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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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白上人那邊——慶樂王知道他當年不樂意進太醫(yī)院卻還舉薦他,其實就是在背地里坑他,已做好了負荊請罪的準備。誰知白上人早早的就將觀里諸事交代好,連醫(yī)箱都備好了。慶樂王和趙世番去請他,才開口說完。他就點了點頭,吩咐,“走吧?!?/br> 倒是出了門才又想起什么,回頭吩咐童子,“我房里那兩盆花記得澆水。要是我回不來,就送給前日說這花好看的那位女施主?!蓖颖г沟溃拔夷睦镏滥俏慌┲髯≡谀膬??” 白上人便指了指趙世番,道:“他家?!?/br> 趙世番愣了一愣,見慶樂王目光了然的瞟他,就道:“還請上人明言是哪位女施主?!?/br> 白上人冷清清的道,“貴府太夫人領(lǐng)了令千金來謝我施手救治。令千金妙言解惑,我贈花答謝,有什么不妥嗎?” 趙世番領(lǐng)教了他的不通人情,知道計較無益,只好道,“該我親自來答謝的,是我疏忽了。” 白上人道:“非也非也。趙大人不是布施了一大筆香油錢嗎?謝法不同,心意卻是一樣的。貧道很領(lǐng)情?!?/br> 皇帝的病還真只有白上人這種腦子里少根弦的世外高人敢治。他可沒太醫(yī)那么多顧慮,只盡當大夫的本分。診斷完畢,便將結(jié)果對皇帝和盤托出,又道,“動刀還有一線生機,不動刀大約活不過十天?!?/br> 皇帝沉默著,就想起太子來——因太子打殺刑官一事,皇帝動了真怒,直接抱著棍子將太子劈頭蓋臉打了一頓。盛怒之下難免有些手重,打得太子身上一道道全是紅腫的血痕。待氣消了,少不得又心疼懊悔起來,夜里親自去看護太子。 然后便聽到太子在夢里哭著叫娘。 皇帝就覺著,自己說什么也不能這么死了。他兒子已經(jīng)沒了娘管,若再沒爹管,可就真沒救了——誰知道日后會長成什么混賬樣子!且他才將太子打了一頓,還沒讓這熊孩子知道,他雖打他但也心疼他。就這么死了,日后太子想起他豈不就光記得他抱著棍子打人的模樣?太憋屈了。 且到了黃泉見著發(fā)妻,她問起兒子來,他要怎么交代? 便已下定決心,對白上人道:“那就動刀割了吧?!?/br> 反是白上人疑惑:“你就不問我有幾成把握?” 皇帝笑道,“不如不問。你有華佗的神技,我便有關(guān)云長的神勇——我想活,自然就能拼盡全力活下去?!?/br> 白上人膽大包天的盯著皇帝瞧了一會兒,道,“看病情你已窮途末路,看面相卻是峰回路轉(zhuǎn)。天不絕你,我自當盡力而為?!?/br> 是白上人醫(yī)術(shù)高妙,也是皇帝意志過人。刮骨之后養(yǎng)了小半個月,皇帝身體便漸漸恢復(fù)過來。雖一時還有些虛弱,卻也覺出神清氣爽來?;实郾沩槃輰咨先肆粼谏砼蕴嫠{(diào)養(yǎng)身體。 白上人倒是早預(yù)料到會是這般結(jié)果,并沒跟皇帝扛上。每日在太醫(yī)署中喝茶下棋,偶爾也和皇帝聊聊天。 他性子散漫慣了,又有些神棍,又管不住嘴?;实鄣挂矟u漸覺出他是個有見識的人,時常一言命中,便將他引為近臣。 難免就和他說起太子頑劣,自己不知該如何管教一事。 可惜皇帝問錯了人。白上人給的答案是,“一個不成,那就再生一個唄。” # 清風觀里果然往燕國公府上送了兩盆花。 卻是養(yǎng)在花盆里的海棠樹。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已是深秋落葉的時候,那海棠卻開得繁花錦簇。送來三五日才開敗,花瓣散落如雪,紛紛揚揚。 