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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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是這樣的人呢,溫蕙想。 溫蕙全心地沉浸在文字中,渾然忘記了寫下這字跡的大活人就正坐在自己身旁呢。 這活人年少慕艾,血氣正盛。他拆開溫蕙另一只腳丫的毛巾,沾了香膏子抹在她腳背腳心,給她揉開。 只少女一只纖美秀足在他掌中任他揉弄,便不免掌心發(fā)熱,氣血翻涌起來。原想好的,在圓房前要跟她保持距離的心便動搖起來。 手心越來越熱,揉著揉著逐漸向上,腳踝纖細(xì)精致,小腿肌膚滑膩。 一時心猿意馬,氣氛旖旎。 溫蕙專心讀著,忽覺腿癢癢,不管不顧地踢了兩下:“別鬧!” 一腳踹出去,正踹在陸睿腰間,差點給陸公子從榻上踹下去。 旖旎蕩然無存!某人還無知無覺! 風(fēng)流倜儻陸公子,只氣得別過頭去! 第90章 陸夫人上午得知溫蕙竟然老老實實地綁了一天一夜沒拆,也是驚呆了。 “怎么會這么傻?”她惱火道,“就不知道自己偷偷松一松嗎?” 又問喬mama:“你看清楚了?當(dāng)真是未曾拆過?” 喬mama道:“我親自綁的,怎么會看錯。你知道我打結(jié)的手法,與旁人是不同的?!?/br> 陸夫人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恨道:“我怎么娶了這么一個傻媳婦呢!”竟不知道變通。 喬mama嘆氣:“我下午再過去看看?!?/br> 下午喬mama又過去看了一回,回來的時候臉色更加不好。竟不肯給陸夫人一個好臉了。 因陸夫人是一個心性十分堅定之人,她決定了要做的事就會貫徹到底,輕易不會改變。溫蕙這個浮躁、不沉穩(wěn)的毛病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扳過來的,這一點是沒得商量的。 陸夫人堅持道:“撐到明天,明天一早你便過去給她拆了?!?/br> 只陸夫人雖狠著心這么說了,自己卻一直心浮氣躁,下午想畫一幅蘭草,怎么畫都畫不好,每一筆都匠氣。 傍晚時分,陸睿過來請安,竟然依舊只字不提。 陸夫人更加生氣,自己的妻子在受罰受苦,怎地這個人竟像毫不在意似的? 她忍不住道:“蕙娘怎么樣了?” 陸睿十分嚴(yán)肅地回答說:“還好,在房里反思呢,她這回可知道錯了?!?/br> 他十分惡趣味地加上了一句:“母親罰她,罰得十分地好,實在該讓她受一個深深的教訓(xùn)?!?/br> 陸夫人一口氣噎住,不上不下,只能淡淡地“哼”了一聲。 陸睿臉上一本正經(jīng),好好地給母親問完了安,施施然地離開了。 陸夫人氣道:“我怎生了這樣一個兒子?” 陸夫人這一晚又沒睡好,翌日早晨一醒來,便想讓喬mama往溫蕙那里去。誰知喬mama還沒動身,溫蕙竟然來了,陸夫人和喬mama面面相覷。待溫蕙進(jìn)來,先往她腳上看去。 溫蕙行了禮,先認(rèn)罪:“請母親恕罪,好叫母親知道,mama與我綁的腳,我私自拆了。” 這樣忤逆的行為,竟令陸夫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她心里欣慰,卻板起臉來,道:“與你綁腳,為何卻拆了?” 溫蕙從小淘氣,對大人的虛張聲勢十分敏銳,隱隱察覺出來婆婆并沒有特別生氣。她底氣便更足了一些,清清嗓子,道:“因我原不知道,原來所謂綁腳,其實就是前朝曾盛行的纏足?!?/br> “母親。”溫蕙抬起頭來,清聲朗氣,“泰熙二年,太祖皇帝便頒下諭令,禁本朝女子纏足。我知如今江南纏足之風(fēng)蔚為盛行,但不能因為旁人都跳泥坑,我們便也要跟著往泥坑里跳 ?!?/br> “這個事,從小里說,實是對女子十分不善。恕媳婦愚鈍,實在看不出來它到底有什么好處。媳婦的確行事毛躁,舉手投足沒有母親優(yōu)雅有度,但這是因為媳婦自小生在軍堡,沒有受到過像樣的教導(dǎo)的緣故。卻并不是因為媳婦沒有纏足的緣故。