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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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讓?!毖嘣聘杵鹕砉笆值?。 柴九猶如頭部被人重擊,腦海里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他不明白,此人分明已在困斃之際,何以能反殺突圍? 先前輸棋的男子恍然大悟,驚訝道:“兌子反殺!” 柴九采用的是三子歸邊戰(zhàn)術(shù),本該穩(wěn)cao勝券,但是沒想到這年輕后生用兌子牽制,而柴九輕敵,想用棄子爭先,最后被對方一招反棄子,殺于無形。 男子撫掌叫絕,果然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棋局如戰(zhàn)場,瞬息萬變,柴九經(jīng)驗老道,棋藝精湛,但這個年輕后生的心思明顯更深一些。 此人該是名工于心計的高手。 柴九的臉色難看,卻又只能懊惱地命人重新擺棋,吃癟的模樣實在大快人心! 第二局開始,柴九率先把能走的先手都充分走完,處處爭先。 燕云歌中炮開局,以中炮吃中兵,意在行至中路拿下肋道,象肩,二路,邊路。 她這步棋一下,柴九手指微顫,額間馬上有冷汗落下。 二樓的周毓華看在眼里,暗暗叫絕。 敢以中炮開局,只有跳馬可解,若沒有想明白這處,只這一手就定了生死。 妙,實在是妙! 再觀柴九,他失了冷靜,連連失手,棄子爭先雖是精彩,連棄絕殺才能反殺! 可惜了。 第二局沒一會就有結(jié)果,毫無懸念,又是燕云歌勝出。 人群里再次歡呼雀躍,柴九連吃敗仗,自然不甘心,攔住了燕云歌的去路,鐵青著臉道:“再來一局!這次賭什么,老夫都答應你!” 燕云歌側(cè)身,好言相勸,“老先生,你已失了冷靜,棋勢必弱,我們再下也是一樣?!?/br> 柴九還要糾纏,管事上來解圍,他一邊勸柴九先稍安勿躁,一邊對著燕云歌客氣道:“公子棋藝實屬少見,我家主人亦善棋,想與公子一戰(zhàn),特來請公子就教?!?/br> 燕云歌視線微微一抬,落在二樓某處,很快收回,微笑道:“就教不敢當,就怕我勢如破竹,以五百金做賭,你們賭坊輸了要拿不出銀子了?!?/br> 管事臉色難看,忍住了,強作歡顏道:“我們六博賭坊信譽良好,再多的銀子也拿的出來,這點公子絕對可以放心?!?/br> 燕云歌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今天的本意也不是為了銀子而來,不過掌柜這話當是給她提了個醒,再多的銀子也出的起,倒是好大的口氣。 燕云歌故作沒耐性,不耐煩地擺擺手,“管事莫要說笑了,你這賭坊一天進賬能有多少,百八千萬兩是往多的說了,你可知我做何營生,你這點小錢我還不看在眼里?!?/br> 管事倒吸了口氣,乖乖,萬兩的進賬竟都不放在眼里,這人究竟是何來頭。仔細一瞧,這后生眉眼倨傲,的確貴氣凌人,也是,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金,哪能是一般人。 他再也不敢輕瞧,客氣問道:“小人眼拙,敢問公子貴姓?!?/br> 燕云歌不作聲,恰巧趙靈和季幽已經(jīng)清點好銀票,一人抱著一個大匣子,朝她走來。 燕云歌趁機告辭,轉(zhuǎn)身離去沒幾步,管事追了上來攔住,急道:“公子等等,我家主子是有話想與公子說?!?/br> 燕云歌停下腳步,心下斟酌了一番,傲慢地對管事道:“如果你家主子認為我是個可造之人,最少該有點誠意,讓他親自來和我談,只憑管事你這三言兩語,就想要我自降身份前去,”她一笑,語氣神態(tài)皆是凌人,“你算個什么東西?!?/br> 此言一出,管事臉色紅白相交。 