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得好近，暖融的松木氣息就吹在她耳尖，細(xì)細(xì)發(fā)癢，他好像沒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又道：“jiejie不喜歡他，那我也不喜歡他。”

    樂彤趕緊打圓場道：“夏導(dǎo)，這是我新招的兩個小助理，以后就在劇組和我們同吃同住，意意你已經(jīng)認(rèn)識過了，至于另一位，他叫酈珩，這是我們的夏晰導(dǎo)演。”

    “夏導(dǎo)你好。”

    夏晰順勢望了過去，少年的相貌給人的驚艷感完全不輸尋意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而且，他不像尋意意那般冷冰冰的，睫毛濃而翹，看著好像天生帶笑，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只是，唇色略淡，顯得有些病弱。

    夏晰覺得，這個少年也很符合沈珩這個角色，他身上有種病懨懨的脆弱感，很適合當(dāng)一個韜光養(yǎng)晦的少爺。

    “你好。”夏晰將手伸了過去，腳腕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住了一般，整個人一個趔趄，撲通一下摔倒了地上，倒在酈珩腳下。

    “夏導(dǎo)？”少年俯下身子，無辜地關(guān)心他，仿佛把他故意絆倒的人不是他自己。

    尋意意垂眼，看到酈珩身后的尾巴輕輕晃了晃，邀功一般，不知道為什么，她唇角微微勾出一個笑來。

    可抬頭對上少年的眸子，又瞬間恢復(fù)冷冰冰的模樣。

    樂彤連忙去扶，“夏導(dǎo)，沒事吧！”

    見夏晰白著臉去看酈珩，尋意意不動聲色地放在他面前，勾住酈珩的衣袖，朝著老宅內(nèi)走去，“樂彤姐，我和酈珩去做事了，大膽，跟上?！?/br>
    “jiejie，我來了。”沒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氣息，大膽的膽子都大了幾分，畏畏縮縮的步伐也變得自信起來。

    樂彤這才注意到，有只細(xì)長的黑貓影子一樣跟在了尋意意身后，親昵地蹭了蹭。

    抱著貓的女人的形象一瞬間出現(xiàn)在腦海中。

    樂彤錯愕地盯著大膽油亮皮毛看，太陽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細(xì)碎的光好像星屑一般，十分漂亮。

    這只貓，好像是三姨太阮月薇懷里的那只。

    夏晰見她在發(fā)呆，問道：“樂彤，你怎么了？”

    “沒什么?！睒吠畵u了搖頭，“夏導(dǎo)，開機儀式都完成了，接下來有什么任務(wù)安排？”

    夏晰看著她的臉，笑得溫文爾雅，“不急，對了，樂彤，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吧，到時候，我讓劇組的人給你慶生，好不好？”

    樂彤避開他的眼，大大方方道：“不麻煩夏導(dǎo)了，生日宴會哪有拍戲重要，還是說說戲吧?！?/br>
    “向甜還沒回來，那我們就先拍你和沈老太爺?shù)膶κ謶虬?。?/br>
    夏晰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攤開劇本，翻到五十六頁，“沈老太爺這個角色，之前談好了一個老戲骨，他現(xiàn)在還沒過來，你先去化妝，等會一個人進入角色，我陪你找找感覺?！?/br>
    楠姐帶著樂彤很快就化好了妝，她挽著燕尾分鬟髻，眉毛涂得細(xì)細(xì)的，柳葉般，古典又精致，身上穿著那身標(biāo)志性的黑底紫牡丹紋的旗袍，搖曳生姿，步伐婀娜。

    她眉眼中帶著幾分倨傲，可細(xì)細(xì)來看，她的神色卻帶著頹靡甚至是絕望的，好像要去獻祭一般。

    攝影師連忙扛著機器拍下她走向沈老太爺?shù)臉幼印?/br>
    這是劇本中阮月薇第一次決定私下去和沈老太爺幽會的情景。

    也是這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女子，一步步墮落的開始。

    夏晰稱贊，“樂彤的神態(tài)拿捏得很好。”

    他掀開幽暗的簾子，引著樂彤進了老宅里沈老太爺?shù)姆块g，并招呼攝影師一起走了進來。

    房間幽閉，如一座沉默的墳塋，暗沉沉的四壁如同棺材的四面，中間擺著一個勾著暗色帳幔的大床。

    樂彤腳下的高跟鞋踩得地板一陣清脆響動，她伏下身，頭枕在床榻邊，凝視著“端坐在床邊的沈老太爺”，低聲下氣，淚眼盈盈，“老爺，月薇想知道，您是真心喜歡月薇嗎？還是只是存了玩弄的心思？”

