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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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琛并不是個好師傅,教她的時候敷衍了事,待她并不至誠用心,連傳個功法都想著利用她對付自己的仇人。 曲陵南既然宰不了他,便不在他這回事上傷神耗時,她不愿成為娘親那樣的女人,她更愿意為自己而活。在她心底,興許還有些待我本事高強,再揍得你滿地找牙的念頭,可她無論如何,都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要見到孚琛悲情十足地轉身離去。 然后是再見無期。 可憑什么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她還沒下手收拾這個壞師傅呢?憑什么他突然之間就如同要拯救瓊華上下的大能修士一般,妄圖拍屁股一走了之后她還得對這么個混蛋說聲多謝? 曲陵南頓時有股怒氣自丹田處迅速涌起,她閉上眼,體內的五靈之力迅速運轉,自四肢五骸中升起點點綠光,綠光聚合一處,遂成漩渦,獵風強勁,席卷周遭,丹田內初成的金丹被一股綠云托起,流轉不休,霎時間漩渦大盛,瞬息沖遍全身經脈,嘭的一聲,她渾身上下燃起一股純凈帶綠光的三昧真火。 火光中,她慢慢睜開眼,舉起手,一把掐住身上法衣的陣眼所在,握起拳頭,瞬間將法衣上的法陣燒個一干二凈,禁錮她靈力的法陣一旦被毀,曲陵南登時一躍而起。她伸出手,一個火球投向洞口孚琛所下的禁制那,轟隆巨響大作,整個洞府晃動數(shù)下,頭頂碎石紛紛落下。 小柴刀不知從何處跳到半空,青攰囂張而興奮的笑聲頓時四下響起:“哈哈哈,你要劈了這里么,待本尊代勞好了,丑女人先閃一邊去?!?/br> 曲陵南退了半步,小柴刀嗡嗡作響,頃刻間現(xiàn)出流光溢彩,威風凜凜的神器模樣。一時間,孚琛的洞府內虎嘯龍吟,靈力四溢,一聲銳響過后,刀光一閃,整柄神器直直插入洞府口禁制處的符箓當中??︵甏囗戭D時不絕于耳,自神器以下,整個禁制裂紋延伸而去,不出片刻,分崩離析,碎成斷斷殘片,四下消弭。青攰于半空中現(xiàn)出人模樣,依然是那個欠揍的童子臉孔,只是眉心多了一點紫紅血痣,當是孚琛下在他身上的伏神咒未除之故。青攰叉腰喝道:“喂,本尊勉為其難幫你一把,你可能應允事成后將我身上這勞什子咒法去掉?” 曲陵南淡淡地道:“我可不懂解咒的法子?!?/br> “由你去救那大惡人的性命,他只會歡喜得找不著北,屆時你提出以此為酬謝,他定然無有不應之理?!鼻鄶姛嵝牡厝氯碌?,“且你我千年前便有元神契約,在你手上我能使六成以上的神力,什么元嬰魔修算個屁,便是化神期老怪你也可一戰(zhàn),你難道不想試試手持神器指哪打哪的滋味么?” “為何只有六成?” “蠢婦,我出秘境元神受損,又遭伏神咒禁錮十年,能有六成不錯了!”青攰冷哼道,“若是老子元神無損,我還用得著借你之手么?只怕放眼天下,又有誰能抵擋得住我一劈之力?” 曲陵南涼涼地道:“別吹了,神器若不為人所御,器靈再了不得又能如何?若你真?zhèn)€這么了得,何必當什么神器,自己成神不就好了么?” 青攰被噎得一頓,又反駁不出什么,只得罵:“你你你現(xiàn)下牙尖嘴利,可沒當年那般厚道。” “少廢話,”曲陵南手一張,“過不過來吧?!?/br> 青攰無法,只得嗖的一聲飛到她手上,仍舊化作不起眼的小柴刀。曲陵南揮了揮,一劈過去,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整面石壁頓時劈成兩半。 “還成。”她道,“等會劈人也得這么管用才好?!?/br> “那還用說么!”青攰咬牙切齒道,“本尊劈山分海,何等厲害……” “可惜器靈卻缺心眼?!鼻昴洗驍嗨?,手一掃,天心功法隔空清出一條道來,她穩(wěn)穩(wěn)踏步而出。 外面艷陽高照,春風和煦,正是瓊華的好時節(jié)。 曲陵南問:“你可能飛?” “我去你奶奶的能飛不能飛,本尊不是低等飛劍?。?!” “不能飛啊,”曲陵南提氣而起,凌空飄起,“清河就比你管用多了?!?/br> 青攰被氣得哇哇大叫:“誰說我不能飛,看著看著!” 小柴刀迅速變寬變長,曲陵南穩(wěn)穩(wěn)踏上,青攰嗖的一聲疾馳而去,上古神器充當起飛劍功效,雖說不太穩(wěn)當,可也馬馬虎虎能用。 就在此時,青岡峰那邊長虹貫日,巨大的靈力沖擊迎面撲來。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青攰激動地嚷道,“哎呀有魔氣,這下可好玩了。” 曲陵南皺起眉,凝神前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除了魔氣,她還隱隱感到一股凌厲霸道的氣息,盡管只是初現(xiàn)端倪,卻已足以威震八方。 除了化神期老怪左律,她從未在任何人或任何東西上感受過這么強勁的力道,仿佛蟄伏地底的上古神魔,蠢蠢欲動,一旦驚醒,必定翻天覆地。 青岡峰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 曲陵南還未得近前,已見到歷代瓊華修士埋骨禁地,此刻禁制已破,一人披頭散發(fā)仗劍而立,狀若癲狂,然其修為卻臻至元嬰末期,手下御使千萬種冰劍飛射而立,對準青岡峰入口中一人,頃刻間便要形成萬箭穿心之勢。 那堅守入口的修士,雖面目蒼白,卻神情自若,視死如歸,他暴喝一聲,紫炎刀團團化作刀陣,寸土不讓。 正是道微真君與孚琛。 道微真君已走火入魔,北游劍訣之厲害之處卻使得淋漓盡致,劍意銳利,劍氣沖天,能以一當百,勢不可擋。兼之魔氣入侵,殺意不再隱瞞,一時間竟能將孚琛的紫炎刀氣勢壓了下去。且孚琛到底練功出了岔子,在此生死相拼之緊要關頭,根子不穩(wěn)的弊病便顯露無疑。他此時拼了老命,也不過是耗盡全身靈力,苦苦撐住紫炎刀陣,不讓北游劍進逼而已。 道微目光狠戾,手掌一張,成千上萬的冰劍合二為一,一柄碩大無朋的大劍鋪天蓋日,劍意直侵孚琛的紫炎光,他冷冰冰地道:“為什么你就是不肯跟涵虛師弟那樣,乖乖被我關起來呢?” 孚琛吃力地抬頭,微微一笑,不發(fā)一語,不屑之情躍于言表。 “瓊華一脈,以我為尊,這上下之藏,盡當為我所用,你不過一后進小輩,有什么資格擋我?”道微大喝一聲,四下震動,冰劍再逼近一分,孚琛禁不住經脈震蕩,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已經撐不住了啊,”道微無比可惜地道,“好歹算我瓊華后起弟子第一人,這就要敗了么?” 他口氣惋惜,手下卻絲毫不留情,北游劍瞬息間破空而去,即刻便要刺破孚琛的防御罩,將他釘死當下。 曲陵南傾盡全身之力,五靈之力灌入青攰神器,一躍而起,大喝一聲將神器飛擲出去。半空中流光溢彩,層層重疊,清越的龍吟聲中,一柄透明的巨大神器發(fā)出金色光芒,就如青攰自己所說的,以劈山分海之神力,將北游劍硬生生劈成兩半。 只聽空中哐當一聲巨響,北游劍氣加上青攰神器之力匯成一股強大到足以翻山倒海的沖擊波,朝整個青岡峰蕩去。而處在此力道正中的孚琛,頓時如斷線風箏一般被沖向后方,曲陵南大駭之下,使出天心功法,想隔空將她這個前師傅給揪回來??