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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北京雪人在線閱讀 - 第28章

第28章

    史思明和陳默兩個人默默地坐著,面前的桌上,是如同小森林一樣林立的空酒瓶,還有煙蒂堆積如小山一樣的大號煙灰缸。不知不覺,太陽已經(jīng)西斜欲下,暮色漸起,兩個人都沉默著,和對面那一株白色夾竹桃,一起沉默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史思明拍了一下大腿,長長出了口氣,說道:“好久沒有這么說話了,痛快?!彼酒饋恚呐年惸募绨?,說道:“謝了,兄弟(待),你還真把我這個故事聽完了,”他又瞥了一眼桌上的酒瓶,笑了一下,說道:“看來你是真不能喝,不過也好,聊天正合適。”說完,他戴上軟帽和墨鏡,轉(zhuǎn)身向停著旅游大巴的方向走去,陳默看著史思明的背影,喝了這么多啤酒,他走起路來,卻是腳步穩(wěn)健,絲毫不亂,還是邁著他特有的一步三晃的姿勢,陳默看著史思明慢慢走過街角的暮色,一眨眼,就倏忽不見了。

    陳默這時候,才覺得剛才聊天的時候,煙酒都有點兒過度,他晃了晃有些暈乎的腦袋,揉著自己的太陽xue,正在這時,忽然覺得有人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抬頭,發(fā)現(xiàn)lily正站在自己身邊,手里握著一瓶“胡椒博士”,拿著瓶口對著自己指指點點地問道:“干什么呢?發(fā)呆呢?”她一邊說著一邊坐下來,猛地一下看見桌上的啤酒瓶和煙蒂,吃了一驚,驚訝地調(diào)侃道:“這一堆,都是你一個人喝的抽的?你不會是,昨天錯過了艷遇,把自己悔恨成這樣吧。”

    陳默笑笑,“沒有,”他說道,“不是因為那個?!?/br>
    lily皺了一下眉,身子往前,壓低聲音好奇地問道:“那是因為什么???”

    陳默看著她,異常認(rèn)真地回答道:“因為那株白色夾竹桃。”

    陳默和lily回到多倫多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囟鄠惗嗟穆飞?,陳默把史思明的故事,講給了lily,lily入神地聽著,還不時插上兩句問話,聽完了史思明的故事,她沉吟了一下,問道:“那你沒問問他,那個女孩,就是那個陳之華,是怎么當(dāng)上賭場里發(fā)牌的呢?”

    “我沒問,”陳默在回城的車流里熟練地cao縱著方向盤,“他也沒說,不過他要是這也給我講,當(dāng)然得人家愿意講,咱們估計就得在那個小鎮(zhèn)過夜了。”

    “也是,一個女孩在這里,還是很不容易的?!眑ily說道,“不過,我總是有一個疑問,你覺得他說得是真的嗎?”

    “怎么?”陳默把車開上高速之前,看了一眼lily,“你覺得他說這個事不是真的?”

    “反正我覺得他不像什么好人,更是跟他講的故事里的那個小男孩搭不上,你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跟個黑社會似的,還能有這么純情的故事?”

    陳默笑了,“你們女的還說我們男的以貌取人,說到自己身上還不是一樣?我挺信的,他這個人和他的這個故事,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又沒什么利益沖突,他和我說這一下午的事,就是編,還得編一陣子呢,我覺得,他可能,就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标惸粗矍埃丛床粩嗟能嚵?,組成的燈光的長河,想了一下說道,“用中文說,我的理解是,他只能用中文說這件事?!?/br>
    lily白生生的小臉,被車前面不斷變換的車燈,映成了一種如同片狀薄而透明的紅色,

    她的五官在這片紅色當(dāng)中,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暗影。她低聲說道:“怎樣去信任一個人,可能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區(qū)別吧?!?/br>
    陳默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開了車?yán)锏呐瘹?,說道:“你可以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br>
    陳默把車在停車場停好,兩個人來到公寓的大門口,陳默問道:“我去抽根煙,你晚上想去酒吧嗎?”

