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高陽歷史小說作品全集(共10冊)在線閱讀 - 第七章

第七章

的大學(xué)士,令人齒冷。孫老師一下子發(fā)了書呆子脾氣,仰著臉硬著脖子答說:“你要見姓張的也容易!他貪污有據(jù),如今被按院派人看管著。你要見他,我派人領(lǐng)了你去!”

    聽得這話,“鬼見愁”的臉色,益發(fā)陰森可怕,連連冷笑?!昂?,哼!按院!”他說,“劉天鳴也太跋扈了!我倒請問,他人呢?”

    “按院劉大人,冒暑巡行,日夜辛勞,如今病倒了,正在延醫(yī)調(diào)治。”

    “你可知道,我是奉旨按問,關(guān)防嚴(yán)密,公館可曾備下?”

    “自然預(yù)備了。”孫老師答說,“前縣的滾單下來,說預(yù)備的公館,要大要寬敞,大概可以讓內(nèi)相滿意?!?/br>
    “鬼見愁”的臉色緩和了些?!澳蔷驼堃罚 彼f,“到了下處,我們再細(xì)談公事。”

    孫老師不作聲,掉頭在前引路。不一會兒進(jìn)了公館,由何清上下招待,孫老師抽空溜回衙門。到得傍晚,只見門上匆匆來報:“欽差太監(jiān)來拜訪了?!?/br>
    主客之禮,不可不顧,孫老師隨即全副公服,開中門將“鬼見愁”接了進(jìn)來,在花廳落座。

    行禮既罷,孫老師問道:“內(nèi)相見訪,有何指教?”

    “我來問劉巡按的下落,到底住在何處?”鬼見愁說,“這樣子行蹤隱秘,旁人又這樣子諱莫如深,莫非真有什么隱情不成?”

    “隱情?”孫老師抬眼看到在鬼見愁身后,仿佛在執(zhí)役伺候的何清微微搖頭,知道該如何回答,“按院有何隱情,我不知道?!?/br>
    鬼見愁所說的“隱情”,亦指孫老師有牽連,聽他這樣回答,便即冷笑說道:“這隱情,莫非身當(dāng)其事的都不知道?”

    “誰身當(dāng)其事?”

    看他有些裝糊涂的樣子,鬼見愁不客氣了?!罢f的就是足下!”他的聲音毫不含糊,“劉巡按不知為什么躲了起來,你又幫他隱瞞行蹤。你能不知道其中的隱情嗎?”

    “我確是不知道!也談不到幫他隱瞞?!睂O老師往上一指,“我可以發(fā)誓給你聽,如果我知道按院此刻在何處,教我身首異處,神人共殛?!?/br>
    發(fā)到這樣血淋淋的重咒,鬼見愁可真發(fā)愁了,但樂壞了何清!不想孫老師看來窩囊,而這份窩囊恰恰對癥下藥,專治鬼見愁的陰險凌厲。見他自己生悶氣的陰郁臉色,與孫老師毫不在乎的神情,他覺得可以放心了。

    “請問內(nèi)相,”孫老師不但已能招架,而且還能向前邁步了,“這樣子急著覓按院,究竟為了何事?”

    “我有旨要宣?!惫硪姵钫f,“足下身為地方官,何能連巡按的行蹤都不知道?”

    “這有個說法:第一,我這個地方官是暫時署理的,說實話,只光身一個人來到縣衙,什么都不清楚;第二,按院住魯肅廟,關(guān)防嚴(yán)密,有時微服私訪,他的行蹤,我亦不便問,不敢問。”

    這第二點答得極好,解釋他不知劉天鳴行蹤的理由,毫不牽強(qiáng)。鬼見愁有些信了,煩躁地說:“那么,我銜旨而來,該怎么辦呢?”

    那樣厲害的一個人,說出這樣沒氣力的話來,連孫老師都知道,自己占了上風(fēng),把他擺布得動彈不得了。因而信心大增,思路也靈敏了。

    “內(nèi)相銜旨而來,自然是公事。既是公事,我亦不能袖手。再說,接旨遇到特殊情形,亦可變通辦理,何妨跟我說說?”

    “你能代劉巡按接旨嗎?”

    這一問,孫老師要考慮了。通常降旨臣下,而接旨之人身染重疴,有兩種處置辦法。

    一種是皇帝的恩旨,必得讓本人知悉,便在病榻宣旨,當(dāng)事者伏枕作為磕頭;再有一種是由親族代接。孫老師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作為劉天鳴的親族。

    偶爾抬眼,發(fā)現(xiàn)何清微微頷首,孫老師解決了難題,頓感輕松,立即大聲答說:“我替按院代接就是!”

    接旨就得陳設(shè)香案,何清的動作很快,順手就端來一張高腳茶幾,一面喊道:“快拿香爐來!”

    語聲未終,鬼見愁搖手阻止?!奥?!慢!”他說,“這個旨不是這么接法?!?/br>
    孫老師愕然問說:“該怎么接?”

    “你替劉巡按接旨,就得替劉巡按辦事、擔(dān)責(zé)任。這一層,足下先要弄明白了?!?/br>
    孫老師心想:早就明白了!點點頭說:“理所當(dāng)然!”

    “好!那么,我把旨意告訴你?!?/br>
    “慢!慢!”孫老師聽出話中有蹊蹺,“請問內(nèi)相,到底是圣旨不是?”

    “皇上的意思,你說是圣旨不是?”

    “是的。”

    “那就行了?!惫硪姵顝碾S帶的護(hù)書中,取出一封帖,遞了給他,“你看!”

    孫老師最大的本事是一目數(shù)行,所以接過來略微一看,便已記得,卻特意做作。“何清!”他說,“我的眼力不濟(jì),你來替我看一看?!?/br>
    這是求援的暗示,何清當(dāng)然明白,看完了說道:“回大老爺?shù)脑?,這是司禮監(jiān)奉旨,查驗先皇御賜按院劉大人的尚方寶劍,司禮監(jiān)通知這位公公來查驗的公事?!?/br>
    “是圣旨不是?”

    “不是!”

    “怎么?”鬼見愁大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不是圣旨!”

    “怎么是圣旨?”何清立即反駁,“雖說是皇上的意思,但降旨給司禮監(jiān),不是降旨給按院,亦不是降旨給公公你。中間隔著好幾層呢!”

    其實只要出于上意,便是欽命案件,怎么不算圣旨?!理應(yīng)照辦的一件事,只為鬼見愁故弄玄虛,想以聲勢壓人,結(jié)果被駁得啞口無言,因而折了銳氣,反倒弄巧成拙了。

    “那么,”他無可奈何地問,“你們是不是替按院擔(dān)責(zé)任呢?”

    “不知道是什么責(zé)任?”孫老師說,“能擔(dān)當(dāng)然擔(dān)?!?/br>
    “尚方寶劍!”鬼見愁又神氣了,“拿出來查驗;拿不出來,嘿嘿!”

    “原來是這個責(zé)任!”孫老師說,“尚方寶劍供在按院行館,昨天我還看見的。不過,內(nèi)相,不能拿給你!”

    “為什么?”

