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兵強馬壯
太子府與端王府相去不遠,從端王府回沈國公府必經(jīng)太子府,靖竹往常給謝明端診脈時也偶爾會遇上謝長華,但是被攔著下了馬車,今番還是頭一次。 靖竹被謝長華拽著進了太子府,糊里糊涂地跟了他一路,最后進了來過一次的陶然閣。 直到坐在陶然閣的書房里,靖竹腦子還是懵懵的:“陶然哥哥,你把我拽進你府里做什么???” 謝長華端了杯溫水地給她:“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br> “你說啊?!本钢窨戳丝磳γ娴淖唬骸澳阕抡f,你站著說我有點慌慌的?!?/br> 謝長華依言踅身坐下,沉思了須臾才開口:“嗯,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你一個人?!?/br> “什么人???你問吧。” “你記不記得,當時看守云宮的那個虎頭爺爺?” “當然記得?!本钢癫幻魉裕骸扒岸稳兆幽悴皇沁€和我說起過他嗎?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因為我要說的這件事,和這虎爺爺有些關系?!?/br> 他又是半晌未言,靖竹被他拉來本來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現(xiàn)在看他不說話更是覺得著急:“陶然哥哥你有什么話你倒是快說啊,慢慢吞吞的你是想讓人急死嗎?” “靖竹?!敝x長華說:“我想,還有一個人,你也應該聽說過。” 靖竹諦視著他雙眼:“誰?” 謝長華氣息起落:“萬俟空?!?/br> 靖竹正色,一縷疑慮不經(jīng)意地爬上眉眼:“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應該猜到了不是嗎?”謝長華看著她微變的神態(tài):“我的意思就是,虎頭爺爺也來了,他就是北臨主帥萬俟空?!?/br>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謝長華道:“我前兩日親自趕去釗城觀察過兩軍對陣的情形。靖竹,我是凌云山的主人,我可以辨別出從凌云山到這里的每一個人。萬俟空就是虎爺爺,我不可能認錯?!?/br> “萬俟空?!本钢窈茈y把只在傳聞中出現(xiàn)過的人和印象中親切的虎頭爺爺混在一起,她從椅子上起了身,在書房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走了好幾個來回,直到把謝長華轉(zhuǎn)得眼暈:“靖竹,你別再走了,你走的我都替你累得慌。” “虎頭爺爺他居然也來了這里?!本钢裾径ㄔ谥x長華面前,“可是為什么他會變成爹爹的敵人呢?” “轉(zhuǎn)生之命沒有任何規(guī)律可言,轉(zhuǎn)生到哪里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敝x長華饒有興致:“不過我更覺得好奇的是,那個在云宮守宮幾千年的慈祥老人,竟然會有這樣多變詭譎的一面?!?/br> 靖竹倒是不太驚詫:“要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將我爹爹那么厲害的守邊大將擊敗了?!?/br> “不光是沈?qū)④??!敝x長華從書案上掏出一張折子遞過來:“釗城剛傳來的消息,魏釗此戰(zhàn)告負,東明損失慘重。” 靖竹看了眼奏折的內(nèi)容,合上折子后攢著眉滿是質(zhì)疑地望著他:“你不是去了釗城嗎?有你在魏釗為什么還是輸了?” “正是因為我去了一趟釗城,魏釗的戰(zhàn)績才是一勝一負,而不是兩戰(zhàn)皆敗?!敝x長華指著案上堆著的如小山一般的奏折道:“你瞧,朝中的事物數(shù)不勝數(shù),我在臨州還忙不過來,不可能一直留在釗城幫他們?!?/br> “哪里來的自信?!本钢裣訔壍溃骸爸x明端和我說就算是他去了那兒也沒有把握能打勝仗?!?/br> “那是因為皇叔他不了解北境的情況,若論用兵之術,他其實并不輸給我?!?/br> 靖竹用奏折敲了敲他腦袋,“那你就這樣僵在京城里眼睜睜看著北境的城池一座一座地失守坐視不管嗎?” “自然不會?!敝x長華拿回折子放回書案上,回頭和靖竹對視時神色很是無奈:“但是現(xiàn)如今北臨士氣正盛,現(xiàn)在還不是一舉反擊的最佳時機?!?