降術并非東南亞那些降頭術或者蠱術這類低級東西,而是一種由道法衍生而來的邪術,他們使用的也是道門的符箓或者陣法,但是干的事情卻天理不容。因此降術師大多都會早早折壽或是留不下子嗣,真正厲害的降術也很難保存下來,才讓東南亞那些玩意大行其道。 但是追他的那群家伙卻不一樣,他們用的陣法和符法比一般草頭降術師要厲害很多,施法時也不會立刻折壽,似乎有什么抵命的手段,行事也更加肆無忌憚。這樣的人碰上一個兩個還能理解,但是有三五個之多,就絕對談不上正常了。因此只是跟那人對了一招,曾靜軒就下定了決心,要先把這人釘死再說,否則就算他能逃脫追蹤,怕也要暴露形跡,那危險性可就大了。 更別說,昨晚被他一阻,那人并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興許今晚還會行動,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要去拼一拼的。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曾靜軒輕輕噓出口氣,靠坐在了椅背上,就像陷入沉眠一樣,微微瞇起眼睛,閉目養(yǎng)起神來。 幾個小時后,當月亮再次高高掛在天頂之時,一條黑影出現(xiàn)在了馬路上,然而這次他并沒有拐上背街的巷子里,而是沿著大街徑直走到了鐵路小區(qū)門口。這個時間,小區(qū)的大門早就關了,只留下個小門供上夜班的住戶通行,看大門的保安也算是老員工了,出入的幾位夜班人士他都認得清清楚楚,然而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當看到這個陌生人時,他愣了一下,竟然親自過去拉開了鐵門,放人走了進去,又迷迷瞪瞪的回到了門崗室,過了兩三分鐘后,保安打了個激靈,像是突然回過了神來,又靠在了椅背上,不過這次他沒能再盡職的看門,而是眼皮沉沉,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昏睡。 那個人影悄無聲息的走進了小區(qū),踏著月色來到了6號樓樓下,然而他并沒有上樓的意思,而是直接繞到了樓后,縮在小花園里畫起陣符來。不一會兒,一陣迷蒙青煙從陣中飄出,所有6號樓上的住戶都覺得一陣困乏,已經入睡的立刻睡得更香,那些還在玩電腦刷手機的,眼皮也不由自主打起架來,不一會兒就趴在了桌上或倒在了床上,以極快的速度陷入了沉眠。 然而其他人全都睡著了,402的客廳里,卻有一個人站起身來。 “有人來了,是睡降。”張修齊站了起來,輕聲對身邊人說道。他們沒有布下防御陣法,這種程度的降術,一個銅錢陣就能抵消干凈。如果布陣的話,陣術反彈,反而很容易就能察覺到不對。這是對方的試探,他們選擇了悄無聲息的躲開。然而光躲過還不行,既然已經避開了先手,就輪到他們出其不意了。 在說話的同時,一張黃符從張修齊手中拋出,直直落在了正對樓后的窗臺上,一道磷火憑空出現(xiàn),嗤的一聲燒光了符紙,隨著這動靜,有一股氣流如同離弦的利箭飛射而下,向著樓下那個身影射去。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黑影身邊如同摔碎了一個小小燈泡,掀起層漣漪,換來他低低的一聲悶哼,然而哼聲還未停,他嘴角便露出了笑容。 背巷之中,紅光一閃,另一道邪氣沖天而起,直沖剛才施法的那個房間。張修齊刷的一下抽出了隨侯劍,蹬蹬兩步沖在了窗前,把劍狠狠插入了窗戶正前方的地板里,只聽嗡的一聲爆鳴,窗上的玻璃,桌上的茶杯全都震顫起來,幾道裂紋出現(xiàn)在玻璃表面。 張修齊臉上已經變了顏色,魏陽也驚訝的站起身來:“他們有兩個人!” 102三對二 沒錯,來的是兩個人!小巷附近沒有路燈,之前從房間內看過去,只能瞥見一團模糊陰影,然而當沖天煞氣涌起時,陰影里的男人也顯現(xiàn)在兩人面前。剎那之間,張修齊就明白過來,樓下施展的睡降其實僅是掩護,后巷那個才是真正的殺招。 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畢竟姚老只是個平頭百姓,誰能想到對方居然會擺出這么大的陣仗,可是這時已經容不得遲疑了,張修齊手中的五張符紙同時拍出,飛到了窗戶正前方,然而天破聲依舊沒有響起,幾張符紙哆哆嗦嗦懸在半空,火光沒能燃起,紙面反而出現(xiàn)了裂痕,似乎要被那邪陣一口吞沒。 這已經不是當初的穢血沖煞了,而是更加可怕的東西,敵人的目標也不再是收取姚老的魂魄,而是要置兩人于死地。這可是深夜,正是降陣威力最大的時刻,如果抗不住攻擊,別說是他們兩個,就是6號樓上的其他住戶恐怕都要深受影響,這種時刻,小天師哪里肯退! 