    “尚方寶劍,先皇御賜,又不是尋常一把劍,怎能隨便拿來拿去。再說,也不能查驗,除了皇上,誰也不敢查驗御賜之物?!?/br>
    這一番義正詞嚴(yán)、咄咄逼人的指責(zé),將鬼見愁的氣焰又折了一大截,臉色就很難看了。何清心想,孫老師這一天的言語,如有神助,料他自己亦一定很得意,但得意忘形,不知收斂,就會激出意外,不可不防。

    念頭轉(zhuǎn)到這里,隨即便出聲了。“這位公公,”他很客氣地說,“今天鞍馬勞頓,而且天色也晚了,暫請休息,明天一早到魯肅廟去瞻仰尚方寶劍。不知尊意以為可行否?”

    鬼見愁也很見機(jī),見何清打圓場,雖覺小小一名書辦亦來插嘴,真?zhèn)€不成體統(tǒng),然而畢竟是有個臺階可下,面子不致撕得太破,已是件求之不得的事了。

    于是,他仍舊虎著臉說:“好!明天一早,魯肅廟瞻仰尚方寶劍!”

    說罷掉身就走。何清向?qū)O老師努努嘴,示意孫老師以禮相待,送到大堂滴水檐前。鬼見愁頭也不回,由兩名小太監(jiān)、四名校尉簇?fù)碇?,揚長而去。

    第一關(guān)是過去了,而且也占了上風(fēng),但重頭戲還在后面。孫老師當(dāng)夜又召集何清與林鼎、李壯圖密談,先研判情勢,再商量對策。

    “有一點先要弄清楚?!绷侄κ紫忍岢鲆蓡?,“尚方寶劍遺失,劉大人曾奏報過的,何以鬼見愁的公事上沒有提到?”

    這就只有熟于律例案牘的何清才能夠解釋了:“這有兩種情況:第一,劉大人奏報尚方寶劍遺失的奏疏,沒有發(fā)到司禮監(jiān),或者司禮監(jiān)記不得有這回事了;第二,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劉大人曾奏報失劍,因為既知遺失,又來查什么、驗什么?”

    “不錯,不錯!”孫老師領(lǐng)會了,“如果已知劍已遺失,則查劍之舉,師出無名。”

    “他那面的情形我懂了?!绷侄柕?,“我們這方面呢?亦應(yīng)該自圓其說,明明已經(jīng)奏報遺失,何以此刻又出現(xiàn)了呢?”

    “那是以后的事!”何清答說,“只要把真劍找到,一時權(quán)宜之計,皇上一定體諒的,就算劉大人自請?zhí)幏忠膊粫??!?/br>
    “對!如今只要把真劍找到,其他都非所計較了?!崩顗褕D這句話,是一個一致同意的結(jié)論。

    接下來便將明日一早,鬼見愁到了魯肅廟以后,所會發(fā)生的事,擬想了一遍。依照何清原定的計劃,改正了幾個細(xì)節(jié)。都覺得考慮周詳,雖非萬無一失,至少也有七八分把握,可以過關(guān)。

    哪知第二天事情有了變化。當(dāng)何清去接鬼見愁到魯肅廟時,他表示身子不爽,要休息一天再說。可是行館中人卻說鬼見愁毫無異狀。派去的廚子是何清的遠(yuǎn)房表弟,更說鬼見愁善飲健啖,飲食比誰都多。

    這就很明白了,鬼見愁是有意不去魯肅廟。本來急如星火,仿佛即時就能驗劍,而臨事之際忽又退縮,其故安在?

    困惑的何清,感到這不是好兆頭,立即返回魯肅廟。孫老師與林、李二人,看他只身而來,形色亦顯張皇,都不免詫異,彼此目語警戒,隨著何清到隱秘之處去密談。

    “要打聽!”聽罷經(jīng)過,林鼎首先開口,“好在行館中都是我們的人,總有什么跡象可以看出來。如今最要緊的是,看有什么人進(jìn)出?!?/br>
    “是的?!崩顗褕D也說,“這鬼見愁秦一明,既是衛(wèi)虎招來的鬼,想來該有聯(lián)絡(luò)。這一點務(wù)必要弄清楚。”

    “公然來往是不敢的?!焙吻逭f道,“要防他暗中傳遞書信?!?/br>
    “慢來,慢來!我們從頭研究。”

    孫老師到底是兩榜進(jìn)士出身,看人料事,有時還不免迂闊,但卻是正本清源之計,像這件事,實在是非從根上探究不可,所以大家都住了口,聽他的意見。

    “我想,秦一明忽然打退堂鼓,必是由于昨天一到的遭遇出乎他的意外。第一,他總以為一說奉旨查劍,我們這里必會驚惶失措,哪知事并不然。第二,他既是來查劍,忽而不查了,當(dāng)然是因為已了解到,查劍二字,已不成威脅。換句話說,他已知道,查不出什么名堂來的。”

    “于是乎,”林鼎接口說道,“就要另想足以成為威脅的招數(shù)了!”

    “是??!他以為我們害怕劍是假的,誰知居然不怕。既然我們不怕以假作真,就要另找一樣我們所怕的花樣!”

    “是了!”何清忽有意會,“看來孫大老爺?shù)念檻]倒真有道理了?!?/br>
    “你是說,”李壯圖問,“拿劉大人曾奏報失劍這件事來做文章?”

    這一說,無不恍然大悟,亦無不同意,秦一明看以假作真無計可施,必然質(zhì)問既無忽有的原因何在。

    “事情弄清楚了,必是如此!”孫老師問道,“我們該怎么說?”

    “沒有第二個說法,只說又找到了?!绷侄嗳粵Q然地說。

    “對!”何清附和,“我亦以為只有這么一個說法?!?/br>
    “你呢?”孫老師問李壯圖。

    “除此以外,似乎沒有理由可以解釋?!?/br>
    “大家都這么說,我也只好這么說。”孫老師說,“就是不知道這個謊怎么才能撒得圓?”

    細(xì)細(xì)想去,事實上亦非做此失而復(fù)得的說法不可,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回到何清原定的步驟上來。整個事態(tài),不過多一層曲折,結(jié)果是不變的。

    商量既定,以逸待勞,心境都大不相同了。當(dāng)然,行館的動態(tài)是絕不會放松的。到夜來匯集幾方面來的報告,不曾發(fā)現(xiàn)衛(wèi)虎有與秦一明搭線的跡象,只有一名校尉自北而來,馳馬甚急,想來是有緊急信送來。

    這是無從猜測之事,只有置之度外——這一著是衛(wèi)虎厲害,使的一條瞞天過海之計,居然能在獄中指揮,派人通知趙士龍在徐州坐守,居中聯(lián)絡(luò)。秦一明要跟衛(wèi)虎通信,先送至徐州,再返回宿遷;同樣的,衛(wèi)虎亦是如此。所不同的只有一點:為秦一明來送信的,是預(yù)先派在徐州待命的東廠校尉;而送信給衛(wèi)虎的,是趙士龍的親信。

    這樣做法,自然費事,但連何清都可瞞過,十分穩(wěn)妥——秦一明之所以不到魯肅廟查劍,是因為孫老師說得那樣斬釘截鐵,不似失劍的模樣,感到萬分困擾,特意前一天連夜派人送信給趙士龍,查問究竟。此刻復(fù)信到了,除了斷定魯肅廟所供的是一把假劍以外,還教了秦一明一套說法。

    下一天,秦一明未到魯肅廟,但到了宿遷縣衙門。孫老師本在魯肅廟等待,得到通知,由何清陪著,回衙相見。

    “昨天接到京中的文書,有件奇事,要向貴縣請教?!?/br>
    “不敢!”孫老師很謙恭地說,“不知是何奇事?”

