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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姑在線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第三章 訴衷情4

    齊進(jìn)扶皇帝上了馬,皇帝身上有傷,騎馬也只能慢慢走著。穎坤道:“這樣走回去太慢,不如先到附近的行營為陛下治傷。”

    齊進(jìn)連聲道:“應(yīng)當(dāng),應(yīng)當(dāng)。往南三里多是河川交匯處,沿河再往西半里就有禁軍營地,營中定有醫(yī)藥?!?/br>
    穎坤問:“齊大官對附近地形好像很熟悉?”

    齊進(jìn)道:“那是當(dāng)然,小人經(jīng)常隨……”話未說完就覺得后腰被皇帝踢了一腳,回過頭去,皇帝騎在馬背上斜睨他道:“朕都不熟迷了路,你怎么會熟?”

    齊進(jìn)忙改口:“陛下是貴人,每次一來只要在離宮中等著臣等侍奉即可,卻不知小人提前數(shù)日就要來獵苑布置,左左右右全都檢視過,確保萬無一失才敢接駕呀。這清河苑中每一寸土,小人都不知跑馬走過多少遍呢?!?/br>
    皇帝這才把臉轉(zhuǎn)回去:“算你忠心周到?!?/br>
    齊進(jìn)執(zhí)轡拜道:“謝陛下贊賞?!毙睦锇蛋的罅税押?,不敢再隨便開口說話了,誰知道皇帝陛下還隨口胡扯了什么。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我欺,忠心耿耿實話實說還不夠,有時還得恰到好處地替皇帝圓謊。只是陛下,您親政前四五年沒事都泡在清河苑里,這事知道的人可不少,瞎編扯謊真的不怕被拆穿嗎?

    一行人走了一刻鐘左右,終于找到相當(dāng)于胡梁鎮(zhèn)位置的軍營。營地還不小,黑夜里看不清全貌,但目測至少能容納兩三千人。

    一聽說皇帝夤夜駕臨,營中將領(lǐng)守衛(wèi)全都迎出來,口中喊著:“陛下又來了!”“自從陛下親政后便鮮少駕臨清河苑,臣等思念陛下甚篤!”看樣子似乎和皇帝很熟絡(luò)。

    齊進(jìn)一見人多口雜眼看就要穿幫,攔住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道:“陛下在苑中騎游不慎受了輕傷,權(quán)宜停留此處,莫太張揚,以免將士們慌張憂慮。”

    將領(lǐng)立即道:“陛下受傷了?快請進(jìn)帳,臣馬上召軍醫(yī)來診治?!?/br>
    齊進(jìn)把皇帝和穎坤送入軍帳,對穎坤道:“小人去尋軍醫(yī),楊校尉請先代為看護(hù)陛下,小人去去就來?!卑哑渌麕酌麑㈩I(lǐng)侍衛(wèi)全都請出帳去,一邊還說:“切莫聲張,切莫聲張?!?/br>
    穎坤阻攔不及,不一會兒帳內(nèi)就只剩了她和兆言兩人。她覺得這事未免離奇不經(jīng),但又找不出理由來說他們哪兒不對。她回過頭去,見兆言只是雙手扶膝坐在榻上看著她,似乎不打算自己動手的樣子。

    做皇帝做久了,習(xí)慣了被人伺候,身體發(fā)膚也比以前金貴了,隨便哪里傷著一點都興師動眾。從前一起玩耍調(diào)皮,磕磕碰碰再所難免,這點小傷他都是隨便一抹了事。有一回跟她翻石頭捉蚯蚓釣魚,她翻開一塊大石砸了他的腳背,當(dāng)時覺得肯定砸痛了,他卻甩甩腳說沒事,又胡鬧了一整天,晚上回去發(fā)現(xiàn)靴子里全是血,粘在腳上脫不下來。淑妃責(zé)問他只說是自己蹴鞠踢到了柱子,為此還被罰抄了半月的書。

    想起往事便覺得心頭發(fā)軟,穎坤走過去問:“陛下傷口還疼么?”

    兆言眼巴巴地望著她,露出少年時都沒有過的可憐兮兮的表情,像個撒嬌使性的孩童,扁著嘴說:“疼?!?/br>
    “呃……”穎坤一愣,“那就等軍醫(yī)來診視吧?!?/br>
    兆言一下原形畢露,氣不打一處來:“你就不能說點做點別的?”

