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后來蕭霖被剔出頭甲,韓熵戈也起了疑心。還專門叫人去查過,無奈當時皇上跟蕭霖兩個人在御書房里談話,連懷恩也不在旁邊,所以韓世子并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衛(wèi)章對這事兒倒是知道一點,但也只是猜測而已,說不定皇上這樣對蕭霖另有隱情,所以不便多說。 反而是云琨在跟兄弟幾人偶然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云琨隨便說了一句隨便說了一句誠王很喜歡靖海侯的話。 當時云琨的意思或許是間接的告訴衛(wèi)章誠王府關(guān)于云瑤的打算,云瑤對衛(wèi)章的意思那么明顯,云琨不想因此事讓衛(wèi)章多想。只是沒想到卻被韓熵戈給聽進了心里。 后來凝華長公主問過韓明燦覺得蕭霖這個人如何。自然是因為韓熵戈跟她提過了蕭霖對韓明燦的心思。韓明燦只說自己只是跟他在中元節(jié)那晚有一面之緣,不好妄加評判。 其實韓明燦也說不上來自己對蕭霖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 蕭霖雖然是文弱書生,生的也是風流倜儻,但言語犀利,卻是一副鐵骨錚錚,韓明燦本來是挺欽佩這樣額男子的。但她內(nèi)心深處還有云琨的影子,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抹去的,所以一時半會沒辦法對別人傾心。 她明白自己更想要一個理智的婚姻,能有一個可以掌控的未來。所以便把這件事情交給母親去處理,自己只安心的等著父母兄長的安排。 明白了女兒的意思,凝華長公主便對蕭霖留了心,正想找個機會跟皇上提一提把蕭霖留在京城,然后促成他跟女兒的婚事。不料皇上卻先一步下旨,讓蕭霖去江寧料理那邊的鹽鐵之事。于是只得將女兒之事按下不提。 這些事情韓明燦心里有數(shù),但卻不好多說,此時聽姚燕語和蘇玉蘅說起蕭霖,也只是沉默不語。 姚燕語看了看韓明燦的臉色,輕聲說道:“這話可別亂說?!?/br> 蘇玉蘅忙點頭應道:“我知道的,我也就是在這里跟兩個jiejie說說?!?/br> 兩個人相視一笑,轉(zhuǎn)頭看見韓明燦在出神,蘇玉蘅因問:“韓jiejie,你在想什么?” 韓明燦回神后淡淡一笑,說道:“沒想什么?!?/br> “噢!我知道!”蘇玉蘅頑皮的做了個鬼臉,笑道,“定然是在想心上人??础njiejie臉紅了!” “胡說!我又不是你!”韓明燦說完,也笑了,“說起來,你也到了及笄之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是不是早就看上了哪家公子哥兒,還不如實招來?” “哪有!韓jiejie你不要轉(zhuǎn)換話題,我們在說你呢?!碧K玉蘅笑道:“jiejie你不嫁,meimei自然不敢嫁的,做meimei的怎么能嫁在jiejie前面呢?!?/br> 姚燕語看著她們兩個玩笑,心想以韓明燦的聰明,怎么可能看不出蘇玉蘅的心事。她這樣說,十有*是因為鎮(zhèn)國公府不同意蘇玉蘅嫁給韓熵戉吧。 這些兒女婚姻牽扯到整個家族的利益,想想就叫人頭疼。說起來,還是自己這邊更單純些,想那個人,不會有這么多的牽扯,只要皇上不橫加阻攔,就不會有這些麻煩……只是有個郡主牽扯其中,想想就覺得頭疼。 呃?這是在想什么?!姚燕語及時收住思緒,發(fā)現(xiàn)自己滿心都是那張冷漠睿智的臉,心里一陣陣懊惱。默默的叱著自己:為什么會想他?!不許想!惹了誠王府以后就沒好日子過了! 對于姚燕語即將離京南下的事情,姚鳳歌更是有苦難言。她原本指望姚燕語留在京城等自己臨盆的,現(xiàn)如今看來是不能夠了。 因為事關(guān)機密,姚鳳歌并不知道姚燕語要為皇上配制藥粉的事情,所以當她跟姚延意說過想讓姚燕語留下來陪自己的時候,姚延意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給了她四個字:“圣命難違?!?