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他亦居高臨下的望著車下的女人,方才她明明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但現(xiàn)在隨著她的退后,他又摸不著她了。背在身后的手掌攥成拳,死死忍耐。面上便裝出一副冷傲無情模樣來。 “你這婦人何故擋我車駕?速速離去?!?/br> 呂姣卻心神大震,尖聲戾問,“公子重你瞎了眼嗎,看看我是誰?!” 公子重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冷聲道:“我不認識你。” 他的話甫一出口,呂姣便忽覺喉內(nèi)一股腥甜,忍耐不及,一口吐了出來。 公子重大驚,張口欲認,但事情已走到這個地步,他必須演下去。 “好,好一個不認識?!眳捂偷鸵恍?,奈何胸腔中積壓許久的怨憤忽如黃河絕提一般流瀉而出,一開口便是怨怒以及,傷絕哀艷以及的尖叫:“我亦不認識你!” 喊罷,她捂住心口急促呼吸,眼淚決堤,望著公子重道:“從來都不認識你。” “今日不識,今后亦不識?!蹦晦D(zhuǎn)身,抬步欲走,轟然頭暈?zāi)垦?,仰身而倒,巫竹一把將人攔腰抱住,帶著面具的臉回身看了公子重一眼,如來時一般,平地躍起,踩著人頭飛去。 公子重遂即大喝:“入宮!” 那一日,他如愿登上君位,是為文公。 作者有話要說: 【1】:這首來自《東周列國志》 第76章 放下(一) 半年后。 晉國內(nèi)亂終于平息了。 初春,萬物復(fù)蘇,還是那個小院子,巫竹在墻角種了些不知名的小黃花,在庭院里開辟出了兩塊地,在上面種了些草藥。 陽光從枝椏間穿透過來,落了一地的斑駁樹影,樹下坐在藤椅上的呂姣緩緩睜開了眼,她看著正在翻地的巫竹便微微笑了。 這是一個很安靜的男人,安靜到一天不說話倒屬平常。也是一個很體貼的男人,從來只做不說。他從沒和她說過曖昧的話,連暗示都沒有,就是那么默默的照顧她,每天給她喂藥治病。 其實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身子沒病,有病的是心。 “巫竹,你過來,咱們說說話吧?!眳捂?。 “善?!蔽字穹畔率掷锏幕睿瑥谋躺菟幤岳镒叱鰜?,在呂姣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定,淡淡道:“你說吧?!?/br> “巫竹,這些日子我總是做夢,總是夢見前世。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我一直記得前世的事情。也許那不該叫做前世,具體要叫什么我也說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在那一世里死去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成為了呂姣。巫竹,你相信嗎,十五歲之前我不是呂姣,呂姣也不是我,十五歲之后嫁來晉國我才是我?!?/br> 巫竹瞅了呂姣一眼,又將目光盯在呂姣的裙擺上,不驚不訝,呂姣便笑了,“你的反應(yīng)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巫竹啊,你這樣沉默的性子也找不到老婆呀,你要會說,那樣才能吸引女孩子的喜歡。” 巫竹目光僵僵的看著呂姣,呂姣便笑道:“其實,我挺喜歡你這樣沉默的男人呢。做的永遠比說的好聽?!?/br> 巫竹把臉就扭到一旁去了,像是害羞了嗎? “我現(xiàn)在知道,有野心的男人是不會臣服于一個女人的,他們永遠都在路上奔跑,去追天上的太陽,沒有一刻安穩(wěn)。我也曾貪慕虛榮的想過,當(dāng)他站在最高處,我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受著萬人敬仰,我也是,你看我有時候就是這么虛榮。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他已站在他想要的高處,但我卻已不想成為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了。我沒后悔愛過他,他這樣的男人,權(quán)利在手,身上所散發(fā)的那種吸引女人的霸氣,哪個女人不被折服呢。我只是……累了,不想再追逐了,很累,很累,我留著這口氣,就想要一個了局?!?/br> 巫竹看著她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他知道這個女人心里的恨不得宣泄,事情就不會終了,這是她的心病。 “像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樣不好嗎?” “哪樣?”呂姣看向巫竹,隨后笑了,“我知道了,你是要我乖順起來,屈服起來,藏起自己真實的想法,對自己的夫主虛與委蛇,假情假意,和那些鶯鶯燕燕爭寵過活是吧。以前我倒是有這個想法,但現(xiàn)在做不到了。憑什么呢,他公子重還不配我委曲求全。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配讓我委曲求全的活著?!?/br> “你在和誰爭這口氣?”巫竹一針見血的問。 呂姣怔住,繃緊的身子舒緩下來,慘淡一笑,“是啊,我在和誰爭這口氣,為什么要爭呢,和以前一樣屈服了不就天下太平了嗎,但我心里就是不甘心啊。憑什么明明錯的是他,卻要我來委屈接受?!?/br> “因為你想要的太多了?!蔽字窳滔逻@句話,起身又去翻地了。 呂姣怔怔的,忽覺陽光刺的眼睛痛,眼淚就那么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巫竹,這樣不堪的我,你為何要留下來照顧?” 巫竹頓了頓,“我只是隨心,不知緣故。” “巫竹,你這人啊,怎能如此無趣?!?/br> 巫竹抿唇一笑,彎下腰繼續(xù)翻地。 呂姣也笑了,心一動,便道:“巫竹,我跟你去你們巫族的圣地可好?” 巫竹面上的笑驀地一收,僵僵的眼珠子光澤黯淡了下去。 院門忽的被人推開,呂姣抬頭一看,面色驟變,呼吸都急促起來,她方才那一動的釋然忽的就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恨意。 “你要跟誰去?” 公子重身上穿著盔甲,盔甲上沾滿血跡,披風(fēng)被劍劃破了一道口子,面上風(fēng)霜滿布,髭須繚亂,他整個人都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歲。 呂姣冷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者是誰,我怎不認識呢?” 公子重目光閃了閃,瞥一眼依舊翻地的巫竹,走上前來笑道:“那日不知你是誰,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聽身邊的人說,我是因為親眼看見了你的尸體,受刺激太過而失去對你的記憶的,姣,我現(xiàn)在知道你是誰了,跟我回宮去吧,我封你為君夫人?!?/br> 呂姣心一動,問道:“你回過蒲城?你又回來找我了?” 公子重趁機上前,一把攥住呂姣的手,激動的微微發(fā)顫,“可惜還是晚了一步?!?/br> 呂姣掙開手,冷靜道:“那么你現(xiàn)在記起我,是聽你身邊的人說的,還是自己記起來的?” 公子重道:“有何關(guān)系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也將會是我們晉國的君夫人,將是晉國最尊貴的女人,這不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