    “你這出來真是煙癮見長啊,我先歇會兒,要是不累就下來找你?!?/br>
    陳默點點頭,溜達(dá)到了吸煙的地方,他似乎有點想見到那個,說自己在《同志亦凡人》酒吧里唱歌的紅衣女郎,陳默先從背包里拿出自己的藥,又拿出一瓶水,就著水把藥吞了下去,才點燃了一根煙,他叫什么來著?伊絲苔拉?陳默把這個名字混進(jìn)了史思明的故事,他的腦海里,一個女中學(xué)生似的荷官,和一個身材曼妙的紅衣女郎的影像,不時重疊在一起,在他被時差打亂的意識里,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磥?,我真得需要喝一杯,他想。

    陳默回到了房間,想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結(jié)果當(dāng)lily給他開門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lily已經(jīng)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個要去gay吧的女孩了。她穿了一條造型夸張的淺白色復(fù)古喇叭褲,一件黑色的厚高領(lǐng)衫,手里拿的是一件白毛領(lǐng)的牛仔外套,最讓陳默驚訝的,是她的口紅,是葡萄一樣的深紫色,在燈光下看起來,還隱隱地泛著銀色的光芒。

    lily看著陳默驚訝的眼神,有些羞澀地笑了一下,然后故做生氣地道:“怎么啦?不認(rèn)識啦?”

    陳默壞笑著,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那是個gay吧,你打扮得這么喧賓奪主干什么?你弄得再好看也沒人動心,真是瞎耽誤功夫?!?/br>
    lil聽了,“哈哈哈”地笑彎了腰,笑完了,有點炫耀地指著自己的嘴唇說道:“看看我的口紅,是在黑暗里可以閃光的?!?/br>
    陳默愣了一下,“啊,那你今天晚上睡覺時不要出來上洗手間啊,那可是會嚇?biāo)廊说?。”他顯得很是憂心忡忡地說道。

    “伍迪的酒吧,位于教堂街和韋爾斯利街中心位置,這個地方也是這個同性戀村的心臟地帶,旁邊就是他的兄弟開的水手酒吧,”陳默和lily站在伍迪的酒吧門口,他正對著手機(jī),給lily念旅游指南上的酒吧介紹,“這兩個酒吧已經(jīng)成為,多倫多最繁忙,最熱門的同性戀酒吧,這里有五個風(fēng)格不同的酒吧但都是在一起的,伍迪每晚都有特色節(jié)目,”說到這里,陳默聲音里的興趣明顯濃厚了很多,“從周四到周六都有男子比賽,”他的聲音停住了,然后他問lily道:“今天周幾?”

    lily不耐煩地回答道:“周五,今天周五。”

    “今天的特色節(jié)目是美臀大賽?!标惸J(rèn)真地看著旅游指南,很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啊~,”lily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本能地轉(zhuǎn)身往回走,但還沒等到陳默把她拉住,她就站住了,然后回過頭看著陳默道:“我們來這里,就是體會不一樣的,是吧?”

    “對啊。”陳默很努力地點著頭。

    “那,我們走吧?!眑ily說著,但是自己的腳還是沒有動。

    陳默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伍迪的酒吧。這是一個維多利亞建筑風(fēng)格的兩層樓房,樓房里此刻正是燈紅酒綠,人聲鼎沸。從不同的窗口傾瀉而出的,不同顏色的燈光,從外面看上去,把整個酒吧變成了一個五顏六色的長方形糖果盒,節(jié)奏強(qiáng)烈,風(fēng)格怪異的電音從酒吧里傳出來,讓人不自覺地血脈噴張。他抬頭看著酒吧的招牌:一個半圓形的黑色鐵板上畫著的白色犀牛,犀牛的身體用手寫體寫著“woody’s”。

    他問著lily道:“你是說回去?還是說,進(jìn)去?”他朝著酒吧的方向歪了歪頭。

    “你看的,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旅游指南啊?!眑ily忸怩地恨恨地對陳默說道,看得出來,她的心里還是很有些掙扎的。

    “特色節(jié)目啊,人家的網(wǎng)站上也是這么寫的。”陳默把自己的手機(jī)遞給她。他一直在笑著看著lily。

    lily沒有拿陳默的手機(jī),臉上的表情,好像剛剛下了天大的決心一般,終于堅定地說道:“那,我們進(jìn)去吧?!?/br>
    伍迪的酒吧很大,前面相對安靜,越往里走,人群的叫喊聲和音樂聲就越加狂熱。門口高大的保鏢很友善,還開玩笑似地詢問lily是否年滿二十二歲。陳默去了一個安靜的吧臺,買了啤酒和飲料,兩個人就找了一個角落,安安靜靜地喝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酒吧的天花板和墻上,有很多的大屏幕電視,很多人都在看著電視,好像酒吧里面的美臀大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陳默和lily看著這里哪里都很新奇,盡管酒吧里并不是很熱,但是很多人上身都穿得很少,可能是以此顯示自己健碩的身材,陳默想,這可能和女孩冬天穿短裙是一個道理。而lily的眼睛很快就忙不過來了,她說,從來沒有見到過這么多身材健美的帥哥聚在一起,“這也太浪費了?!彼詈笙陆Y(jié)論道,陳默很是無緣無故地白了她一眼。