/br> 一些事,就算是嫡親兄妹也不能說。于是,姚鳳歌便不再多說什么了。 四月初二,春風和煦,草長鶯飛,宜嫁娶,宜出行,忌破土。 這日,姚氏兄妹會同南下任職的靖海侯蕭霖搭伴兒離京,帶著仆從護衛(wèi)車馬旖旎出東城門,從大云帝都東云天河碼頭上船,沿河南下,可一直通往江南去。 姚燕語和二哥一早動身,先乘馬車往云天河碼頭。 韓明燦一定要來送行,韓熵戉想到姚燕語一走便是兩三個月,心里也有那么一絲悵惘,便陪meimei同來碼頭送行。姚鳳歌因為懷著身孕沒能前來,蘇玉祥便代表定候府來送,蘇玉蘅自然也跟了來。 時值暮春時節(jié),云天河水映著如洗碧空,波光粼粼,寬敞的河面上停著幾艘華麗的樓船。一艘是姚家兄妹乘坐的,另一艘是靖海侯蕭霖的。另外還有兩艘略小的客船,是給隨從護衛(wèi)們用的,里面還裝了些不常用的行李。 綠柳依依之下,蘇玉蘅握著姚燕語的手不舍得放開,一雙大眼睛汪著眼淚:“姚jiejie,你以后還回來嗎?” 姚燕語沒跟蘇玉蘅提及自己這次去江南是奉皇命去弄草藥,所以蘇玉蘅只當是姚燕語隨兄長回家,畢竟她的家在江南,她一個姑娘家,父母親人都在,不可能一直住在京城依靠已經(jīng)出嫁的嫡姐生活。 韓明燦卻是知道一二的,只是事關(guān)國事,她也不敢多嘴。 姚燕語沒法說自己還回來,更不能說自己不回來了,只是拿了帕子給蘇玉蘅擦眼淚,低聲笑道:“你看你,這么多人看著呢,哭的兩眼通紅可不好看?!?/br> 蘇玉蘅扁了扁嘴巴,悄悄地看了旁邊的韓熵戉一眼。 旁邊韓熵戉和蘇玉祥正在同姚延意和蕭霖告別,男人們之間自然有他們要說的話,跟這邊小女兒之間的依依不舍不同,那邊的道別聲伴著的是爽朗的笑聲。 豐少琛自然要來送蕭霖,只是豐公子滿腹離別情緒卻不在蕭霖身上,時不時的往這邊瞄一眼,目光纏著姚燕語,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只是苦于沒有機會。 姚燕語也看了那邊幾人一眼,心想,衛(wèi)章怎么還沒到?他不是負責自己一路的安全么?怎么連個影子也不見?難道他還能上天入地,搞武俠小說里的那一套,對自己來個暗中保護? 那邊韓熵戉等人同姚延意和蕭霖喝了送別之酒,又灑下豪言壯志,相約以后再聚。 姚延意便拱手道:“時候不早了,感謝諸位深情厚誼,各位來日到江南,姚二必烹茗掃榻,以盡地主之誼?!?/br> 這邊,姚燕語也拍拍蘇玉蘅水靈靈的臉蛋兒,親昵的說道:“蘅兒,你凡事要多聽韓jiejie的話哦。我走了。以后有機會還會再回來的?!?/br> “是啊,等三嫂子生下小侄子,總督夫人總要來京城看望小外甥,到那時jiejie一定要再來。”蘇三姑娘很快就找到了再聚的時間,一時轉(zhuǎn)悲為喜,又握著姚燕語的手,重復著:“我和韓jiejie都等著jiejie你回來?!?/br> 姚燕語只得含笑點頭,連聲答應著。馮嬤嬤忙上前來勸道:“姑娘,該上船了。” 蘇玉蘅的眼淚又掉下來,姚燕語抬手揉了揉她的臉,勉強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走了。你們也早些回去。”說完,又朝著韓明燦點了點頭,便匆匆轉(zhuǎn)身踏上了甲板,上了客船。 姚延意和蕭霖也朝著眾人拱了拱手,道了‘告辭’轉(zhuǎn)身上船,仆從們隨后跟上,七手八腳的撤掉甲板,解開纜繩。船緩緩地動了起來,漸漸地離開了碼頭。 姚氏兄妹和蕭霖站在船頭朝岸上眾人揮手告別,漸行漸遠。直到看不清楚岸上的人影,姚燕語才帶著馮嬤嬤和翠微等人進了船艙。 這艘船的船艙一共有三層,最下面一層放置了常用的行李,中間一層給姚延意用,上面一層是姚燕語帶著馮嬤嬤和幾個丫鬟們同住。蕭霖嫌一個人在船上寂寞無聊,便湊過來跟姚延意一起。 船頭架起了爐灶,可煮茶煮湯,另外旁邊的船上還專門設(shè)了小廚房,可以做些精致吃食。雖然不怎么寬敞,但好在早就派人過來收拾過,起居倒也還算舒適。 姚燕語一個人靠在自己的船艙里,透過窗紗往外看河面上的風景,此時已經(jīng)日頭偏西,暖暖的陽光落在河面上,如同往河面上灑了一把金子,波光閃閃,耀得人眼睛發(fā)酸。