    說完，她好像被人用指尖輕輕勾起了下頜，脖頸微仰，后頸被一只guntang的手輕輕撫了撫，樂彤一陣顫栗，那只手來到她胸前，忽然攥住了她佩戴的符咒。

    樂彤回頭，卻看到一張蒼老的臉，如同從墳?zāi)估锱莱鰜淼母墒?，眼眶凹陷，眼里帶著濃烈又粘稠的情·欲，“月薇。?/br>
    她嚇得花容失色，“??！你別過來！”

    夏晰面帶擔(dān)憂，手一直拍著她的背，“樂彤，你怎么了，是我，夏晰啊?！?/br>
    樂彤清醒過來，“夏導(dǎo)，原來是你?！?/br>
    “我本來想來糾正你的角度，可一碰到你，你就尖叫，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樣。”

    樂彤起身，搖了搖頭，卻撲通一聲軟在地上，她下意識去捉胸前的符咒，卻發(fā)現(xiàn)胸前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摸到。

    樂彤慌了，“我的符咒呢，意意，意意在哪里？”

    拐過月洞門，身邊的竹影適時沙沙作響，尋意意如夢初醒一般，忽然松開了酈珩的衣袖。

    她指著側(cè)邊一個小廳，“這里是向甜昏倒的地方，我覺得這里藏著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一起找找吧?！?/br>
    爪子剛踏上青磚，大膽忍不住退后，尾巴微蜷，“這里好冷啊，jiejie！”正好看到一條黑漆漆的藤蔓在案底閃電一般竄過，大膽嚇得喵的一聲怪叫，掛在尋意意腿上，“jiejie！這里好像有蛇！”

    酈珩掀開桌布，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回頭，“jiejie，大膽看錯了吧，這里空蕩蕩的，并沒有什么東西?！?/br>
    他來到尋意意腳邊，不動聲色地將大膽爪子從尋意意腿上卸了下來，抱著他，安撫，“沒事的，別怕?！?/br>
    大膽腿肚子在打顫。

    少年心不在焉，濃睫顫動著，如同棲息在花枝上的黑色蝴蝶，他抱著他，斜睨著對面晃動的竹影。

    一把松開了大膽，小聲道：“外面人多，你害怕的話，不要跟著我和jiejie了，你放心，我會告訴jiejie，你好像有了什么新發(fā)現(xiàn)，就去查看了?！?/br>
    大膽抽抽噎噎地撒嬌，“謝謝酈珩哥哥?！北阋卉S而下，朝著明亮的地方而去了。

    絲毫沒注意，對面的假山里，無數(shù)奇怪的藤蔓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大膽背后。

    酈珩靠著老舊的門框，冰冷地看著這一切，又回頭看著少女，眼里不知道彌漫著怎樣的情緒。

    尋意意忽然掀開了桌子旁邊側(cè)間的簾子，一個幽暗的房間便出現(xiàn)在眼前，對面一面紫檀木邊框的銅鏡如一輪昏暗的月亮，模糊地照著少女烏黑的眼睛。

    細(xì)細(xì)看來，對面的少女卻梳著垂絲髻，眼睛有些呆滯，表情懵懂，看著有些笨。

    尋意意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一個頂著張不諳世事的臉、看著不太聰明的自己。

    可一瞬間，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立刻消失不見。

    她剛要走過去，手忽然被握住了，下意識要甩開，少年卻強勢地扣住了，聲音很輕，“噓，jiejie，有人來了?！?/br>
    耳邊傳來縹緲的歌聲

    鴉翎輕亸松攏就，泠泠弦撥纖如蔻……

    少女聲音嬌脆，仿佛穿越時間空間而來，回蕩在耳邊，幽緲如霧，不可捕捉。

    尋意意心臟莫名跳得飛快，可明明能聽到歌聲，眼里卻看不到任何場景，酈珩輕輕拉著她，躲進了一個衣柜里。

    衣柜里堆滿了衣服，空間狹窄，兩個人手腳幾乎貼在一起，尋意意冷著眼，臉色如霜，“酈珩，你做什么？”

    少年的唇近在咫尺，眼里卻好像藏著一片幽暗的陰影，他手緊緊攥著她的手，“jiejie，你看那邊?！?/br>
    尋意意順勢看了過去。

    少女仰面倒在紋著鴛鴦戲水的大紅喜被上，她身上穿著淡青色的上衣，雪紡料，隱約露出白皙的纖臂，腿上穿著一條輕薄的絲質(zhì)長褲，雪青色，襯得那對腳踝又細(xì)又白。

