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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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雁卿心里,元徵幾乎是她童年僅有的玩伴,慶樂王府上也比旁處更可親可愛。 聽林夫人說要帶她去慶樂王府上賞櫻桃花,雁卿夜里便興奮得睡不著覺。 不止她睡不著,月娘也有些難眠。 ——帶了雁卿,自然就沒有不帶月娘的道理。 月娘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跟著林夫人出門應(yīng)酬。且頭一次去應(yīng)酬,便是王府。怎么能不緊張? 她雖生在國公府上,卻自幼跟著柳姨娘住在鴻花園——柳姨娘名分上是燕國公的侍妾,實(shí)際上卻和外室差不多。不用她在林夫人跟前伺候,可府上事務(wù)也與她不相干。連帶著她的兒子女兒也都不曾上過席面、進(jìn)過正院。 若不是這樣,柳姨娘也不至于對林夫人這么大的怨念,連雁卿也遷怒上——她就不曉得自己是個奴婢了?還不是林夫人不給她活路,逼得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去爭奪? 因此月娘雖是世家閨秀,交際的圈子卻是柳姨娘的。那圈子里縱然有富貴之輩,也都是上趕著奉承豪門的。行事少份底蘊(yùn),便不夠體面。月娘生來華美貴重,在那個圈子里便譬如彩蝶被困在陋繭中,舒展不得??纱丝唐评O而出,即將見到她該出入的世界了,卻又茫然無措。 月色明如雪。她悄悄的披衣起床,想讀會兒書靜靜心神。 張嬤嬤聽聞動靜,進(jìn)屋來伺候。給她挑明了蠟燭,斟了一杯安神湯。月娘就問,“mama還沒睡?” 張嬤嬤又俯身給她整理衣帶,笑道,“姑娘翻來覆去的,我怎么睡得踏實(shí)?” 月娘曉得自己的不安被她看在眼里了,有些臉紅,垂頭問,“mama不會笑我吧?” 張嬤嬤便笑道,“……不會。”月娘是她帶大的,她自然知道這孩子最怕在人前露怯。大約是林夫人要帶她赴宴,她不知該如何準(zhǔn)備故而不安。便寬慰道,“大事上有太夫人做主,瑣事上有奴婢們伺候,前面還有大姑娘領(lǐng)著。姑娘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月娘沉默了一會兒,才抿著嘴輕聲道,“那席間出入的,都是世家閨秀吧……” 張嬤嬤道;“姑娘和大姑娘也都是世家閨秀。世家閨秀也有各式各樣的。照我看,姑娘倒比她們大半人更有涵養(yǎng)。” 月娘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她心里嫡庶觀比旁人都重,雖曉得自己處處不比人差,也依舊覺得自己低人一等。至于雁卿……月娘自己都做不到這般純善待人,還指望外人個個都是雁卿? 她卻不愿再繼續(xù)表露內(nèi)心。探頭瞧了瞧外間,見還有燈光,便道,“嬤嬤去看看,阿姊還醒著嗎?!?/br> 雁卿自然還醒著——她在收拾明日要帶給七哥的禮物呢。 在 家消冬不免煩悶,太夫人便抽空教了她們許多東西,譬如讀譜彈琴,譬如針線活。雁卿彈琴倒很有天賦,做針線活就如牛蹄子一般了。她本想擱起來,誰知鶴哥兒知 道了,非要讓她給做個荷包。雁卿不擅長拒絕,只好讓屋里丫頭幫她繡好,她自個兒縫起來。給鶴哥兒做了,自然就不能沒有鵬哥兒的,給兩個哥哥都做了,就想起 來還沒給元徵做呢。 