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棟昨晚沒睡好，發(fā)著呆盯著眼前的舉報材料與菁英推薦表，一時作不了決定。

    其實不止昨晚，從山海分公司調研回來后的幾天，他都寢食難安的，一直在琢磨一個問題。

    傅總那天什么情況？小林手機里的那位姑娘什么來頭？這二位該不會有什么特殊的關系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小林豈不是得罪了傅總？那這個菁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給小林定下了。但要是自己多想了，傅總當時只是因為其他事情而情緒不佳，那自己豈不是扼殺了這個上進的年輕人一次進步的機會，進而影響自己的工作實績？

    想了想，叫了秘書進來，把心里的疑慮跟他說了一遍，問道：“你那天有沒有感覺到傅總的不對勁？”

    洛秘書聽他這么一問就如釋重負地笑了：“我的好叔叔，您再不開口，我今兒也要提醒你了。要是您把先進名額給了林間，您上半年就算是白干了。”

    洛秘書是羅棟鐵兄弟的兒子，參加工作后就一直跟著他，細心周到、辦事穩(wěn)重，正好彌補他的火爆沖動。羅棟聽了他的話就驚道：“還真有什么事？”

    “昨天晚上的文藝匯演您沒抽出空去，現(xiàn)場可熱鬧了?！甭迕貢贿呎f一邊把自己手機遞給他：“傅總還給演員頒獎呢?！?/br>
    “他不是說要開會，沒空去嗎？”羅棟訝異地接過手機。再說這種沒有實質內容的場合傅總一向也不愛出面。

    洛秘書也不急著回答，只示意他看手機。

    等羅棟看到傅總跟演員的合影，眼睛都瞪直了：“這不是小林手機里那姑娘嗎？”雖然剪了短發(fā)，他也認得出來。這傅總跟人家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

    現(xiàn)在不用洛秘書再進一步解釋他也明白了，小林這是想動太歲頭上的土呢。不管他清不清楚傅總跟那位姑娘之間的關系，反正自己是知道了，如果還上趕著要給小林評成菁英，他不止上半年的業(yè)績會打水漂，退休前估計也就這樣兒了。

    再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傅總透的一點口風，看了看舉報材料，心里有了主意：“小洛，聯(lián)系一下集團稽查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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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哥？林哥？”小虎喊了好幾聲，林間才回過神，愣愣地看著會議桌上的其他人?！安缓靡馑几魑唬覄倓傁胧虑槿肷窳?。大家討論到哪里了？”

    哪是剛剛啊，自打昨天參加完省里的匯演回來，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設計一部經理讓其他人先散會，關切地拍拍林間：“怎么了？一大早的莫總監(jiān)說什么了，讓你一直愁眉苦臉的？”

    林間苦笑著搖搖頭：“說讓我注意工作紀律與私人行為，不要仗著一點成績就松懈散漫、因私誤公。”

    “這也沒什么問題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要不你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客戶那邊我?guī)』⑷ゾ托??！痹O計部的莫總監(jiān)一向很認可林間的工作能力，也時不時地來電話敲打一番，經理覺得可能是最近檢查、評比太頻繁，林間有點累著了。

    “沒事，您先去忙吧。我再想一會兒事情，等下就聯(lián)系客戶再確認一遍行程?！?/br>
    經理出去后，林間深深地嘆了口氣，撥出鐘皈的手機號。

    照樣是關機。

    林間愣怔了片刻，忍不住又想到視頻里的那個男人。年輕、高挺、強健，雖然只露出裸著的上半身，也能感受到他不一般的氣場。還有他背后精致貴氣的家居陳設，都彰顯著此人非同一般的背景。

    起先他是有些生氣的，覺得鐘皈騙了自己。后來冷靜地想了想，兩個人才認識不久，只能說了解得不夠深不夠全面。其實鐘皈看起來隨和，但很有主見，自我保護意識也挺強，并沒有透露多少私密的信息。反倒是自己，因為對她太有好感，為了表現(xiàn)誠意，底子都交得差不多了。而且鐘皈也從沒說過自己沒有對象，自己想追究都缺少理由。

    另外依據(jù)這半個月的相處，他也不認為鐘皈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反倒像另有隱情。那個男人條件那么好，如果鐘皈真的跟他兩情相悅，是絕對看不上別人的。說是被迫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倒有可能。尤其是早上莫總監(jiān)那一通針對自己與異性朋友相處缺乏分寸感的呵斥，不就是說他膽大包天、竟敢跟某位權勢人物的女人走得近嗎？

    林間調整下坐姿，驀地想到：不知道阿姨知不知道這個情況？他一直聯(lián)系不上鐘皈，很著急，也許阿姨那邊有消息呢。

    這么想著，他連忙下樓，準備開車去鐘皈家一趟。

    結果在樓梯口就撞上了著急忙慌的小虎，說集團稽查部與設計部的領導來了，正在會議室等他呢。

    林間皺了皺眉，只能先去會議室。邊走邊問：“章經理過去了嗎？考核材料準備了沒？”先前集團通知下來，隨時會choucha一季度工作情況。

    小虎搖搖頭：“兩位領導只說找你，其他人不用在場，資料也不用準備?！?/br>
    林間疑惑了：“那是什么事？”

