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可時至今日,雖是自己一直沒放松,可那日暗算了孫兒的兇手,卻仍是沒有半點兒線索,倒是阿遜的模樣,似乎知道些什么,可那個孩子卻是個心事重的,竟是每一次自己問起,都是顧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愿提起的模樣。 自己雖是不好再問,心里卻是愈發(fā)愧疚,更覺對不起他,再想到早死的兒子…… 老公爺便不忍再為難孫子。 罷了,先全力栽培鈞之吧??勺约阂材芮频贸鰜?,這叔侄兩個,卻是有些不睦的。于遜兒而言,自來都是冷情的,自己瞧著,這府里除了自己和老妻,大概沒有那個是他真正放在心里的;至于鈞之,心胸卻是不夠寬廣,也直接造成眼界也有些窄。 自己只希望,現(xiàn)在多對鈞之好些,將來,遜兒就是到了容家,自己在時,想那容家應是不敢如何苛待孫兒,可萬一自己百年之后受了欺負,好歹,也要有個安身之處…… “遜兒,祖父明日,陪你一同去容府吧?!背聊税胩?,安云烈終于道。 “???”阿遜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安云烈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愧疚——自己到現(xiàn)在還瞞著祖父已然痊愈之事,再勞動祖父為自己奔走,實在于心不忍,“祖父,您不必——” “不用羅嗦了,老夫說去,自然就要去?!币幌氲綄O子要“嫁到”容家去,安云烈鼻子就有些發(fā)酸,“老夫要讓容府甚至世人都明白一點,你是老夫最疼愛的孫子,絕不是為了所謂的功名利祿,才特意把你推出去!” 起碼要讓容文翰明白,這個孫子自己不是不要,而是太愛他了,才不忍心為難他! 說白了,自己和孫子一塊兒去容府,就是給孫子保駕護航的,誰要敢看不起孫兒,那就是看不起我安云烈! “什么,老公爺和阿遜一塊兒去了容府議親?”聽到隨從的回稟,安鈞之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直氣的渾身發(fā)抖,自己去謝府求親,老東西不過打發(fā)官媒跑了一趟,輪到安彌遜那小混蛋,還是上趕著去入贅,老家伙倒是巴巴的跑了去! “好像,還帶了一大車送于容府家主的禮物?!蹦情L隨吞吞吐吐道。 據(jù)說有容文翰喜喝的千金難買的上好云霧茶,還一送就是足足十斤;又因容文翰雅好琴棋書畫,更是搜羅來上古傳下來的的鳳尾琴、書圣柳陌子的碑序、上佳美玉磨成的棋,這一應禮物加在一起,怕不價值連城!別說所有,便只是其中任一樣的價值,都超過自己昨日送往謝府聘禮的總和! 這么多好東西會從哪里來?安鈞之一下蹦了起來,簡直豈有此理,安彌遜那個混賬東西,是真準備把安家給搬個一干二凈吧! ☆、138 議親進行時(四) “遜兒,這都是要送于容府的?”安云烈表情倒還平靜,可怎么也掩不住語氣里nongnong的醋意。 這個臭小子,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對,應該是男大不中留。瞧瞧別人家,有個孫子,都是歡天喜地的選媳婦兒呢,自己倒好,卻是上趕著要把孫子送到別人家去。還有容文翰那小子,自己這么好的孫子,憑什么就這樣白白給他送了去? 哎呀,不能想了,再想下去,真是就想馬上掉頭回去啊。 知道老爺子心情糟糕,阿遜只是默不作聲,一任老爺子充滿怨念的眼神似是要把人凌遲一番。 “臭小子!”安云烈終于忍不住,瞪了眼罵道,“開口說一句話你會死啊!” 哄一下我這個爺爺就那么難嗎?明知道自己心里不好受,就是假裝不想離開自己,騙騙自己也好??! 真是沒良心的壞小子。 “老爺子,前兒少主聽說送給您的那匹馬您很喜歡,又讓人送了一百匹呢,說是要把咱們安府鐵衛(wèi)全都武裝上?!鼻懊骜{車的安志卻突然開口,真服了這對兒爺孫倆了,一樣的牛脾氣,明明彼此心疼,卻偏都犟著不愿說出口。 看看老爺子吃的用的玩的,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最是清楚,全都是少主費盡了心思搜羅來的,全是精品不說,更是都合了老爺子的胃口,把老爺子每天樂的眉開眼笑。 而所有這些東西,少爺可是沒動用府里一分一毫,全都是自掏腰包。 