所幸早先已縫好大半,此刻收起尾巴,再打兩個精巧的絡(luò)子配上便可。 還是那句話——就是讓七哥曉得她會做荷包了。至于丑不丑……七哥兒還缺個荷包嗎? 絡(luò)子自然也有丫鬟幫她打好,她穿引到荷包上,略略調(diào)整一下褶子和繩結(jié)。在燈下欣賞欣賞,覺得還是蠻好看的。 此刻便了了心事,正打算回床睡覺去,就聽月娘敲門道,“阿姊在嗎?” 雁卿忙去開門,見月娘素白著小臉站在月光下,靦腆得兔子一般,就拉她進(jìn)屋,道,“你怎么還不睡?” 她卻很有當(dāng)人阿姊的自覺,這語氣就跟家長似的——雖則她自己也還沒睡。 月娘就道,“……我睡不著?!北阕е闱涞囊滦?,跟著她進(jìn)屋去。 雁卿就命人點(diǎn)上安神香,又令多添一床被子。才拉月娘進(jìn)內(nèi)室去,道,“來,我哄你睡?!?/br> 月娘:…… 瞧見燈下有人收拾針線笸籮,一旁擺著才做好的荷包,就問,“是要帶去慶樂王府的嗎?” 丫鬟們正在用手爐給月娘暖被窩,雁卿就先上了床,掀起自己的被子角,對月娘道,“快上來吧,先在我這里窩一會兒?!痹履镆姥糟@進(jìn)去,跟雁卿并坐著,雁卿才道,“是送給七哥兒的?!?/br> 月娘就愣了一下,“世孫也在場?”她心里,貴婦人們帶著女兒交際的場合,十幾歲的男孩兒很應(yīng)該避嫌。 “是去他家,他自然在啊。”雁卿想的可不是“交際的場合”。 “那,我也要送他見面禮嗎?” 雁卿就想了想,“都行——他是哥哥,該他送你?!?/br> 月娘就糊里糊涂的“嗯”了一聲。 這一晚月娘就留宿在雁卿房里。她還是不踏實(shí),待丫鬟們放下帳子出去了,她就悄悄拉了拉雁卿,問道,“阿姊,明日會去些什么樣的人?” 雁卿已經(jīng)有些昏昏欲睡了,卻依舊聽出月娘語氣里的不安,就道,“就是平常那些人。林家、李家、韓家、紀(jì)家、楊家……” 月娘一數(shù),八公一下子去了四家,剩下韓、楊雖不曉得是什么人物,想來也差不了。越發(fā)緊張起來。她倒是希望雁卿能細(xì)細(xì)和她說一說這些人的喜惡,卻也知道是強(qiáng)人所難。便偷偷的嘆了口氣,翻過身去。 正要勉強(qiáng)入睡,就聽雁卿道,“她們大人一處,我們孩子一處?!痹履锩ωQ起耳朵,雁卿又道,“就是一起玩罷了。玩得到一處就多相處,玩不到一處就離遠(yuǎn)些。我也在,沒什么可怕的。” 月娘心里便一暖和——雁卿似乎總是在對她說,“我也在”。似乎不論何時(shí),只要她去找雁卿,就一定能得到收留一般。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害怕。 這個阿姊其實(shí)是很不靠譜的——你看她去求雁卿,柳姨娘還是被逐出去了。可見雁卿其實(shí)也不能幫她做什么。 而且雁卿待人其實(shí)很隨性,許多時(shí)候你需要她,卻根本就找不到她。而且必得你開口明說,她才會明白。 可她還是一遍遍的說“我也在,沒什么可怕的”,仿佛自己是個一召喚便會現(xiàn)身來救你的俠客。 月娘就想,其實(shí)她就只是為雁卿的這份心感動罷了。 并不是真就這么依賴她。 ☆、第二十章 賞花趕早。 第二日吃過早飯,林夫人便帶著雁卿、月娘姊妹兩個坐車去了慶樂王府。 慶樂王是個卸甲的王爺,多年不關(guān)心朝政,只以飛鷹走馬,種樹養(yǎng)花為樂。慶樂王府上便比之煊赫輝煌,更傾向于葳蕤秀美。姊妹兩個在百芳園里下了車,見青丘起伏,碧水潺湲,鮮花芳草鋪地,桃李薔薇點(diǎn)水,只覺得如臨桃源仙境,全不似繁華帝鄉(xiāng)了。 