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三七節(jié) 進(jìn)駐連升客棧
姬慶文見了奇怪,便問多九公道:“九公,你見多識廣,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守門的千戶見了他們,好像見了閻王似的?” 多九公低聲說道:“人也不知道,不過看他們的舉止打扮,似乎都是武將,可武將又怎么會進(jìn)京去考進(jìn)士呢?真是奇怪?!?/br> 卻聽李巖說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武將不能考進(jìn)士,武將家的子弟也不能考么?不能考文進(jìn)士,還不能考武進(jìn)士么?” 多九公嘆息道:“我朝制度,武將家的子弟,憑借恩蔭就能當(dāng)官。如果此人是將門子弟,還懂得進(jìn)科場真刀真槍同天下英雄比試,那可就太難得了,恐怕世上也少有這樣舍近取遠(yuǎn)的人吧?!?/br> 姬慶文聽出多九公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李巖的推斷,便接過話茬,說道:“好了,我們管別人的事情做什么?現(xiàn)在午時都過了,我肚子餓了,九公你還不快進(jìn)城找地方祭一祭五臟廟?” 多九公聞言,趕忙說道:“是,那少爺就坐好了,京師不同別處,可不能亂說亂動?!闭f著,他一揮馬鞭,便往駕車往京師內(nèi)城而去。 多九公之前來過京師不知多少次了,早已是輕車熟路,一面趕著馬車、一面用馬鞭指指點點地介紹著京城名勝文武。 就這樣走了有一盞茶功夫,多九公緩緩收住馬匹,穩(wěn)穩(wěn)將馬車停下,對車篷里的姬慶文說道:“少爺,我們到了?!?/br> 姬慶文從車?yán)镢@了出來,抬頭見馬車停在一座頗為高大的三層樓房之前,又見樓房大門門楣上掛著的牌匾上寫著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陜西會館,便問道:“九公,這陜西會館是什么地方?” 多九公一面從車上下來,一面介紹道:“少爺,這陜西會館是我們陜西商人集資在京城里建設(shè)的,為的就是接待進(jìn)京做生意的陜西商人。公子這樣進(jìn)京趕考的商家子弟,當(dāng)然也在接待的范圍之內(nèi)了?!?/br> 姬慶文接話道:“九公的意思是,我們這幾天就要住在這里了嗎?” 多九公又搖頭道:“會館相當(dāng)于我們商人自己的家。少爺還沒進(jìn)考場就回了家,意頭上有些不好。因此我們在這里先用一頓飯,然后再去別處居住?!?/br> 姬慶文覺得多九公安排得有些太過繁瑣了,不過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便也沒有多說什么,一邊跳下馬車,一邊對李巖說道:“李兄,在下之前在磧口鎮(zhèn)叨擾過一晚上,今天不如你就在陜西會館里用飯,也算是你我禮尚往來了?!?/br> 李巖身上雖然帶的盤纏也不少,然而他是第一次進(jìn)京城,又沒人接應(yīng),還在擔(dān)心吃飯住宿問題,現(xiàn)在有姬慶文請自己吃飯,他倒也沒有推辭,欣欣然答應(yīng)下來。 姬慶文乃是陜西響當(dāng)當(dāng)?shù)纳倘思V明的獨生子,陜西會館中一干人等自然心巴結(jié),做了上好的飯菜讓姬慶文吃了個酒足飯飽,這才恭送姬少爺離開。 姬慶文的屁股還沒在陜西會館坐熱,便又上了車,仍由多九公在駕車在京師內(nèi)城石板路上顛簸了一陣,終于來到一處旅館門前。 多九公收住馬匹,跳下馬車,說了句:“公子,到了,到連升客棧了?!?/br> 姬慶文剛才吃了個九分飽,晃晃悠悠從車上下來,抬頭往客??慈ィ灰娺@家客棧上上下下都用新油漆重新涂抹過了,屋檐下的燈籠也都換成了新的,顯得十分喜慶——可從斑駁的石階、松垮的斗拱中看出,這卻是一家開了有些年頭的老客棧。 姬慶文又朝客棧門楣望去,卻見寫著“連升客棧”名號的匾額不止一塊而是整整六塊,在門楣上一字排開,顯得頗有氣勢。 