    “文書中說,劉巡按曾有奏報,說御賜尚方寶劍居然失竊了,所以又交了一樁差使給我,命我徹查失劍詳情?!?/br>
    果不其然,是拿這個漏洞為題目。孫老師心想,下一步必是查問:尚方寶劍既已遺失,則在魯肅廟中所供的那把劍,又是怎么回事?這就不必等他問出口了!

    “好教內(nèi)相得知。尚方寶劍曾經(jīng)被盜,確有其事,不過已經(jīng)找回來了!”

    這個回答,大出秦一明的意外。

    而且看孫老師神態(tài)從容,絲毫不像撒謊的模樣,越覺困惑,竟不知下面該怎么說。

    想了好一會兒,方始問道:“是哪一天找回來的?”

    “好幾天了?!?/br>
    “是怎么找回來的?”

    “其實不是找回來的,是有人自己送回來的。”孫老師答說,“大概盜劍的人,知道尚方寶劍盜了去,既不能變賣,又不能使用,藏在家里反倒是個禍水,所以悄悄兒送了回來?!?/br>
    秦一明開始發(fā)覺,所見所聞,都出乎常情常理,而最不可解的是,完全無視乎宦官的勢力。那孫老師莫測高深,而又帶點書呆子的味道,雖不知他何所恃而敢如此,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如果用勢力壓他,絕不會屈服,壓力愈重,反抗愈大!

    當(dāng)然,勢力只要夠,一樣無堅不摧。但宦官的勢力,只有在京里才施展得開;到得此地,唯有用虛聲恫嚇,嚇不住不如“識相”為妙。

    這樣一想,得之而后快的決心是添了幾分,浮躁之氣卻減了幾分。冷靜地思考下來,覺得劉天鳴這一面,情理上交代不過去的地方很多,抽絲剝繭,一層層駁得他無話可說,那時再運用勢力就可以得心應(yīng)手了。

    打定了主意,態(tài)度一變?!拔乙宦范鴣?,卻聽說劉巡按除暴安良,頗得民心。不過,功是功,罪是罪,將功折罪,免于處分,唯皇上有此大權(quán)?!彼o接著說,“至于我,此來并未奉旨考查劉巡按的政績,只是來查查尚方寶劍?,F(xiàn)在又奉新命,徹查尚方寶劍失落的經(jīng)過。誰知尚方寶劍說是失而復(fù)得,而失是怎么失,得是怎么得,一概不知。似此情事,過于離奇。請貴縣替我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我回京怎么交差復(fù)命?”

    這番平心靜氣的訴說,孫老師頗感意外,何清亦覺棘手。正在為難的當(dāng)兒,突然有一個人,大踏步闖了進(jìn)來,很魯莽地問道:“孫大老爺,秦公公要來看劍,已經(jīng)伺候多時。到底來不來看,請吩咐下來,免得大家苦苦等待?!?/br>
    這是林鼎眼看勢成僵局,效此張飛闖帳的行徑,來替孫老師解圍。何清是等他一開口,便知來意,所以桴鼓相應(yīng)地說:“請大老爺陪著秦公公去看劍吧!看到了尚方寶劍,秦公公自然就可以交差復(fù)命了?!?/br>
    “不錯!”孫老師也領(lǐng)悟了,拱一拱手說,“內(nèi)相,請!一切都等到了魯肅廟,看了尚方寶劍再說。如何?”

    “好!”秦一明沉靜地答說,“正該如此!”

    于是兩人都上了馬,直奔魯肅廟而去。林鼎抄近路先趕了回去,將經(jīng)過情形告訴了坐守的李壯圖,各懷小心,謹(jǐn)慎應(yīng)付。

    秦、孫二人到得廟中,燭火已燃,進(jìn)殿仰視,神龕前面已遮了一張紅布幕,幕前一座去了轎杠的“龍亭”,其中供著一把制作精美的寶劍,而且尺寸特大,入眼令人起敬。秦一明倒真有些困惑了。

    此時孫老師已有了動作,塵揚舞蹈地往上便拜。三跪九叩既罷,站起來退在一邊,是靜待秦一明行禮。

    禮是照行了,秦一明站起來卻不看劍。原來一路上想了又想,他覺得還是應(yīng)該先問一問為妙。

    “請借一步說話,我有幾件事要請教?!?/br>
    忽然變卦了!孫老師看了何清一眼,答一聲:“好!請過來?!?/br>
    “這尚方寶劍的離奇行蹤,如何失去,如何復(fù)得,來龍去脈,非弄清楚不可?!?/br>
    仍舊是這一問,問得孫老師很傷腦筋,皺起眉頭,細(xì)想答語。但有個旁觀者清的何清在,看出秦一明改變了策略,心想言多必失,何況本是件破綻百出的事!真應(yīng)了一句俗語:“若要盤駁,性命交脫?!睂O老師絕不可以跟他細(xì)談細(xì)講。

    于是,他咳嗽一聲,微微搖首。孫老師自能會意,慢吞吞地回答秦一明:“這尚方寶劍的失是如何失,要問劉巡按;得是如何得,我剛才說過了!”

    這兩句話聽來乏味,但能將秦一明話鋒中的勁道,輕輕易易地卸掉。何清不由得暗中好笑,原來老實無用的人也有用處,宜于用來對付鋒芒畢露的人。

    秦一明真的怔住了!原以為孫老師必有辯解,便好抓住他的錯處,一層一層逼得他開不得口。不想所得的答復(fù),是如此差勁。軟硬兩不受,倒真有點傷腦筋了!

    “那么,照貴縣所說,我該怎么徹查失劍得劍的經(jīng)過呢?”

    “這是個難題!”孫老師說,“依拙見,常言道得好:事緩則圓。內(nèi)相先耐耐心,等劉巡按病好了,當(dāng)面細(xì)問,不就都清楚了嗎?”

    “哼!”秦一明冷笑,“貴縣說能代劉巡按擔(dān)當(dāng)。這就是擔(dān)當(dāng)嗎?”

    “內(nèi)相要查失劍、得劍的經(jīng)過,我并沒有表示能代劉巡按擔(dān)當(dāng)?!?/br>
    “此外呢?”

    “此外?”孫老師問道,“是指查看寶劍一事?”

    “是??!”

    “這,我說過,我有擔(dān)當(dāng)。”

    “你的擔(dān)當(dāng)是什么?”

    “是——倘有疏失,甘與劉巡按同罪?!?/br>
    “這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孫老師加重了語氣說,“我說了的話,決不賴?!?/br>
    “好!”秦一明獰笑著說,“此事前后支離,情節(jié)諸多不符,我倒要查看一下,尚方寶劍是真是假。”

    “什么?”孫老師故意吃驚地問,“內(nèi)相,你說供在外面的,是把假尚方寶劍?”

    “很可疑?!?/br>
    “這就不對了!”孫老師說,“內(nèi)相先存了成見在心里,真的也變成假的了?!?/br>
    “真是真,假是假,我不能以真為假,你可也別指望能夠以假作真!”

    孫老師故意偏著頭想了一會兒說:“好!我陪內(nèi)相去看個明白。我倒真想不懂,怎能以真為假?”

    于是何清引路,孫老師陪著秦一明,復(fù)又來到大殿。只見林鼎、李壯圖二人,以及縣衙門的差役人等,一字排開,肅然傳音,這是“站班”致敬,但也等于示威,好替孫老師壯膽。

    見此光景,孫老師便從容不迫地喊道:“林鼎、李壯圖!”