兩人互動和神態(tài),剛好入了二樓雅座中某人的眼。 周毓華招來隨從,耳語幾句后打發(fā)人離去,神色淡漠。 另一頭,柳毅之瞧在眼里,不由笑起來,這般得盡好處還不饒人,偏她做得理所當然,這個女子實在是奇妙。 “子固你不會大受打擊,連喜好都改了吧?!蓖械哪凶右娝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名俊俏男子,猶豫之下問了出來。 柳毅之哈哈一笑,轉(zhuǎn)身邁向他,“哪個告訴你,我以前愛的就是女子?” 男子一驚,見他面帶促狹,回過味來也笑了,感慨道:“子固你這般多好,讓我又看見了當年的世家典范?!?/br> 柳毅之在他旁邊落座,修長的食指取過茶盞,在杯緣上緩緩磨擦著,往日種種浮上心頭,他神色柔和,目光悠遠。 男子側(cè)頭相看,皺眉,“你還沒放下?” “早放下了?!绷阒吮伙嫸M。 男子打鼻子里哼出一句:“真放下了才好?!?/br> 柳毅之不在意,掛著笑問:“這次偷溜回京,預備要瞞幾日?” 男子慢吞吞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怕太子哥哥,得知他也要去守陵,我自然待不住了……” 柳毅之笑了起來,“要不是當年你太貪心,何以會被罰去守陵這么凄涼?!?/br> “不就貪了點銀子,誰知道父皇這么狠心?!蹦凶忧辛艘宦?,滿不在乎道,“京中哪個皇子不貪銀子,他卻唯獨罰了我?!?/br> “也不只你,你走后,戶部、刑部罰了一堆人?!绷阒貞浟艘环?,看著他手邊酒杯,“不說這煩心事,來,喝一杯?!?/br> 男子將酒杯送到嘴邊,問:“為你我兄弟重逢?” 柳毅之笑開來,“為我重新做人!”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將酒飲盡。 * 相府,東苑。 文香剛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素色的床帳,縈繞在鼻端的,是淡淺的檀香。 “夫人,大小姐醒了。”是春蘭的聲音。 “快去取參湯來?!?/br> 那道聲音很快又落到床前,是位優(yōu)雅美麗的婦人,她坐在床沿,拉起文香的手就道:“我兒命苦,上回好不容易養(yǎng)出點血色,又都給庸醫(yī)的藥折騰沒了?!?/br> 文香不敢接這樣的話,便只能尷尬地賠著笑。 “夫人,湯來了。” 文香透過簾帳望去。 莫蘭抹了淚,起身用銀鉤束起床帳。 莫蘭端起湯,輕輕吹了涼,唇畔延逸出溫柔的笑容,“這湯張媽熬了一下午,你快趁熱喝,出了汗,身子便能好起來了。” 文香輕輕應了一聲,在春蘭的攙扶下半坐起身。 莫蘭對女兒的冷漠反應習以為常,笑意不減,寵溺地點了點她鼻尖,“你呀,準是又半夜伏案,忘了點炭盆,才養(yǎng)好的身子也不仔細著些?!闭f著,舀了一勺,哄著文香:“這次病好了,娘帶你去莊子上住幾日,那里地方幽靜,最適合養(yǎng)病,這個時候莊子上的梨花開得正好,我們?nèi)ゴ螯c下來,娘給你做梨花糖,好不好?” 文香不知怎地紅了眼,這樣的照顧、哄勸,連生身母親都不曾給予,如今她卻在別人的娘親那感受到。 參湯入口,微甜,回過味來,又是澀苦。 如她的人生。 文香的母親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妾、貌美卻生性刻薄,后來被正室發(fā)賣,連帶著文香也自小落入風塵。若非機緣巧合下得師傅搭救,習得一身武藝和這化腐朽為神奇的易容術(shù),她怕是早隨她母親一樣受不了糟踐一頭撞死在了妓院的柱子上了。 血淋淋的記憶被徹底打開,再看面前和藹溫柔的夫人,文香的眼淚瞬間蓄滿了眶,眨巴著就這么掉了下來。 莫蘭剛好低頭舀了一勺湯,再抬頭時,就見女兒一個抬手擦拭的動作,不由緊張地問:“好好的怎么紅了眼,是太苦了嗎?” 語聲是那么溫柔,那么的令人溫暖。 