媳婦便是現(xiàn)在綁上腳,大概也只能東倒西歪,不可能突然就能像母親那樣舒緩自在的?!?/br> “往大里說,此事,有違太祖圣訓(xùn)。太祖雖殯天已經(jīng)有兩百多年,但我們這樣的臣子之家,怎么能因為時間久遠(yuǎn),就枉顧了太祖圣訓(xùn)呢。而且此道諭令二百年間從未有過修正、取消或者撤回,它便是到現(xiàn)在也是有效的。不說母親令我綁腳,便是母親自己綁腳,都是不對的。這個……往大里說,已經(jīng)是不忠了是不是?” 最后一句不是十分有底氣。因為溫蕙自己也覺得帽子扣得有點大。 只是討價還價這種事,必得先漫天要價,對方才好就地還錢的。 哦豁! 陸夫人眼睛亮起來。 她挑起眉,冷聲道:“扣得好大一頂帽子。你公爹每日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為國盡忠。只因為我在家管教你,竟成了不忠了?” 陸夫人積威頗重,溫蕙頭皮有點麻。她過去在家里也常跟溫夫人扯皮,但扯這么大,還是頭一回。且陸夫人也不是溫夫人,不是她親娘。 但話都已經(jīng)說到這里了,不能半途而廢的。 她硬頂著頭皮發(fā)麻的感覺,道:“這實在不是媳婦說的,是圣祖諭令規(guī)定的。若媳婦綁腳,父親原就該是被罰俸的。我家門上也會被貼上‘不孝之家’的字樣。兒女不聽父母的,是不孝。臣子不聽君王的,自然就是不忠了。媳婦不敢陷父親于不忠,故而私拆拆了綁帶,到母親這里請罪?!?/br> 她一口氣說到這里,邏輯通暢了,便又有了勇氣,抬起頭道:“母親,媳婦并不是逃避責(zé)罰。而是母親初初所選的責(zé)罰辦法有欠妥當(dāng),所以兒媳想請母親換個其他方式來罰媳婦。母親盡管罰吧,媳婦做錯了事,這兩天在房里已經(jīng)深深反思過,十分知道錯了。只要不叫媳婦綁腳,母親再罰什么,媳婦都老實受罰?!?/br> 陸夫人卻沒有立刻回答她。 她修長秀美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了幾下,忽然問:“這些話,是睿兒教你的嗎?” “不是?!睖剞ゲ患偎妓鞯卣f,“是夫君與我說了,我才知道原來綁腳就是纏足。但太祖圣諭,本朝禁纏足,我是知道的。我便問夫君哪里能看到這諭令的具體,夫君便與我找來《大周律》,《諭令卷三》。我自己看了,想明白了,才拆了帶子來與母親說的。” 這里又撒了個小謊,說拆綁腳帶是在看了諭令之后。但九分真一分假的假話,才是最容易讓人相信的假話。 陸夫人沒有去考量她話里這點小細(xì)節(jié)的真假,陸夫人也沒考慮換什么別的方式來懲罰她。 陸夫人問:“先不管這些,我只問你,單就纏足這件事本身,你怎么看?” 溫蕙心想,能怎么看?混蛋透了啊,給女子纏足這個事真的太混蛋了!裹腳超級痛超級難受的?。∪烁菊径颊静环€(wěn)! 只她一抬眼,婆媳倆四目對視,卻看到陸夫人眸子深處有光,竟隱含期待。 且她一邊嘴角微微勾起。 這個笑…… 這個笑絕了!簡直和陸嘉言想使壞的時候一模一樣?。?/br> 溫蕙在這一刻好像突然悟了什么,又說不清楚到底悟了什么。 總之她嫁到江州,進(jìn)了陸府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這婆母與她在青州時想象的全不一樣??涩F(xiàn)在,她在她眼里,好像又變得更不一樣了。 “更”啊。 溫蕙的心頭忽然閃過《諭令·卷三》上看到的旁注—— 【而今江南此風(fēng)又起,縱許多女子心恨之,亦無力相抗,委實可憐可憫?!?/br> 這說的是誰呢? 溫蕙的目光落在了陸夫人裙子蓋住的鞋子上。那鞋子只露出了一個尖,上面綴了一顆珍珠,瑩瑩有光。 溫蕙抬起眼,挺直了腰背。 她不像陸夫人那樣從小受過專門的形體調(diào)養(yǎng)和儀態(tài)訓(xùn)練。但她從小習(xí)武,腰背挺直起來便是一條線,如松如竹。 她道:“這個事,我都不敢細(xì)想,一想起來,就覺得十分害怕?!?/br> “我剛來江州的時候,便被告知,江南女眷不興在外面騎馬的,大家都坐車。我現(xiàn)在想,若大家的腳都是這樣綁著的,特別是年輕些的女子,綁得更狠的,便是想騎也騎不了?!?