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山西諸彥爭相從,吞云吐雨星羅胸。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將雄夸駕海虹。 君不見,趙成子,冬日之溫徹人髓。又不見,司空季,六韜三略饒經(jīng)濟(jì)。 二狐肺腑兼尊親,出奇制變圓如輪。魏犨矯矯人中虎,賈佗強(qiáng)力輕千鈞。 顛頡昂□□行意,直哉先軫胸?zé)o滯。頡頏上下如掌股,周流遍歷秦奇楚。 行居寢食無相離,患難之中定臣主。古來真主白靈扶,風(fēng)虎云龍自不孤?!?】 王宮之變后,不知何時民間就流傳出了這樣一首童謠,國內(nèi),希望公子重為君的渴望空前的強(qiáng)大。 民心所向,眾望所歸,里克一黨遂將狐突老大夫請了出來,將所有人的名字寫于竹簡上,命人給遠(yuǎn)在翟國的公子重送了過去。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是呂姣來送錦囊的那座民宅,此刻,院子里地面上被淅淅瀝瀝的雨打濕了,青石板上枯葉滿地,屋里靜悄悄的,呂姣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她大睜著雙眼盯著房梁,就那么一動不動。床頭柜子上擺著涼透了的飯菜,巫竹站在床下,寥落蕭蕭,呂姣盯著房梁,他就盯著她床沿上的一點(diǎn),她不言不語,他也不言不語,屋里明明就有兩個大活人,可卻安靜的落針可聞。 少頃,巫竹將飯菜端了出去,他轉(zhuǎn)身又回來,安靜的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一會兒他又站起來,倒了杯水,徑自扶起呂姣就給她硬灌,她閉嘴不喝,大半的水就都浸濕了床褥。 巫竹抿唇,胸腔一鼓一鼓的震顫,倏忽他猛的摔碎了陶碗,站到地上,咬著牙低低的道:“你心里有氣,不去懲罰別人,竟想就這么自絕而死嗎?” 半響,呂姣啟開干澀的唇瓣,“我知道那個拿走錦囊的人是誰了。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他要我死,我就死。我只沒想到,你一個受人尊崇的大巫也是他的人,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br> “我從不是誰的人?!贝笪拙従徸嘶厝?,慢慢道:“我只是還他一飯之恩?!?/br> 呂姣心有所動,少頃又?jǐn)孔⌒纳?,依舊鼓脹著眼睛盯著房梁,“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你救我,是他授意的,還是……” 巫竹垂眸不語。 “身為侍奉神明的大巫,你要說謊嗎?” 巫竹便道:“他只讓我救走公孫雪?!?/br> 兩行淚從眼角滑落,隱沒在枕頭上消失不見,呂姣張了張嘴,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又是一陣沉默,呂姣道:“他要回來做他的君上了吧?!?/br> “我不知道?!鳖D了頓又道:“他的恩情我已還盡了,并不曾與他聯(lián)系。” “你還是你,這就好。我想求你一件事?!?/br> “你說?!?/br> “等他來的時候,你來告訴我,我要當(dāng)面問問他,我要問他,要問他……”呼吸一瞬急促,呂姣咬緊牙關(guān)閉上眼,不再說話,仿佛養(yǎng)精蓄銳,只等他來便要爆發(fā)。 說是要拋棄靈魂做提線木偶,可她外柔內(nèi)剛的性子到底是不容許,驚怒氣惱郁積于心,此時便動輒無力,只能這么暫時躺著。 “然?!?/br> 屋子里一瞬又回復(fù)了平靜,巫竹雙目僵僵的盯著她放在腳踏上的繡鞋,心里空涼漏風(fēng)。 他是侍奉神明的大巫,本應(yīng)置身紅塵事外,但因了這個女人,他又從巫載國趕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回來要干什么,就是想見見她,看她哭看她傷心也是好的。 院外,雨下得大了,屋頂上噼里啪啦,屋檐下淅淅瀝瀝,雷聲轟隆,電閃風(fēng)狂,猶如此時的晉國上下,風(fēng)起云龍,波云詭譎。 然而呂姣到底是個女人,她從不考慮那些獨(dú)屬于男人們的大是大非,血腥爭奪,她只知道自己有一腔憤怒傷心沒有地方發(fā)泄,她要從他那里求得一個解釋。 日日夜夜,就那么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她無力經(jīng)營自己,是巫竹在照顧她,她是的的確確五臟俱空的,但喂到她嘴里的飯,卻都不由控制的都吐了出來。 巫竹是巫亦是醫(yī),他把她的脈門,就是因?yàn)樾娜缑麋R才暗自心疼,她的心傷絕欲死,身子自閉生門,何能吃得下飯去。 她的解藥唯有一人。 而那人,為了靠近她,也正一步步的朝她走來,萬水千山,費(fèi)盡心機(jī),勞心竭力。 這日,天光明媚,正躺在床上的呂姣忽的睜開了眼,她道:“你聽,什么聲音,是不是號角聲,是不是他進(jìn)城來了?” “我出去看看?!蔽字翊魃弦幻骅T刻著藤蔓咒文的銀質(zhì)面具起身出去。呂姣遂即掙扎著下了床,慢慢扶墻而出,走到大門外靠著門框等著。 通往王宮的黃土夯實(shí)的寬敞大路上,一隊(duì)黑騎兵簇?fù)碇惠v紅輪華蓋馬車緩緩醒來,路旁圍觀者眾,個個面色紅潤,舉手跳腳的歡呼,喊叫聲振聾發(fā)聵。 “君上!君上!君上!——” 氣力從腳底直竄心脈,呂姣忽的站直身子,徑往發(fā)聲處奔去,巫竹半路遇上,一把抓住呂姣的胳膊,雙目僵僵的看著,呂姣回視他,固執(zhí)堅(jiān)定。 他想他這輩子出現(xiàn)了一個最不能拒絕的女人。于是,他什么話也沒說,靜靜彎□,等著呂姣爬上他的背。 望著蹲在身前的男人,呂姣有一瞬的遲疑,但遠(yuǎn)處號角聲漸行漸遠(yuǎn),她沒有別的選擇了,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攀了上去。 他健步如飛,風(fēng)吹的臉頰微微的疼,眼前的視線模糊不清,她的心又疼又恨。 她看見了,看見了那一列隊(duì)伍,那些騎在駿馬上的烈烈英雄的人物都簇?fù)碇惠v馬車,那馬車華貴非常,繡龍刺鳳。 旌旗展展,他身軀依舊如記憶里的昂藏挺拔,只是那個人已經(jīng)不是記憶里的那個人。 前面人墻堅(jiān)固,巫竹猛的一踏地,平地躍起數(shù)丈高,引得公子重身邊的衛(wèi)士大驚,“有刺客,有刺客!” 可有誰看見哪個刺客來刺殺背上是背著一個女人的嗎? 流箭破空飛來,巫竹揮袖扇風(fēng)一一擋去,一把藥粉漫天灑下,于是那些拔劍要來追殺的衛(wèi)士便都倒地不起。 她來了,從空中飛落地下,威風(fēng)凜凜的轟動了全城。 公子重看見了久違的魂?duì)繅艨M的容顏,卻強(qiáng)自鎮(zhèn)定,背手在后,一副尊貴不容侵犯的模樣。 “來者何人?!” 呂姣從巫竹背后走了出來,她暢通無阻的站到了他的馬車下,仰著頭望向他,當(dāng)看見他的臉,這個她恨極怨極的男人,她突然看不清了,又往后退了數(sh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