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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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徐霜策的表情中度開洵知道自己再度拿回了主動權(quán):“對,比你能想象得還久,從那個真實的世界開始?!?/br> “……” 徐霜策眼底陰晴不定,只見度開洵被洞穿的腹部仍然在流血,但此刻已經(jīng)強迫自己止住了痛苦的喘息:“很多年前在那個真實的世界里,我們就已經(jīng)做過好幾次交易。我將一部分陰元神分給它,讓它能夠cao縱我煉出的兵人絲;而它教會我諸多鬼修秘法,在流放途中幫我從你劍下逃生。” “進入幻境之后我丟失了對它的大部分記憶,只模糊記得這名鬼修的存在,但它仍然需要我的兵人絲?!彼淅涞?,“所以在定仙陵驚尸前,第一個從水銀鏡中看到那名鬼修的人不是白霰,是我?!?/br> ——定仙陵驚尸前一夜,巨鹿城長孫家。 深夜寂靜,萬籟俱寂。度開洵站在水銀鏡前凝視著“長孫澄風(fēng)”的臉,聽見外間白霰收拾書卷的輕微悉索聲,充實和平靜突然盈滿了內(nèi)心,甚至將他天生乖戾、焦躁不安的靈魂都撫平了。 假冒的軀殼與虛幻的時空都沒關(guān)系,他想。 只要這樣過完一生就好了。 但就在這時,鏡中一切景象突然融水般消失,一道灰袍鬼影緩緩顯現(xiàn)出來,兜帽下無數(shù)猩紅光點取代了本應(yīng)是面孔的位置。度開洵一時震驚而僵立在鏡前,卻只聽水銀鏡中的鬼影突然發(fā)出了聲音,似乎是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的,沙沙地帶著回音:“還記得我是誰嗎?” “……” “冰川地心,滅世兵人,其顱中藏有一條回歸真實的路。我需要你的兵人絲,”鬼修一無所有的“臉”似乎在凝視著鏡子外的度開洵:“這個虛幻的世界已經(jīng)開始失序了?!?/br> 度開洵難以置信地盯著鬼修,往后退了半步。 ——回歸真實? 在這作幻境中我擁有一切,我為什么要回去? 他腦子里轟轟作響,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仿佛根本沒看見水銀鏡中的鬼影似地,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白霰!”他朗聲道,“歇下來吧,那幾本殘卷明天我自己收拾!” “原來如此……”他聽見身后的水銀鏡中傳來鬼修的聲音,帶著悠長的唏噓:“在這個時空中你已經(jīng)從徐霜策劍下逃生,逃出極北冰原,甚至順利取代了長孫澄風(fēng)……你已經(jīng)擁有渴望的一切,并不需要我了?!?/br> 度開洵背對著立地鏡,嘩地拉開紙門,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手指正微微顫栗。 “沒有關(guān)系?!惫硇尥谋秤?,微笑道:“只要你別后悔?!?/br> 融水般的微光再度覆蓋水銀鏡,度開洵轉(zhuǎn)身關(guān)門時,鏡中已經(jīng)空空蕩蕩,鬼修消失了影蹤。 · “——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它所說的‘后悔’是什么意思。”深淵斷崖邊,度開洵視線略微向后,對白霰說話時他語氣有一絲發(fā)澀:“正是因為我裝作沒看見它,它才會去找你。” 白霰茫然而不明白:“什么……什么回歸真實?虛幻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在場沒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而唯一明白的徐霜策正緊盯著度開洵,峻聲追問:“鬼修在那個真實的世界里是什么人?” 度開洵卻反問:“你現(xiàn)在還想殺我嗎,徐宗主?” “他為什么想殺法華仙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覺得呢?” 