像送給老爺子的那匹馬,可是價值連城的野馬之王汗血寶馬,便是給老公爺暗衛(wèi)配的馬匹也全部都是價值萬金的千里良駒。 甚至昨夜,特意找到自己和安堅,囑咐道: “阿遜把祖父拜托你們兄弟了!” 那般鐵骨錚錚,從不愿向任何人低頭的少主,竟是對自己等幾個下人彎下了腰。 反觀三爺,每日跑了去請安倒是殷勤,滿嘴的甜言蜜語,安家的英武之氣,沒有承襲半分,反倒是沾了一身那些酸腐文人的虛偽狡獪,看了就讓人惡心! “祖父,我前些時日托人鍛造了一批武器,用著倒還順手,明日應該就能送到,還得了一把龍泉劍,祖父先湊合著用,其余的就讓安志他們拿去分了吧。”眼看就要到容府了,阿遜終于開口。 前面的安志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會吧,上古名劍龍泉劍,少主還讓老公爺湊合著用? 老公爺嘴唇動了動,卻是嗓子干澀,說不出一句話。 阿遜伸出手,握住安云烈青筋凸出滿是老繭的手,眼睛直直的瞧著安云烈的眼睛: “祖父,您放心,阿遜知道,自己,姓安,是你安云烈的孫子!不管到了哪里,都不會墮了咱們安家的名頭?!?/br> 安志抽了抽鼻子,少主這是向老公爺保證,他去了容府,一定不會受欺負?也是,少主的功夫,這世上真能欺負得了他的怕是不多。 慢著,那是別人啊,要是那容家小姐,自己瞧著,就是拿把劍把少主給砍了,少主八成都不會動一下眉毛的! 這樣一想,臉旋即又垮了下來。 老公爺伸出另一只手,重重的拍了拍阿遜的手,啞聲道: “遜兒,總之,是爺爺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早去的爹……” “咦,這一車人是做什么的?”安志忽然道。 卻是一輛裝飾豪華的碩大馬車正好駛過去,不時有柔美的歌聲傳來,上面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茨邱R車裝飾精美,明顯是外官家眷—— 畢竟,若是上京中人,有哪家貴族不識得安家的馬車?給他們十個膽子,也絕不敢這般大喇喇搶過去。 那輛馬車停好,先是下來一個明顯很是精干的媒婆,接著一個身著紅袍面若傅粉的俊俏少年跳下馬車,可接下去的一幕卻讓人大跌眼鏡——從車上竟然接二連三的下來了四個丫鬟,有捧錦帕的,有拿扇墜的,有抱凈瓶的,有握香囊的…… 那少年眉梢有情、嘴角含笑,一時握握這個的小手,問一下可有累著;一時捏捏那個的衣衫,囑咐加些衣服,可千萬莫要吹著了…… 出來迎客的容??吹哪康煽诖簟@位公子是不是帶了娘子去踏青,可惜弄錯時間也走錯地方了? 那媒婆臉也有些扭曲,忙嘻嘻一笑,掩飾道: “祁公子就是這么個溫柔性子,您瞧瞧,對些下人,都這么耐得住性子,將來要真是娶了娘子,怕不寵到天上去!” 說著想去拽一下猶自和那些嬌俏丫鬟嬉鬧的少年,讓他收斂些: “祁公子,容府到了,咱們進——” 卻不想那少年一下閃開,神情嫌惡: “你這老嫗,當真無禮——” 媒婆被帶的一個趔趄,頭上的花都掉了一枝,臉色頓時青了一下。 那些丫鬟倒是識大體,忙笑道: “徐家阿婆,我們家公子自來不樂意別人近身,您老莫要生氣?!?/br> 不樂意別人近身?那你們幾個方才又是梳頭、又是搽臉又是幫著抻衣服的!明擺著是嫌棄我這老婆子! 徐媒婆臉色青了一下,只是這個時候了,也只得認了。 好在那些丫鬟勸導過后,那少年終于意識到已是來至容家,很快安靜下來,只是神情卻是悲傷無比,倒不是來議親的,倒像是上刑一般。 幾人來至容府,很快被迎至大廳,滿屋子或坐或站的年輕男子,怕不有三四十位之多。 看到又有人進來,那些人忙抬頭來看,徐媒婆也緊著打量其他來議親的男子,看完一圈后,心一下放了下來——這些人,可沒有一個相貌比得上自己手頭這位祁公子。更不要說祁公子家也算是勛貴后人。 正自思索待會兒該怎么游說容相爺,卻忽然看到又一個進來的男子時不覺愣了下,心里不由犯嘀咕,這位郎君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自己倒要上前打探一番。 “喲,這位郎君府上是哪里呀,怎么不見有冰人跟著?” “冰人?”少年正是阿遜,這會兒聽這媒婆這般問,不由愣了一下,忙看向身后的老者,“祖父——” 安云烈也是愣了一下,光想著自己來護駕了,怎么忘了使人去喚冰人了?無奈,只得清咳一下: “嗯,乖孫兒放心,待會兒祖父親自幫你求親——” 又瞟了一眼這滿屋的媒人,文翰的性子,待會兒肯定得攆走一批,到時候自己想要幾個媒人沒有?。?