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和屏風后的寧汝姍皆是一怔。

    “我們第一批的船應該就是他鑿的，為何鑿船他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辦事，誰知道之后碰上紂行，慌不擇路重新回了大船上的鷹爪艙，后來誤打誤撞被點去殺蔣方遜?！?/br>
    “那他現(xiàn)在為何在城中徘徊?！?/br>
    “說是要等一個人?！?/br>
    “誰？”

    “他不知，只說那人會自己來找他，他們約定的地方就是在那個茶棚?！?/br>
    “派人盯著那個茶棚。”

    寧汝姍皺眉。

    “那個救他的面具白衣人，有線索嗎？”容祈問。

    袁令搖頭：“他也不知道是誰，但應該是大魏人，因為說話是北地口音?！?/br>
    “我聽說當年王鏘當年追紂開的暗衛(wèi)就是消失在金州的?！比萜沓了计?，開口對著屏風內(nèi)問道。

    “正是?！睂幦陫櫟吐曊f著，“當時王鏘就覺得金州不對勁，之后便一直牢牢控制著榷場的入場?！?/br>
    袁令早就聽到屋內(nèi)還有一個呼吸聲，沒想到里面竟然坐著夫人，不由小心翼翼地朝屏風內(nèi)看去。

    “若是當年幫助暗衛(wèi)的就是蔣方遜，那一切都說得過去了，紅樓的能力也就真的只有一州刺史可以掩蓋，這樣也可以說為什么紂行要滅口蔣方遜，想必是有什么把柄?！?/br>
    “應該如此，紂行這么大張旗鼓用獵鷹，要不就是肆無忌憚，無所畏懼，要不就是那把柄太過重要，已經(jīng)顧忌不得了?！?/br>
    無論那個，都顯得那本賬本更加重要了。

    “蔣家母子死在哪里？”容祈問。

    “城外的一間小廟內(nèi)，好奇怪，那廟尚有山腳下的村民平日里祭拜，但是不算偏僻，把人綁在這里殺害，也太過危險了?！?/br>
    “廟里有什么？”寧汝姍問。

    “就很普通的寺廟，沒什么普通的。”袁令絞盡腦汁地回想著，“哦，就是寺廟供奉的是怒目金剛，面容格外兇惡，臉上是一道接著一道的紅痕，看久了感覺要做噩夢。”

    他摸摸腦袋：“沒啥特別的。一切都挺正常的?！?/br>
    “下去吧?！比萜頁]手。

    袁令退下后，寧汝姍從屏風內(nèi)轉(zhuǎn)出來，同樣一臉凝重。

    線索在這里就斷了。

    “娘，快看?！睂帤q歲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你看，這個面具和王叔叔的像不像啊?！?/br>
    門口，寧歲歲拿著一張頗為合適小孩臉龐大小的面具，興沖沖地扣在臉上，露出的一雙眼睛笑瞇瞇的，可臉上的面具卻給外猙獰恐怖。

    “這是鄒jiejie的面具呢，說是她爹送的，我也想要。”寧歲歲小聲請求著，“我想要笑著的，這個生氣的我看著有點害怕。”

    身后的鄒慕卿小心接過她手中的面具，仔細擦著，心疼說道：“這個是儺壇面具，我娘特意說過它會保護我的。”

    容祈的目光突然盯著那張猙獰的面具。

    “金剛怒目?！?/br>
    他輕聲說道。

    寧汝姍一愣，視線緊跟著也落在那張面具上。

    這面具和王鏘的那張面具頗為相似，但也略有不同，他線條更加細密曲折，臉上一道接著一道的大紅色劃痕看久了甚至覺得頭暈。

    但兩人應該是同一個地方的東西。

    “儺壇面具來自西南，金剛怒目也是南邊才會供奉的神，為何金州也有?！?/br>
    金州靠水，供奉的也是水神或者龍母才是。

    容祈心中升起一絲疑問。

    “因為會保護我啊。”鄒慕卿以為他們是在跟自己說話，便順手把面具戴在臉上，聲音悶悶的透過面具傳過來，“你看我的腦袋帶上這么恐怖的面具，就能保護我啊?！?/br>
    “腦袋……保護……”

    寧汝姍和容祈對視一眼，突然恍然大悟。

    “佛像?！?/br>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著。

    第52章 告白

    金乍村在金州三十幾個村鎮(zhèn)中不顯山不露水, 格外得平平無奇。

    村子里大都不是金州本地人，有當年襄陽套過來的人，也有這些年邊境大小不斷, 從各處跑來落戶的人, 往來流動不小, 連著里正都不能把全部人都記清楚。

    至于發(fā)現(xiàn)蔣家尸體，供奉著金剛怒目的那座寺廟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建立的，只知道大概也有十來年的時間了。

    “就是這里。”袁令用劍撥開面前到腰處的草叢，指了指面前狹窄的那條小道。

    “往上走就能看到那座寺廟了, 挺小的, 附近村落就這么一座神位, 但周邊也沒什么人，所以也沒什么香火，就幾個老頭老太會時不時祭拜一下。”

    說話間, 就看到有一個老頭拎著籃子慢慢吞吞走了下來，他走得極慢, 對著周圍的一切也漠不關(guān)心, 只是經(jīng)過寧汝姍時, 抬眸掃了掃，但很快又死氣沉沉地走了。