徐霜策厲聲:“你——” “徐宗主,”度開洵嘲諷地笑了笑:“你要是殺了我,你就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了?!?/br> 度開洵可能是一生步步為營成了本能,不逼到最后一刻沒法從他嘴里多擠出半句實話。徐霜策站定腳步,微微喘息,半晌突然冰冷道:“可以,我不殺你。但有人是想求死的?!?/br> 緊接著他半句廢話沒有,一劍斬向度開洵身后的白霰! “——哎徐兄!” 柳虛之萬萬沒想到他說殺就殺,大驚飛身阻擋,但預(yù)想中身首分離的場景卻并沒有出現(xiàn),只聽噗呲一聲血箭飚起。 度開洵一手死死握住劍鋒,任憑鮮血順掌紋泉涌而下,兩滴血飛濺到了白霰光潔的面頰上。 “……法華仙尊夜行月下,似與月色融為一體,周身光華熠熠……”度開洵滿懷惡意地盯著徐霜策:“從很多年前開始,它就一直想要那身完美的皮?!?/br> 宮惟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給我深淵下的那件東西?!倍乳_洵的瞳孔映出血光,癲狂一覽無遺:“法華仙尊遺體丟失已超過一天了,你的時間比我更緊。再不找到那鬼修,你只能眼睜睜看著法華仙尊在你眼前被剝皮抽骨。” · 沒人知道徐霜策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從宮惟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只見他肩膀不住起伏,少頃收劍慢慢地向斷崖移動了半步,然后又站定了。 沒人知道就那半步,深淵底部的壓力陡然加劇,仿佛千萬厲鬼同時發(fā)出興奮的尖嘯! “——不要去,”宮惟失聲顫道,疾步上前就要去攔他:“下面不對,不要去!” 柳虛之也不由:“這地下情況不明,徐兄你還是三思……” 但度開洵緊盯著徐霜策,每個字都仿佛針扎的壓力迫面而來:“我只是企圖盜走法華仙尊右眼,就被你千里追殺到極北冰川,那如果法華仙尊在你眼前被剝皮呢?” 連白霰都察覺到不安:“徐宗主止步,度開洵所言未辨真假……” “我不想害任何人,只想回去那個真實的世界?!倍乳_洵堪稱焦躁的銳聲壓過了白霰,緊盯著徐霜策怒道:“將心比心,僅此而已!” 徐霜策直直站在那里,眼底陰沉不定。 宮惟顧不得許多,上前用力拉著他連退數(shù)步,直到離斷崖遠(yuǎn)了數(shù)丈距離,才聽徐霜策驀地冷笑了聲,重復(fù)道:“將心比心?!?/br> 他望向度開洵,眼底滿是冰冷的嘲諷:“你這么想回到那個真實的世界,是因為你覺得只要把白霰送回十六年前,那時他心臟里的兵人絲還沒抽出來,你所做的一切傷害就能一筆勾銷了?” 度開洵臉色突然變得鐵青:“給我住——” “事到如今才知后悔,你那遲來的深情真是微賤如紙,恐怕我不能將心比心。”徐霜策每個字都?xì)埲痰每氨壤校骸澳憔屠蠈嵈谶@個世界,眼睜睜看著白霰心裂而死好了。” 柳虛之突然明白過來,驚愕望向度開洵:“所以他對白真人,其實是……” 白霰卻似乎聽到了什么難以理解的事,遲疑道:“……什么?” 埋在心底從不敢訴諸于口的秘密被人一把揭開,度開洵此刻難堪的臉色甚至不能用語言形容,可能連修羅厲鬼都比他好看一點。 “微賤如紙?!彼耘鞍阋粋€字一個字地重復(fù)。 他血絲密布的眼睛猛地盯住徐霜策,眼神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樣瘋狂過:“是啊,徐宗主。十七年前你為法華仙尊遠(yuǎn)赴極北,十七年后你為小弟子以身相代,到底是誰情深如紙?誰人心善變?” “不愧是修無情道的,你那點不敢出口的情愛變得比翻書還快,焉能與我感同身受!” 尾調(diào)凄厲得簡直破音,炸得宮惟耳朵嗡響,大腦一片空茫地站在那里,心想:他在說什么? 不敢出口的情愛? 璇璣大殿前終年不敗的桃海,前世尸骨上無可奈何的指痕,月夜庭院中空寂經(jīng)年的風(fēng)鈴……重重前塵往事、種種欲蓋彌彰,像無數(shù)條絲線終于交錯成巨網(wǎng),鋪天蓋地覆蓋了他的神智。 緊接著,一絲火星從肺腑中爆起,轟然席卷了四肢百骸。 宮惟腦子里轟轟作響,他好像聽見柳虛之難以置信地在問什么,度開洵的回答惡毒又充滿嘲諷,但所有喧雜言詞都像是隔著深水般朦朧不清。