文香點點頭,她不能開口,她模仿那位小姐的時日尚短,還抓不住她說話的神態(tài)聲韻,就怕一開口會露餡。 “知道你會怕苦,我早讓張媽備下蜜餞了?!蹦m溫柔一笑,又繼續(xù)哄勸,“再來一口,好不好?” 好,當然好。 文香不自覺地點頭,莫蘭欣喜不已,一碗?yún)芸煳沟降?,春蘭馬上端著蜜餞過來。 蜜餞的甜味沖淡了苦澀,文香忍不住露出了笑,她這一笑可把莫蘭驚著了,往日冷冰冰的女兒突然變得好親近不說,整個人都散發(fā)出柔和的一面。 她是最清楚女兒的,為人冷漠,不好親近,與人微笑都帶著三分距離。 如今這般,可真是稀奇。 莫蘭只覺驚喜,并不會多想,見她露出了疲乏的神情,囑咐了幾句好好休養(yǎng)的話后,便帶著春蘭離開。 兩人剛走,屏風后面就有響動。 “難為你了?!毖嘣聘柁D(zhuǎn)過屏風,走向床榻,“多虧有你相助,上次春獵我才能脫開身?!?/br> “反正我也要休養(yǎng),在哪里躺著不是躺?!蔽南愠羁嗟那榫w因她的出現(xiàn)瞬間消散,見她只身一人回來,好奇問:“季幽趙靈呢?” 燕云歌解釋,“趙靈幫我引開追蹤,季幽先去了鋪子,等會就來?!?/br> 文香頷首,“小姐今日出去可有收獲?”一邊說著,一個抬手落袖,眨眼間的功夫已經(jīng)恢復本來面目,速度之快堪稱變臉。 “算有吧?!?/br> 兩人說話期間,趙靈先一步回來。 “老大,我有大發(fā)現(xiàn)!”趙靈的急性子掩飾不住,一邊翻窗一邊迫不及待道:“那個賭坊還真是大有來頭?!?/br> “查到背后是誰了?” 趙靈點頭,“老大你剛從街上消失,那些跟著的尾巴就回賭坊復命,我等了好一會才看見剛才那個老頭和個男子出來……” 燕云歌懶得聽廢話,直接道:“他們最后去了哪里?” “一個往城南的方向,我沒追,一個七拐八拐地最后去了……呃……放大米的地方?!?/br> “放大米的地方?”燕云歌奇怪,想了半天不思其解,又問:“大米有多少石,在什么位置,倉儲碼頭?” 趙靈點點頭,又搖搖頭,“起碼得好幾萬石米,但是不在碼頭上,就是城西的一處宅子里,看上去和衙門挺像的。” 燕云歌反應過來,真是氣笑不得,“那是倉場衙門,也叫官三倉。奇怪了,那塊歸內(nèi)務府會計司管轄,難道幕后的人是內(nèi)務府的人?” 趙靈已被這一大串名字繞暈,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燕云歌在房里來回踱步,大米,倉場,又和內(nèi)務府有關(guān),幾個線索串成一條線,她在瞬間想到了太子的江南收糧。 她一拍手,是戶部! “難怪那管事好大的口氣,敢說他們不差銀子,原來如此!” 趙靈還云里霧里的,就見她一臉興奮難耐,她對文香眨了眨眼,表示你聽懂了么? 文香沒比趙靈強多少,攤開手聳了下肩,表示不懂。 燕云歌心中有數(shù)了,一撩袍子,自得的坐下喝茶,為二人解釋,“這賭坊背后的人來自戶部,雖不知道是誰,但必然是不低于四品以下的官階。戶部掌管全國的田地、戶籍、賦稅還有俸餉,這里頭隨便選一樣出來,能做的文章就很多,如果有人挪了賦稅或是俸餉去外頭開家日進斗金的賭坊,一來收集消息,二來斂財,三么也可以靠賭把一些官員拉下水,就像那個大漢一樣,一步步地讓人傾家蕩產(chǎn)……” 話到這,她覺得自己想岔了,官員的銀子再多也有限,還不如以此為把柄,要挾他們做些什么。重新思量了一番,她又道:“這些還是小處,戶籍文書的管理才是大頭,趙靈,你明日去打聽打聽,現(xiàn)在的戶部尚書是誰,戶部幾個侍郎又是什么出身,有何能耐……對了,再去趟鋪子,看看近幾個月我們可有收到戶部的消息,我要整理一番,好好的布個局,為自己搏一搏!” 趙靈正聽糊涂著,見她又自言自語,心道老大一談正事真跟換了個人一樣,官迷啊。 過了一陣,季幽回來了,遞上來一樣東西。 燕云歌打開一看,一拍桌子起身,喜不自禁道:“薦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