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來人!”姚延意忽然喊了一嗓子,把爐火旁邊各懷心思的兩個人給震醒。 姚燕語忙翻烤著鐵篦子上的魚,衛(wèi)章則一掀袍子,干脆席地而坐。 “把酒菜搬出來,請衛(wèi)將軍同用?!币ρ右獯蟠瓪庵?,吩咐道。 “是?!碧锫萆杲獌蓚€小廝見主子臉色不好不敢怠慢,匆匆進(jìn)船艙把小炕桌抬了出來放在了甲板上。半夏和麥冬又忙去取出兩套碗筷酒杯來,擺在了小炕桌上。 “衛(wèi)將軍,唐將軍?!币ρ右馊讨饸忾_口邀請,“請一起坐下來喝一杯吧?!?/br> 衛(wèi)章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笑了笑,說道:“姚大人還是客氣了?!?/br> 姚延意冷冷的剜了衛(wèi)章一眼,率先坐下。 蕭霖也笑瞇瞇的邀請:“衛(wèi)將軍,過來坐?!?/br> 唐蕭逸已經(jīng)把剛剛那條魚給吃完了,意猶未盡的抿著嘴巴,問姚燕語:“姚姑娘,你這魚怎么烤的?味道真不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魚了。” 衛(wèi)章冰冷的眼神掃過去,手一揮,兩條穿好的生魚便丟到唐蕭逸眼前。 唐將軍手疾眼快,在鐵簽子插到自己鼻孔之前抬手接住,不滿的問:“將軍,這生魚可不好吃?!?/br> 衛(wèi)章冷冷的砸過去三個字:“自己烤!” “可是我不會??!”唐蕭逸無辜的聳了聳肩膀,可憐兮兮的看向姚燕語。 姚燕語輕笑道:“給我吧。唐將軍去那邊坐著吃酒就好了。” 唐蕭逸把手里的兩條魚交給姚燕語的時候,還故意朝衛(wèi)章做了個鬼臉。 姚燕語無奈的笑了笑,把魚排在了鐵篦子上。翠微和翠萍兩個丫鬟忙伸手幫忙,又拿了一些蝦和小魚過來烤。 衛(wèi)章又給了唐蕭逸一個冷冷的眼神方轉(zhuǎn)過身去,和姚延意蕭霖圍坐在小炕桌的四邊。 蕭霖舉杯笑道:“衛(wèi)將軍,想不到咱們能在這里相遇,真是好巧。” 衛(wèi)章微微一笑,也不多說,舉杯跟蕭霖碰了一下,便把就干了。 唐蕭逸忙湊過去,拿了酒壺給蕭霖和衛(wèi)章斟酒,又笑問:“蕭侯爺,想不到你會跟姚大人一起哈?” “因為我跟姚大人正好同路啊,我們都是去江南上任,大家同城一條船,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嘛。倒是衛(wèi)將軍這位天子跟前的大紅人怎么會在這里?” 衛(wèi)章平靜的說道:“自然是替皇上辦差。” “哦!哈哈!這話說的是。”蕭霖見衛(wèi)章不愿多說,心里猜著他身份敏感,許是被皇上派出來做什么機(jī)密之事,便不再多問,只笑道:“不管如何,我們四人再次相遇便是緣分。來,一起干一杯?!?/br> 姚延意也知道衛(wèi)章是天子近臣,遂不好太過刻薄,于是端起酒杯來,四人一碰即干。 “哎呀!”一陣焦糊的味道鉆進(jìn)了鼻孔,姚燕語恍然回神,只顧著聽這邊說話,一時大意,手上便忘了動,剛剛被烤糊了一面的魚,另一面也糊了。于是急急忙忙伸手去拿烤魚,卻忘了墊上帕子,手指碰觸到鐵簽子,被燙了一下,又忍不住輕忽一聲:“?。 ?/br> “姑娘我來!”翠微忙伸手去把烤糊的魚拿到盤子里。 翠萍見姚燕語咬著手指,因問:“姑娘燙著了嗎?” “沒事。”姚燕語看了看泛紅的指尖,搖了搖頭。 “這條魚糊了……還是不要吃了吧?”翠微看著烤的黑不溜秋的魚,低聲問。 “丟掉吧?!币ρ嗾Z咬著指尖說道。 “拿過來吧?!蓖瑫r,衛(wèi)章淡然開口。 呃?翠微為難的看看那位將軍,又看看自家姑娘。 “不要浪費(fèi)了?!毙l(wèi)章再次強(qiáng)調(diào),“行軍打仗被圍困在荒漠里的時候,草根樹皮都吃過。這好歹是魚呢,丟了可惜?!?/br> ☆、第八十五章 碼頭早點,水上賭約 “不錯不錯!”唐蕭逸立刻起身走到翠微跟前,雙手接過盤子然后轉(zhuǎn)身,瀟灑的把那只烤糊了的魚放到了衛(wèi)章的面前,“而且是姚姑娘烤的魚,剛剛我吃過了,簡直是人間美味。