    “領導們說你到了就明白了?！?/br>
    到了會議室，林間嚇了一跳。往時集團領導也會來關懷，但一次頂多來一個，而且大多都是副職領導，沒想到這次設計部的金總監(jiān)跟稽查部的阮主任一塊來了。

    “金總監(jiān)、阮主任，您二位一早過來，有什么要緊事嗎？”林間一邊問，一邊拿著水壺想給兩位領導倒水。

    “你還有閑情倒水！”金總監(jiān)突然揮手撥開臉面前的一次性水杯，里頭的茶葉撒了林間一臉?！澳愕奖O(jiān)獄里頭讓獄警給你倒水去吧！”

    “哎老金你先不要激動，其實事情也沒那么嚴重，看你把小林嚇得。”阮主任嘴上安撫著金總監(jiān)，表情卻不見得輕松，看著林間的眼神更是嚴肅：“你別忙活了，我們找你確實是有緊急情況。你看完這份材料就明白了?！?/br>
    林間懵然地接過阮主任手中的材料，掃了眼“舉報信”三個字，心頭一緊，等看完內容，不禁疑惑：“這兩件事已經是四年前的了，那時我剛來公司，什么都不懂，只是協(xié)助當時的苗主管給這幾位客戶使用了墻漆，也沒出什么事—”

    話沒說完，金總監(jiān)已經拿了公文包往他身上砸：“什么都不懂你不會問哪？你是啞巴嗎？有疑問不請示，只憑感覺就輕信別人，現(xiàn)在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

    阮主任見林間老老實實地挨打，又詢問地看向自己，抬手攔住金總監(jiān)，嘆氣道：“小林啊，以客戶為中心是好事，但必須嚴守標準。當時苗成志讓你給客戶用的那種涂料，因為甲醛含量超標，讓客戶患上了慢性呼吸疾病。他自立門戶后，竟然毫無警惕意識，繼續(xù)故技重施。這不，昨天工商局去他的公司choucha，一下子逮個正著。不僅查到了他生產、銷售劣質油漆，還發(fā)現(xiàn)他竊取別家專利，公安局已經立案了?！?/br>
    林間詫異地瞪大眼：苗主管前年辭職創(chuàng)業(yè)，偶爾跟自己還有聯(lián)系，每次必提到設計或專利的事。幸好自己嘴嚴，不然豈不是害了公司？

    他緩過神，誠懇地說道：“金總監(jiān)、阮主任，這件事我辦得確實不牢靠，因為經驗不足、專業(yè)性不夠，差點被人利用。以后我會吸取教訓，先重視工作規(guī)范、嚴守標準，再追求實際效果?！?/br>
    金總監(jiān)見他一副沒認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模樣，剛平下去的氣又上來，可惜包被阮主任拿走，臉面前也沒東西可摔了，只能把桌子拍得震天響：“你覺得這只是你的疏忽？認個錯就過去了？我告訴你，這次選拔菁英，集團設計部還有東區(qū)公司對我們傾向于山海分公司意見不小，這幾天都在鬧情緒。林間你捫心自問，這幾年我姓金的，還有人事部的譚總監(jiān)，待你如何？給你爭取項目、爭取資金，甚至把集團的客戶分給你，年終獎金、先進評比也從來沒疏忽過你，搞得你比集團的人還紅火，一堆人都說我們偏心，結果怎么樣？就把你慣得這么無法無天的，對我們恩將仇報起來了？！”

    金總監(jiān)這話太嚴重了，林間聽得直臉紅，悶了一會兒，低聲道：“您批評得對，是我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這不是原則性錯誤，就粗枝大葉地給略過去了。當時王小姐申請用漆，我是懷疑的，但沒有跟王小姐親口確認，只看了苗主管拿來的蓋了王小姐印章的書面同意書，就輕信了他。后來我本來打算上報的，但正趕上年底考核，就被苗主管暫時按下了。他不久后離職，我也就忘了這個事。我辜負了公司的信任與幾位領導的栽培，上面有什么處理意見，我都誠心接受。”

    他這么誠懇老實，金總監(jiān)倒是沒話說了，不過還是氣呼呼地直喘粗氣。阮主任平靜地拍拍林間：“小林，老金這也是惜才，愛之深責之痛。你既然認識到錯誤，其他我們也就能敞開跟你說了。其實我們來之前，工商跟公安的同志都找過我們，說苗成志把幾樁事實都推給了你，他們想找你核實。好在你跟苗成志共事不到半年，他一向又名聲不好，物證人證都是直指他的。再加上集團領導對你的關懷，主動承擔了客戶的損失，給了相應賠償，所以不會對你走司法程序。但還是要通報，崗位也要調整。今天我們來，主要就是跟你打個預防針，讓你有個思想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