    穎坤覺得他莫名其妙:“臣又不會醫(yī)術(shù),不等軍醫(yī)還能怎么辦?”

    “如果我身受重傷性命垂危,你也干看著等軍醫(yī)?”

    這不是皮rou輕傷不礙事嗎,真要是身受重傷性命垂危能挨這么久還有力氣罵人?果然是天威難測啊。皇帝無理取鬧也不能頂嘴,穎坤只得低頭道:“臣知罪,臣這就去催促軍醫(yī)?!?/br>
    一轉(zhuǎn)身看見齊進(jìn)掀簾步入帳來,手里舉著托盤,盤中有藥罐剪刀紗布等物。穎坤看進(jìn)來的就他一個人,問:“軍醫(yī)呢?”

    齊進(jìn)道:“軍醫(yī)都在大營,這里只備了些常用的傷藥。還好陛下傷得輕,清理過傷口敷上金瘡藥,明日回到離宮再細(xì)診不遲?!?/br>
    穎坤心想:你的忠心內(nèi)侍也沒見得多關(guān)心緊張你嘛。又見齊進(jìn)右手上裹了一圈紗布,剛才明明還好好的,問:“齊大官的手怎么了?”

    “唉,這軍營里的士兵們也太不仔細(xì)了,藥罐子亂放還打破了。小人著急去為陛下尋藥,不小心叫碎瓷片劃傷了手。”齊進(jìn)把藥盤放在案幾上,“楊校尉,能否勞煩您為陛下上藥?”

    “我?”穎坤看了看榻邊的主仆二人,略感尷尬,“不如請營中的衛(wèi)士來?”

    齊進(jìn)道:“哎喲,那些軍營里的大老粗就別提了,連個藥罐子都放不好,粗手笨腳的還能指望他們好生伺候陛下?校尉是女子,女子心細(xì)手輕,眼下也只有校尉才能讓小人放心?!?/br>
    穎坤猶豫不語??凑旨咨蟿澠频目谧雍脱E,傷處從背后一直延伸到前腹,上藥豈不是要把衣服全脫了?雖然兆言半裸的樣子不知被她看過多少遍,小時候還跟她鉆一個浴桶洗澡,但他現(xiàn)在長大了呀!

    他和以前,已經(jīng)不一樣了。無論是形貌還是給她的感覺,都不再是兩小無猜的幼時少年?!斑@不太方便吧……”

    齊進(jìn)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校尉是陛下的姑母,長輩照顧晚輩,難道還要拘泥于男女之防?”

    近處凌厲的目光忽然一盛,很顯然,皇帝陛下不喜歡他找的這個理由。

    齊進(jìn)都快哭了。伴君如伴虎,做奴婢的真難,舉步維艱哪。

    兆言抬起頭向穎坤道:“你在軍中不是見慣了,沒給受傷的將士包扎過嗎?還在意這個?!?/br>
    穎坤在雄州與將士同場比武、出巡時在外扎營,從未覺得拘謹(jǐn)不便;但是到了兆言面前,興許因為他是皇帝,是上位者,總是很難以平常心相待。

    兆言單手解開撕破的罩甲,見她站著不動,催促道:“還不過來幫忙?!?/br>
    穎坤只得應(yīng)道:“是?!鄙锨叭退颜旨酌撓隆K笱鲜芰藗?,右手卻還能動,自己去解里衣的結(jié)帶,領(lǐng)口扯開露出頸下肌膚。

    穎坤還是覺得尷尬,別過臉發(fā)現(xiàn)齊進(jìn)正悄悄地往外退,連忙叫住他:“齊大官要出去?”

    齊進(jìn)賠笑道:“小人和楊將軍、薛郎將等分頭尋找陛下,現(xiàn)在陛下安頓好了,小人去安排人通知其他各隊,免得他們遍尋不著心急擔(dān)憂?!?/br>
    穎坤也怕七郎擔(dān)心,點頭道:“煩請大官順便知會我兄長一聲我也在此處?!?/br>
    齊進(jìn)道:“校尉放心?!蓖顺鰩ね?。

    穎坤回過頭,兆言已經(jīng)解開衣帶,親袍敞懷披在肩上,她一轉(zhuǎn)回去正好看見他裸|露的胸膛,心頭大震,急忙跪在榻前低下頭去才沒有失態(tài)。今日賽馬出了不少汗,雖然汗水已被冷風(fēng)吹干,但是這樣敞開衣襟,她跪于他面前,近在咫尺,他身上的氣息……便撲面而來難以忽視。