將軍,您慢用。” 蕭霖的嘴角抽了抽,心想這位唐副將您沒事兒吧? 衛(wèi)章刀鋒一樣的眼神從唐蕭逸的臉上掃過。無奈,唐軍門的臉皮經(jīng)過千錘百煉,早就刀槍不入了。 姚燕語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衛(wèi)章,忍了忍,還是沒忍?。骸斑@邊馬上烤好了,那條……” “挺好的。”衛(wèi)章已經(jīng)迅速的夾了一塊魚rou放進(jìn)了嘴巴里,一邊吃還一邊點了點頭,“味道不錯?!?/br> “就是!”唐蕭逸笑瞇瞇的,“我說了嘛,姚姑娘這烤魚的手藝,那真是絕了!” 衛(wèi)章理都不理唐蕭逸,自顧細(xì)心地剔著魚rou,仿佛那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姚燕語總覺得過意不去,便把翠微烤的幾只清明蝦給他遞了過去。 衛(wèi)章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映了月色,竟是如水般的溫柔。 姚燕語一怔,一顆理性的外科醫(yī)生的胸腔里居然涌起幾分旖旎的情思來。 她暗暗感嘆,如果是蘇玉蘅或者韓明燦在就好了,她們兩個隨便誰都能出口成章,吟誦出幾句詩詞來應(yīng)景。而自己——是真的沒有這個才情了。 姚延意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自家meimei對衛(wèi)章的不同,無奈的笑了笑,低頭喝酒。 蕭霖則輕聲咳嗽了一下,說道:“姚姑娘,這魚也差不多了,一起喝一杯?” 姚燕語恍然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這里很是不妥,于是盈盈起身,笑道:“不了,侯爺,將軍請慢用,我還有事,先回去了?!闭f完,微微一福,后退幾步轉(zhuǎn)身走了。 唐蕭逸‘哎’了一聲,想要說什么,最終在衛(wèi)章的眼神中把到了嘴邊的話壓了下去。 meimei脫離了某些人的魔眼,姚延意的心里終于舒服了些,便舉起酒杯來朗聲道:“來,再干一杯。” 主人家相邀,自然不能拒絕。于是,其他三個男人都舉起酒杯,叮的一聲碰了一下,各自把杯中酒喝掉。 姚燕語回到船艙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都是煙熏火燎的味道,于是皺著眉頭叫人打水洗漱。之后又換了一身衣服。半夏輕著腳步端著一碗魚片粥進(jìn)來:“姑娘,嬤嬤專門給您燉的魚片粥?!?/br> “嗯,放在那兒吧?!币ρ嗾Z自行系好衣帶,又把散開的長發(fā)梳理順滑,松松散散的編了個麻花辮斜斜的從肩膀拉到胸前來,用一根淺桃色的絳子綁住了發(fā)梢。 梳妝臺上放著一面嵌在桃木雕花手柄里的小鏡子,是姚燕語的玻璃場里新做出來的產(chǎn)品,用干凈的玻璃涂上一層水銀,就是所謂的西洋鏡了。 這鏡子跟現(xiàn)代的鏡子基本差不了多少了,影像可謂纖毫畢現(xiàn),比銅鏡搶了百倍。 鏡子里,青春少女美顏如玉桃腮帶春,眼角眉梢都帶著無限的情意。 有人說,感情的世界,迷幻重重。 有的人看清了方向,勇往直前。而有的人卻常常在岔路口走失迷途,弄得狼狽不堪。 從古至今,有多少感情,可以等到流年暗換了容顏也依舊不會更改?只怕曾經(jīng)有過的交集終究會離散。執(zhí)手相看的,終會成為背影。 一直以來,面對感情姚燕語都是理智的,她希望自己是前一種人,可以把握方向,勇往直前。否則她寧可不走這條路,不進(jìn)這個迷宮。 可是,聽著窗外傳來的朗朗的笑聲,她又不禁想起之前姚鳳歌說的那句話:等到了那一天,你有了愿意為了他而不顧一切的人,我與哥哥們是攔也攔不住的。 這一天這么快就到了嗎?姚燕語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無奈的苦笑。 