/br> “不止騎馬,便出門,也是不方便的。三山五岳,男子說去就去了。我雖都還沒去過,可我若去了,便能登上去。可是綁了腳的女子能去哪里呢?頂多串串門吧?” “綁了腳,就注定了有些風(fēng)景她們是看不到了,母親,您說,是不是?” 陸夫人不說話,只看著她。 溫蕙道:“我想這個事,為什么覺得害怕呢。因我想到,若世間女子都這樣被綁起來,天長日久的,我們漸漸就都被困在這宅子里了。” “我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讀過《隱十一娘》這個話本子,或者母親知不知道葉十一娘這個人?”看陸夫人微微點頭,溫蕙繼續(xù)道,“葉十一娘這樣的女將軍,或許百十年才能出一個這樣的奇女子??墒牵艄煜屡佣冀壞_,終大周一朝,百年千年,也不會再有一個葉將軍了?!?/br> “綁腳這件事,綁的豈止是腳而已,這是活活地把我們女子給捆住了。我這都還沒說,就這件事本身是怎么樣摧殘身體呢。我只是覺得可怕,越想越可怕,越想也越覺得太祖爺爺實在了不起,竟能禁絕這惡習(xí)。只可恨,現(xiàn)在江南竟有這許多人追捧,聽說,還搞出什么‘抱小姐’來。一個人連路都不能自己走,那不是殘廢嗎?我實在不明白,怎么竟還會有人覺得殘廢好?” 陸夫人許久沒說話,才道:“不止江南?!?/br> 溫蕙:“啊?” 陸夫人告訴她:“京城和北方一些大的府城亦都興起此風(fēng)了。只不過都是高門大戶,你在青州小地方未曾接觸過這樣的人家罷了。” 溫蕙吃驚:“北方都這樣了嗎?” 陸夫人道:“自來就是這樣的,衣裳也好,妝容也好,流行什么,都是從江南繁華之地開始,然后漸漸向北。京城一跟風(fēng),整個北方便都開始跟風(fēng)了。 若按這個勢頭發(fā)展下去,溫蕙都不敢細(xì)想。因若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還沒什么,若是大局鋪開,就當(dāng)真令人害怕了。 她不禁沉默下來。 陸夫人卻問她:“我且問你,倘若我今日非得讓你綁腳,強(qiáng)讓人壓著你綁,必要給你綁出一對小腳,你又待如何?” 溫蕙吃驚,抬眼看陸夫人。卻見她嘴角含笑,眼含期待。那目光竟十分雀躍,與平日那個清幽淡雅的婆婆十分不同。 溫蕙眨眨眼,大著膽子道:“那我……去州府里告?” 溫蕙小腦袋瓜里想得簡單。因這事,本就是民不舉,官不究。那她就去舉告唄。 陸夫人道:“你公爹便在州府府衙里,官場上互相照顧,州府的人一聽你是陸家兒媳,必先不受理,先通知你公爹。你公爹便使人叉你回來,我便尋間柴房,將你往里面一鎖。好了,這事結(jié)了?!?/br> 溫蕙直接傻眼。 她傻了半天,不服氣,想了想又道:“那我便不去本地州府里,我去南昌府告去。” 因南昌府是江西省會,那里有比州府長官更高級別的上官呢。 這邏輯沒什么錯,但陸夫人道:“以兒女告父母,沒有親親相隱,為不孝。你要先挨一頓板子,然后下牢獄。因你做下這不孝之事,我一封休書休了你,你娘家無可辯駁,只能將你領(lǐng)回去。好了,這事結(jié)了?!?/br> 大周律中有明確的規(guī)定,除了謀逆大罪外,若父母長輩犯罪,兒女子孫為其遮掩,則兒女子孫無罪,不會被律法追究責(zé)任。此是親親相隱。 但若子女兒孫揭發(fā)父母祖父母所犯之罪,就是壞人倫,大不孝了。 這個溫蕙是明白的,她只想不到會被陸夫人引用到此處,不由目瞪口呆。 她絞盡腦汁,忽地以拳擊掌:“我傻了!我會功夫的,這府里沒人能打得過我。哦,我陪房的那個說不定,但他是我的人,只會幫我。所以沒人能強(qiáng)給我綁腳的!” 陸夫人道:“婆母派去管教兒媳的人,竟被兒媳打翻在地。這已經(jīng)不是不敬,這是忤逆了。我一封休書休了你。好了,這事又結(jié)了?!?/br> 這個“又”字腔調(diào)還轉(zhuǎn)了個彎,帶著余韻。 溫蕙傻傻地張著嘴。 才發(fā)現(xiàn),照陸夫人這些邏輯,若她硬要給她綁腳,自己竟全然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