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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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在村子里肆意蔓延,滾滾黑煙順著山風(fēng)涌向山神洞。 我差點嗆得背過氣,強忍著不適,想把手從豐慵眠手里抽回。 回首時,他的眼睛滿是傷痛,仿佛美夢頃刻間破碎般的沉重,令我目光呆滯,久久不敢看他。 今夜他即將成為我的夫君。我會是他的妻子,是備受祝福的新娘,也是阿父阿母引以為傲的女兒。 理智告訴我,別任性,順應(yīng)天命,才不會有傷痛。 可內(nèi)心的聲音卻說,你不是落塵,你的名字是…… 頭痛欲裂,痛得我發(fā)出低低的悶哼聲,豐慵眠倏爾松開手:“還疼么?” 眼下沒有時間給我細(xì)想了,黑衣紅裳的人猶如鬼魅般,轉(zhuǎn)瞬殺至眼前,阿母護(hù)著瑟瑟發(fā)抖的落英,對我搖了搖頭。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便看見長長的火舌席卷了眾人,我還來不及伸手,地面頓時龜裂,無數(shù)的人掉了下去,連同阿父阿母。 我?guī)缀跛盒牧逊蔚膯镜溃骸鞍⒏?!阿母!落英!?/br> 有人捂住我的眼睛,帶著熟悉又好聞的凈水味:“不要看,你的眼,別看這些?!?/br> 可我怎么能不看!我的家園,我幸福的生活,我期待的婚姻,通通被這些不速之客毀了個干凈!耳邊有人在深淵嘶喊,如利刃生生剜痛了我! 黑暗,在這雙紋絡(luò)分明的手底下,顯得靜謐幽長。 豐慵眠對那人道:“你還是來了。你是怎么從王城突圍的?!?/br> 那人淡道:“丟了只小貓兒,自然要千方百計地找回。誰都不能攔我?!?/br> “你對她還是這般不肯放手,哪怕知道她如果想起前塵,定不愿意與你有瓜葛……”豐慵眠的話讓人捉摸不透。 那人聞言莞爾一笑:“即便她想起前塵,也是我心甘情愿?!?/br> 豐慵眠似乎為這番話慍怒:“少在這惺惺作態(tài)了,你如果心里真的有她,就不會在萬年前,活生生把她逼死。素藍(lán),你成就你的威名與宏業(yè),這些我都管不著。可你不該拿她做墊腳石。” “我知道?!?/br> “她當(dāng)年不過是個小姑娘,一心想要報答你,才上了天。她已經(jīng)想好,讓我替代她,接任神將一職。她滿心歡喜的要與你雙宿雙飛,你卻在山陰地前逼她自刎!” “我知道?!?/br> “不管你記不記得從前,你都不該出現(xiàn)。讓她這輩子,平平淡淡多好。”豐慵眠的聲音透著股沙啞。我好像,聽懂了。 “我知道?!彼氖州p輕顫了顫:“流霜,我不甘心。” 素藍(lán)?流霜?他們口中的“她”,又是誰。 我什么都不知道,卻還要飽受折磨,這不公平。 腳下響起驚天裂地的動靜,我扒開捂住我眼睛的手,只見一頭巨大且丑陋的怪物從地底鉆出來,它的嘴巴里正咀嚼著什么,沒等細(xì)看,豐慵眠和小狐貍同時攜著我往后退。也就在這個時候,角端將酒壺劈頭砸在怪物身上,怪物頓時張開鋒利的牙齒,咬上了角端的背。 汩汩鮮血從窟窿里噴涌而出,浸透泥濘的土地,也灑在我臉上。 適逢新婚大喜之夜,角端破天荒的喝了不少酒,反應(yīng)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頭上的獨角狠狠刺向怪物的腹部,將它頂翻過去,對幸存的村民喊道:“快進(jìn)山神洞!” 我掙脫二人的鉗制,拼命向裂縫跑過去:“阿父阿母!” 幸好他們及時攀住了巖壁,在夾縫中回應(yīng)我的呼喊。 角端和怪物扭打一起,體力漸漸不支,被猛地摔到地上,裂縫被撕裂得更大了,阿父阿母抱著落英,顯得身形渺小,又局促無措。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滿心擔(dān)憂無處安放,恨不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如果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就好了,如果我能有夢中少年將軍的敏捷與威力,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父母遭了難,而我,除了焦急之外,竟毫無辦法! “怎么辦,怎么辦,我該怎么救他們?!