今天自從開船,一直到那個人出現(xiàn),她的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翠微他們都以為她是為了韓明燦和蘇玉蘅的離別而傷感,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天下來,心里想的只有一個人,只有一件事 ——他怎么還不來?他為什么還不來?他失約了,還是因為什么原因被皇上取消了南下的行程? 總之,滿腦子想來想去,都是他一個人! “姑娘,粥要冷了?!贝湮⑤p聲說道。 “哦?!币ρ嗾Z回神,接過粥來小口小口的吃。 窗外不知誰說了句什么,引得蕭霖和唐蕭逸大笑起來。 姚燕語也跟著微微一笑,好吧,喜歡就喜歡吧,能喜歡一個恰好也喜歡自己的人,也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就算前路迷茫,云霧重重,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更不敢說這樣的感情一定開花結(jié)果。但是既然真心喜歡了,就應(yīng)該不辜負(fù)這喜歡一場。 云天河上的夜晚不算安靜。有呼呼的風(fēng)聲,也有潺潺的水聲。 姚燕語側(cè)臥在陌生的床榻上懷里抱著一個枕頭,閉著眼睛努力的睡,卻怎么也睡不著。滿耳朵都是呼呼嘩嘩的聲音。 差不多已經(jīng)三更天了,整個船上的人都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連旁邊地鋪上的半夏和麥冬都起了輕輕地鼾聲。而她只覺得自己身體疲憊不堪,腦子又格外的清醒。 實在沒辦法,她只得推開盤膝坐在床上,按照《太平經(jīng)》里的記載的呼吸吐納之法緩緩地練習(xí),以達(dá)到平心靜氣,調(diào)節(jié)身體機(jī)能的效果。 這件事情姚燕語堅持做了這半年多,已經(jīng)十分熟練了。 之前是一邊做一邊翻自己的筆記,總是做了這個忘了那個,最后手腳動作都對了,又忘了吐氣納氣。 現(xiàn)在只要閉上眼睛一進(jìn)入第一節(jié),便能平心靜氣的進(jìn)入狀態(tài)。 河面上,波瀾微起,星光寂寥,一彎月牙冷冷清清的掛在天邊,照得河面上也是一片冷清。 姚家的這艘大船不遠(yuǎn)處,有幾只小船不快不慢的跟著。其中的一艘船里,衛(wèi)章靠在窄榻上閉目養(yǎng)神,旁邊坐著的是喋喋不休的唐蕭逸。 “姚姑娘真的很不錯!多好的姑娘啊,將軍你還在猶豫什么?” “將軍你也老大不小了。這終身大事也不能再耽誤了吧?而且說不定哪天邊關(guān)又亂起來,咱們還得提槍上戰(zhàn)場,你難道就一點也不著急?衛(wèi)家總要留后吧?” “而且,將軍你不成家,兄弟們怎么好意思娶媳婦呢,是吧?” “所以,就算是為了兄弟們,將軍你也得趕緊的??!” …… 衛(wèi)章被唐蕭逸聒噪的不甚其煩,皺眉怒斥了一聲:“閉嘴!” “將軍你到底在猶豫什么?!”唐蕭逸根本不可能閉嘴。今晚他算是看出來了,那姚姑娘對他家將軍也是有點意思的。你說這郎有情妾有意,兩個人還在這里磨蹭什么? 趕緊的提親,訂婚,娶媳婦,該干嘛干嘛去?。?/br> 膩膩歪歪磨磨蹭蹭的,到時候煮熟的鴨子再飛了!哭都沒地兒哭去! 他家將軍在別的事情上都干脆利索,唯有在終身大事上優(yōu)柔寡斷,沒個男人樣兒! ——唐蕭逸恨恨的想。 衛(wèi)章心里也很煩惱。因為他實在吃不準(zhǔn)姚燕語是什么意思。 這丫頭今晚怎么不炸毛了?還那么一副溫良恭順,謙和有禮的樣子? 難道是有蕭霖這個外人在的緣故?想著給自己這個將軍留點兒面子? 這是不是就等于在乎自己呢? 衛(wèi)將軍的心思千回百轉(zhuǎn),最后還是沒有結(jié)論,只得幽幽的嘆了口氣,心想得了,反正接下來會兩多個月的時間跟會這丫頭扯在一起,在這兩個多月里他若是搞不定這丫頭,以后也沒臉在混下去了,就跟前這幾個兄弟們也得把自己給笑話死。 唐蕭逸累了,兀自轉(zhuǎn)過身去睡覺。衛(wèi)章一個人默默地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