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那,那我也去向師尊坦白,我……”說罷易柔滿臉羞赧。 卻不想未等易柔說出后面的話,無央便打斷了她,“不可,柔兒?!?/br> “嗯?”易柔抬頭,滿臉疑問地看著無央,不明白為何他自己要向亦聞大師坦白,卻不準自己做同樣的事情。 “你切莫沖動,等我解決好了一切,你再與你師尊坦白不遲?!?/br> “為何,早晚都要向師尊坦白,柔兒才不要當什么勞什子圣女!” 無央輕嘆了一聲,“我又如何不懂你的心思,只是我此次回去,結(jié)果如何尚不得知,若我出了什么意外沒有回來……你沒有向巫族坦白,就總還是有退路的。” 易柔當即明白了無央的用心,他是擔心如果自己孤注一擲,直接向師尊言明,一旦無央沒有回來,她自己便無依無靠。 她沒有說話,只是扯住無央的袖子,十分驚恐地望著他。 無央仿佛一眼看穿她的擔憂,抬手撫摸著她的頭,“你安心,任何懲罰我都會挺過去的,因為我要撐著來見你?!?/br> “真的嗎,無央哥哥?” “我何時騙過你?”然而,其實連無央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去,二人之境況會面臨怎樣的變故,師父這次提前叫自己歸寺,他心中始終隱隱不安,只是在易柔面前他沒有表現(xiàn)出分毫,依舊是那樣和煦溫暖的笑著:“只是你要答應(yīng)我,在我回來之前,你要好好待在無相之墟,保護好自己。” “好,無央哥哥?!币兹嵫鄣缀鴾I水卻又無比堅定地說道:“我等你,等你來接我……” 無央回到釋空寺,見到許久未見的師兄們本是十分開心,卻發(fā)現(xiàn)他們的面色都有些奇怪,個個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個往日十分照顧他的小師叔亦心似乎要上前對他說些什么,但旁邊卻有人拉住了他,于是他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xù)灑掃僧院。 無央見到眾人的態(tài)度,起初十分奇怪,但很快便有了猜測,尤其是聽到師父在戒律堂等待自己,自己的猜想也便八九不離十了。 來到戒律堂前,無央深吸了一口氣,小心恭謹?shù)淖哌M門去,看到亦聞?wù)硨χ约骸?/br> 以往見到師父,他雖恭敬卻是親切隨意的,而此刻相見,心境卻已大有不同。 “師父,我回來了。”他甚至不敢直視師父,垂著眼眸向亦聞?wù)埌病?/br> “跪下。” “咚!”無央沒有多問一句,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你倒乖覺。”亦聞轉(zhuǎn)過身來,面上的神情捉摸不定。 “許久未見師父,合該給師父好生問安?!睙o央將全然沒有露怯的模樣,倒是把自己這一拜說的理所當然。 “哦?”聞言,亦聞眼中終于浮現(xiàn)明顯的慍惱,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面前的無央,如鐵面的審判者,“這么說,你是不預備服罪認錯了?” 這時,原本不放心站在門口偷聽的亦心闖進門來:“師兄,你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無央從小天資聰穎,又十分勤勉用功,很少在功課修行上被師父訓斥,加之他又是這一輩中釋空寺里最小的弟子,深受師兄和師叔們的疼愛與保護,就連偶爾因調(diào)皮犯了錯,都會有師兄替他說話背鍋,所以莫說責罰,亦聞對自己這個愛徒就連高聲呵斥都不曾有過。 而此刻師兄的臉上卻沒有了往日的和藹寬容,反倒是目若劍鋒,幾乎要刺透無央。 “師兄啊,那事情尚未查清,許是訛傳呢,央兒剛回來,別誤會了他才是……”說著,亦心朝旁邊橫過一步,擋在了無央與師兄之間。 “亦心,我在管教自己的徒弟,你不要插手。”自始至終,亦聞都沒有看亦心一眼。 亦心顯然被驚到了,作為亦聞的小師弟,他自小跟在亦聞身邊,從沒有見過他如此這般動怒,原想繼續(xù)為無央求情,卻失了底氣。 而此時跪在亦心身后的無央也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莫要再說。 于是亦心縱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悻悻然退到了一旁去。 