    “在!”林、李二人齊聲答應(yīng),嗓音十分洪亮。

    “秦內(nèi)相奉司禮監(jiān)之命,來此查看尚方寶劍。你們倆好生把劍請下來!”

    “是!”

    隨著這一聲,預(yù)先備好的一張小條桌,自一旁抬了過來,放在正中,鋪上黃布,以便置劍。林鼎上前,先行了禮,然后雙手伸入龍亭,將劍抱了下來,恭恭敬敬橫置在條桌上。

    “請查看!”孫老師擺一擺手。

    秦一明點點頭,腳下不動,卻先開口:“請貴縣派人將條桌抬到廊上,容我細(xì)看?!?/br>
    于是連劍帶條桌抬出殿外。秦一明走到桌后,正待俯身細(xì)看,不道孫老師發(fā)言攔阻了。

    “內(nèi)相,”他說,“此處不是內(nèi)相宜站之處?!?/br>
    這個指摘是無法辯駁的,因為他站的位置,在尚方寶劍之上,是很顯然的僭越。但光線自前而來,非要站在桌子后面,朝南的方向才看得清楚;面南朝北,自己的身子先就擋住了光線,如何看得清楚?

    于是,條桌再搬,索性搬到天井正中,光線是夠亮了,卻以劍鞘擦得極亮,劍鞘上嵌著各種寶石,閃光耀眼,五色迷目,反又不大看得清楚。

    秦一明無奈,只好用手遮著直射的陽光,慢慢地從頭看到底,看了一面,再看一面,看完了,抬起頭來,面有得色。

    “何以劍上無御賜的字樣?”

    “本來就沒有的?!睂O老師接口就答,面無表情。

    秦一明一愣,想出一句話來駁他:“你怎么知道本來沒有?”

    “是聽按院所說?!?/br>
    “不對!”秦一明厲聲說道,“真劍必有御賜字樣?!?/br>
    “不見得!”孫老師將手一伸,“請內(nèi)相舉證。”

    “證據(jù)在禮部?!?/br>
    “那……”孫老師笑笑,“那就說不清楚了。我倒有個法子,可以驗劍的真假。真劍乃是寶劍,削鐵如泥,內(nèi)相何妨試上一試?!?/br>
    秦一明未置可否,主要是因為他對真劍是否具此性能也并不清楚。何況,即使真劍具有削鐵如泥的性能,但是具有此種性能的劍,并不一定就是欽賜的尚方寶劍呀!

    “內(nèi)相鈞意如何?”孫老師又逼了他一下。

    “這個……咱家以為不算得充分的證據(jù)!”

    秦一明推托著。

    孫老師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冷笑一聲:“內(nèi)相!”

    “??!有何指教?”

    聽得孫老師語氣中的森冷,秦一明內(nèi)心一震,連忙向?qū)O老師望去。

    孫老師整了整神色,又咳嗽了一聲,清清喉嚨,然后才向秦一明拱拱手:“內(nèi)相是為鑒定尚方寶劍真?zhèn)味鴣???/br>
    “是啊,咱家迢迢千里,遠(yuǎn)從京師而來,就是為了要鑒別寶劍的真?zhèn)位貓?!?/br>
    “圣上指委內(nèi)相,自然是因為內(nèi)相對欽賜尚方寶劍十分熟悉,具有鑒別的能力……”

    “這個……這個……咱家雖是見過幾次,但是時日已久,有些地方已經(jīng)不太記得了!”

    秦一明聽出了對方口氣的嚴(yán)重性,不得不打起精神,圓滑地敷衍著。孫老師的神情卻更為峻厲了。

    “內(nèi)相這話應(yīng)該在受命之初就向圣上稟明,現(xiàn)在說這話似乎已經(jīng)太晚了?!?/br>
    話是不錯,但是口氣太叫人受不了,秦一明干脆沉下了臉,準(zhǔn)備在這上面做文章了。

    因此他將臉一沉,也擺下一副怒容來。

    “閣下的意思是認(rèn)為咱家不夠資格?”

    孫老師哪里會上他這個圈套,笑了笑。

    “內(nèi)相是朝廷委派,這夠不夠資格,學(xué)生無權(quán)置喙!”接著孫老師的聲色更厲了,“內(nèi)相既然無法做一個明確的甄別,回朝恐怕也無法復(fù)旨吧!”

    這的確是很嚴(yán)重,秦一明只得改緩了臉色道:“是!是!多承指教,尚祈孫先生有以教我!”

    孫老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學(xué)生以為內(nèi)相若無更好的辦法,還是照先前所說的,一試劍鋒,以識真?zhèn)?!?/br>
    秦一明亦覺得舍此別無他法。但他的心機(jī)亦很深,心想,尚方寶劍不真,是確然無可疑之事。孫老師明知是假劍,卻一再提出一試鋒利與否的建議,不外兩種想法:一是故意把話說得硬,作用是想唬人;再是這把劍雖假,卻假得好,故而有恃無恐。

    這容易試得出來!如果是想唬人而不受他唬,則唬人之人,色厲內(nèi)荏,立刻就會色變。于是他點點頭說:“當(dāng)然要試,而且要好好試一試!”

    一面說,一面偷覷左右,孫老師、何清及林鼎、李壯圖的臉上,都平靜得很。其余的差役人等,則都睜大了眼睛,一副急著看熱鬧的表情。秦一明可以意會得到,有的是要看他如何試法,有的則只是想看看尚方寶劍是什么樣子而已!

    這樣想著,已伸手將劍拔了出來,寒光閃閃,逼人毛發(fā),這樣鋒利的兵器在手,孫老師與何清未免膽寒,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倒是林鼎、李壯圖仍然保持著平靜。

    秦一明持劍在手,心中躊躇,因為一時真還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試劍。好在他有個隨從,小零碎的鬼花樣最多。秦一明到得沒法子時,總要找他。

    “朱季!”

    “朱季在!”

    朱季是二十來歲的小太監(jiān),等他閃身出來,秦一明問道:“你會試劍不會?”

    朱季不能說不會,但實在是不會,略想一想答說:“這還用得著你老親自動手嗎?喏,”他指著林、李二人,“不現(xiàn)成有練武的把式匠在這里?!?/br>
    林鼎還好,李壯圖一聽稱他“把式匠”,不由得心里冒火,念頭一轉(zhuǎn),計上心來,毫不考慮地踏出來躬身說道:“李壯圖候會!”

    “好!”秦一明說,“就看你試一試!”說著將劍遞了給他。

    李壯圖恭恭敬敬地雙手接住,先將劍橫置在條桌上,然后招招手把他帶在身邊的小廝找來,吩咐他說:“廟前有剃頭擔(dān)子,你跟他去要一綹鉸下來的頭發(fā),不宜太短?!?/br>
    “是了!”那小廝飛奔而去。

    李壯圖便又將劍取到手中,割下一幅衣襟,先將劍從把手到劍尖,很慢很周到地擦拭了一遍,然后說一聲:“請秦公公細(xì)聽!”

    說完,將拇指扣著中指,輕輕一彈,只聽“錚”的一聲,有如霜弦初發(fā),余響悠然,真仿佛大海龍吟,似有若無,令人意遠(yuǎn)。

    “好劍!”孫老師脫口贊道,“要找這么一把劍,還真不容易!”