世 子妃最和林夫人交好,自然是親自出來迎接。她生得高挑,膚白貌美。雙目尤其別致,乃是褐色里染了淺淺的金色,看著便有些嫵媚。月娘不曾見過這樣的相貌,倒 也聽人說起過——前朝皇帝仰慕漢人的文化,強(qiáng)令胡人貴族與漢人貴族交互通婚。故而本朝世家身上都有胡漢兩家的血統(tǒng)。因漢人多,胡人少,幾百年通婚下來,樣 貌上已幾乎尋不出胡人的特征??膳紶栆矔泻说奶卣鞲患谀骋淮砩?。 便沒流露出詫異來。 世子妃和林夫人寒暄,姊妹兩個便一左一右立在林夫人的身邊。到該行禮時(shí)自然有人提點(diǎn),她們只需按著提點(diǎn)去做就是。 世子妃還是頭一次見月娘,卻已經(jīng)從嬤嬤口中聽說過這位庶女的模樣舉止了。當(dāng)下略一瞧,果然秀美溫婉,氣質(zhì)清貴。一看就知道是早慧又妥帖的。 不過在世家望族里,這樣的女孩子正是主流,倒也不罕見。 便只泛泛的夸獎道,“真是個標(biāo)致的孩子。”便命人將備好的見面禮給月娘,不過是尋常金銀罷了。月娘見與家中無大的區(qū)別,便曉得外面的禮節(jié)也殊無特別之處。就松了口氣,大方行禮道謝。 世子妃自然也不會冷落了雁卿,見雁卿仰著白嫩的臉蛋望著她,黑漆漆的眼睛里明光漾漾。便忍不住笑著調(diào)笑她,“沒有你的份兒了,怎么辦?” 雁卿疑惑道,“七哥不來了?” 世子妃就笑道,“原來你不是找我要金玉的,是來找我要七哥兒的呀!”就伸手從丫鬟手里取了花籃子,笑道,“七哥兒沒來,他的花兒送來了,你要不要?” 那籃子以櫻桃枝編成,枝條上櫻花未損,爛漫盛開。里頭裝的也是幾枝櫻花,倒是渾然天成。 雁卿聽是七哥送的,便歡喜的接過來。世子妃笑道,“你也太好打發(fā)了。” 林夫人就道,“回回來都要調(diào)戲雁卿,你羞不羞?!?/br> 世子妃笑道,“什么時(shí)候我兒子上門了,你盡管調(diào)戲回去,不用客氣?!?/br> 當(dāng)下便引著母女三人進(jìn)屋。 雁卿和世子妃混得熟了,也不甚在意。只從籃子里取了兩枝櫻桃花送給月娘,月娘也愛那櫻桃花嬌美爛漫,便拿在手里把玩。 雁 卿就瞧見籃子里還有旁的東西,小心的取出來,卻是一雙桃花木簪。拿在手里輕若無物,雕工看得出雄渾,并不精雕細(xì)琢卻已神形兼?zhèn)?。雁卿還是頭一回收到簪子。 就想,七哥既然送她簪子,想必是覺得她頭發(fā)已長且厚密到要用簪子挽住的地步了。便摸了摸頭上的發(fā)髻,心想一定要趕緊長得又長又密。 既然有兩枝,她便又隨手分給月娘一枝。 月娘欲言又止,糾結(jié)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我不要。成雙之物不要分開贈人,簪子不能隨意收贈……阿姊記著要對夫人說?!?/br> 雁卿倒不明白這邏輯了。然而月娘都說不要了,她自然也不勉強(qiáng)。一并揣到懷里去。 發(fā)簪束青絲,贈簪子取意相思。古詩里也常有贈發(fā)簪定情的詩作,月娘讀的樂府詩多,是以知曉這層意思。 她這個年紀(jì),自然還不懂得相思是什么東西,甚或沒有男女之情的概念。可還是知道這樣做大大的不正派,便對元徵生出不悅和厭惡來。 # 繞過桃李坡,便見水上亭臺樓閣的仙境。四面青丘上春花如煙靄霧霞,那小鏡湖就坐落在青丘之間,有緩坡如蝸腳探入湖中,便在那坡底交水處筑起綿延的游廊和亭臺來,上與山光齊平,下與水影相接。 若在夏天,菡萏芙蓉盛開在交錯的游廊和亭臺之間。