    她腳上掛著一只蓮瓣狀的鈴鐺，隨著她足晃動的弧度，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她將臉悶在被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唱著菩薩蠻。

    頭頂?shù)陌导t色帷幔忽然被一只如玉的手掀開，光照了進來，照得少女的足踝玉一樣亮。

    身材修長的少年正立在帳下，垂眼看著少女，哄小孩子似的，“意意?！?/br>
    這聲音一出，尋意意頓時怔住了，又望見少年背后一團漆黑，像是尾巴，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酈珩。

    是他？

    酈珩好像沒留意到尋意意的目光，眼睛透過縫隙盯著外面，長睫不停顫動。

    冷熱交替的指腹無聲與她肌膚相貼，酈珩的聲音很輕，幾乎是帶著一絲祈求，“jiejie，繼續(xù)看下去，好嗎？”

    聽到沈珩的聲音，少女立刻翻過身，一把抱住了少年的腰，臉埋在他腰間輕輕蹭了蹭，聲音變得又嬌又甜，“阿珩，阿憶有東西送給你?！?/br>
    沈珩捧著她的臉，弓著腰，很是溫柔地吻著她的唇角，“是什么？”

    她神神秘秘地掏出懷里的絹制絲帕，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手卻不小心一抖，一堆銀元叮叮當(dāng)當(dāng)滾落到床上，其中一枚就要落在地上，她連忙抬起腳，一把踩住了，“不許跑?！?/br>
    少年一直盯著她，眼眸晦暗不明。

    稚嫩的腳踝被捉住，圓圓的腳趾，像一粒粒小珍珠，被少年托在掌心細(xì)細(xì)把玩，沈珩含著笑，“意意，你給我這么多銀元做什么，我又不缺錢?！?/br>
    少女氣鼓鼓的，“是瑜瑜叫我給你的。”

    沈珩臉色瞬間變了，好像不太開心，眼里變得黑沉沉一片，瞧著有些危險，“你又和沈瑜一起玩了，意意，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出去，你只能待在這里，等著我回來。”

    他握住她足踝的手不自覺用力。

    少女又疼又委屈，忽然狠狠踹了他一腳，大聲控訴道：“你不陪我玩，這里沒人陪我玩，只有瑜瑜?！?/br>
    她忽然弓下身子，將那一堆銀元抱了起來，死死擋著，“不給你了，我不喜歡阿珩，阿珩最壞了！”

    說著，她的眼淚不停掉下來，低落到錦被上，暈開一片濕痕。

    沈珩見她這么傷心，嘆了一口氣，指尖輕輕撥動她的睫毛，“意意，別哭，對不起?！?/br>
    他只是，想要她心里永遠(yuǎn)只有他一個人，可惜，那太難了，難得好像只是一個奢望。

    少女像只兔子一樣，趴在床上，眼睛發(fā)紅，兇巴巴地瞪他，“你走開！”

    沈珩的視線在她背脊的曲線流連了一瞬，只好問她，“瑜瑜為什么讓你送給我銀元？”

    少女不愧是傻的，一下子就沈珩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她輕輕抽了抽鼻子，“瑜瑜說，喜歡你，你不知道，我就送你銀元，都是珍貴的東西，你就知道了。”

    她語無倫次，沈珩卻聽懂了，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來，他望著少女濕漉漉的眼睛，“意意，你喜歡我對不對？”

    因為不可置信，少年的聲音都在顫抖。

    少女又瞬間恢復(fù)兇巴巴的樣子，瞪著他，齜牙咧嘴反駁，“不喜歡！你兇我！”

    唇忽然被少年不由分說地堵住了，沈珩偏過頭，手禁錮著她的腰，她整個人陷在柔軟的被面上，被他熱烈地親吻著。

    濕軟的唇瓣微微分開，少年很乖地認(rèn)錯，“我錯了?！?/br>
    少女看著他水意冽滟的眸子，心里一陣小鹿亂撞，可她卻別過頭，傲嬌地輕哼一聲，“我不原諒你！壞阿珩！”

    少年的尾巴忽然討好地卷住了她的腳踝，試探地往腿心游移，“意意，尾巴給你玩，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她頓時眉開眼笑，一把順勢揪住了尾巴，毫無章法地一下一下地摸著，“尾巴！大尾巴！”

    少年的眼變得黑沉沉的，卻溫順地任由她把玩，他微微喘著氣，眼尾漸漸爬上妖媚的紅。

    尋意意看著他們，烏黑的眼睛半點情緒都沒有，可心里好像被針扎了一般，一種強烈的、想要逃避的感覺占據(jù)了整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