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答非所問：“你是不是會背《靜夜思》？”

    林稚水不見停頓地點頭。

    《蜀道難》他都能背下來，何況《靜夜思》。

    等等……

    《蜀道難》……

    地崩山摧?。?！

    林稚水猛然抬頭：“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

    再想到“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后面那句是“希圣如有立，絕筆于獲麟”，整句詩的意思是：我的志向就是要如孔子一樣，用春秋筆法，除邪扶正，讓正義輝映千秋。希望能像前代圣賢一樣完成這一使命，不到獲麟那樣不合適的時候決不停筆。

    林稚水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重點。

    停筆……

    停筆……

    筆！

    林稚水頓覺口腔有些干燥，“蜀道山崩地裂，是因為……”

    李白抓了一束月光，凝結(jié)成露，斟到杯子里，推向林稚水，“月露，算是白玉京的附帶效果?！比缓蟛牌届o地：“就是因為：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

    “運氣好？”

    李白感慨：“是啊，運氣好?！?/br>
    “我少時走遍河山，往往有感而發(fā)，便會隨手刻下詩句，只是大多是隨性之作，并未特意去記，倒沒想蜀道也留了一首，關(guān)鍵時突然冒出來幫我，我也有被嚇到?！?/br>
    說到這兒時，他似乎回憶起往事，會心一笑。

    林稚水拿起杯子，猛地一灌，冰涼的月露很好地?fù)嵛苛酥辣ㄐ韵⒑?，不知所措的心情?/br>
    “那……?？?，長劍……您說是靈感來了！”林稚水驚醒，“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長鯨不是真的鯨，意指巨寇。

    李白滿不在意地：“是這首詩，助我海上殺寇?！?/br>
    李白：“不過，也是結(jié)合劍術(shù)才造成的效果，詩可沒辦法突如其來讓?？茴^顱落地。這詩是我追寇前一氣呵成之作，隨手放在袖中，到不曾想它能助我以劍氣引動波濤，以我當(dāng)時的劍術(shù)，尚不能保持太久劍氣外放?！?/br>
    林稚水悟了。這不就是游戲里的BUFF，也就是增益效果嗎！

    當(dāng)然，得看底盤，比如你防御只有1點，再來40點增益效果，那也只是41點，對方攻擊力夠的，一招就能轟完一管血條。

    “所以，您的劍……您的詩……”

    “相輔相成?！崩畎咨畋磉z憾，“我早說過，我的詩文才是第一，可惜他們都想學(xué)我的劍。”

    第26章 誰更重要

    林稚水張嘴想要說話，李白瞟他一眼，“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他們不清楚真相，可我又不求著他們拜師，對詩文不感興趣，我還死皮賴臉非要教他們？愛學(xué)不學(xué)?！?/br>
    他傲然：“我之筆，落時搖五岳，我之詩，成則凌滄洲。別人不學(xué)，是別人之過，而非我之過?！?/br>
    總歸，他的劍術(shù)是無私放出去了，足夠人族殺妖，他最愛的詩文，還不許他任性一些，挑自己喜歡的人來教？

    林稚水眨眨眼睛，忽然道：“我感興趣?！?/br>
    李白欣慰：“是啊，所以，天底下只有一個林稚水?！?/br>
    敢殺妖，敢收妖尸，敢‘舉頭’并且調(diào)侃先人詩文的林稚水。

    少年臉一紅，“別的我敢認(rèn)，這個，確實有些夸大了?！?/br>
    李白笑了笑，慢悠悠地抽出一沓紙：“文章越有靈氣，能喚出的事物越珍貴，詩文亦是殊途同歸，想要詩文的幫助，匠氣十足可不行。”

    五百張為一沓……

    林稚水眼皮一跳：“師父，這數(shù)量是不是有點夸張？”

    倒不是累不累的問題，而是，哪怕是寫文章，寫小說，接連不斷寫五百篇，腦洞都要榨干了。

    李白：“別怕，不是讓你硬寫，你先把我的詩仿一遍——一沓紙可能還不夠?！?/br>
    “仿寫？”林稚水遲疑，“不是說，這樣子很容易寫得匠氣？”

    李白卻略微嚴(yán)肅：“連匠氣都沒到，你還想一步登天，到靈氣？”

    林稚水悚然坐直，“師父教訓(xùn)的是，我心態(tài)不對，有些急了。”

    少年懊惱地揉揉眉心，“我還以為我能永遠(yuǎn)保持平常心，倒不想，仍是被拜您為師所影響?！?/br>
    飄了飄了。

    畢竟是李白，能和他以師徒相稱，確實值得人激動欲死，也讓人更加肯定了自身——你沒有一定的讓人看得上眼的地方，哪怕機緣到了，大佬也只會平靜地掠過你，選擇別人。

    李白微微頷首，臉上也露出點點笑意：“人之常情?！?/br>
    又道：“你很喜歡我的詩？認(rèn)為我現(xiàn)在的詩寫得很好，很有靈氣，執(zhí)筆潑墨便能寫出來，揮灑自如？”

    林稚水用力點頭。

    李白笑道：“但，在那之前，我也曾仿寫過先人的詩?！?/br>
    “??？”

    “《昭明文選》七百多篇各類體裁的詩文，我一篇一篇地仿寫過，仿了三遍，后來看有許多不如意的地方，大多數(shù)都焚了?！?/br>
    林稚水若有所思。

    他同樣是下過苦工的人，不論是上輩子寫小說做的二十多本練筆筆記，還是這輩子為了詩詞用典，對儒道經(jīng)典、諸子百家的誦讀，為了寫出來的文章更有立體度，各類雜書也略有涉及。不然也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成績。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

    林稚水思索片刻，開始落筆，先從李白二十歲做的那首《上李邕》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