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寧淵搖頭,“我不懂大人你的意思?!?/br> “裝糊涂可不是寧公子你的風格,你已經沒有了能夠牽制我的把柄,就算你將你知道的那些事情捅到父皇跟前,沒有憑據,父皇也不會相信的?!彼究招褡旖枪雌鹨荒ㄐθ?,“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也想坦誠地同寧公子你說清楚,今晚這驛館里就你我二人,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榮幸,能與寧公子你把酒言歡一二。” “自然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寧淵拱手一禮,“那便恭候大人了?!?/br> 寧淵回到房間,便除了外袍躺上床,閉上眼開始小憩,看司空旭剛才說的那番話的意思,今晚便是要過來同自己打開天窗說亮話,所以至少在晚上之前,他得養(yǎng)好了精神來對付他才行。 燕州天黑地很快,也不知過了多久,寧淵被一陣細碎地響動驚醒,他驚了兩驚,一驚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睡沉了,二驚司空旭莫非已經抹黑進了他的房間,他立刻坐起身子,哪知腰剛直到一半,額頭就“咚”一聲不知道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東西,伴隨著一聲男人的悶哼,寧淵忍住痛,想也沒想就一掌拍了出去。 一年多來他并未荒廢賴以防身的武學,這一掌可謂虎虎生風,可惜才拍到一半手腕就被人鐵箍子似地捏住了,那感覺熟悉無比,寧淵想也沒想就脫口道:“呼延元宸?” 回答他的依舊是男人低沉的嗚咽,屋里雖然沒有點燈,但窗戶不知什么時候被打開了,月光灑進來,多少也能讓寧淵看清屋內的狀況,呼延元宸站在他床邊,一手抓著他的手腕,一手捂著自己的下巴,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疼得厲害,似乎方才自己的額頭,就是嚴絲合縫地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寧淵一時哭笑不得,也來不及計較為何這人會抹黑進了他的屋子,將下巴挪到自己頭頂上,揮開了他的手,下床將燈點燃了。 屋里有了亮光,總算能視物,呼延元宸坐在床沿,依舊不斷揉著自己的下巴,兩只眼睛都有些發(fā)紅,寧淵古怪道:“真有那么疼嗎?” “下巴是我練武的罩門,而且寧兄你的額頭當真好硬?!焙粞釉穼⑹帜瞄_,他那線條剛毅,還冒著一些細碎胡茬地下巴上,竟然有一小塊淤青,看上去頗為滑稽,也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寧淵搖搖頭,目光落到被推開的窗戶上,接著問:“你是從窗戶進來的?外邊那么多守衛(wèi)都沒發(fā)現(xiàn)你?” 呼延元宸道:“那些守衛(wèi)若是有能發(fā)現(xiàn)我的本事,應當就不會被打發(fā)去當看守了?!?/br> “算了,我也不想討論這個?!睂帨Y揉了揉眉心,“你為何這么突然就過來了,我不是讓去好好休息嗎?!焙粞釉费巯碌臑跚嘁稽c都沒消下去,一看就壓根沒去休息。 “我原本也想休息的,可是發(fā)生了些事情,讓我沒辦法只能來找你的?!焙粞釉氛f完,忽然伸手扯掉了自己的腰帶,然后動作飛快地將上衣脫了下來。 這樣幽冷的夜里他居然就只穿了一件衣裳,在寧淵有些僵硬的目光中,他坦蕩蕩地轉過身去,露出自己寬闊結實的脊背,“寧兄你自己看吧?!?/br> 寧淵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呼延元宸背上的陳舊傷疤竟然出現(xiàn)了大片的紅腫,他眼神一凝,不禁伸手上去摸了摸,紅腫處觸手灼熱,而呼延元宸的身子也明顯地顫了兩顫。 呼延元宸語氣低沉,似乎有些生氣:“你給我的那藥莫非是在害我不成,回去我便抹上了,結果卻變成了這副樣子,你當真要好好給我個解釋才好?!?/br> “這……”寧淵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那藥膏是他親手調配的,用的盡是祛濕除火的藥材,按道理是不可能出現(xiàn)這狀況的,瞧呼延元宸的情形顯然是因為火氣加重,而爆發(fā)了大范圍的炎癥,他想了想,才問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108 一筆交易 “不該吃的?”呼延元宸似乎沉思了片刻,才道:“昨夜閆非不知從哪里弄了些咸魚干來,煮了一鍋湯。” 寧淵搖了搖頭:“怪不得,咸魚干是海貨,最是提熱,現(xiàn)下正直春冬交替,本就易發(fā)炎癥,這些海貨是碰也不能碰的,難道你都不知道嗎?!?/br> “……不知道。”呼延元宸聲音悶悶地,暗罵一句,“閆非那個混賬,回去后我非好好教訓他不可?!?/br> 隔了好幾條街外的某間客棧里,剛吃完晚飯,正準備上床睡覺的閆非忽然間打了個打噴嚏。 他搓了搓鼻子,有些狐疑地將身上的衣服攏緊了些,望向窗外漆黑的街道,心里想著,少主現(xiàn)下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同寧公子會面回來后,少主盯著個小瓷瓶看了半晌,隨即像撞了邪一樣,臨時讓他去找哪門子海貨。少主明明知道現(xiàn)下是絕對不能碰濕熱的東西的,不然會引得背上的炎癥加重,可等他好不容易找了些魚干回來后,少主煮了一鍋湯喝了也罷了,竟然還像擔心自己的狀況不嚴重一樣,又讓他將剩下的湯水往背上抹了個遍。 “少主就算是為了找理由去見寧公子,也不用這般虐待自己啊……”閆非莫名打了個哆嗦,“希望他不要被寧公子給拆穿了才好?!?/br> 事實上,就算寧淵有好幾個心眼也猜不到那個上頭去,他是真心當呼延元宸一時不慎吃錯了東西,才弄成這樣,看著他紅腫成一片的脊背,想必癢痛難忍,寧淵心里在愧疚的同時,將自己隨身帶著的藥箱取了出來,調了些藥粉,又加了點水進去,最后做成一種透明的糊糊,輕輕抹在呼延元宸背上。 原本灼熱瘙癢的感覺,隨著那涼絲絲的藥膏,逐漸消去了,呼延元宸聽見寧淵道:“我現(xiàn)在只能用些驅癢止痛的東西給你敷著,也是治標不治本,以后斷然不要再胡亂吃東西,也要記得用我給你的那瓶藥膏?!?/br> 呼延元宸面不改色的應了,可心里卻有陣莫名的愉悅,待寧淵幫他上完了藥,他穿好衣服,忽然道:“四皇子沒有將你怎么樣吧?!?/br> 其實這才是呼延元宸寧愿折騰一番苦rou計也要湊過來的目的。 寧淵讓他好好休息,他卻不能真的好好休息,眼下的事情擺明了司空旭要借著這次機會對寧淵欲行不軌,他斷然沒有在邊上干看著的道理,可寧淵也十分干脆地告訴他讓他別插手,不得已之下,他才想出了這種計策,既能借機過來探聽情況,又不會讓寧淵覺得他太過刻意。 可還不待寧淵回答,外邊便傳來了一陣叩門聲,司空旭略微揚起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進來,“寧公子可是準備好要與我談談了?!?/br> 寧淵看了呼延元宸一眼,呼延元宸的動作卻迅速得多,現(xiàn)下從窗戶出去不現(xiàn)實,屋子又不大,呼延元宸身子一低,居然十分迅捷地鉆到了床底下,將整個人都遁進了黑暗里。 寧淵還在發(fā)愣,而此時司空旭已經進來了。他換了一身純白的衣衫,整個人望上去更加風雅出塵,右手還拎了一個食盒,推開門后,他徑直走到桌邊,從食盒里拎出一壺酒和三兩碟小菜,滿臉微笑地招呼寧淵過去坐。 “我想寧公子應當還沒有吃飯,不如干脆帶了些吃食上來想與你邊吃邊聊?!彼究招竦沽藘杀?,自己先飲一杯,然后對寧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寧淵雖然過去坐了,可并沒有別的動作,只垂眼看著桌上的酒菜。 司空旭笑了笑,“寧公子莫非是擔心我下藥不成,放心,這樣下作的事情,我還不屑于做?!?/br> “大人有話直說便是,我也喜歡有話直說的人?!睂帨Y淡淡道。 “寧公子一定要同我如此疏遠嗎,這幾日來,我可是自問沒有在寧公子面前擺過架子,大人這樣的稱呼著實疏忽得很,寧公子若是不介意,喚我一聲司空兄可好?”司空旭自問將這一番話說得和顏悅色,只是那樣一副嘴臉寧淵看著只想冷笑,冷冰冰地扔出三個字,“我介意。” 床底下的呼延元宸雖然沒發(fā)出聲音,心底卻在暗笑,想當初他為了讓寧淵和自己表現(xiàn)得不那么生疏,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讓他對自己的稱呼由“皇子殿下”變成了“呼延”,這四皇子殿下顯然是不了解寧淵的個性,活該碰一個大釘子。 好在以司空旭的城府,倒不至于因為寧淵這個釘子而徒然變臉,他又飲了一杯酒,才道:“既然寧公子你喜歡直話直說的人,我便不與你繞圈子了,你真的不愿意成為我身邊的人嗎?!?/br> 見寧淵沒說話,他又道:“雖然這話我從前問過你,但我也希望寧公子你能好好考慮清楚,我很看好寧公子的才華,如果寧公子你能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待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日,寧公子你也能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br> 寧淵眼睛瞇起來,“大人這話讓我糊涂了,你想要的,究竟是我的輔佐,還是我這個人?!?/br> 見寧淵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出言拒絕自己,司空旭情緒不禁往上提了提,心底按捺的那一絲欲望也跟著冒了出來,“我從來不會苛待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如果寧公子你愿意的話……你將會是我身邊,最為特殊,也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大人就這般喜歡我嗎。”寧淵忽然也跟著笑了,“我實在是好奇得很,若是按容貌來說,大人身邊的那位蘇公子容貌要勝過我數倍,我這貌若無鹽的一介書生,何時竟得了大人的高看?!?/br> “這話我只當寧公子你在謙虛,蘇澈那類靠出賣皮相的下等男倌,只是論起風骨,就比不上寧公子你萬一?!彼究招窠柚屏φ玖似饋?,竟然湊到寧淵身邊,用手指輕撫過他的臉頰,“蘇澈只能讓我縱欲,而寧公子,卻很讓我動心……我知道寧公子你不知道因為何種原因,對我一直帶有偏見,可我相信等你我熟稔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我其實將會是個值得托付的對象……” 司空旭這番話已經說得十分露骨了,呼延元宸望著他的手,不禁捏緊了拳頭,被人這樣吃著豆腐,寧淵為何連躲都不躲,難不成他也糊涂地動了心思不成? “大人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對你抱有過偏見,我只是單純的厭惡你而已?!睂帨Y冷不丁的一句話讓司空旭的動作頓時凝住,“你所說的事情,斷不可能?!?/br> 司空旭雙眼一瞇,“寧公子你當真不仔細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