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沒什么考慮的?！?/br>
    “你難道就這般將生死置之度外，這里是燕州，你沒有任何可以倚仗的人，如果我想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只需要動動指頭那般簡單，今日我已經(jīng)跟你說過，你能威脅我的那些把柄如今是全然不存在了，而且我終于探查到，你背后壓根就沒有什么人或者勢力，從前的種種，不過是你在耍著我玩而已?！彼究招裱凵窭锖恻c點，已然在出言威脅，“但是只要你臣服于我，過往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能夠真心待你，如若不然，我得不到的東西，即便是毀了，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br>
    “真心？”寧淵看著司空旭的臉，只覺得可笑，這人居然同他談起了真心，活了兩世，這恐怕是寧淵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說到底，你只不過是不甘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寧淵看著司空旭，連尊稱都省了，“如果我再拒絕你，不光是我，連我的家人都會有危險對不對？”

    “寧公子果然聰慧過人?！彼究招裰匦伦?，目光灼然，“現(xiàn)在，寧公子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寧淵默然不語，片刻之后，才抬起雙眼，“既然如此，你我做一筆交易如何?！?/br>
    司空旭奇道：“什么交易?！?/br>
    “對于你所說的真心之言，我并不相信，我也沒興趣跟在你身邊享用一些虛浮的榮華富貴，但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計，我可以委身于你一次?！睂帨Y話音剛落，司空旭還沒反應(yīng)，床底下的呼延元宸卻先行驚呆了。

    他腦子里仿佛響起了一個炸雷，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很快又聽見寧淵繼續(xù)道：“作為交換，我與你的恩怨糾葛，從此兩清，我自不會阻礙你的宏圖大業(yè)，而你也不得傷害我與我的親人?！?/br>
    “寧公子你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彼究招裥α藘陕暎半y得你終于肯妥協(xié)，但是你覺得我是那般容易滿足的人嗎？”

    “我了解你這種人的個性，得不到的東西，便費盡心機想得到，可真正得到了，又會很快棄如敝履，我自問這副身體并無任何奪人眼球的地方，興許你一次過后便會覺得索然無味，又何必開出那樣非得將兩個人綁在一起的價碼，一次之后，雙方各取所需，這也是我能做出的讓步?！睂帨Y淡淡道：“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滿足也可以拒絕，或許你最后也一定能得到我，但我保證到了那個時候，你得到的只會是一具尸體而已，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會對跟一具冰冷的尸體上床有興趣?！?/br>
    寧淵這番話已經(jīng)說得頗為露骨了，司空旭輕微皺起眉頭，果真在思考起利弊來。

    這也是寧淵從踏出江州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想好了的對策。他可以糊弄司空旭一時，卻不能糊弄他一世，他自然巴不得看到司空旭身敗名裂的時候，但如今時機還沒到，要留出足夠的時間來養(yǎng)精蓄銳的話，也唯有用這樣的方法，才能暫時避開他的鋒芒。

    司空旭望著寧淵的臉，就算心里不愿意承認，他也不得不想，或許寧淵說的是對的。寧淵論起外貌雖然清俊，但絕不是他會看上眼的那一類，他莫名對寧淵起了心思，這本就很讓人疑惑了，想來想去，他也只能歸咎成因為寧淵之前不斷地招惹自己，自己才由怒生惦，想要將那人壓在身下嚴懲。

    他也承認自己的確是個容易喜新厭舊的人，如果寧淵真的迫于威脅答應(yīng)了自己，跟在自己身邊，待到自己對他膩煩了，卻無法輕易將人甩開，又不好隨意下殺手，將會演變成一個麻煩事，蘇澈那類沒腦子的都能將他纏得身心俱疲，如果換成寧淵這類有腦子的，如果纏上自己，說不定會變成更大的麻煩。

    這樣一想，寧淵的提議倒也不錯。

    他抬起眼，目光順著寧淵的臉頰，挪到他瘦削的脖頸，在挪到他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忽然間一笑，“那便依你所言，只是希望寧公子切莫讓我失望?！闭f罷，他果斷伸出手，就要來扯寧淵的衣襟。

    “大人就這般按捺不住嗎?！睂帨Y一側(cè)身避開了，“今日我還未沐浴凈身，想來大人你也沒醞釀好情緒與興致，我可不想因為大人的一次不盡興，而做出反悔的事來。”

    “也罷，既然是寧公子你自愿的，那改日又何妨。”司空旭站起身，“我這便告辭了。”

    “且慢。”寧淵忽然喚住他，“大人就這樣走了嗎，咱們既然有所協(xié)定，自然也得互相交換個信物為好?！闭f罷，寧淵取下左手小指上的一枚銀指環(huán)，擺在了桌面上。

    司空旭愣了愣，隨即朗笑一聲，隨手取下腰間一枚玉佩扔在桌上，又收走了寧淵的指環(huán)，才邁步出了屋子。

    寧淵將玉佩收好，坐在桌邊半晌沒動，身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他聽見呼延元宸低啞的嗓音道：“你真的……要答應(yīng)他？”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寧淵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為何要答應(yīng)這種事情?！焙粞釉返穆曇舻统恋梅路饓毫艘粔K石頭，“你完全不用在乎這樣的脅迫，如果他想對你的家人動手，我會保護你的家人?！?/br>
    “你能保護多久，一輩子嗎?！睂帨Y抬起頭看著呼延元宸的眼睛，“你我不過是萍水相逢，又何必做到這一步，人生在世，想要活得順遂，總得做出一些犧牲，而能將犧牲控制到最小的程度，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尤其對男子而言，一次床笫之行又算得了什么?！?/br>
    “只要我活著一日，便能保護一日?！焙粞釉穮s很堅持，燭光下的表情也陰沉得足以滴出水來，“不要答應(yīng)這樣屈辱的事情?！?/br>
    “呼延，算是我勸你，不要隨隨便便對人做出承諾?！睂帨Y道：“承諾這種事，應(yīng)下了卻做不到，不如不應(yīng)，免得傷人。”