    這里的很多人都穿著奇裝異服,但是看著都是那么興高采烈,他們拿著酒,互相打著招呼,坐著或者站著,擁抱或者親吻,或是只是隨意親切的交談,整個酒吧里,似乎散發(fā)著一種奇特而溫暖的氛圍,陳默很困難地說服自己,這里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家,這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家的感覺。

    這時候,酒吧里的電視屏幕上,出現(xiàn)了樂隊舞臺的場景,坐在陳默他們四周的人,不約而同地開始鼓起掌來,還夾雜著不少瘋狂尖利的口哨聲。

    “他們這是要干什么?”lily小聲地問道。

    陳默很認(rèn)真地想了一下,好像很遺憾地說道:“這個,我還真回答不了你,因為我也是第一次來。”

    電視屏幕上的樂隊開始演奏,一陣低低的吉他聲響起,這是主音吉他,如同一只鳥從身邊飛過,拍動翅膀的聲音清晰有力,然后是節(jié)奏吉他,一段充滿激情的solo,隨后是狂風(fēng)驟雨一般的貝斯,然后是迷幻的鍵盤,最后是節(jié)奏強(qiáng)烈的鼓點,帶動著每個人都站起來,隨著節(jié)奏一起鼓掌,直到鼓點消失,舞臺漸暗,聲音漸漸熄滅。在靜默了剛好十秒鐘左右,一個富有磁性的女聲在黑暗中輕輕響起,那聲音如同一團(tuán)黃色的火焰,在無人的夜里獨自燃燒,“如果我是一個男孩”,她唱道,“哪怕只有一天,早上我會從床上翻下來,隨便套上我想穿的衣服。和哥們兒一塊喝啤酒,出去泡妞,看到誰不順眼就扁,反正我不用負(fù)責(zé),因為他們會挺我?!?/br>
    燈光重新亮起,與此同時,鏗鏘有力的音樂也再次響起,一個穿著一襲黑色短裙的女人赫然出現(xiàn)在了舞臺上。聚光燈在她黑色的衣裙上閃著令人炫目的光,如同閃亮的肩章,她傲人的身材,在炫目的燈光下暴露無遺,此刻歡呼聲和口哨聲已經(jīng)是此起彼伏,她笑著點著頭,

    向前走了一步?!叭绻沂莻€男孩,我想我能夠明白,愛一個女孩是什么樣的滋味。我發(fā)誓我會是一個好男人,我會傾聽她,因為我了解,失去了你愛的人那有多痛苦,因為他把你視作理所當(dāng)然,你的一切都被摧毀?!彼龍远ǖ刂币曋胺?,隨著抒情流暢的旋律轉(zhuǎn)入高潮,她的高音勇敢地切入進(jìn)來:“如果我是個男孩,我想我能夠明白,愛一個女孩是什么樣的滋味。我發(fā)誓我會是一個好男人,我會傾聽她,因為我了解,失去了你愛的人那有多痛苦,因為他把你視作理所當(dāng)然,你的一切都被摧毀!”穩(wěn)定的高音和極具爆發(fā)力的音色,讓人群已經(jīng)開始不由自主地隨著音樂搖擺起舞,每個人都忘情地大聲唱著,熱烈的氣氛如同在開一場現(xiàn)場演唱會,陳默看著電視里她瘦削的五官和深黑色的眼睛,是伊絲苔拉,真的是伊絲苔拉!