    這話露了馬腳,秦一明越發(fā)深信不疑。尚方寶劍絕未失而復(fù)得,只不知何處“找”來了這么一把能夠冒充得過的好劍而已。

    然而他不知道,這是何清的設(shè)計,欲擒故縱,有意露口風(fēng)給他。

    他只是認(rèn)定了假的,便專從找作偽的證據(jù)著眼,因而對試劍的結(jié)果,亦就格外留意了。

    此時李壯圖的小廝,已找來些剪下來的碎頭發(fā),寸把長的一撮,是一剪刀下來的,黏附在一起,雖碎不亂。李壯圖用右手三指捏住,左手持劍平端著,有意無意地取個與朱季面對面的部位,然后將三指捏住的那一撮頭發(fā),靠近刃口,說一聲:“看仔細(xì)了!”

    語聲甫落,一口氣從丹田中噴了出來,一撮頭發(fā)著刃斷為兩截,紛披飛舞。睜大了眼在看的朱季,發(fā)覺不妙,急忙退避,已來不及,好些碎頭發(fā)被吹入眼中,掩面疾走,痛不可當(dāng),吃了個大苦頭!

    孫老師恍然大悟,驚喜地說:“怪不得形容利劍,叫作‘吹毛斷發(fā)’,果有其事!”

    “秦公公,”李壯圖又說,“吹毛斷發(fā)不足為奇,要削鐵如泥,才真的是好劍。若非如此,這把劍就不切實用了?!?/br>
    “削鐵如泥”這句話聽過,卻未見過,秦一明倒有些不信:“真能削鐵如泥?”

    “自然!”

    “如果削不下來呢?”

    “削不下來,便是硬碰硬了,非搞個缺口不可?!?/br>
    御賜之劍,搞個缺口就是毀損法物,其罪甚大。秦一明心中好不歡喜?!霸?、試!”他說,“是真的尚方寶劍,一定沒有對頭?!?/br>
    何清已經(jīng)看出,秦一明不懷好意,巴不得能在劍刃上搞出個缺口來!他怕李壯圖會上當(dāng),便插嘴說道:“寶劍不比士兵用的大砍刀,不是在陣前當(dāng)兵器用的!只好偶一為之。”

    這一說,李壯圖會意了,“是的!”他向秦一明說:“雖說削鐵如泥,用的次數(shù)多了,刀口也會受傷。只試一次好了。”

    “自然!”秦一明知道詭謀已被識破,別人不會再上當(dāng),落得大方,“怎么叫試呢?自然試一次。”

    于是李壯圖抬手吩咐小廝:“來呀!把試劍的鐵條取上來!”

    小廝答應(yīng)了,呈上一支通火用的細(xì)鐵條,不過才只比麥稈兒略粗一點,小廝還故意在地上拖得叮當(dāng)直響,表示這是貨真價實的鐵條,要交給李壯圖。

    李壯圖卻一指秦一明:“先呈給公公過目!證實之后才能用來試劍?!?/br>
    小廝很乖巧,走到秦一明面前跪了下來,雙手捧上那根鐵條,恭恭敬敬地說:“請公公過目!”

    秦一明拿起了那根鐵條,拗一拗倒還很韌,費了好大的勁,才扳得彎了一點。

    于是他裝模作樣地先輕哼了一聲。

    “鐵條倒是一根鐵條,只不過太細(xì)了一點,像這么一根東西,何必要寶劍呢,尋常刀劍也一樣能砍斷的吧!”

    剛才被李壯圖吹了一眼碎發(fā)的朱季,滿懷不甘,這時也趁機(jī)會上前說:“公公!這根鐵條還用得著用刀劍嗎?小的一rou掌也能把它砍斷了!”

    朱季有多大的本事,從剛才試劍斷發(fā)時,李壯圖已經(jīng)了然于胸了。

    假如這是一根初鑄成的鐵條,的確是相當(dāng)脆的,兩頭架空,一掌下去,尋常人也能將它折成兩段,所以朱季敢這樣說。

    哪知李壯圖竟微微一笑:“少相能有如此的功力,倒是請亮一下,給我們開開眼界了!”

    秦一明聽了這話,心中有點狐疑,看了朱季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朱季,現(xiàn)在是試驗尚方寶劍真?zhèn)?,不是叫你在這兒練把式胡鬧,下去!”

    嘴里在斥責(zé),眼睛卻在打暗號。朱季跟他久了,自然摸得清他的意思!

    “稟公公!如果小的用rou掌都能砍斷的東西,又何從去試出寶劍的鋒利?”

    出身內(nèi)廷的小太監(jiān),除了心思靈活,還得口舌伶便,所以朱季這番話,倒是說得有條有理,連何清與孫老師都不禁點頭。

    秦一明含笑問何清:“貴縣以為如何?”

    何清在李壯圖的眼中也得到了暗示,知道他必然有了安排,但是卻不作肯定的回答,于是笑笑說:“這自然該公公卓裁!”

    秦一明搖著頭,一派傲然:“不然!咱家雖是奉旨來查驗寶劍真?zhèn)蔚?,但貴縣是地方,也該表示意見的!”

    何清也不會被他套上的,躬躬身子說:“下官位卑言輕,只是來供公公驅(qū)策,一切當(dāng)以公公為主!”

    看來何清是不會有何擔(dān)當(dāng)?shù)牧耍匾幻鞑畔蛑旒疽粩[手:“那你就試一試,別把牛吹豁了,又招人笑話,連帶著咱家也丟臉!”

    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則表示朱季是自己帶來的人,朱季的一切,自己都可以替他擔(dān)當(dāng);一則表示如果朱季把鐵條用手劈斷了,就是你們存心想搗鬼唬人,咱家可沒有這么好唬的。

    朱季得了指示,興沖沖地拿起了鐵條,吩咐拿來幾塊磚,兩頭架好,把鐵條擱在中間,還裝模作樣地運了一下氣,然后吐氣開聲,一掌朝鐵條的中間砍下來!

    每個人的心都隨著他的手掌向下落去,只有李壯圖神色如舊。

    那根鐵條并沒有如朱季所想的應(yīng)手而折,只是彎下去了一點,而朱季卻抱著手,痛得幾乎跳起來,眼淚在眶中直轉(zhuǎn),要不是秦一明惡狠狠地盯著他,他很可能就大聲喊了起來。

    秦一明的臉色的確很難看,冷冷地哼了一聲:“沒用的蠢材,只會丟人現(xiàn)眼!”

    朱季忍住了手掌邊上火辣辣的疼痛,屈下一條腿:“啟稟公公,這是小的一時沒留神,掌落在磚頭上,所以才沒能砍斷!”

    做太監(jiān)的耍賴皮是一等一的天才,他明明是落掌在鐵條中間,卻偏偏賴到磚頭上。大家都明白,卻也沒人去說破他。

    秦一明勉強(qiáng)接受了這個解釋,嗯了一聲:“那就再試一次,小心點,這次可看準(zhǔn)了!”

    朱季答應(yīng)了一聲,再度走到鐵條面前,卻又猶豫了,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一掌是用了多大的勁兒,也知道沒有落錯部位,可是那韌性的鐵條傳來的彈性也相當(dāng)驚人了,再來一下,加把勁固然可以,拼著再受一次罪好了,但是否真能斬斷這根鐵條?要是鐵條仍然不斷,這個苦頭就吃得太冤枉了。

    當(dāng)太監(jiān)的多半具有一種愛占便宜怕吃虧的性格,如朱季這樣的人,自然很難例外,所以他想了一下,回身又對秦一明打了個躬。

    “朱季!你這兔崽子又在玩什么花樣?”