/br> “等你的最佳時機吧,”靖竹冷笑說:“等到東明國土傾覆,我看你這個東明的太子還怎么當!” 謝長華漠不關心,一副東風吹馬耳的散漫樣子:“反正就算不做東明太子,我不是還有個凌云山嘛,餓不死。左右都有一大群人前呼后擁,到哪也受不到冷落的?!?/br> “陶然哥哥,你到底想干什么?”靖竹才不信謝長華回真的對東明的情勢坐視不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告訴我好不好?” 謝長華雙手抱胸,面露沉吟:“萬俟空步步逼近,我總覺得他是有預謀的,我想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br> “你好像很防備虎爺爺?shù)臉幼友??”靖竹留心觀察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靈動的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怎么?你和虎爺爺還有什么淵源?” 謝長華本不想告訴她,但是開口拒絕的時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開口問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靖竹點頭如搗蒜。 謝長華走到窗前,“你難道就不奇怪,為什么虎爺爺明明和其他長老們年齡相仿,為何就偏偏只有他到了這個年紀還一無所成?” 靖竹盯著他:“你知道原因?” “我要是不知道又怎么可能這么問你?!敝x長華指著院中涼亭邊上擺著的幾盆梔子花,“就好像那花,人們只看得到它表面上花團錦簇爭奇斗艷,可是又有幾人看得到道表面繁華背后的破枝爛葉,雜草叢生?” 靖竹還真細細看了看那幾個花盆:“那里面沒雜草啊。” 謝長華:“我只是在打個比方?!?/br> 靖竹:“哦,那你繼續(xù)說?!?/br> “虎爺爺和你的命運幾乎是完全相反的軌跡。他出生時就被當時的山主和長老們預言他將會危及到神裔血脈,危及后代凌云山主的安全,所以他從一開始就被所有人看做是不祥之人?!?/br> 靖竹撐著下巴在窗臺上望著亭子里的梔子花發(fā)呆:“那這樣說起來,比起他我好像幸福太多了?!?/br> “因為長老們?yōu)樗魃系牟幌榈拿弊樱孕【筒槐辉试S修煉高級的術法,也不能跟隨普通山民一起服用高等級的靈草,他其實天賦異稟,卻只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看著身邊的人修習各種各樣神奇的術法,他卻沒有這樣的資格。” 靖竹噘起嘴:“他還被山民們認為是不祥,被大家排斥和厭惡,他分明比起普通人還有不如?!?/br> 謝長華聞言扭過頭,挑起眉問道:“你也這樣覺得?” “當然了啊?!本钢裾局绷松碜樱桓睂σ磺辛巳挥谛氐纳駪B(tài):“接下來你不用說我都能猜到了,你們壓抑著他的天性,不讓他修煉術法,他就只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在人跡罕至的云宮里。你因為先人的預言一直對他心有防備,可是直到他老人家死的那一刻,他都沒有做過任何對你不利的事情,對不對?” 謝長華:“……你怎么知道的?” “虎頭爺爺他看起來不是壞人,我認為是你們都誤會他了?!?/br> “嗯?!敝x長華贊同地道:“也許他以前不是壞人,但是現(xiàn)在嘛,”他指著剛剛還被她握在手心的折子:“這是我從父皇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郢州釗城這段時間死了多少無辜的將士和百姓,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覺得你那個可親可愛的虎頭爺爺現(xiàn)在仍然是一個好人嗎?” 他的話有理有據(jù),事實已經(jīng)擺在眼前,靖竹也覺得有些氣虛。 “那我也還是覺得,虎頭爺爺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一定是他在北臨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是因為形勢所逼,所以他才會性情大變的?!?/br> “就算你的懷疑是正確的,但這也不能改變他率兵攻略東明的事實?!?/br> “打不打仗是他說了算的嗎?他也只是個主帥他又不是皇帝,打誰不打誰他自己又做不得主?!