少頃此起彼伏的嘈雜都一下消失了,周遭再度陷入死寂,徐霜策終于短促沙啞地笑了聲。 他一字字道:“是又如何?” 周圍數(shù)道神情各異的目光同時投來,終于把宮惟從空茫的狀態(tài)中喚醒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抓著徐霜策的袍袖。 “……” 宮惟元神一陣陣暈眩,心跳變得劇烈可怕。他想問徐霜策你這是什么意思,想問情愛是我理解的那個情愛嗎?但他喉嚨里像堵住了guntang的硬塊,只有瞳孔中映出遠(yuǎn)處似乎半點變化也沒有的深淵。 終于在四面八方的死寂中,他艱難地擠出了兩個字: “徐白……” 咚。 順著宮惟的視線望去,地心深處仿佛響起一聲遙遠(yuǎn)的悶雷,地面開始輕微搖晃,眾人身側(cè)的山壁上滾下細(xì)小碎石。 咚。 深淵中突然亮起一束血色的光,穿過濃墨般的黑暗直直對著天穹。 咚—— 最后一聲震響拖長,龜裂從懸崖邊緣迅速蔓延,穿過眾人腳下的地面,密密麻麻爬滿整座山澗穹隆,緊接著: 轟?。?/br> 猛烈的風(fēng)從地心爆發(fā)而出,如一頭龐大的巨龍咆哮沖上高空! 霎時地動山搖,徐霜策一把撈住宮惟飛身退后,而緊挨在斷崖邊的白霰單手抓住山石,穩(wěn)住身體向后一看。 深淵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緩緩移動,帶動那束血光由一變二、再由二變?nèi)?,終于隱約顯出了輪廓——是一張巨大的人臉。 那三個圓形的血色巨口,便是它空洞洞大張著的雙眼和嘴! “它怎么會突然蘇醒?它明明——”度開洵陡然醍醐灌頂,腦海中閃電般掠過先前的畫面:他化成鬼影抓著徐霜策那小弟子,指爪劃破了那少年的咽喉,徐霜策正從斷崖另一側(cè)飛身而來,以身相代法術(shù)發(fā)動,鮮血從他脖頸上灑進深淵…… 沉寂千年的滅世巨人被澆上了徐霜策的血,竟突然蘇醒了! 度開洵厲聲道:“快走!這里要塌了!” ——然而白霰置若罔聞。 周圍劇烈震蕩,但他就這么直直望向腳下的萬丈地心,面色蒼白平靜,指間仍然牢牢控著那根兵人絲。 度開洵意識到了什么,顫抖道:“白霰……” “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會對我下撕心之詛嗎?”白霰低聲問。 度開洵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足足數(shù)息才戰(zhàn)栗著張了張口,那瞬間他恍惚又變成了那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只是這一次所有乖戾和嫉恨都像是被隆冬大雪洗過一樣,褪得干干凈凈,唯余溫?zé)岬乃釢瓫_上咽喉: “我……” 但白霰已經(jīng)閉上眼睛,疲憊地小聲說:“我想澄風(fēng)大人了。” 裂紋隨山壁蜿蜒而上,兩人腳下驟然一沉。 緊接著,懸崖整塊斷裂,度開洵只來得及張開手臂環(huán)住白霰,兩人便隨無數(shù)巨石向深淵墜去! · 轟隆! 巨巖砸在身側(cè),碎石如水花般迸濺開來。柳虛之脫口沖白霰與度開洵二人大吼了聲快走,突然全身上下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動彈不得,緊接著視線不受控制渙散開來。 我這是怎么了? 他想叫人,但發(fā)不出聲音,想求救,但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一個強大到恐怖的陌生魂魄正施施然地從他體內(nèi)升起,閑庭信步般侵占這具身體的所有權(quán),仿佛在按兵不動許久后,終于不急不忙將此刻選作了出場的時機。 它是誰? 電光石火間柳虛之終于回憶起什么,霎時如墜冰窟——在宴春臺時他不僅僅中了鏡術(shù),他好像還被鬼修附過身。 而它一直在,至今都沒走。 宮惟被徐霜策護在懷里,頃刻間已飛退至數(shù)十丈外。周圍積雪混合著巨石瀑布般往下砸,混亂中一切都晃動不清;數(shù)息后周圍終于一靜,是徐霜策把他放到了一處平整的空地上,迅速在他身周設(shè)下了一層靈光氤氳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