    秦一明臉上泛起了慍色,他對這個手下有點不滿,原本是因為他生性伶俐,鬼點子多,帶出來可以作個幫手的。哪知道這小子當(dāng)不得世務(wù),盡干了些丟人現(xiàn)眼的事。

    “啟稟公公,小的剛才不小心,把手給扭傷了,如果再試的話,手使不上勁兒,小的想這是關(guān)系朝廷的大事,可不能兒戲!”

    “少廢話,說你究竟想要怎么個樣吧?”

    “是,公公,小的若是為了公公,就把這只手廢了也是應(yīng)該的,就怕糊里糊涂地試上一下,使公公判斷錯誤,小的可就罪該萬死了!”

    秦一明知道他又有什么鬼點子,催促著他說:“咱家是奉旨出來查驗寶劍的真?zhèn)?,要是咱家落了個不是,你這狗頭也好不了去!”

    “是!是!所以小的認(rèn)為應(yīng)該用金試!”

    “金試?那又是怎么個試法?”

    秦一明很高興,曉得朱季果然又有了新點子,所以追著問下去。

    “金試就是小的用身邊的刀,先在鐵條上砍一下試試!”

    “我還以為你有什么高明的辦法呢,弄了半天,敢情還是這么一個餿主意呀!”

    秦一明難抑失望,朱季卻不慌不忙地笑著向前湊了一湊:“公公!小的這把刀只是普通防身之用,絕對不如寶劍鋒利,如果小的用刀也能斬斷鐵條,那就證明了這根鐵條,并不能表示出寶劍的與眾不同,公公以為如何?”

    秦一明點點頭,他本來就是覺得鐵條太細(xì),怕被人唬了去。

    而且,他的目的是來驗明尚方寶劍的不真,回報后好究治劉天鳴欺君之罪。

    只苦于自己出來時過于匆忙,沒有把有關(guān)尚方寶劍的一切詳細(xì)資料了解清楚,叫人堵住了嘴,又不能說出自己不太清楚的話,所以任何能改變一下現(xiàn)勢的提議,他都是極力贊成了。

    朱季雖然出了不少小漏子,但是最后這句話卻是大合他的心意。

    因此他含笑問何清:“貴縣以為如何?”

    何清已經(jīng)從李壯圖的眼中得到了暗示,自然是十分放心,連忙道:“自然是公公做主!”

    秦一明冷冷地道:“雖說是咱家做主,但也要叫大家口服心服,咱家現(xiàn)在要問貴縣的是朱季這個辦法有沒有道理?”

    朱季的話不能說是無理,何清只有回答:“少相供職大內(nèi),自然見多識廣!”

    “好!貴縣也認(rèn)為有道理,我們就可以照樣子一試了,免得回頭又有人說閑話!”

    他這話是針對著孫老師而說的,這個倔老兒,每到重要關(guān)頭,問他的話時,口風(fēng)很緊,不落一句口實,但是有時又會冒出一兩句話,卻能叫人吃不了兜著走,所以秦一明很想抓住機(jī)會,給他點顏色瞧瞧。

    可是孫老師此刻竟像是涵養(yǎng)到了家,一副不聞不問的樣子,氣得秦一明恨不能給他一腳!

    秦一明回過頭來向朱季哼了一聲:“小心去做,這次可別丟人現(xiàn)眼,又弄個灰頭土臉了!”

    朱季打了個躬,答應(yīng)下來,抽出自己的腰刀,在李壯圖的面前晃了一晃:“你可要驗看一下咱家這口刀?回頭別說它是什么寶刀!”

    刀雖然不是寶刀,卻也是精鋼所鑄,刀上一片寒光,李壯圖只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世間哪得如許寶器,否則這御賜尚方寶劍就不值錢了。雖說尚方寶劍的珍貴處并不在乎其利,但出于欽賜,總不能過于草草,讓尋常的刀劍比下去了?!?/br>
    言下之意,好似表示上面供著的那柄寶劍,比這柄刀珍貴很多。

    朱季對這一點并不爭論,這時他倒希望別人對他的腰刀評價越低越好。

    所以朱季很高興地直點頭:“說得是!說得是!咱家的若一刀砍斷了這根鐵條,你就得換根粗點的鐵條來,才能試劍了。”

    這次他非常仔細(xì),唯恐鐵條懸空,不易受力,特地把鐵條平放在磚塊上,然后雙手舉刀,用力地砍了下去。

    “錚”的一聲,火星四濺,刀反彈上來,差一點跳脫了朱季的手去,可是那條頑鐵仍是好端端地橫在磚塊上,只是被砍的地方,凹下了一條白白的割痕,反倒是朱季手上的刀崩了一個黃豆大的缺口。

    這一來朱季不禁直了眼,連秦一明都有點不相信,李壯圖卻笑笑道:“鐵就是鐵,不是每把刀劍都能削鐵如泥的!公公現(xiàn)在對這根鐵條的硬度,該是沒有疑問的了?!?/br>
    秦一明再也無可挑剔了,只有恨恨地看了朱季一眼。朱季自覺無趣,可是他又實在難以甘心,沉思了一會兒才疾然地說:“這只證明了我的刀砍它不斷!”

    李壯圖一笑說:“當(dāng)然,這根鐵條就是用來試劍的,自然要把它砍斷了,才能現(xiàn)出寶劍的鋒利與不同凡鐵之處!”

    秦一明哼了一聲,不耐煩地用手一比:“別廢話,試劍!”

    李壯圖答應(yīng)了,恭恭敬敬地走到鐵條面前,鏘然聲中,寒如秋水的劍鋒再度出鞘!

    可是在他還沒有舉劍下砍時,孫老師忽地開了口:“且等一下!”

    秦一明顯得頗不耐煩:“孫先生又有什么高明指教了?”

    孫老師慢條斯理地吹了一下胡須,然后才說了一聲:“指教不敢當(dāng)!只是學(xué)生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必須于此時提出來!”

    看了孫老師那種慎重的態(tài)度,秦一明也感覺到此老的來意不善,心中先著實地做了番防備,才徐徐地說道:“請先生明教!”

    “內(nèi)相,適才尊座試刀時,刀上崩了個缺口,內(nèi)相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只是一柄凡鐵,自然無法有斬金之利!”

    “欽賜尚方寶劍,自非凡鐵所能比,吹毛可斷,方才內(nèi)相已經(jīng)面試過了,其利可知,但是否能具斬金之堅,只是傳聞而已,內(nèi)相以前也沒有試過吧?”

    秦一明怫然不悅:“欽賜御劍失落的事,也不是常常發(fā)生的!”

    孫老師不慍不火地笑笑:“寶劍在此,并無失落之事!”

    “但是有人告到京里,所以才派咱家前來查證,孫先生究竟有什么話還請爽快地說了!”

    孫老師點點頭:“就是回頭試劍的時候,萬一也崩了個缺口,這損毀圣器的責(zé)任,不知該由誰負(fù)?”

    “這個——試劍之法,是由你們提出的,總不能由咱家來負(fù)吧!”

    秦一明實在惱火,覺得這老家伙實在可惡,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他才冒出這個問題來,不是存心在搗蛋嗎?不過這個問題必須解決,想了半天才悻然地道:“如果寶劍是真的,就絕不會毀損!”

    “內(nèi)相!這只是一個傳言,究竟是否如此,卻是無人能保證的,因此學(xué)生提出這個問題,萬一圣器受損,即使學(xué)生等拍下胸膛來,怕也負(fù)不了責(zé)任!內(nèi)相也不能說全無干系!”

    “這……先生的意思是要如何呢?”