蔽屹M力地把手伸過去,甚至想過把心一橫,閉眼跟著跳下去算了。 可我不能。我并非怕死之人,只是若還有一線生機(jī),便不能輕易撇開生命。難說我這股不愿死、也不愿意茍活的勁兒,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阿父阿母跌得不深,墊起腳剛好夠到我的手,我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緊緊攥住一點點指尖,拼了命地,要把他們拽上來。 阿父仍是笑笑,阿母更是戀戀不舍的,將落英親了又親。 落英原本被我說得不再哭,但此時就像預(yù)感到了什么,眼淚又無法控制的落下,她小聲喃喃著:“不要拋下落英。” “不會的。”我將大半個身子探進(jìn)裂縫,抓住那點點指尖,就像抓住最后的、所剩無幾的希望。 我其實比落英還不愛哭,總覺得雖為嬌弱的女子,但不能讓人覺得怯懦。更何況阿父是山里的漢子,有股子剛毅刻在骨子里,不容許我哭哭啼啼。 可事到如今,看著那點點指尖隨著更劇烈的地動山搖,在不停地、慢慢的從掌心滑落,心也跟著一點點沉了下去,眼淚登時奪眶而出,讓我渾身疼得蜷縮著打嗝:“阿父,阿母……” 我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地縫猙獰地張開漆黑的大口,阿母最后親了親落英,在黑暗徹底帶走他們之前,使出渾身力氣將落英拋向半空中,我想也不想地?fù)溥^去,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也不管下墜的風(fēng)是如何割裂我的喜服。 恍惚間,仿佛聽見阿母在說:“落塵,照顧好落英。”還有天下母親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我?guī)缀跻鄣脮炈肋^去,喉嚨間塞了千鈞的哽咽,讓我哭不出來,又發(fā)不出一絲聲音。落英乖巧地躺在我懷里,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問我:“阿姐,阿姐,阿父阿母要去哪兒?” 她那還帶著嬌憨的嗓音,讓我瞬間忘記身處何處,只是死死地抱緊她,泣不成聲:“他們……會永遠(yuǎn)陪著落英……” 落塵,落塵,落了塵,離了根,還怎么能活? “阿姐,阿姐,不要哭?!甭溆⒛ㄈノ已鄹C的淚,越抹越多,直到最后,也跟著哭了起來。我的身上落滿鮮血般的花,在黑衣紅裳的人眼中,成了指引幽冥的燈火。 “快,在那!”隨著一聲尖銳的喊叫,我的心倏爾冰涼起來。 “別怕。”頭頂風(fēng)動,湛藍(lán)色身影轉(zhuǎn)瞬劃過。 “有我在?!彼穆曇簦前阍频L(fēng)輕,似從天邊而來,又如洶涌洪水自心底澎湃而出。他托起我和落英,如支撐四分五裂的大地的柱石,救我于千鈞一發(fā)之際,護(hù)我于山崩地裂的眼前,原來真的有那么一個人,敢不畏艱難的護(hù)住我。 下一瞬間,他催動體內(nèi)的真氣,竟出現(xiàn)在裂縫邊上。 只是眼前的景象,裂石,摧山,角端和怪物打得不可開交。 角端是護(hù)佑村子的神獸,常年住在山神洞里睡大覺,顯然沒有怪物毀天滅地的力量,但它此刻已然惱怒的不行,被抓傷的瘡口濺射冒著泡的熔火,將不少黑衣紅裳的人化成了白骨。 豐慵眠安排好村民進(jìn)山神洞,瞧見慘烈如煉獄的這一幕,也驚得不知道說些什么。 角端吃力道:“把落英也帶進(jìn)去,本座快敵不住了?!?/br> 豐慵眠:“那你呢?!?/br> 角端大笑:“看守破洞這些年,本座也算解脫了。相聚有時,你莫要傷感,這儺教的泥腿子,本座定打得它爬不起來。” 豐慵眠沉默。 我把落英交給他,自己跳上角端的背,角端惱火:“快下來,你要做什么!” 角端的背很滑溜,我差點坐不穩(wěn),只得抱住他的獨角,唏噓道:“不是打泥腿子么,我?guī)湍恪!?/br> 角端沒想到我會自告奮勇,笑聲敞亮尚帶著酒氣,一個俯沖將怪物揚上了天。我被他這一舉動弄得仰過去,但心里有股不愿輕易屈服的勁兒,教我凌空抱住它的獨角,眉目一橫:“說了,我?guī)湍?。?/br> 那股子勁兒使我心肺皆一熱,周身更是燃起莫名的炙熱感。 “這是魔氣?”角端驚呼道。 我不懂什么魔氣,只知道這股沸騰的熱,讓人無法平靜下來。 漫天銀白色的蟲子透體而出,糾纏上黑衣紅裳的歹人。 我連呼出去的氣焰,都是guntang的,更別說,體內(nèi)不加引導(dǎo),便勢如破竹的氣流。我的世界有了瞬息的凝滯,好像什么也透不進(jìn)來,滿目是千篇一律的單調(diào)色,世界安靜如斯,只有漫無目的的腳步聲。 仿似不停的走下去,就能消磨內(nèi)心的怒火。 我想阿父的背簍,想阿母的糯米飯,就算是不太爽口的排骨,我也會通通吃個干凈,還有落英…… “阿姐!”仿佛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落英的呼喊。 我像從溺斃中驚醒的游魂,方看清周圍堆滿了尸山血海,而我渾身浴血,麻木不仁地站在人堆上,踐踏生命。 “我怎么了?”那些猩紅的血漬就像長在手上似的,不論怎么用力的搓,也搓不掉。 豐慵眠目光沉重的看來,他的神情比起昔日的溫柔纏綿,更像是帶著記憶深處的茫然和無力。 “這些都會過去,百廢會待興,荒地會崛起,尸骨也會得到安葬,等山陰地結(jié)束后,人們也能安寧?!笔撬穆曇簟s不像是現(xiàn)在。 我頭疼得厲害,踉蹌地走出尸山血海,領(lǐng)頭的黑衣人才回過神,不禁冷笑:“你跟那時候一樣,真是個孽障?!?/br> 我從心底里對這個詞,感到厭惡至極:“你說我是孽障?”黑衣人不置可否。 “走吧。”小狐貍的聲音淺淡,這些人中,只有他不怕我。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小狐貍……”不聽我把話說完,他的力量強大得毫不講道理,往四周震蕩開來。 簌簌雪花從天而降,壓住了遍地狼藉下的血腥味,也平復(fù)了我體內(nèi)沸騰的氣流。 “有我在,你不用手染鮮血,那些臟的活,我來做?!彼脑挘屛夷?,安靜下來。 “可我不該……”殺那么多人。還佯裝著,不可控。 “這些人,踐踏你的家園,你可以任其宰割,也可以決心反擊。于人世間,沉與浮,都是選擇。既然選擇了,便要走到底。” 于人世間,沉與浮,都是選擇。 我捏著他的衣角,感受到風(fēng)中夾雜著血腥氣,等雙腳重新落在地面,是在山神洞的洞口處。 豐慵眠不顧血腥,牽起我的手,將我拉進(jìn)洞里。 角端的洞府著實很大,里面有嶙峋的鐘乳石,還有各種牙印。 顯然是它無聊時候,消磨時光用的。 沒走幾步,就踩到一團(tuán)粘液,我問豐慵眠這是什么,豐慵眠認(rèn)了認(rèn),臉色很不好看:“是它的鼻涕?!?/br> 我驚到差點把鞋子脫了,這獸怎么這般惡心,住的環(huán)境堪稱臟亂差。 豐慵眠牽起我手的同一時刻,小狐貍握緊我另一只手。他臉上一直是不咸不淡的表情,只是隱隱在眼底泛起波瀾壯闊的湖光:“放手。” “你先放?!?/br> “不放?!?/br> 按理說豐慵眠是我的夫君,做人家絲蘿的,要向著磐石才行。 “放手。”我想也不想地咬上小狐貍的手,他的手溫涼溫涼的,讓我恍惚了一瞬,尤其他彎如月牙兒的神色,讓我自骨子里生不出底氣。 “都放手?!蔽抑缓谜f道。 “落塵?!边@邊豐慵眠在喚。 “小貓兒?!蹦沁呅『偽⑽⑻裘?。 我干脆一鼓作氣,同時甩開二人的手:“不要叫了。” 也許是我力道過大,他二人甩開的手,竟然碰到了一塊,頓時臉都垮了。 正當(dāng)我感嘆“男人間的友情就是這么純粹”的時候,他二人的胸膛先后綻出怒放的血色,就像兩只無形的手悄然扼住了我的呼吸,我跌跌撞撞地去察看,只見他們脖頸間皆有麒麟印記浮現(xiàn)! 怎么回事,兩個好端端的人,同時發(fā)病,還是同一種??? “麒麟血蠱?!贝謇锏睦先苏J(rèn)出,而后感慨道:“沒想到,這天下的兩位主棋者,會聚在一起。終究是命啊?!?/br> 命……這個詞與我來說,僅次于吃飯睡覺的熟悉,好像在遙遠(yuǎn)的記憶里,有人跟我反反復(fù)復(fù)的說:“勾陣是傳說中的兇將,擁有此命格之人,一旦入世,會惹得八方動亂。你也見過生與死,為何不能看淡自由?!?/br> “我不畏懼生死,只怕被生生折斷羽翼,不能好好活著?!?/br> 頭在裂開的邊緣,卻陡然歸于寧靜,腦海中有無數(shù)畫面涌現(xiàn): 初見時。 他的手散發(fā)溫暖渾厚的氣息,讓四肢百骸都發(fā)出懶散,沿著后背滑到脖子,指尖一捏,就這么捏住了我的后頸皮…… 山陰地。 