亦聞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高聲責問道:“孽障,犯下了如此彌天大錯,你可知罪?!” 事實上,從無央走進這扇門起,心中便明了,師父定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和柔兒的事情了,可他從不后悔與易柔的相識相愛,更是鐵了心要為了易柔付出眼前擁有的一切,并且接受任何責罰。 第339章 禁足靜心堂 “徒兒自知犯下滔天錯事,甘受任何責罰?!睙o央深深叩首,額頭碰擊地面的聲音,讓亦心聽了不禁轉(zhuǎn)過眼去。 亦聞卻是毫不動容,“你倒說說你錯在何處?” “徒兒觸犯了戒律?!?/br> “觸犯何戒?”亦聞步步緊逼。 無央坦然地說道:“徒兒對女子,動了情?!?/br> “還有呢?” “沒有了?!?/br> “哦?你卻說說那女子是何身份?” “不過是北羌一名普通女子。” 無央看著師父,神色清明,縱然易柔是無相之墟的巫女,可她自小長于虛濁峰中,連對花草蟲蟻都十分憐惜,更匡論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嘭!”亦聞猛地拍擊那佛蓮老梨花木案臺,“好一個普通女子,虛濁峰之巫女,無相之女的下一任圣女,你卻與我說不過是一名普通女子?” “師父,她雖是巫女,卻從未做過什么惡事?!睙o央看著師父,目光不卑不亢。 “沒有做過什么惡事?且不說修羅之墟曾經(jīng)危害人間、作惡多端,單說這女子,你們相識不過短短半年,她的過往、她的心思,你又能知道幾分?”亦聞滿臉漲紅,已經(jīng)在暴怒的邊緣。 “她不會騙我?!?/br> “你……好,為師不與你爭論這騙不騙之事,但她勾你動情,引你犯戒,只這一條,便是罪人?!?/br> 一旁的亦心不停地給無央使眼色,叫他不要再激怒亦聞,可無央?yún)s仿佛視而不見,面容堅定地望著師父,一時間這師徒二人之間仿佛形成一股無形卻逼人的對抗。 “師父,徒兒與易柔確實情投意合,可皆是兩心相悅,并非她主動招惹徒兒!” “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你聽聽,你聽聽,這是什么污言穢語,阿彌陀佛,作孽,作孽??!”亦聞聽到這兩個觸及情愛的禁詞,顯然氣得不輕,指著無央的手指甚至開始顫抖,亦心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亦聞。同時回過頭去對無央呵斥道:“央兒,你糊涂啊,那女子到底有何目的又有誰能確定,你還能挖出她的心看看不成?” 聽到一直袒護自己的小師叔也這般說易柔,無央再一次重復道:“柔兒,不是壞人,她更不會騙我。” “央兒啊,你怎么這么倔,叫師叔說你什么好……” “這就是我從小悉心教導的好徒弟,這就是我引以為傲的好徒弟呵……”亦聞已經(jīng)稍稍安定了下來,冷笑之下卻是掩不住的失落與失望。 “師父,徒兒犯下的錯誤愿承擔一切后果,可是柔兒她只是個單純的姑娘,還請師父莫要傷害她……”無央再清楚不過,自己的師父極其固執(zhí),甚至有些偏執(zhí),他對無相之墟的敵意早就深入骨髓,加之他認定了是易柔勾引了無央,便定然會除掉她。 “我若不呢?” 無央急切上前繼續(xù)道:“師父,從小您便教導徒兒,仁愛蒼生,懂得寬恕,您對世人們也向來是寬容無比,可為什么到了柔兒身上您便如此針對,難道他就不是蕓蕓眾生之一嗎?” “她是眾生之一,更是巫族之一,何況她還是下一任圣女,即便她如今尚未作惡,未來也必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女魔頭,正是為了蒼生,才要盡早斬草除根?!?/br> 咚!無央又一次重重叩首,“師父,徒兒從小從未忤逆過您,也未曾求過您什么,這一次就算是看在徒兒的份上,求您放過易柔一命,有什么懲罰都沖著徒兒一人便是?!?/br> 慌亂之下的無央,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這一番求情,無外乎火上澆油,反倒是更加堅定了亦聞欲要易柔消失的決心。 “看樣子你已經(jīng)被這女魔頭徹底迷失了心智,來人!