    “學(xué)生只是把后果的嚴(yán)重性提供給內(nèi)相參考,究竟應(yīng)該如何,還是要內(nèi)相做主的!”

    秦一明恨不得一拳朝他的鼻子上打去,只有冷笑一聲:“依先生如此一說,這劍就不必試了?”

    “內(nèi)相如果能證明此劍是真,自可不試!”

    弄了半天,原來這老小子打的是這個主意,秦一明在心中暗笑:“你們想在咱家面前,耍這個過門,未免太瞧扁咱家了!”

    秦一明的心中更為踏實了,他知道寶劍是假的,但是真劍何在,卻是個大問題,雖然胸有成竹,只是不到必要的時候,還是不用到那一招,目前是等于無法確切地證明他們拿出的劍是假的。

    試劍之說是孫老師提出來的,當(dāng)時的確也使秦一明為難了一陣,如果這柄劍真能斬鐵如泥,那么要證明它是偽劍,就得另費周章了,或者要動用到最后那一絕招,不過能夠用別的方法,還是上策。

    吹毛可斷,其利已知,現(xiàn)在要試的是削鐵如泥之堅,秦一明在開始時就有個想法,認(rèn)為孫老師是故意提出試劍之法來唬人,是以虛為實,以進(jìn)為退之法,現(xiàn)在再聽孫老師的話,他心里就更有把握了,于是他故作沉吟地待了片刻,然后才鄭重其事地說:“試劍時,寶劍如有損缺,咱家愿負(fù)全責(zé)!”

    孫老師慢條斯理地說:“內(nèi)相,這口說無憑!”

    秦一明慍然:“莫非還要咱家立下字據(jù)不成?”

    孫老師從袖口里摸出一張字據(jù),雙手交了給他:“茲事體大,學(xué)生唯恐有所閃失,故而早已將一應(yīng)注意事項,寫就在此,內(nèi)相真肯負(fù)責(zé),則不妨在這兒畫個押,學(xué)生等就沒有責(zé)任了!”

    字據(jù)上寫得明白,內(nèi)容無非也是要求在試劍時,如有損缺之時由誰負(fù)責(zé)的話。

    如若在平時,或是不知道那寶劍的真?zhèn)?,誰也不敢在這張字據(jù)上畫押的,弄不好,這很可能會掉腦袋的。

    可是在秦一明的眼中,卻是另一種想法,這分明是想搪塞過去,阻止試劍之舉,因此他冷冷一笑:“孫先生倒是準(zhǔn)備得周全!”

    孫老師這次倒是當(dāng)仁不讓地回上一句:“學(xué)生為人別無他長,就是小心!”

    “我叫你小心去,回頭就有你好看的了!”

    秦一明在肚子里暗暗地咒著,也故意沉思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咱家既然是主其事的,少不得只有擔(dān)待些責(zé)任了!”

    他說了,痛快地在那張字據(jù)上畫了押,還親自遞給了孫老師,笑吟吟地說:“孫先生,這下子總該沒什么周折了吧!”

    看了他的態(tài)度,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他早知道是假劍的了,所以才敢如此大膽地?fù)?dān)待,既驚于此人的深沉,也驚于衛(wèi)虎的神通廣大,以一名捕頭,居然能上通內(nèi)臣,外通強(qiáng)寇,則此獠不除,更不知要害多少人!

    孫老師收下了字據(jù),含有深意地看了李壯圖一眼,意思是說:老夫的幫忙只能到此為止,一切都要看你的了!

    李壯圖居然也十分沉著,不動聲色地過去,恭恭敬敬地請下了尚方寶劍,然后把鐵條放好,高舉起劍,一劍斬了下來!

    鏘然一聲輕鳴,那根鐵條固然斷為兩截,而且底下填著的磚頭也被削成了兩截。

    斷處有如刀削,十分平整,端的是好劍!

    何清與孫老師都欣然色霽,連聲叫好。李壯圖把劍雙手捧著,向前一躬身:“請公公驗劍!”

    這一請實在多余,誰都看得出,那劍鋒仍然亮如秋水,一點缺口都沒有!

    孫老師一臉肅容,捻著長須說道:“御賜寶劍,果然非同凡響,學(xué)生倒是白擔(dān)了半天心事!”

    他把秦一明畫過押的字據(jù)取出來,當(dāng)面撕了。

    秦一明的神色卻很難看,望著朱季,似乎要他再想個什么點子出來。

    朱季只得道:“這把劍果然不錯!只是未必見得一定就是欽賜的尚方寶劍!”

    秦一明故作憤然地道:“混賬東西,你先不開口,這會兒又來說風(fēng)涼話了!”

    朱季連忙作了一躬:“公公,小的話也不是胡說,這只證明了這柄劍很鋒利,但不見得就是御賜的天下第一利劍!”

    秦一明故意哦了一聲:“那么你說,該要如何才能證明呢?”

    “這個——小的一時還沒想到,請公公寬限一天,明日這個時候,小的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這可是你說的,明天要是沒有辦法呢,又推后天?咱家可是有皇命在身,沒空兒跟你這樣泡蘑菇下去!”

    “回公公的話,明天要是沒辦法,您就打斷小的狗腿!”朱季似乎很有把握。

    “打斷你的腿就行了?耽誤了一天,要是還沒個明白交代,咱家要你的腦袋!”

    “任憑公公處置好了!”朱季仍然很篤定。

    于是秦一明向著何清跟孫老師微一點頭:“明天看這奴才搬出什么花樣來!”

    秦一明也沒有做明確的交代,就帶著朱季走了。這邊的何清與孫老師卻做了個會心的微笑,李壯圖更是長長地吐了口氣,向何清與孫老師拱了拱手道:“多謝二位鼎力賜助,在下代敝上向二位致謝了!”

    何清忙道:“哪里!哪里!劉大人心在君國,不避權(quán)勢,懲jian除宄,書辦沐受恩澤多矣!這是應(yīng)該盡力的,何況事情發(fā)生在本地,書辦只有對劉大人感到莫大的歉意!”

    孫老師卻笑道:“李護(hù)衛(wèi),當(dāng)朱季要求試刀時,老朽真捏了一把汗,看來他的那柄刀也相當(dāng)鋒利,而你拿出來的這根鐵條實在太細(xì)!”

    李壯圖笑笑道:“好叫先生得知,這根鐵條是在下特選的!”

    “哦!這倒要請教了,難道鐵條上也有什么特殊之處嗎?”

    “特殊之處是沒有,這只是一根普通的通火用的鐵條,從縣衙門的廚房里拿來的,不同之處是它的用途。因為每天都在燒得通紅的煤炭中煅燒,熱了又冷,冷了又熱,早已把前面的大半截,煅成百煉精鋼了!”

    何清大笑著說:“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那朱季震傷了手掌,崩缺了刀口,也無法把它砍斷了。可是護(hù)衛(wèi)最后用來試劍,卻應(yīng)手而斷,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李壯圖笑笑,取過斬斷的鐵條解釋給他們聽:“這握手處,因為距火較遠(yuǎn),尚未受到煅燒,質(zhì)地較脆,所以較易折斷,而在下找來的這把劍,也較為堅利,所以才應(yīng)手而斷。真要砍前面的部分,在下也不敢保證準(zhǔn)能應(yīng)手而斷,削鐵如泥了!”