他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將迷失在我眼簾的雪花,揮灑入塵,又不知哪一片雪花遮了他的睫毛,俏麗的可愛…… 榆城外。 他簡短的語氣讓我微微一笑,面前湛藍(lán)色衣袂仿佛在炙手可得的位置,又仿佛遙不可及,他站在離我心口半步之遙,卻始終無法前進(jìn)一分…… 容城府。 他輕輕地扳正我的身子,讓清冷的空氣瞬間灌滿胸前,我驚醒了,發(fā)覺自己就這樣盤坐在墻頭,雙腿還可恥的纏在他腰間,對視片刻后,是他頗為不自然的轉(zhuǎn)過頭去…… 冷宮中。 他背手立在樹下,青絲盡濕,湛藍(lán)色冰綃衫子浸透春寒,曾經(jīng)澹薄的眉眼涌動著不平…… “有些人活得像一團(tuán)火焰,將你焐熱只是為了將你消磨。我自幼便是淺情涼薄之人,自認(rèn)吃不消,便想著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好。等燃著的火熄滅,等揚起的風(fēng)消停,等她走出我的世界……” “張狂也好,惹事也罷,靠近了就靠近了,愛也就愛了?!?/br> 還有那句,“貓兒,我決定,不放手?!?/br> 我終于想起來了。我不是豐家的落塵,我是滕搖,是葉扶,是那只張牙舞爪的貓兒。 我的名字叫,步遙。 這世上根本沒有落塵,阿父阿母也沒有女兒。他們雖恩愛有加,但一直膝下無子,直到年輕的族長將我和落英,帶到他們身邊。 半年前,我被流沙卷進(jìn)埋葬老族長的陵寢,按照慣例是要即刻處死的,豐慵眠對我許下婚約,讓我有了家。他卻抹去我全部的記憶,讓我從心思堅毅的少年將軍,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我渾然忘了過去,只當(dāng)自己是阿父阿母的好女兒,落英的好jiejie,像村子的姑娘一樣,愛慕年輕溫柔的族長。 然后便是豐慵眠上門提親,阿母為我縫制結(jié)婚穿的喜服。 這才是我應(yīng)該想起的。 我撫摸白端的臉,看來他這半年過得十分不好,臉頰都凹進(jìn)去了。明明都消瘦了,還能勾走我的魂魄,讓我再次愛上他。 屬實是只修行得道的小狐貍。 我回頭問豐慵眠,為什么把我的記憶全部抹去。那些好的壞的,通通抹去了。 豐慵眠苦笑:“我以為,回到山陰地之前的模樣,你還能好好的,不沾血腥,做個無憂的姑娘?!?/br> “是啊,想想這半年,確實挺快樂。我從未體會到父母的愛,還以為自己的心,生來就堅硬呢。”我淡淡道:“只是沒想到,你還活著,還能正常行走。你瞞我好苦啊。” 是了,如果豐慵眠不用坐輪椅,以他的手段和心性,怎么會逃不過畫舫的爆炸。只是他假死,是為了什么?僅僅為了躲開我? “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你如果想倒地不起,我便愿舍棄以后走的千萬條路,陪你停留原地。”他看見我笑了,也晃出飄忽的笑,斂下眸光。 他陪在我身邊五年,我從最開始的滕搖,走到少將軍的位置,是他一步步盡心扶持的。搞不懂,他為什么執(zhí)著于山陰地前的我,難道我如今這副模樣,與他心目中真正祈盼,相差甚遠(yuǎn)嗎? 他用滿滿一顆心包容我的傷痛,卻不愿看見我手染鮮血。 他的愛純粹而溫暖,卻又偏執(zhí)而獨立。 他的溫柔讓我軟下心中的堅殼,卻始終無法看清他的內(nèi)心。 我也怕手上浸染太多血腥,真像命運所說的那般,惹得八方動蕩不安。但我更怕,會像無數(shù)人那樣沉默,發(fā)不出一丁點吶喊聲。 如果發(fā)出吶喊聲,會扯破喉嚨,讓血腥味迸濺而出。 那我情愿做個手染鮮血,卻活得有聲音的人。 我解開腰間的同心扣,阿母縫制的時候教我,這是夫妻同心的意思。即便我們剛剛拜了堂,在眾人矚目下成了親,可我知道,我不能嫁給他。 豐慵眠眼中的神采,隨著我脫去嫁衣的動作,逐漸消失。 “這一世,我還是失去了你。”他閉上眼,“滕兒,不能護(hù)你無憂,抱歉啊……” 我展顏一笑:“說什么抱歉不抱歉的。于人世間,沉與浮,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的無憂,我自己會去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