    兒時她也常與他玩鬧地滿頭大汗,筋疲力盡大喇喇地往草地上一躺。兆言喜歡拿她的腰當(dāng)枕頭,總被她嫌棄地踢開:“臭死了,一身臭汗還往一塊兒擠?!?/br>
    兆言撐開衣領(lǐng)聞自己:“很臭嗎?我聞不太出來自己身上的味道?!?/br>
    “你鼻子太鈍了吧?”她也低頭聞了聞,“咦,真的,我也聞不出來,為什么?”

    “自己聞自己就是不如別人明顯?!闭籽晕⑽⒓t了臉,“放心,你不臭,姑娘家身上香得很?!?/br>
    “騙人,”她狐疑地又聞了聞,只能聞到汗水微微的腥氣,“出了汗怎么可能香?你是故意騙我讓我以為自己不臭,然后看我出丑吧?”

    原來出過汗,真的有可能發(fā)香。

    其實也不能算香,香氣是他衣料上的熏香,穿過一天已經(jīng)淡了。更濃烈的卻是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和麝香混在一起,密閉束縛在重衣之下,隨著衣襟散落蒸騰開來,繚繞鼻間,濃郁而氣悶,令人不由自主心跳加速,耳目眩暈。

    軍營里cao練完一身是汗的士兵她見得多了,許多人湊在一起,那氣味簡直要屏住呼吸才能抵御;這樣近距離貼近一個年輕男人袒露的身體,她并不是沒有過,咸福身上只有干凈清冽的氣息,那是她喜歡的,清淡、溫和、無害,而不是這樣濃郁的、有侵略性的、讓人覺得危險的氣味。

    頭頂上兆言咳了一聲:“要緊嗎?傷口長不長?”

    她往后退開一點,神思稍清。她竟然拿他和咸福比較。

    她轉(zhuǎn)頭去拿盤子里的藥水紗布:“有五六寸長,不過不深,已經(jīng)止血結(jié)痂了,當(dāng)無大礙。”將軟綢凈布蘸取罐中藥水,替他清洗傷口。

    雖然結(jié)了痂,藥水沾上去還是讓他吃痛倒吸涼氣,不禁往后一縮。他彎腰坐在榻邊,胸腹肌理整齊的凹凸紋路更加明顯,隨他的動作而輕顫收緊,細(xì)微的顫動盡落入她眼中。

    穎坤從未覺得替別人料理傷口會如此尷尬緊張,她只能壓低呼吸盯住傷處,當(dāng)做看不見其他。或許她應(yīng)該讓他趴下,或者側(cè)躺,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難堪。

    頭頂上傳來沙啞的聲音:“你是不是昨日剛沐過頭發(fā)?”

    她今日穿著官服,頭發(fā)也和男子一樣束成髻,但跑了這一路,發(fā)髻已經(jīng)松散,有幾縷碎發(fā)散到身前。她把垂下的發(fā)絲捋到耳后:“陛下放心,臣昨日剛剛洗沐過,也沒有碰到傷口。”

    他仰起頭,似乎深吸了一口氣。過了片刻,又聽他低低地喚了一聲:“穎坤?!?/br>
    穎坤埋頭往傷口敷藥:“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許久都不聞他再開口,她剛要抬頭去詢問,卻聽見他用近似呢喃的低語叫了一聲:“末兒……”

    他離得太近,穎坤一抬頭就和他撞到一起,而且撞的地方……好巧不巧。

    她急忙后退避讓,腦后卻被一只手扶住了,他迫使她仰起臉來,側(cè)過臉印在她唇上。

    這下她也無法說服自己只是碰巧撞到了,伸手推他,雙手卻正好按在他赤|裸的胸口,掌下肌膚熱燙,心口撞如擂鼓。她立即把手縮回來,更被他摟緊拉向自己。他急切地含住她的雙唇,舌尖從她唇上掃過,鉆進(jìn)去撬她牙關(guān)。

    穎坤大駭,手下使了十二分的力氣才將他掙開。她跪在地上連退數(shù)步,雙手高舉過頂:“陛下!”

    兆言不肯罷休,衣衫不整從榻上站起來拉她。穎坤拜伏于地,更加抬高聲音:“陛下!”