    “我能做到。”呼延元宸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么說，你是想在大周呆一輩子嗎?！睂帨Y笑了笑，“別傻了，你還有你的身份，總有一天你會回到自己的國家，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與孩子，那才是你需要去保護的東西，而不是現(xiàn)在對一些不相干的人，做出一些不切實際的承諾?！?/br>
    呼延元宸被寧淵堵得語氣一滯，他想要辯解，可又無言以對，那一口氣堵在了喉嚨里，只讓他腦門心浮起了幾根青筋，拳頭的骨節(jié)也被捏得噼里啪啦直響，他頓了頓，忽然間頭也不回地躍出了窗戶，竟然連告別的話都沒說。

    呼延元宸一路闖回下榻的客棧，想也沒想，一把拎起睡熟了的閆非，又抄起床邊的兩把木劍，從窗戶掠了出去，閆非正坐著美夢，還以為遭了賊人，等反應(yīng)過來時，呼延元宸居然已經(jīng)帶著他出了城，來到城外不遠處的一小片綠洲邊，將人扔下后，將一柄木劍扔到他身前。

    閆非哭喪著一張臉，雖然自家少主一言不發(fā)，可眼下是要做什么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呼延元宸每當遇到不順心的時候，都會抓著他出來練劍，少主武功本就高超，自己沒一次是他的對手，所以每次都只有被痛打的命，不過自從來了大周后，呼延元宸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這樣的清醒了，莫非是寧公子做了什么事，而惹得少主生了大氣？

    他正想著，那邊呼延元宸卻已經(jīng)攻了過來，不得已，閆非只得提劍而上，月光下兩人只對了幾劍，閆非手里的木劍就被挑飛了，瞧著呼延元宸直朝自己肩膀拍過來的劍刃，閆非凄涼地閉上眼，已經(jīng)做好了被痛打的準備，可等了半晌沒動靜，待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發(fā)現(xiàn)劍刃就在自己頭上不足一尺遠的地方，呼延元宸卻頓住了動作，只見他用力吸了兩口氣，居然丟掉了手里的木劍，盤腿坐了下來。

    “少主……”閆非小心翼翼走到他身邊，“可是……可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呼延元宸卻甩出個水壺，“給我打點水來。”

    閆非無法，只好接過水壺，到綠洲的溪流里打了些水，交給呼延元宸后，他卻不喝，反而盡數(shù)澆到了自己臉上，到這時，他的情緒瞧著才平靜下去。

    “閆非，你對別人許過什么承諾沒有?！焙粞釉诽ь^朝閆非問道。

    “少主怎么問這個。”閆非蹲到他身邊，“難不成是寧公子出了什么事么。”

    呼延元宸想了想，閆非是他的心腹，將方才的事情告訴他也無妨，便將在寧淵房里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閆非聽后，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寧公子當真是這么說的？”

    “我是切實想要幫他，不想他卻能對我說出那樣的話，難不成在他心里我是個背信棄義的人嗎?！焙粞釉废氲椒讲艑帨Y的語氣，都覺得心里堵得難受。

    “這個，少主，我覺得寧公子其實也是在替你考慮，你又何必生這么大的氣。”閆非小心道：“其實寧公子說得也沒錯，不管他決定怎么做，也會他自己的事情，少主你這般湊上去說不許，也太唐突了?！?/br>
    “所以他便非要讓司空旭那個混蛋得逞不可？”呼延元宸怒道：“我便是見不得他這般自暴自棄，怎么能答應(yīng)委身給那樣的人！”

    “這……”閆非踟躕道，“可寧公子自己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少主你自個在這生悶氣也沒用啊，其實這件事，少主你就算是寧公子的朋友，也沒那個立場去管……”說到這里，閆非語氣忽然頓了頓，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驚訝道：“我說少主，你氣成這樣，該不會其實是醋了吧?。俊?/br>
    “什么？”呼延元宸茫然地抬起眼，顯然沒明白閆非的意思。

    ****

    天還沒亮，忽然有個人影輕手輕腳地從寧淵房間里走了出來。

    現(xiàn)下正是守備最松懈的時候，無論是值夜的侍衛(wèi)，還是在暗中監(jiān)視寧淵的眼線，都有些萎靡不振打瞌睡，既沒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影，也沒人發(fā)現(xiàn)寧淵床上不過只剩下了一個被子堆成的鼓包而已。

    寧淵悄然從走廊的窗戶躍出驛館，順著小巷悄悄摸到街道的盡頭，黑暗中竟然也有一個男人雕像一般站在那里，隨著寧淵靠近，男人也上前了兩步，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居然是司空旭身邊的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高峰。

    他看著寧淵，也不說話，只默然接過寧淵遞出的一樣?xùn)|西，匆匆收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