    大家這才明白,一面稱贊李壯圖,一面卻又感慨著,尤其是孫老師,更是嘆息著說:“這個衛(wèi)虎確實不得了,居然能夠交通到內(nèi)廷宦官,脅及巡按大員,而他只是一縣的捕頭,此人若不除,地方上日受其害,將永無天日了!”

    何清忙接著道:“孫先生說得是,書辦也深以此事為憂,無論如何,要請各位協(xié)助,共除此害!”

    李壯圖道:“衛(wèi)虎并不足慮,目前只是為了巡按大人的尚方寶劍失落的懸案未了,只要此案結(jié)清,請出尚方寶劍,立斬此獠。”

    何清苦笑道:“問題就在此了!”

    李壯圖道:“敝上失劍,本是極為秘密的事,居然會傳到京里,派人前來查驗,可知泄密之人,必是盜劍之人,也一定與衛(wèi)虎有關(guān)……”

    孫老師皺皺眉:“雖然吾等俱知此事,但真劍未獲,卻又待如何呢?”

    李壯圖慨然道:“敝上已知衛(wèi)虎罪大惡極,私設(shè)一品衣苛刑之具,魚rou鄉(xiāng)里,決心不計任何后果,必除此獠以安百姓……”

    這話聽在何清的耳中,雖感欣慰,但也不無愧意,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李壯圖指指那柄劍又說道:“明天如果秦一明無法證明寶劍是偽,敝上打算即用此劍,先斬了衛(wèi)虎以除害!”

    何清道:“就怕他們真有什么鬼辦法,找出劍上不實之處,那就麻煩了!”

    李壯圖卻意味深長而又像賣關(guān)子似的道:“好叫公祖大人放心,據(jù)愚意揣測,他們已經(jīng)是黔驢技窮,大概玩不出什么新花樣來了!再說在下的這柄劍上,也不曾有太多的毛病……”

    孫老師清了清喉嚨才說:“李護(hù)衛(wèi),不是老朽多嘴,此劍雖利,然而你我都知道,它究竟不是真正的欽賜御劍,假若給他們找出什么破綻,那可是非同小可!”

    李壯圖笑笑說:“孫先生大可放心,即使被他們瞧出破綻,先生與公祖大人都未曾見識過真劍,無從甄識,在情在理,都不會有太大的干連的!”

    孫老師正容道:“貴上劉大人是老朽的同年,文章人品,素為老朽所敬重,自受命巡按江南以來,力疾從公,發(fā)民之隱,造福黎庶,口碑載道,老朽亦與有榮焉,就是受點干連,老朽也是心甘情愿的,老朽顧慮的不是這個……”

    看他情真意摯,李壯圖著實感動,于是也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多謝先生,敝上對先生的清望也是十分欽敬的,在下不妨說出一個小秘密,也是關(guān)于這柄劍的!”

    他指指那把劍道:“當(dāng)敝上拜劍受命出巡之初,在下已經(jīng)顧慮到或恐寶劍有失,特地私懇一位鑄劍的朋友,覓得極佳的鋼母原料,會同巧匠,比照御劍而鑄就了一柄,原是聊備一格,想不到果真用上了!”

    他又頓了頓,吸了口氣:“這把劍的外形與真劍大致相似,除非對真劍有詳細(xì)認(rèn)識的人,否則是極難辨別的,所以秦一明今天看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要想證明此劍非真,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何清與孫老師同時問出了口。可是李壯圖卻笑笑說:“這正是在下希望他做的一件事!”

    究竟是什么辦法,李壯圖顯然無意說出,孫老師與何清自然也不便再問了。

    李壯圖顯得很忙,把那柄所謂尚方寶劍收了起來,然后就匆匆地告辭走了。

    何清跟孫老師談了一下,而后孫老師也告辭走了,他對老同年倒是十分關(guān)切,立刻又去找了林鼎,再三要求請見劉天鳴。林鼎感到十分為難,孫老師堅執(zhí)地說:“林護(hù)衛(wèi),老朽與貴上的交情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是一個趨炎附勢的人,所以他發(fā)放四方巡按御史,來到敝處的時候,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我不便去看他,現(xiàn)在他有了困難,我雖然幫不上什么忙,卻因為適逢其會,不但參與其事,而且還有一些細(xì)節(jié)之處,一定要跟他說個明白!”

    他這么一開口,林鼎感到十分難以答復(fù),支支吾吾地道:“孫先生對敝上的古道熱腸,敝上一直耿耿于懷,十分感激的。敝上也不是擺架子,實在是因為染患在身,無法見客,萬請先生見諒!”

    孫老師堅執(zhí)地道:“病情究竟如何?”

    林鼎忙道:“已經(jīng)略有起色,只是身體很虛弱,四肢無力,還不能行動?!?/br>
    孫老師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得的是很重的病,但只要他不是立刻要死,明天他就一定要出來當(dāng)面做個解決。秦一明是由朝廷派出的欽差,貴上一直避不見面也不是一回事!”

    林鼎忙道:“先生誤會了,敝上的確是身患重恙,而且大夫說敝上的病有傳染性,不宜會客,這也是為了……”

    孫老師微有慍意地道:“老朽年逾半百,已經(jīng)不在乎生死,為了老友,更不怕什么傳染,只是既為同窗,就有諍過勸善之責(zé),不能陷友于不義!”

    這句話重了,使得林鼎感到吃不消,正待辯解,孫老師一擺手說:“貴上的為人我很清楚,我也相信避不見面絕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不過我相信他的確是病很重,否則誰也無法叫他藏起來,他一向勇于任事,絕不會因失劍而諉避!”

    “是!是!先生明鑒,敝上的確是病重!”

    “但是明天不管他生了什么病,有多重,都要出來跟秦一明見面了,在他沒跟秦一明見面之前,我一定要先見到他,問明一些細(xì)節(jié),才好決定明天如何為他盡力?,F(xiàn)在林護(hù)衛(wèi)無論如何要帶我去見一見,假如我確知他是無法任事,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替他擔(dān)當(dāng)起來,但是在沒有見到他本人之前,我是不會作什么表示的!”

    話等于已經(jīng)擺明了,林鼎嘆了一口氣:“孫先生,敝上對京中派有欽差來查證寶劍的事,詳情還不知道。因為他的病很厲害,我們不敢讓他加深刺激!”

    孫老師的臉沉下來了:“林護(hù)衛(wèi),這是你們太過分了,如此大事,豈是你們可以擅自做主的?你們雖是一片好心,卻是在害他,從前你們要讓我知道,我卻不想來,現(xiàn)在事情緊急,我必須見到他,我不知道你們?nèi)绱耸菫榱耸裁???/br>
    林鼎一聽事態(tài)嚴(yán)重了,只得道:“孫老師,實不相瞞,對方也鬼得很,很可能也在到處尋找敝上的下落,萬一被他們跟著去找到了,敝上的性情,先生是知道的,他一定會立刻承認(rèn)寶劍失落之事,當(dāng)場認(rèn)罪,那就什么也無法補(bǔ)救了。”

    孫老師想想也是,氣總算是消了,不過他還是堅執(zhí)地道:“今天驗劍的情形,李護(hù)衛(wèi)是否已經(jīng)向你說過了?”

    林鼎道:“還沒有,他沒來得及說就匆匆地布置了,驗劍的經(jīng)過究竟如何?”

    孫老師搖搖頭說:“今天算是搪過了,但是明天就要做個決定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在寶劍真?zhèn)蔚恼鐒e上很有把握,因此不會再極力找人了!所以我才要求跟貴上見一面?!?/br>
    林鼎再也沒有理由推托了,卻也非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