待花開敗了,雁卿便帶著她屋里丫鬟、婆子一道,將那海棠挪栽到庭院里去。 她親自拿著小鐵鍬去培土,忙前忙后,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月娘就在屋檐下的木地板上坐著讀書等她。 雁卿曉得月娘是有些潔癖的,便不招呼她一道。待忙完了,就著井里新汲出來的涼水洗了洗手,才往檐下去找她。月娘便親自給她斟了杯茶。姊妹兩個喝完茶水,又下了一會兒五子棋,便對坐在棋盤兩旁讀書。 也十分和美自在。 趙世番來看望太夫人,瞧見庭院里的海棠,便記起白上人說雁卿“妙言解惑”。就好奇的向太夫人問起當日的事。 太夫人卻不記得白上人和雁卿打過什么機鋒,便疑惑的道,“是說這兩棵海棠樹的事吧。” 便 告訴趙世番,這花兒原本養(yǎng)在院子里。她們?nèi)r,觀里正要將這兩棵海棠刨出來送去燒掉。雁卿自然就問,“花開得這樣好,為什么要燒掉?”觀里道士便告訴她, 海棠本是春花,這兩棵花卻年年開在秋天,必然有妖異作祟。雁卿就說,“這只是不合時宜,罪不至死。你若不要,就給我吧?!钡朗砍那校匀徊豢?。雁卿又 說,“它們還做伴兒……也許是沒人告訴它們不能開在秋天。你不能不教而誅?!睆念^到尾都是傻里傻氣的孩子話,雞同鴨講,胡攪蠻纏,把觀里道士憋得一個頭兩 個大。 恰白上人出來聽見,就道:“是了。天地這么大,就容不下兩棵不合時宜的海棠花?豈能不教而誅?!北銓⒒ㄅ驳交ㄅ枥铮腿ニ鹤永镳B(yǎng)著。 趙世番聽了便覺得好笑,道,“憨人遇憨人,倒是憨到一塊兒去了。世上哪有什么妖孽,花木又怎么聽得懂教化!” 他當然也不會去做個“容不下兩棵不合時宜的海棠花”的惡人,太夫人自己都不介意院子里養(yǎng)兩棵“妖花”,他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只是又想起當日雁卿昏迷,白上人也是抬腿就來。便道,“白上人倒是對雁卿另眼相待?!?/br> 太夫人笑道,“這是雁丫頭自己的緣法。” 趙世番對雁卿的話其實也略有觸動——他閨女對一棵花尚且不肯不教而誅,何況是日后的儲君。 皇帝既然將太子交給他,他身為人臣,自然就該盡力而為——太子畢竟年幼,也無需這么早就認定他不堪輔佐。 ☆、第十八章 熬過冬天去,皇帝的病終于痊愈,自然就有精力開始管教太子。 東宮僚屬要問罪貶謫,伺候太子的下人更是悉數(shù)打罰換去,連教 太子讀書的師父、太子的乳母都一并被逐。太子自幼由這些人伴著長大,又被他們奉承伺候得順心如意,心里多少是有些感情的。便到皇帝跟前去求情,皇帝只說, “這些人旁的罪倒略可饒恕,只教唆儲君為惡一條罪該萬死。你要替他們求情,莫非是要承認自己為惡不是他們教唆的?” 太子身上打痕退了,疼卻還記得。聽皇帝要問罪,便嚇得要退縮??傻降走€是多說了一句,“讓這些人伺候兒臣的是父親,要罰他們的也是父親。兒子算什么,不過是自幼跟他們長在一起,心中不忍罷了?!?/br> 他這是在變著法兒指責皇帝不管他,任由旁人把他帶壞了,皇帝又不高興。說打說罰也不顧慮他這苦主的心情。 皇帝臉色便一沉,道,“他們不過是伺候你長大,你就心中不忍。朕是你的君父,也不見你來體察!”又道,“罷了,‘子不教,父之過’,從今以后朕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回頭皇帝就向白上人和趙世番苦情抱怨,“他心里那些伺候他的下人倒比朕更親近了” 趙世番就寬慰道,“一條狗養(yǎng)久了,父母要逐走它時,子女還要不舍求情呢。何況是人?陛下多慮了?!?/br> 反倒是白上人說了句梗人的話,“生兒子受苦的是女人,養(yǎng)兒子cao勞的也是女人,父親不過是個出精、銀的罷了。