牙關已經抵在了舌尖,張修齊正想咬破舌尖,以血為媒增加符法威力,誰知那煞氣突然一滯,竟然有了崩碎之兆,說時遲那時快,五張符同時暴起,燃出璀璨火光,籠罩在房間外的邪氣被當空逼了回去,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客廳里的玻璃全部炸碎,如同煤氣罐爆炸一樣,別說屋里了,就連樓下的汽車都被炸驚了陣,此起彼伏的警報聲劃破了夜空。 然而張修齊卻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低聲叫道:“舅舅!” 攪擾那沖天煞陣的,是另一道陣法,剛剛就在兩邊斗法之際,有人用泄煞符削弱了血煞威力,打破僵持,才讓自己這邊一擊得手,那手法絕對是三僚村最擅長的,不是曾靜軒又是何人! 曾先生竟然也到了?魏陽心頭一松,旋即又是一緊,這種情況下插入戰(zhàn)局,怕是連曾先生也討不到好去吧?沒有任何遲疑,他沖小天師喊道:“齊哥,這邊有我在,你快去幫曾先生一把!” 張修齊只是猶豫了一瞬,就飛也似的沖出了大門,向樓下奔去??蛷d的窗戶碎了個徹底,夜風呼嘯著灌入房間,還有樓下震耳欲聾的汽車報警聲,站在房間里,魏陽輕輕咽了口唾沫,伸手握住了頸上的骨陣。這東西雖然厲害,但是他至今也沒搞明白使用原理,面對敵人肯定是有危險存在的,不過比起自己,顯然是曾先生那邊更為關緊。心中默念當初從姜家學來的那兩句口訣,魏陽牢牢守在窗戶前,沒有挪開半步。 曾靜軒現(xiàn)在的狀況的確稱不上好。他是悄悄埋伏在了附近,甚至做好了準備,想趁那人施法時再橫差一杠。然而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還跟小區(qū)里的人斗上了法。 天下的法術何止萬千,然而即便隔著幾百米距離,曾靜軒也能輕松認出跟那伙降術師斗上的是什么法術。那是龍虎山陣符,他見過無數(shù)次的龍虎山真篆。會這樣符法,又有著一股逼人的銳氣,還能是誰?曾靜軒毫不猶豫,立刻在地上擺開了陣法。 三僚村最擅長的就是風水之道,而風水又是道術的基礎之一,不論是七關的辨認還是對地氣的掌控,都沒人能比三僚村嫡傳的曾靜軒熟悉。然而斗法不比平常,他不可能直接插入正在黏著的戰(zhàn)斗之中,那樣道法反噬,三人怕是都要受傷,只能通過陣法間接影響身邊已經成型的煞陣,然而這就像猛然抽開水壩閘門一樣,傾瀉而下的煞氣也會如同洪水一樣裹挾自己,這一下的傷害,可就不是昨天那個陰陽煞氣對撞可以比擬的了。 可是明知如此,曾先生也沒有任何遲疑,飛快推算出了七關方位,寥寥幾筆就在云墾關、上陽關、太游關插上雞喉,畫出了引煞符,再以火車站自身的混沌之氣為引,一口氣沖亂了對方的降陣。 沒有料到身邊還埋伏了一個人,那降術師悚然一驚,還沒來得及控制陣法,一聲巨大的天破聲就憑空響起,邪陣被破,反噬襲身,他干瘦的身形向后歪倒,就像遭遇了重錘。而另一邊,曾靜軒已經站不起來了。 陰煞沖體是怎么一個滋味,他現(xiàn)在終于嘗到了,體內的魂魄就像跌入了沸水,掙扎不休想要脫體,然而身周卻像墜入冰窟,冷得他牙關都咯咯作響。雙眼早就模糊,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他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沿著墻壁慢慢委頓余地。 在不滿紅霧的視界中,不遠處那個干瘦的降術師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看來精神似乎比自己要強那么一些,曾靜軒苦笑了一聲,可是此時此刻,他也就能守住殘存的那點神智,讓自己不至于一下陷入昏迷,想要對付敵人,無論如何都已經不行了。 不知道小齊能不能撐住……他的睫毛顫了一顫,眼簾變得越來越重,連面前的路面都快要看不清楚,就在這時,幾枚銅錢帶著咻咻風聲破空而至,插在了眼前的路面上,一條身影沖了過來,有著一往無前的鋒銳,也有讓人心驚的怒意,那人牢牢擋在了他身前,白鏈劈下! 有人喊出了聲音,可是曾靜軒已經聽不太清楚了,他只是茫然的看著面前那道身影,眨了眨眼睛。那身影看起來太過眼熟,可也有一絲陌生,就像透過了某種遙遠的迷霧,然而那個名字終究只是在舌尖上一閃,曾靜軒的嘴唇抖了抖,像是露出了些微笑,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樓下的汽車報警聲還在此起彼伏,吵得人無法安眠。然而6號樓卻始終漆黑一片,沒有人開燈,也沒有人醒來,靜悄悄宛如一座墳墓。 這就是睡降的效果,跟其他所有降術一樣,只要術法沒被破除,中降者就不可能自行清醒,雖然只是一個簡單至極的法術,但是效果卻出乎意料的好。只可惜這個睡降籠罩的范圍實在是太小了,而鐵道家屬院又是個足有七八棟小樓的中型家屬區(qū),靠近6號樓的其他樓棟已經陸陸續(xù)續(xù)亮起了燈,還有些人想要探出頭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