    “都這樣，這村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痹畎参康?。

    “為什么都奇奇怪怪的?！睂幦陫檰?。

    袁令摸摸腦袋：“我之前帶人追尋到這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村子里的人大都非常冷漠，左鄰右舍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夜間也不留客。”

    “里正說他們都是外鄉(xiāng)人, 左右都不是認識的人，又是多事之秋，大家遲早各奔東西, 所有這才顯得冷漠一點?！?/br>
    “你信？”寧汝姍驚訝反問著。

    “雖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完全信?！痹顕@氣，“其實邊境線上的百姓大都是這樣的生活情況，這些年算好一些了，之前戰(zhàn)亂不斷的時候，情況更為糟糕。”

    寧汝姍皺眉。

    “走吧，我們?nèi)タ纯础！比萜泶驍嗨麄兊脑?，對著寧汝姍說道，“跟在我后面?！?/br>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那間破敗的寺廟面前，常年無人修繕維護，廟宇瓦片上都帶著蛛絲，灰撲撲的小廟在大山中渺小破落，格格不入。

    “為什么要把她們帶到這里來？”容祈走了一路，神色不解，“這里小路并不好走，挾持一個婦人和小孩山路并不方便?！?/br>
    寧汝姍看著寺廟正中的那座佛像，果然如袁令所說格外猙獰兇橫，身上披著的大紅披風，趁得佛像越發(fā)詭異，看久了甚至會覺得有些害怕。

    寺廟的地面帶著久未有人來的灰塵，只有大門直對佛像的那條路因為市場有人走動，顯得干凈一些。

    “這佛像還挺新。”

    “嗯，那些老頭老太每次來祭拜都會擦的，你瞧，不是有果子嘛。”袁令指了指供桌上的貢品。

    寧汝姍摸著那個還帶著水珠的鮮艷果子，皺了皺眉：“你昨天才帶著人來過，昨天也看到有人祭拜，那昨日地果子呢？我看這里沒有乞丐入住的痕跡。”

    袁令一愣。

    “乞丐無家可歸者夜間避風不可能躲在這個通風的地方，可你看周圍角落里灰塵都在，不曾有人踏足?！比萜斫忉屩?，神色凝重。

    “我看這里村民上香的時間頗為頻繁，按理不該在這里囚禁殺害蔣家人，也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了。”

    寧汝姍仰頭看著那座高大的佛像。

    怒目金剛，降伏四魔。

    “去看看佛像有什么機關(guān)?！比萜矸愿乐睢?/br>
    袁令哎了一聲，對著佛像虔誠地拜了拜，這才跳到案桌上開始摩挲著佛身。

    “這佛身好像不太重，里面是空的?！彼樖智昧饲谩?/br>
    “你在看什么？”容祈靠近寧汝姍，低聲問道。

    “就是覺得奇怪，寺廟的建造本就是為了香火，金州靠江，不信這種西南來的佛雕，這里不僅供奉了一個，甚至香火還不錯。”

    “而且鄒慕卿的那個面具是不是和它太像了。”寧汝姍側(cè)首問道。

    容祈點頭：“你是覺得鄒鈞早就知道此事了，這是他留下的一個暗號。”

    “鄒鈞為什么這么早就被殺害，他是不是也找到什么秘密，但無法靠近，這才給鄒慕卿留下那個暗號?！睂幦陫櫜唤鈫栔?/br>
    容祈搖頭。

    “這個腦袋可以動！”

    佛身上的袁令大喊一聲，他按下佛頭下的一個機關(guān)，只聽到咯吱一聲，佛頭和佛脖出便出現(xiàn)一道裂縫，細小的，常年未被清理干凈的縫隙上的灰在外人的驚動中四下?lián)]舞。

    容祈護著寧汝姍后退一步，站在門口。

    袁令直接拎起佛頭，順道往下看去。

    “好像里面有個地道?！彼戎鹕砩?，驚訝說著。

    “佛頭上有東西嗎？”

    袁令抱著佛頭跳回空地上，佛頭里面是空的，他伸手摩挲了一遍。

    “上面粘著一本冊子?！彼⒁挥脛?，直接把東西扯了出來。

    正是他們遍尋不見的賬本。

    “竟然在這！”袁令捏著那本表面破爛，陳舊的冊子，神色震驚。

    “讓人去看看下面是什么。”

    容祈只是隨意翻看了幾眼，突然冷下臉來，漆黑幽深的眸眼閃過殺意。

    “怎么了？”寧汝姍研究著佛頭，抬頭問道。

    容祈低眸看她，神色復雜。

    “不，沒什么，是曹忠通敵的冊子。”他收起了冊子，面不改色地說著，臉上已經(jīng)恢復平靜之色。

    寧汝姍雖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但也不好多問，只是嗯了一聲。

    “這是北方雕刻的手法啊?！睂幦陫櫠紫聛碜屑氄f著，“北方多粗獷，南方多精細，怪不得我看這個佛頭只覺得詭異，南方的佛北方的雕刻，神態(tài)身形上多失真?！?/br>
    她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這才發(fā)現(xiàn)手中都是灰塵，直接在自己的衣裙上留下兩個大手印子。

    “門口有水井。”容祈見她不舒服地皺著眉，“去打點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