上南路旄驳?,山石傾斜,一道來自青岡峰內部的凌厲之氣驟然大盛,頓時將曲陵南掀翻開去,遠遠拋到一旁。 煙塵滾滾中,曲陵南跳起來,睜大眼拼命看,卻哪里還看得清什么? ☆、第 116 章 一百一十六 就在此時,半空中一聲尖利銳響,曲陵南一抬頭,道微真君長發(fā)當風,道袍鼓鼓,嘴角沁出血絲,卻臉色紫漲,青筋冒出,手下連連結出法訣,霎時間漫天劍氣沖起,風聲鶴唳,空中結成巨大的劍影,隨即直沖而下。 他是想趁機將孚琛打個魂飛魄散。 曲陵南大急,想也不想,手下一運靈力,一個碩大的火球迎面投擲而去,火光四溢,將北游劍只擋了一擋,然劍氣如虹,加之殺意太銳,卻絲毫不起作用。曲陵南縱身一躍,手下不停結法訣,青玄功法所過之處,半空中浮起無數(shù)綠色靈光,瞬間凝結成一張巨大的綠色藤蔓,纏繞上那柄大冰劍。曲陵南運起渾身的五靈之力,手下狠命一收,綠藤蔓越絞越緊,試圖將那柄冰劍整個絞斷。而道微真君又豈可小覷,他冷冷一笑,手下袖風轉動,利劍破空之聲傳來,空氣中無數(shù)冰劍結成,瞬間朝曲陵南飛撲而去。曲陵南手下轉動,虛空劍亦迎面而上,漫天只見劍影森森,劍氣縱橫。 曲陵南此刻不過金丹初成,便是有天底下最好的功法傍身,也無法與一個元嬰后期的高手分庭抗禮。虛空劍虛實相間,變幻多端,但創(chuàng)虛空劍訣之人卻是道微真君的師弟涵虛真君,在真正的劍修大家眼里,這點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實在不夠看。若不是她一再以五靈之力佐以三昧真火賦于劍上,只怕不出片刻便會被入魔的道微真君擊斃。 然而這等苦苦支撐,終究太過勉強。道微真君的北游劍訣出神入化,已是擋無可擋,虛實劍之間的破綻被他的劍意一一擊破,那些亦真亦幻的分化劍影,在他跟前猶如小孩玩泥沙,不過爾爾。他手下一掃,北游劍一分為二,分擊曲陵南上下致命之要xue。劍氣疾馳而至,曲陵南運起三昧真火迎面抗擊,巨大的威壓之下,她被硬生生逼退數(shù)十丈,五臟六腑幾乎被壓得移位。曲陵南臉色慘白,退無可退,只能咬牙硬拼。此時此刻,她腦子里不知為何浮現(xiàn)了這么個念頭: 原本再上瓊華,除了尋畢璩元神之外,實際上也存了揍孚琛一頓的念頭??扇诉€沒揍到,又莫名其妙要為他拼命。 莫非真像欠了這個混蛋的? 也罷,還了便是。只是若能重來,她定會在見到孚琛第一眼就揮拳頭直接打上他鼻梁處,最好打得他鼻青臉腫,再也裝不了那幅生死茫茫的深情模樣。 但這個愿望大概是實現(xiàn)不了了。 曲陵南清叱一聲,將殘余的全部靈力凝結在手上,手一揮,青玄功法自然而生,無數(shù)綠色光點自天上地下齊齊飄起,紛紛附上道微真君的北游劍上,整柄冰劍宛若結了無數(shù)苔蘚綠葉,嗤嗤聲四起,那劍上的凌厲殺意,竟像被人拿一塊大抹布反復擦拭一樣。綠意愈來愈重,那柄原本嗜血欲狂的北游劍慢慢緩和了下來,劍由心生,北游劍本就是道微真君功法所化,這柄劍懸在半空,那邊道微真君臉上癲狂漸漸平歇了下來,他渾身恨不得毀天滅地的狂肆之氣亦如春風化雨,緩緩自身上消融剝落。 他目光呆滯,茫茫然停于半空,似乎在疑惑,又像在思索。 曲陵南腳下一軟,整個人力竭跪下,她手一松,綠色光點便四下散開,道微真君猛然睜眼,眼底一片赤紅,他暴喝一聲,北游劍頓時嗡嗡作響,劍尖直指曲陵南眉心,道微手一揮,那劍即時以破空之勢,呼嘯而至。 可惜了,就差一點,五靈之力沒準便能毀了這柄入魔的劍,沒準道微真君的心魔亦能就此斬除。 可惜了。 曲陵南有些無奈地閉上眼,劍尖涼意已達,眉毛幾乎能感受到那冰雪之感。下一刻,她便會被北游劍穿眉心而過,整個人被釘死當下。 這么個死法可不好看。 但死就死了,好不好看,可顧不上。 曲陵南甚至有些想笑,于是她笑了。 