把這孽徒給我?guī)レo心堂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允許,不得任何人探視!” “師父,不要!”無央跪著上前扯住師父的袍角懇求著。 而門外沖進來的眾弟子們見亦聞要將無央關(guān)起來,皆是不免有些遲疑,畢竟這是他們最為喜愛和心疼的無央師弟,而且他們雖知師弟闖了禍,卻尚不得知他究竟犯下何等錯誤。 “我說的話聽不懂嗎?你們也反了?!”亦聞雷霆震怒。 “弟子遵命......”眾弟子們與小師叔亦心一樣,鮮少見到和善的方丈會這般動怒,皆不再敢忤逆他的命令。 亦聞無視愛徒的苦苦哀求,狠狠地拂袖轉(zhuǎn)過身去再不看他。 卻說易柔在虛濁峰中等了十來日,見無央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從起初的隱隱不安到后來整日整夜寢食難安,猜想無央必然是出事了。 她每時每刻都在設(shè)想著各種可能的情況,然而每種狀況都足以讓她瘋狂。 站在虛濁峰山腰上,遙望無妄峰,那座并不算遠卻十分陌生的山峰,“無央哥哥就在那里?!庇谑撬K于忍耐不住,下了山。 這是她自出生這十七年來,第一次出虛濁峰,自然是背著師尊和無相之墟的,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她所面臨的處境不會比無央輕。 大半日后易柔來到了無妄峰腳下抬頭仰望,急切卻又十分地無助與迷茫。 她努力地回想著當初無央所講的有關(guān)于無妄峰的事情,沒有想到當初無央為了給她解悶兒講的無妄峰趣聞趣事,如今卻要用來拼湊起來助自己進山找他。 無央被關(guān)在了釋空寺西北角的靜心堂內(nèi),雖說是囚禁,但是師兄們一向疼愛他,并沒有在水食上苛待了他。原本犯了錯的弟子,一日只能一食菜羹,以靜思己過,而師兄們則在亦聞打坐或是午夜無人之時,偷偷給無央送饅頭。 然而令人擔憂的是,除了水之外,無央很少進食,大伙送去的饅頭菜羹,他幾乎不怎么動筷。 看著無央的面色一日日的蠟黃,眼眶深陷,目光絕望,亦心終于看不過去,趁著亦聞不注意,親自來到了靜心堂。 “央兒,你怎能如此糟踐自個兒的身子,多少要吃一些??!” “弟子吃不下去……” 這一聲自稱十分微妙,要知道從前只有無央和亦心二人時,無央從不會用“弟子”這種正式謙卑的自稱的,而如今…… 第340章 逃離釋空寺 如今只怕這孩子是鐵了心要與自己疏離了…… 亦心心頭酸楚,卻又毫無辦法,無央這孩子最是認死理的,一旦認定什么事,便絕不會回頭了。 “小師叔,弟子什么都不想要,弟子只想出去……” “哎……不是師叔不幫你,實在是住持師兄命令難違啊?!币嘈拿媛峨y色。 “弟子明白?!睙o央的確想要出去,卻也不想連累師叔和師兄們,畢竟這一次的事情與以往不同,并非灑掃殿堂或者夜抄經(jīng)文便可求得師父原諒的。 盡管無央為了巫女破戒是大罪,可看著無央這絕望痛苦的模樣,亦心實在不忍,非常時刻只好利用那女子勸說他了。 “央兒,雖說一時半刻你出不去,但今后未必沒有可能,可若是你拖垮了身子,那此事才是徹徹底底沒了希望。” 聞言,無央抬起頭,眼中的黯淡似乎消散了不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亦心。 “小師叔……” “你師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如今世上能保護那女子的唯有你一人,你若先倒下,那女子還能指望誰?” 無央看著小師叔關(guān)切的眼光,心中動容,又十分懊悔,因著柔兒的事情,他將自己與所有人對立起來,然而這些都是他曾經(jīng)最親近的人啊。 “小師叔,是我糊涂了……” 亦心將一旁食盒里的飯菜拿出來,一邊遞給無央一邊小聲道:“該怎么做,你明白了嗎?” 無央拿過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雖說此刻任何飯菜對他來說都食之無味,但他醒悟到自己若那樣消沉下去才是對柔兒的食言。 聽聞無央不再絕食,亦聞以為徒兒心有醒悟,便來到靜心堂,問他可愿與那女子斷了往來,終身不再出寺。 無央知道讓師父放了自己是不可能了,且為了柔兒,只能放棄自由,便深深叩首道:“徒兒自知大逆不道,只求師父讓徒兒再見易柔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