自那亭臺上坐著,探手便可摘取水中之花。 畫兒也沒這么精妙美好、濃墨重彩的。 慶樂王府上既然有這樣的景致,便不怕請?zhí)埐粊砜腿?。世子妃甚至曾對林夫人笑稱,自己也不曉得當(dāng)年到底是看上了慶樂世子,還是看上了他家的園子。 因此元徵雖擔(dān)著“天煞孤星”的名號,收到帖子的貴婦人們還是帶上嬌客,到他家見世面來了。 這些姑娘彼此間大都是相熟的,倒看得出親疏來。三兩成組,有人蹴秋千,有人憑欄賞景,也有人下棋聊天。玩一會兒便又湊到一處說說話,或是有新客人來了,大家一起上前相見。 這當(dāng)中只月娘是個新面孔,她又生得美,姑娘們便都圍著她打招呼,或又問東問西。 雁卿癡兒名號在外,林夫人潑婦之稱更是著名。她們都從母親處聽過,先入為主?;蚴枪室庖葱υ?,或是不想顯得不合群,便著意冷淡雁卿,反而加倍對月娘親熱。又有不想沾惹是非的,雖覺得不妥,卻也沒說什么。 世家女兒旁的不說,待人處事都還算圓滑。想要和你親近時(shí),那真是親切友好,仿佛真跟你一見如故了似的。 月娘初來乍到,交際又少,一時(shí)便沒覺出是虛情假意來。只以為她們是照顧她初來乍到,便有些受寵若驚。 可惜雁卿不吃她們這一套。 她待人真誠,便也能覺出旁人待她是否真誠。何況她和這些人也不是頭一回見面了。 雁卿為人倒有個好處——不執(zhí)著,不勉強(qiáng)。旁人待她好,她便以真誠還報(bào)。旁人待她不好,她便離遠(yuǎn)些不打交道。不去求讓人喜歡,也不因旁人不喜歡就落落寡歡。 林家、李家姐妹都沒有來,她便也不久留。就拉了月娘道,“我們?nèi)フ移吒绨??!?/br> 這就是她為人的不好之處了——默認(rèn)她喜歡的人,月娘也都會喜歡。 當(dāng)即韓家十二娘名叫素蘭的就拉住月娘的手,對雁卿笑道,“你與世孫情同兄妹,旁人可不是。她避嫌還來不及,你這個當(dāng)jiejie的怎么反上趕著拉她去?” 這話說的正派端莊,誰都反駁不了。四下里都附和,笑道,“趙meimei天真爛漫,只怕沒想到這里?!?/br> 雁卿已不止一回被她們這么眾口一詞的排斥了,她說不過人,便壓根不去理會。只等月娘回答。 因她們友善,且是替月娘說話,月娘便沒意識到她們是故意針對雁卿,只以為是思慮不周。然而瞧見雁卿孤身站在對面,便不自在。就柔聲笑道,“我是阿姊的meimei,阿姊的兄長自然就是我的兄長。倒沒什么可避嫌的?!?/br> 她不喜歡外人來指責(zé)雁卿,便故意否認(rèn)。然而“避嫌”之說還真就是她的本意,何況她難得和這些人打成一片,心里是不想去見什么“七哥”的。 雖牽住雁卿的手,卻留戀著不舍得走。只懇求道,“阿姊,我們多玩一會兒再去吧?!?/br> 雁卿當(dāng)然不介意為了meimei多留一會兒,反正韓素蘭這些人在她心里跟不存在也沒太大區(qū)別。 只是她和月娘同吃同寢,同玩同學(xué)了半年了,還能不明白她的口是心非?倒已經(jīng)覺出她不想去了。 她雖覺得韓素蘭等人不好,卻也沒覺得她們很壞。并沒有禁著不準(zhǔn)月娘跟她們往來的意思,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好吧?!?/br> 韓素蘭便又笑著挽了月娘的胳膊,笑道,“我有你這么乖巧的meimei就好了?!?/br> 林夫人等人在水榭上飲酒玩耍,倒是一抬頭就瞧見桃李坡的情形。她們誰不是人精?已經(jīng)曉得雁卿被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