/br> 什么?窮到連冰人都請不起?徐媒婆張大了嘴巴,上上下下打量了祖孫倆氣派的衣飾,心里思忖著,八成身上的衣服也是借來的吧? 哪知剛解除了戒心,后面又是一陣腳步聲,竟又有兩位英俊的少年一前一后而來,特別是最前面的那位少年,瞧著氣度沉穩(wěn)文秀俊逸,一下就把自己身邊的祁公子給比了下去。便是祁公子身邊的幾個丫鬟,一向喜歡標榜自己公子如何俊俏,這會兒也不由有些晃神兒—— 后面來的這三位公子可都是人中龍鳳,相貌全在自家公子之上。 徐媒婆臉色就有些難看,這兩位公子身旁的冰人自己也是識得的,可不正是自己的死對頭劉媒婆和王媒婆? 而且兩人都是一副得意洋洋勝券在握的模樣,令得徐媒婆心里更加發(fā)憷,難道說,那兩位的家世,比祁公子還要厲害? 可是不能啊,自己怎么沒聽說還有哪家權貴要到容府議親?莫不是這兩人故意扯大旗作虎皮,裝裝樣子? 看到走在前面的青年公子,阿遜臉上明顯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沒想到傅青川傅大公子還真跑過來了! 傅青川和后面那年輕公子也看到了安云烈,兩人忙搶上前一步,雙雙拜倒: “青川見過老公爺?!?/br> “高楚見過老公爺?!?/br> 老公爺?三個媒婆一塊兒傻了。特別是徐媒婆,眼睛幾乎要脫窗了,不是連冰人都請不來打腫臉充胖子的窮光蛋嗎,怎么會是什么老公爺? 想想又覺得不對,容家這可是招贅,那些有名望些的權貴世家,那個肯把大家長看重的中流砥柱送過來? 就比如自己旁邊這位祁公子,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豪門,可耐不住這祁公子是個繡花枕頭啊,每日里不肯讀書,只知在胭脂粉里混鬧,偏家里老太太又寵的不得了,家主沒有辦法,這不是聽說容家小姐彪悍,是有名的胭脂虎,就尋思著送過來,真成親了,說不得容小姐好好j□j一番,也能成個才…… 什么老公爺啊,說不好,那倆老東西也上當了,他們身邊的公子哥和這祖孫倆串通好了來演戲的。 這樣一想,心里登時豁亮,瞧著那倆媒婆的表情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相爺?shù)搅恕!辈恢l喊了一聲。 那祁公子本來因幾個俏丫鬟被擋在外面,心里很是不樂意,正要催著徐媒婆去喚進來,聽說相爺來了,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動。 大廳里的人頓時齊刷刷站了起來,一個個臉色都有些僵硬——那可是容相啊,大楚三大世家之一容家的家主! 徐媒婆掃了一眼,不由嘿然一樂,就那傻老頭,這會兒還木呆呆的坐著,好了,不用說,是被嚇掉魂了!該!看你們還敢裝大瓣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相貌儒雅風神如玉的中年男子快步而入,眾人眼前都是一亮,便是那祁公子也不由奇怪,容相爺這般英俊瀟灑,怎么可能生的女兒卻是夜叉一般,若容小姐果如傳言,她的娘親該是何等丑陋啊…… 看眾人都在發(fā)愣,徐媒婆反應倒快,忙推了祁公子一下,想要他先跪倒見禮,以便給容相爺個好印象,哪知容相卻是快步來至一直端坐不動的傻老頭身前,滿臉含笑: “老公爺,您今日怎么得閑到我容府來了?當真是稀客稀客呀!” 徐媒婆哆嗦了一下,容相也叫這傻老頭,老公爺? 安云烈心里頓時五味雜陳,只是老公爺也是個爽快人,既然下定決心要讓孫兒幸福,也就不再拐彎抹角: “文翰,這不,你養(yǎng)了個好閨女嗎!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老夫就厚著老臉陪著孫兒來議親了!” 容文翰一愣,心里頓時大為感動。 幾日來他何嘗不知道,那些前來攀親的,若是權貴之家,大多是家族棄子,便是有攀附自己的心思,又怕?lián)p了羽毛,是以,絕不會陪了孩兒來府里議親。 而以安云烈的身份,如此做派,既是給容家一個大大的臉面,更是表明安彌遜的真心—— 試問家主這般重視,若不是出于真心,怎么會舍下那煊赫的家業(yè),跑到容府來入贅? 這般想著,看向阿遜的神情便多了分嘉許。 且不說安家孫兒如何,但只這番誠心,便已讓人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