微微蹙著眉頭,姚燕語不禁想起當日跟皇上在茶樓商談南下之事的情景。 那日,皇上已經(jīng)言明讓衛(wèi)章隨自己南下的事情,如今穿都走了半日了,依然不見那人的人影。莫不是臨時改了主意?又或者,因為是跟靖海侯同行,身邊有靖海侯的護衛(wèi)在,皇上已經(jīng)放心了? 如此看來,皇上也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安危么。 翠微端著一盞茶進來,見姚燕語依然靠在窗前發(fā)呆,便勸道:“姑娘在這里坐了半日了,該起來走一走,不然腿又要酸麻了。” “嗯,什么時辰了?”姚燕語伸了個懶腰,動了動腿腳,腳果然已經(jīng)麻了。 “申時過了?!贝湮巡柽f過來,又問:“剛廚娘說下午撈上了幾條新鮮的鯽魚,二爺叫奴婢來問姑娘想怎么吃?!?/br> “鯽魚多刺,自然是燉湯了?!币ρ嗾Z順口說道。 翠微笑道:“那奴婢去告訴她們。讓她們用瓦罐慢慢地燉,把魚刺燉爛了。” “除了鯽魚還有什么吃的?” “還有清明蝦和石縫蝦倒是不錯,啊,對了,田螺上船的時候還弄了十幾條泥鰍,說是烤著吃不錯。不過奴婢看那個臟兮兮的,姑娘不吃也罷。” “烤泥鰍?”姚燕語詫異的笑了,想了想,又說道:“烤蝦倒是不錯,只是不知道他們的手藝如何?!?/br> “姑娘喜歡,奴婢弄些炭塊來自己烤?!?/br> “不用,烤東西吃就是大家湊在一起比較熱鬧。” 因見主子呆呆的坐了半日,這會兒難得高興了,翠微忙應道:“那好,左右船上也沒有外人,只有個蕭侯爺也是常見的。奴婢這就去叫他們把魚蝦收拾干凈,等會兒姑娘下去一起烤?!?/br> 夕陽西下,日暮四合。云天河的河面上升起一層淡淡的霧氣。船艙里已經(jīng)點起了燭火,船頭也掛起了一串燈籠。 姚燕語裹著一襲煙霞紫色的披風坐在船頭,守著一個小小的炭爐,認真的翻烤著鐵篦子上穿好的一條黃花魚。旁邊圍坐著翠微,翠萍,半夏,麥冬幾個丫鬟以及田螺申姜兩個小廝,幾個人有說有笑,倒也熱鬧。 船艙里的飯桌上擺了四樣菜肴:香爆野河蝦,茭白炒蛋,干炸小黃花,韭香魚籽。另外還有一盅鮮美的河蚌鮮筍豆腐湯。 姚延意和蕭霖相對而酌,倒也愜意。蕭霖抬頭看了一眼船頭上跟丫鬟們圍在一起烤魚的姚燕語,笑道:“令妹烤的魚還真香,我在這兒都聞見了?!?/br> 姚延意笑了笑,舉起酒杯跟蕭霖碰了碰,抿了一口,嘆道:“她自從上船就悶悶不樂的,這會兒才高興了點。” 蕭霖笑道:“是因為跟好姐妹告別的緣故吧?當時我也瞧見了,定候府的三姑娘淌眼抹淚的,哭的眼睛都紅了。小姑娘家,哪兒來的那么多離愁別緒。” 姚延意輕笑著反問:“你倒是瀟灑,怎么會盯著小姑娘家細看?” “不能看?。坎皇钦f,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就看一眼,怎么了?”蕭霖笑了笑,白皙清俊的臉上有點玩世不恭的感覺,卻讓姚延意看出那么一點心酸來。 他知道蕭侯爺當時看的不是自己的meimei,而是那位韓姑娘。 自從中元節(jié)這位侯爺?shù)哪X袋被韓姑娘的銀錁子砸到,好像那腦袋就多了個坑兒。那么瀟灑驕傲的一個人,見了韓姑娘就有些犯傻。 姚延意淡然一笑,搖了搖頭,人生在世難免會犯一兩回傻,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繞過去,想明白。 船頭上姚燕語已經(jīng)烤好了兩條魚,正拿著香料往魚上撒,晚風吹過,陣陣香氣撲鼻而來,把姚延意的饞蟲也給勾上來了,便抬手端起酒杯,就著烤魚香下酒。 姚燕語把烤好的魚放到盤子里,自己先用筷子夾了一點rou放到嘴里嘗了嘗,覺得味道還不錯,便把另一條叫人給姚延意送了過來。 翠微和翠萍各自烤了幾個清明蝦,兩個人正湊在一起嘗味道,這個說咸了,那個說糊了,好不熱鬧。 “好香的魚?。 币宦暁g快的吆喝聲打斷了船頭上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們。 “誰啊?”