本钢裉痤^,發(fā)現(xiàn)謝長華一臉不滿地睇著自己,胸口馬上用處一股火氣:“你這是什么眼神?我都說了虎頭爺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謝長華哼笑,“那我寧愿相信,你嫁給謝明端是有苦衷的?!?/br> …… 和謝長華不歡而散,靖竹一路上都憋著一口氣,拉著旁邊的紅泥抱怨:“明明就有能力和萬俟空一戰(zhàn),他偏偏要等天時人和,是,沒錯,北臨現(xiàn)在的確士氣高漲,可是東明將士是士氣難道就有多弱嗎?家園被毀,敵國入侵,他們內(nèi)心的憤慨也可以鼓舞士氣,將領不懂得運籌帷幄,還沒出戰(zhàn)氣勢就當先弱了三分,這樣怎么可能打勝仗!” “小姐,您何必這么生氣呢,太子殿下他是儲君,現(xiàn)在前方戰(zhàn)事畢竟還沒緊急到那個份上,需要一國太子親自出征。” “什么時候才算是戰(zhàn)事緊急?”馬車停下,靖竹從車上下來一路腳底生風地回到閑云閣,關上門后對紅泥繼續(xù)道:“難道一定要等到大廈將傾才能算是危險重重,必須要付出無數(shù)鮮血和生命的代價才可以換取平安嗎?” “小姐,您還是在執(zhí)著琿州的瘟疫是不是?”紅泥難解道:“可是琿州的瘟疫和北境的戰(zhàn)事有什么關系嗎?您先前不是一直念叨著要到琿州去嗎?怎么忽然就關心起釗城的事情了?” “正是為了琿州的瘟疫,所以我才要插手釗城的戰(zhàn)事?!本钢駠@了口氣,對上她不解的視線解釋道:“北臨軍隊來勢洶洶,他們兵強馬壯,東明又暫時找不到能與萬俟空抗衡的將領,我擔心再這樣下去,北臨軍會兵臨琿州?!?/br> 紅泥還是不太明白,靖竹只好翻出地圖給她看,指著釗城和琿州之間的兩座城池給她看:“岳城和明城,岳城,世人皆知的書香之城,說白了就是重文輕武,這樣的地方兵丁的戰(zhàn)斗力必定不強,一旦釗城失守,唇亡齒寒,岳城也就隨之危險了?!彼讣庥致湎蛎鞒牵骸懊鞒?,早些年發(fā)生后瘟疫,這里地方偏,山脈和河流廣布,而且因為曾經(jīng)發(fā)生過災情,所以一直被百姓看作是不祥之地,即使朝廷幾度撥銀重建,遷徙過去的百姓依然不多,兵力還不如岳城。而且它的鄰城琿州爆發(fā)疫情給這里的百姓也帶來了巨大的恐慌,民心不穩(wěn),即便后期朝廷派兵增援,效果也不見得有多顯著。換句話說,只要朝中找不到兵法戰(zhàn)術強得過萬俟空的人,岳城明城都將面臨城破的風險?!?/br> 紅泥看了看圖標上的兩個地方,又朝靖竹問道:“那小姐,要是岳城和明城真的失守,北臨軍隊攻至琿州,說不定軍隊也會隨之感染上瘟疫,這沒準還是件好事呢。” “傻姑娘,琿州瘟疫天下皆知,北臨軍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們既然知道這里有疫情,就一定也有相應的應對之法。而對于敵國里患著瘟疫和有可能患著瘟疫的百姓,北臨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br> 紅泥不自覺吞咽起口水,“他們,會怎么對待琿州的百姓啊?” “燒,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只要是有可能感染瘟疫的百姓,都會是這個下場。這是杜絕瘟疫繼續(xù)傳染最好的方法?!本钢袷掌鸬貓D,面無漣漪地道:“而且即使北臨軍地意外有將士感染上了瘟疫,瘟疫也在人體內(nèi)有一段時間的潛伏期,那段潛伏期八成會維持到他們攻打下一座城池,將士們對身上染病一無所覺,到別的地方作戰(zhàn)時也會將疫情傳染給其他座城的百姓。長此以往,便是北臨兵敗,東明也會變得岌岌可危?!?/br> “所以小姐是想搶先一步,自己去嘗試到邊境協(xié)助殿下作戰(zhàn),為的就是防止北臨軍隊攻打到琿州?” “要不然你以為我那么好大喜功,一個女兒家跑到戰(zhàn)場上去玩耍嗎?”靖竹斜了他一眼,“可惜啊,天下了無知音人,就連謝明端那個傻子也不懂我的心思?!?/br> “端王殿下是男子,肯定很難有女子這般的細膩想法,奴婢們是見的世面少,不懂這些。”紅泥羞澀地低了低頭,對靖竹道:“奴婢聽說孝親王帶著瑤郡主又來上門請罪了,為著之前找人在當鋪酒樓鬧事的事情?!?/br> “孝親王是個明白人,希望經(jīng)此一事后吳瑤能成熟一些吧?!本钢駥⑾惹把芯窟^的醫(yī)術堆在床邊的柜子上:“再拿兩盞燭臺過來,我這兩天就待在床上看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