    伊絲苔拉緩緩轉(zhuǎn)身,她的聲音重新變得款款深情:“現(xiàn)在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你說那只是個誤會,認(rèn)為我會像以前那樣原諒你,如果你認(rèn)為我會等你,你真的大錯特錯了??赡阒皇莻€男孩,你還是不懂(你不明白),愛上一個女孩是什么滋味。你希望你是一個好男人,你不傾聽她的內(nèi)心,你不知道,失去你愛的人那有多痛,因為你把她視作理所當(dāng)然,你的一切都被摧毀??赡阒皇且粋€男孩?!?/br>
    隨著悠揚(yáng)的旋律再次升起,全場的人跟著她一起唱道:“可你只是個男孩,你還是不明白,愛上一個女孩是什么滋味。你希望你是一個好男人,你不傾聽她的內(nèi)心,你不知道,失去你愛的人那有多痛,因為你把她視作理所當(dāng)然,你的一切都被摧毀?!?/br>
    伊絲苔拉笑著,隨著音樂起舞著,等到音樂漸漸弱不可聞,喝彩聲和掌聲,還有更多如同在山林中呼嘯而過的口哨聲轟然響起,伊絲苔拉深深地一鞠躬,轉(zhuǎn)身向后臺走去。舞臺再次漸漸昏暗。

    陳默和lily,恐怕是這個酒吧里少數(shù)幾個坐著把歌聽完的,等到音樂隱去,人群漸漸平息,陳默的耳邊,忽然響起一句悅耳的英文:“請問,你們,是日本人?”

    陳默回過頭去,看見他們的鄰桌,一個穿著入時,溫文爾雅的白人正在含笑看著他,看樣子也就三十歲左右,陳默搖搖頭:“我們是中國人?!毙睦镞€想著,他說的英文,怎么會這么好聽,簡直就像是電臺的播音員。

    “啊,中國,”那個年輕白人回過頭,和自己的同伴說了一句什么,那個同伴表情夸張地睜大了眼睛,兩個人似乎很有興趣地,都把自己椅子往陳默這邊靠了靠,先開始和陳默說話的白人,似乎是字斟句酌地問道:“你們是游客?”他把游客這個詞的音發(fā)得很重,好像是有意讓陳默聽得更清楚。

    “是的,我們就是今天過來,看一下。”陳默笑著道,“很多人來的酒吧,我是直男,”說完他又朝著lily的方向點點頭,說道:“她是直女?!?/br>
    “我們知道?!毕乳_始說話的白人笑著道,“我是馬文,安東尼·馬文,我是英國人,這位是托納托雷·卡瓦尼,他是意大利人?!闭f完,他還戲劇性地清了清嗓子,用很是怪腔怪調(diào)的中文說道:“我是,英國人?!闭f完,兩個人都像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叫陳默,”陳默笑著回答道,”這位是lily,我們都是中國人?!眑ily側(cè)過頭來和他們倆點頭致意,馬文和卡瓦尼也都微笑著回應(yīng)。

    馬文穿著一身看樣子價值不菲的休閑西裝,他身材瘦削勻稱,身體看著很結(jié)實,寬寬的肩膀可能也是長期鍛煉的結(jié)果,憂郁中似乎帶點冷酷的臉,他的身上,有一種文雅的書卷氣,長得很像英國電影演員劉易斯,冷灰色的眼睛里,有著柔和而溫暖的眼神,而他的同伴卡瓦尼,卻是另一種類型。他穿著暗黃的皮夾克和修長的牛仔褲,一頭披肩的金發(fā),腳上是一雙已經(jīng)風(fēng)塵仆仆的厚皮靴,他的胡須刮得很干凈,所以他脖子上的刺青可以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束地獄荊棘,就在他左邊脖頸的一側(cè),是他在和馬文回頭說話時,陳默看見的。他的身上,有著一種狂放不羈的氣質(zhì),懶洋洋的樣子,如同一只野性難馴的豹子,好像在說,我很危險,我只屬于我自己。

    馬文看著他們溫和地解釋道:“請不要介意我們剛才的舉動,因為我剛才和他說,我是第一次看見中國人。我的一位祖先,曾經(jīng)去過中國。在那里呆了很長的時間,所以我看見你很親切,就像看到家人一樣,沒有別的意思,請不要誤會?!?/br>
    “我們知道,你不是gay,至于你的朋友,對于我們,她是一個客人?!笨ㄍ吣峤又f道,他的英語里有著很重的意大利口音。

    “哦,謝謝?!眑ily看著馬文和卡瓦尼,有點小興奮地微笑著說道,陳默能夠理解她現(xiàn)在的心情,如此氣質(zhì)風(fēng)格迥異的兩個人,而且都帥得這么讓人無語,他不禁在心里重復(fù)了一遍剛才lily說過的話:“浪費了,實在是,太浪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