于是他問道:“九公,尋??蜅R粔K匾額也就夠了,怎么這家客棧弄了六塊,這也太招搖了點吧?” 多九公一笑道:“少爺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幾塊匾額,都是趕考時候住在這家客棧之中的狀元公提寫的。這些狀元公有的當(dāng)?shù)墓俅蟆⒂械墓?、有的人都死了,可畢竟都是金榜題名、獨占鰲首,店家不能厚此薄彼,便按照開科的順序一字排開,誰也不得罪?!?/br> 一聽這些匾額都是狀元提寫的,這下連李巖都產(chǎn)生了幾分興趣,從車上跳下來,昂著頭一塊一塊觀賞起來,許久才感慨道:“不愧都是狀元手筆,或端方嚴(yán)正、或瀟灑飄逸,卻無不氣韻澎湃,不愧是狀元手筆?。 ?/br> 姬慶文搭話道:“在下對書法一竅不通,倒也覺得這幾個字寫得好看,搞不好寫得比李兄更好呢!” 李巖心高氣傲,聽姬慶文這樣說自己,臉上立即露出不悅之色。 卻不料姬慶文話鋒一轉(zhuǎn),說道:“看來李兄復(fù)習(xí)功課之余,也要抽點時間,把手里幾個字練上一練了,免得連升客棧請李兄題字的時候貽笑大方?!?/br> 李巖聽了一愣,這才發(fā)覺姬慶文原來是在拍自己的馬屁,“噗嗤”一笑道:“在下的兩個字雖然不入流,可姬兄這吹拍之術(shù),卻已近乎登峰造極了?!?/br> 兩人正一搭一唱地互相吹捧,卻聽多九公不合時宜地問道:“李公子,莫非你也訂了這‘連升客?!姆块g?” 李巖一偏頭,問道:“怎么?這客棧房間還要定么?有銀子進(jìn)去住不久是了?” 多九公心翼翼地說道:“那可未必。公子你看這客棧出過這么多狀元,各地來的舉人還不削尖腦袋往里?。楷F(xiàn)在距離開考也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了,若不預(yù)定的話,恐怕已經(jīng)沒有空房了呢。就是我家少爺?shù)倪@間客房,還是托了陜西會館的面子,不知提前多少天才預(yù)定下的呢?!?/br> “還有這等事?”李巖不信邪,便高聲招呼來站在“連升客?!鼻暗囊粋€跑堂,問道,“你客棧里還有空房么?你給我安排一間,我多出幾兩銀子也行?!?/br> 那跑堂態(tài)度十二分的恭敬客氣,然而意思卻也是十二分的簡單明確——空房沒有,出再多錢也沒用。 姬慶文是從后世穿越而來的,在這個時代里沒有別的朋友,唯一談得來的還是最近半年里結(jié)交的秦王世子朱存樞這個酒rou兄弟。因此他一路與李巖同行,又同他一起經(jīng)歷了兩番波折,關(guān)系已是情同手足。 因此姬慶文不想李巖就這樣同自己分別,便支招道:“李兄是前任兵部尚書的公子,在京城里的路子可比陜西會館寬多了。只要抬出他老大人的名號,這的連升客棧敢不給你面子?” 李巖聽了卻毫不猶豫地回絕道:“那可不行。此次科考,我就要一刀一槍地憑自己本事中進(jìn)士,不愿走家父的任何門路,更何況是一間客棧了。” 姬慶文皺了皺眉,又伸手招來店門口的跑堂,問道:“我問你,陜西會館有沒有給一個叫姬慶文的定了客房?” 那跑堂的趕緊回去查閱了賬冊,又趕緊跑了回來,躬身道:“有,有的,陜西會館派人來給姬少爺定了一間上房,到現(xiàn)在還空著呢。莫非您就是姬少爺?” 姬慶文點點頭,又問:“那我問你,你們客棧的上房有多大,能不能再放一張床進(jìn)去?” 跑堂為難道:“大是夠大,也足夠另放一張床,可店也從來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啊……” “規(guī)矩……住個客棧哪來那么多的規(guī)矩?”姬慶文道,“我就問你,要是住店的客人,自己搬張床進(jìn)去,你們還能把客人轟出去嗎?” 跑堂忙賠笑道:“那哪能呢?要是公子不嫌房間狹,執(zhí)意這么做的話……那人還得同掌柜的通報一聲,要是他沒有異議,人自然也沒話講,一樣好生伺候兩位公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