不叫妻兒餓著就是功勞。此外還有什么?究竟哪里可親近了?!?/br> 皇帝倒是聽出他話中深意了——你都沒管教過太子,還想比那些日日服侍太子的更讓太子親近?然而心里還是不服氣,便道,“照你這么說,天下有功業(yè)的男人倒都不能叫兒子親近了。” 白上人就道,“正是。越有功業(yè)的男人反而越不著家,子女如何親近他?只不過將他當作了榜樣。心有憧憬便生出親近之意,因這憧憬,父親略加疼愛便比得上母親朝夕相處——可孩子最初憧憬什么樣的人物,還不是看母親怎樣教誨引導(dǎo)的?所以先有賢妻,而后才出孝子?!?/br> 皇帝想起年幼時的經(jīng)歷,竟不得不承認白上人說得還是有兩分道理的。 ……只是他已無賢妻了。 皇帝功業(yè)心重,年輕時在女色上便不上心。待覺出對皇后情根深種時,皇后已去世了。自然就更無心抬舉什么嬪妃。這七八年間,后宮承寵的嬪妃倒有一些??蛇B她們什么性情模樣他都不怎么上心,怎么可能看重到能將兒子托付? 卻沒想過沒有母親教養(yǎng),才是太子學(xué)壞的根由——可不就是如此?太zigong中自然多保父、保姆,可也都不過是奴婢罷了。順承侍奉主子便是他們的天職,難道還指望身處下賤之人反過來疼愛、教導(dǎo)主子嗎? 皇帝此刻才覺出,這也是他的一樁錯處。 然而南園遺愛,他又到這個年歲了,自然無心續(xù)弦。便問白上人,“那你看朕該怎么做?” 白上人還是那句話,“沒賢妻那就再娶一個,一個兒子不成那就再生一個?!?/br> 皇帝:……廢話!他可不正是無心再娶,無力再生了么。 這不過是一段尋常的閑扯,本沒什么可說的。糟就糟在話傳了出去。 白上人天性口無遮攔,寧找死不憋死。結(jié)果就是讓趙世番受了遷怒。 太 子身邊勢力大洗牌,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失意。那些被逐走的人哪個不是在宮中經(jīng)營日久?都是有耳目勢力,或是有人罩著。都記恨著趙世番這種漁翁得利的。經(jīng)他 們一加工渲染,話傳到了太子耳中,就成了趙世番借著白上人的口對皇帝進饞——說太子身旁養(yǎng)的都是走狗,太子將走狗置于君父之上,是大逆不道。該廢掉太子另 立他人。 所謂他人也不是旁人,白上人可不正是慶樂王府出來的?趙世番也和慶樂王親近著。 太子正滿腹怨言,不敢怨恨皇帝,自然就全怨恨到趙世番和慶樂王身上去了。 如今太子身邊都是皇帝新?lián)Q上來的人,三天兩日就去皇帝身邊稟報太子的起居言行。簡直就像是盯在犯人身上的眼睛。太子這個身份、年紀,自然最忌諱被人監(jiān)視。新舊一對比,越發(fā)的喜舊厭新。 他挨了打,倒是學(xué)會了隱忍和掩藏。曉得皇帝派趙世番來教導(dǎo)他,必然是將趙世番當心腹忠臣。因此心里雖恨著趙世番,卻也沒對他怎么樣。頂多在背后偷偷的罵他一句“趙狗”。 便如皇帝所愿,老老實實的跟著趙世番讀書學(xué)道理。 趙世番原本覺得太子本性難除,是不容易教化的。誰知他很有改過自新的模樣。驚喜之余,自然越發(fā)盡心竭力的教誨。 太子原本就聰慧,一旦端正了態(tài)度,終于日漸一日的溫良謙遜起來。 皇帝也常忙里偷閑,不時令太子陪他吃個飯,親自過問他的課業(yè)起居。見他答對有度,不但學(xué)問大有長進,為人處事也開始有模有樣了,心里老懷寬慰。 # 雁卿正當無憂無慮的時候,太子什么的遠在天邊,壓根就不是她考慮的事情。 如今她和月娘一道養(yǎng)在太夫人的身旁。太夫人雖也十分關(guān)心她們的課業(yè),卻和林夫人、柳姨娘不同,不會對她們施加什么壓力。與她們聊起來功課來,也多是聊天時說到這里了,順意為之。 太 夫人博聞強識,引經(jīng)據(jù)典都是信手拈來。