田螺納悶的站起身來,循著聲音看過去,但見黑黝黝的河面上有一葉扁舟,輕飄飄的好像沒有重量,船頭站著兩個人,一黑一白,把田螺給嚇了一跳,忍不住嘟囔了一聲:“哎呦我的娘哎,什么人啊這是,大晚上的跑出來嚇唬人?” 姚燕語聞言站起身來往那邊看,翠微和翠萍也趕緊的站起來一左一右護著姚燕語,一臉的緊張。 “還是來了!”姚燕語看著漸行漸近的那一葉扁舟,輕聲笑了。 “哎?這人好眼熟……好像是衛(wèi)將軍哦!”田螺終于看清了來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朝著對方揮手喊道:“是衛(wèi)將軍么?” “你這小兒眼神不錯!”一身白袍的唐蕭逸呵呵笑了笑,縱身一躍,隔著幾丈遠的江面,直接跳上了這邊船頭,站在了姚燕語的身旁,卻不理會姚燕語,只盯著那只烤魚兩眼放光。 姚延意和蕭霖聽見動靜從船艙里出來時,衛(wèi)章也已經(jīng)躍上了船頭。 看清來人之后,姚延意的臉色便沉了下來:“衛(wèi)將軍不請自到,是有什么公事嗎?” 衛(wèi)章微微笑了笑,說道:“沒有,只是偶爾路過,被烤魚的香味給引過來了。” 姚延意還要說什么,卻被蕭霖拉了一把,笑道:“衛(wèi)將軍既然來了,就請里面坐吧。” 衛(wèi)章看了一眼姚燕語和她身邊炭爐上放著的兩條魚,微笑搖頭:“不用,我在船頭坐會兒就好?!?/br> 蕭霖笑道:“姚姑娘正在這里烤魚,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歡迎將軍同坐。” “男女有別,自然不能同坐?!币ρ右鈿夂吆叩恼f道。 “啊!魚好像糊了!”唐蕭逸驚叫一聲,手忙腳亂的去翻魚。 姚燕語看著他那添亂的樣子,忙道:“你別動!”說著,便走過去拿了帕子捏著穿魚的鐵簽子把魚翻轉(zhuǎn)過來。不過到底是有些糊了,魚肚子上有些黑乎乎的,泛著一絲焦味。 衛(wèi)章朝著姚延意拱了拱手,微笑道:“姚大人,在下還未向你道喜。” 姚延意現(xiàn)在也是從五品的朝廷命官,雖然他這個官職只比衛(wèi)章矮半級,但衛(wèi)章是掌控著幾千精銳受皇帝重用的將軍,可謂皇上的愛將,天子近臣。姚延意只是負責山林綠化的可有可無的從五品員外郎,二人的地位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現(xiàn)在衛(wèi)章稱他為‘姚大人’,且態(tài)度端正溫和,眼神也極真誠,看不出有半點嘲笑之意。當著蕭霖的面,姚延意也不好怎么樣,只得拱了拱手,淡淡的說道:“不敢。衛(wèi)將軍實在客氣了。” “嗯,既然姚大人這樣說,那本將軍就不跟姚大人客氣了?!闭f著,衛(wèi)將軍一撩長袍,轉(zhuǎn)身蹲在了姚燕語身邊,一邊盯著姚姑娘手里的烤魚,一邊把手邊的調(diào)料罐兒遞過去。 姚大人一口鮮血悶在喉間,差點一個沖動抬腳把這人給踹進河里。蕭霖看著衛(wèi)章結(jié)實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又轉(zhuǎn)頭看姚延意。 “該撒點鹽了吧?”那么貼近的聲音,低沉而柔和,略有點沙啞,性感至極。 姚燕語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動作一怔,愣愣的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喏?!毙l(wèi)章手里的調(diào)料罐又舉了舉。 姚燕語沉默的接過來,用小湯匙挑了點鹽粒兒,輕輕地灑在魚上。鹽粒子掉進炭火里,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輕響。紅紅的火光應在她的臉上,是非常迷人非常溫暖的羞色。 衛(wèi)章放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攥緊,眸色暗了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