這本是瞬息定生死之事,可她笑完了,卻發(fā)現(xiàn)那劍仍然沒動靜。 曲陵南驀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原來那柄巨大的冰劍,被一只手牢牢扣住。 那只手形狀優(yōu)美,夾住威震天下的北游劍,就像隨手抓住哪個頑童拋向半空的飛梭一流。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只手曲陵南熟悉得不得了。 她順著這只手看過去,熟悉的藍色長袍,熟悉的黑墨長發(fā),熟悉的俊美面容,連臉上帶著的笑容都一樣欠揍。 就在剛剛她還在感慨,為了免他魂飛魄散,自己莫名其妙又為他拼了一次命。 可他居然安然無恙,不僅安然無恙,其渾身流轉的氣息,竟然大象無形,悄無聲息,根本感覺不到修為,連一絲一毫的靈力都不外露。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凡人。 可他一出手,就把元嬰后期的入魔修士得意之作捏到手里。 “你你你……”曲陵南結結巴巴地說,“你不會被奪舍了吧,還還是被什么臟東西附身?” “乖徒兒,你怎的如此之笨?為師若不是本人,哪個還耐煩管你死活?”孚琛回頭沖她微微一笑,手指收緊,那柄大大的北游劍,咔嚓兩聲被折成兩半。 那可是北游劍啊。 她剛剛拼死拼活也毀不了的北游劍啊。 曲陵南駭然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覺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熟悉,那不是對孚琛本人的熟悉,卻是對某個夢境,某個見過后又忘卻的人物的熟悉。 她忽然就想起來了,這個孚琛,不就是那夜她入孚琛紫府內所見的男子么,他們雖是一模一樣的面容,可那個男人舉手投足,皆是凌厲霸氣。 “你累了,且看為師如何替你出氣?!?/br> 他手一抬,青攰神器躍然而上,頓時天顯異象,紫云滿布,四下龍吟清嘯,蕭殺威儀。 這柄神器一現(xiàn)世,道微真君即臉色一變,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它尚未出鞘,便已能殺敵千里之外。 這才是真正的青攰神器。 它與孚琛,都像兩顆蒙塵的寶石,一朝得以抹去遮蔽其上的灰撲撲之塵土,現(xiàn)出本來神采,立即驚動四方,折服天下。 曲陵南忽而覺著,也許這才是青攰吵吵嚷嚷非要跟著她來的原因。 ☆、第 117 章 一百一十七 接下來,曲陵南目睹了一場毫無懸念的打斗。 孚琛手一松,青攰神器飛上半空,放出萬丈光芒,兩條青龍呼嘯而去,道微真君狙劍迎敵,然他歷經適才連番惡斗,靈力已是強弩之末,且青攰神器威震八方,銳不可當,又加之御使之人乃此刻驟然間修為古怪到深不可測的孚琛,縱使“北游劍訣”再厲害,卻也支撐不了多久。 漫天炫彩,刀光劍影,龍吟虎嘯,殺意森然,然而此時此刻對曲陵南而言,卻仿佛整個世界只余下黑白二色,而正背著她的那個頎長身影,卻濃墨重彩,血色長袍。 烈風如刀,曲陵南微微閉上眼,她將五靈之力融入神識,清晰地感覺到這個孚琛與以往再不相同,他渾身靈力充沛霸道,卻又收放自如,仿佛隱匿于四肢八骸當中,消融于經脈之下,宛若毛孔收縮綻放,一呼一吸間流轉順暢。 他根本無需如一般修士那般歷經氣沉丹田這一過程,只需心隨意動,體內無窮無盡的靈力便仿佛天成,瞬間便能若天河沖泄,若江海倒灌。 再細細端詳,那靈力帶有極為純粹的紫色,紫得鮮艷欲滴,紫得璀璨奪目。 連孚琛的長發(fā)黑眸,亦隱隱之間有紫光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