她想要有學(xué)問時,說出來的話真是華章絢爛。想要講故事時,講出來的故事也是光怪陸離。兩個丫頭都愛和她聊天——若她 們阿娘飯后對她們說,“來,咱們聊聊天”,她們定然全副武裝的準備應(yīng)對考校,可一樣的話太夫人說出來,她們便立刻湊上去各自找地方坐著捧著臉,目光晶亮的 望著太夫人。 有時太夫人引一句詩或是說一個故事,兩個丫頭十分喜歡時便會求太夫人再說一遍,她們好記下來。太夫人就隨口說出這些都是從那本書里引出來的,令明菊去將書找來,借給她們讀。 就這樣,兩個人讀書的興致比先前更高了一倍。 雁卿是真的喜歡讀書,覺得那些東西有趣極了。月娘是喜歡太夫人,覺得像太夫人一樣的女人太有魅力了。歸根結(jié)底都是要讀書。 得說這件事上月娘比雁卿有眼光——書容易得,太夫人這樣真正的貴女卻是難尋。 太 夫人的父親衛(wèi)國公是一代名流,年輕時姿容冠絕、傾倒長安;她的母親是前朝公主,聰慧靈秀,高貴雍容。太夫人自幼耳濡目染,那份精致貴氣是浸在骨子里的。雖 因丈夫早逝,獨自一人帶著三個兒子,難免要在俗世里掙扎一番??扇缃駜鹤右涯塥毊斠幻妫瑑合眿D兒也扭轉(zhuǎn)心意。她沒了心事,過往那些閑逸的情致漸漸就又回 來。 養(yǎng)兩個丫頭自然是從容有余。 這小半年里,太夫人也看出來兩個丫頭的情致了——譬如她說話時,雁卿更在意的是故事,月娘更在意的卻是修飾故事的詩詞。雁卿內(nèi)心朗闊又專一,不在意細則與俗務(wù)。月娘卻看重自我修養(yǎng),時時勤拂拭。這兩個丫頭的性情是不一樣的。 中秋夜里她們各自言志,說的還真都是實話。 太夫人也略有些惋惜——貴重的嫡女偏偏心思單純,生母被逐的庶女卻又聰慧上進。一個怕被外人給錯待了,另一個又怕她自苦難解。都不是叫人省心的。 然而兩個丫頭到底都在她的羽翼下呢——都說女大十八變,誰知道往后她們能有什么樣的機緣呢。 便也不多糾結(jié)。 # 秋冬時因皇帝病著,又大刀闊斧的整治了東宮,長安城里風聲略有些緊張。不止男人們飲酒作樂的場合少了,連貴婦人間打著賞花觀雪旗號的應(yīng)酬往來也稀罕起來。一整個冬天太夫人和林夫人都沒怎么出門,只定時上山燒燒香罷了。 待漸漸春暖,冰消雪融之余,皇帝大安局面也穩(wěn)定,長安人心便也跟著松懈下來。 二月中,林夫人就收到了世子妃的帖子,請她去吃酒看花。 ☆、第十九章 自當年卸甲之后,慶樂王便再不過問朝政。反而在長安采買田產(chǎn),置辦家業(yè)。他喜好園藝,又善于經(jīng)營。如今長安城里產(chǎn)好果子的園子倒有大半都在他的名下。有好果園自然就有好春花,慶樂王府的春景在長安城中也是有名的。 林夫人也正想趁著孟春回暖的時候,帶著雁卿出門松松筋骨踏踏青,這邀約自然是要去的。 山櫻桃花期短,下了帖子轉(zhuǎn)眼就是花開最妙的時候,約期將至。 雁卿上回去慶樂王府,還是四年前的淺秋。 彼時她才五歲,元徵也才八歲。正當棗子成熟的時候,滿枝頭紅果累累。仆役們便給他們撲棗子吃,長長的竹竿挑起來,輕輕一搖,棗樹下噼里啪啦就落一場棗子雨。新打下來的棗子脆甜脆甜的,卻比不得撲棗子的樂趣。雁卿便也抱著竹竿搖搖晃晃的去幫忙。 倒把王府園丁嚇了一跳,忙勸說道,“這樹上有毛蟲,蜇一下疼半天。不留神還會落進脖子里去。” 又要拿棗毛蟲給她看,元徵打斷他,道,“哪有這么多廢話!”便扶了雁卿手上竹竿,微笑道,“不當緊,我陪你一起打。” 后來元徵就替她撐著傘,和她一道撲棗子。棗子敲在傘上噼啪作響,聽見便可想象敲在頭上得有多疼,毛蟲什么的反不可怕了。兄妹兩個一對視便立刻抱著頭一道蹲在傘下,一邊聽著棗子打傘聲,一邊不由就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