    他終于停下,聲音卻還顫栗不穩(wěn),呼吸急促:“末兒,我忍不下去了,我只要一看到你……”

    穎坤心頭也在狂跳,強自按捺住用冷靜的語調(diào)道:“看來陛下確實是因為貴妃有孕曠居已久……”

    “曠居已久?”他怒而失笑,“朕難道還缺女人嗎?我看到其他女子有忍不住嗎?”

    她只是想找個借口讓彼此都有個臺階可以下而已,聽到這話不由皺眉,復(fù)又拜了一拜:“臣叫人進(jìn)來侍候陛下?!鞭D(zhuǎn)頭對外揚聲道:“齊大官在嗎?請進(jìn)。”

    齊進(jìn)在外頭應(yīng)道:“哎!”剛要入內(nèi),又聽見皇帝厲聲喝止:“誰都不許進(jìn)來!”他伸向帳門的手只好縮了回去。

    兆言看向五體投地拜倒在自己腳下的人,她的額頭叩及地面,面目全不可見,她的舉止已經(jīng)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意愿。他起得太急,傷口似乎又裂開了,左肋下一直到心口都撕扯般得疼痛。他顫聲道:“末兒,你抬起頭來看看我……”

    穎坤伏地許久,心緒已漸漸平復(fù)穩(wěn)定,叩首后直身抬頭,卻不看他:“陛下,我是您的姑母,也是姨母,長幼有序?!?/br>
    “又不是嫡親的!我對你這么多年的心意……難道都抵不過一句長幼倫理!”

    又不是嫡親的,這句話他從什么時候就開始說了?起初以為只是由于她年齡與他相仿,小孩子心氣別扭不肯認(rèn)她做長輩,原來竟是為此。

    這么多年的心意,往事紛至沓來,許多當(dāng)時不以為意的小事,現(xiàn)在忽然都變得通透明白。就連最近回洛陽后這段時間,就連今日,他的種種奇怪舉止也都有了解釋。

    想通之后,她的心情卻更平靜,冷然道:“陛下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有想過已故的貞順皇后,想過皇宮里為陛下誕育皇子而正臥床養(yǎng)胎的貴妃?”

    他頹然跌坐回榻上,舉手掩面:“我以為……我都已經(jīng)死心了,你為何還要回來?你就留在雄州,再也不見,再也不念,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你為何還要回來?!”

    穎坤道:“臣回洛陽是因為母親病重,可不是為了勾引陛下?!?/br>
    兆言放下手盯著她:“你站在我面前,就是勾引我?!?/br>
    穎坤霍然起身:“那臣以后都不會出現(xiàn)在陛下面前?!?/br>
    兆言喝道:“你站??!”她充耳不聞,掀開布簾跨出帳外。齊進(jìn)一直守在門口,笑著迎上來:“校尉怎么出來了?陛下……”

    穎坤道:“還是齊大官進(jìn)去侍候陛下吧。”

    齊進(jìn)舉起裹著紗布的右手,面露難色:“可是小人的……”

    穎坤冷冷瞥他一眼,他后半句話就說不出來了,訕訕地收起笑容,轉(zhuǎn)身入帳。

    穎坤不顧營中守衛(wèi)挽留詢問,牽了一匹馬連夜疾馳回離宮。她與七郎下榻處相鄰,七郎已經(jīng)回來了,看到她焦急地問:“你去哪兒了?怎么不說一聲就跑不見了,你知道我多擔(dān)心?陛下呢,不是說今夜留宿外營,怎么你又一個人回來了?”

    穎坤道:“陛下有傷不良于行,我就自己先回來了。”

    七郎跟在她身后進(jìn)屋,小心問:“你們倆走失在野地,陛下沒有……對你做什么吧?”

    這句話讓穎坤回過頭來,目光凌厲地盯視他:“七哥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七郎心虛,囁嚅道:“那么明顯,你自己覺察不出來嗎……”

    穎坤深吸一口氣吐出,問:“七哥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十二三年前吧……”

    十二三年,當(dāng)時他還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孩童,那么久遠(yuǎn)。她心中紛亂,把早間抵達(dá)安置在房中的行裝又收拾起來:“七哥,這兒的事你安排吧,明天一早我就回洛陽?!?/br>
    于表白啦!同時收獲一堆蠟燭]作者有話要說:陛下終咸福在第三大章結(jié)束時親親+表白,兆言也是呢!看我多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