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中一個和林觀音身量相似的女子，赤著足，走向了灼熱的巖漿里，迎著災(zāi)難的方向，義無反顧地走去。

    “你！”

    林觀音急切地跑上前，想要拉住她，明明距離很遠，林觀音卻很輕易地跑到了她身邊，她踩在巖漿中卻感覺不到疼痛，正有些奇怪，原本叫住的人轉(zhuǎn)過身來，露出姣好的面容，她看上去很年輕又很蒼老，目光沉沉，似已歷經(jīng)了滄海桑田。

    ［你有什么愿望？］

    林觀音和她一同抬頭，望著那片灰蒙蒙的天，林觀音此時明白過來，她現(xiàn)在所見所聞皆是幻境，一切至少在此刻都不是真實的。

    林觀音拉住的女子，望著天，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痛哭后的沙啞，她相貌昳麗，輕啟朱唇，回應(yīng)了天的聲音：“我想要所有人好好活下去。”

    ［生靈終會消亡，你所創(chuàng)造的，所擁有的永遠都不會永恒。］

    ［死亡才是所有人的終點。］

    “只要我活著一天，他們便不會消失?！?/br>
    ［……你能如何？］

    “你壞了，我要補全你?！彼⒂趲r漿之中，伸出雙手，在遠處的火山里提煉出一塊巨大的彩石，可這遠遠不夠，還需要更多才能補全天上的窟窿，她提起那塊大石，道，“我要補全天地，并立四象，重塑天道，福佑社稷，保佑四方平安?！?/br>
    ［你想把人置于超越生靈的地位？］天聲音變得很冷，［這是忤逆天道的貪念。］

    “你在與我談?wù)搶﹀e嗎？”她輕輕笑了一下，狂妄又溫柔，“我若成功，便能成為你，是非對錯，由我說了算。”

    “我會靠自己實現(xiàn)我的愿望?！?/br>
    ［你會魂飛魄散。］

    “沒關(guān)系?！彼Φ?，“我活了太久，早活夠了?！?/br>
    說完，她轉(zhuǎn)過頭來慈祥地看著林觀音。

    林觀音吃了一驚，以為她只是幻境，沒想到她越過了這些東西，看到了不屬于這里的林觀音。

    “孩子?！彼焓州p輕揉了揉林觀音的頭，眉眼溫柔，“你還記得你最初許下的愿望嗎？”

    最初？

    林觀音愣了愣，然后搖了搖頭，她已想不起來了。

    她見此也不驚訝，點點頭，瞇起眼睛，笑道：“這樣啊，看來現(xiàn)在對你來說有更重要的東西了?！?/br>
    “人總是這樣，只要擁有一點東西，就忍不住要更多?！?/br>
    “我最初也是這樣，有了你們，又想你們能一直活下去，接著又想你們能活的更好，不必成為山林野獸的盤中餐，后來，則是想你們能夠超越我，不必為了生存而活著，活得開心一些……貪欲一旦滿足，那便沒有盡頭啊?！?/br>
    “這是錯的嗎？”

    “錯？”她想了想，回道，“很難評定呢，這世間哪有對錯呢？不過賦予自己的枷鎖，對錯這個東西向來沒有明確的界限，而超越人，立足于整個世間，則顯得更荒謬?！?/br>
    “你要知道天道不可超越，在此之下，任何行徑存在都是合理的，啊，這么說有點深奧了，怎么說呢，老虎獵捕鹿，用盡各種手段，它們生死角逐都是為了生存，說對錯就太苛刻了，而人與人之間也多有剝削和奴役，這是不同歷史條件所設(shè)定的社會環(huán)境所造成的，說對錯又太超越歷史了，很不實際……對錯的概念都是人啊賦予給自己的枷鎖，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對錯，不必在此糾結(jié)，從心便好，修行之人最忌諱心有雜念，躊躇，愧疚，悔意，嫉妒，悲痛……都不可以有?！?/br>
    “于這世間無損，于己無愧，私心也好，貪念也罷，就都無所謂?！?/br>
    林觀音心有所感，她眨了眨眼，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胸口似有異動，而眼前的人面目逐漸模糊，聲音也越來越遠，她疾步上前，喊道：“你不是天，你是誰？！”

    她輕輕笑了笑，聲音模糊不清：“我是你們所有人的母親?！?/br>
    林觀音的手臂越來越熱，她低頭，發(fā)現(xiàn)上面銘刻一個奇怪的花紋，像是一條蛇又像是一個耕作的農(nóng)夫，辨不清晰，她去擦上面的痕跡，怎么擦也擦不掉，花紋反倒越來越紅。

    直到她被拽出了幻境。

    她睜開了眼睛。

    手臂變得很清涼，抬起手，發(fā)現(xiàn)上面盤旋著一條青蛇。

    ［……］

    看起來很像林家那條蛇，可它昨晚不是消失了嗎？

    林觀音有點懵，剛從床上爬起來，就聽到門外熟悉的腳步聲，她轉(zhuǎn)過頭去，就見張之維走了進來。

    張之維見她困惑地盯著手上的青蛇，答道：“昨晚上，廢墟某塊青瓦里撿到的?！?/br>
    青蛇配合地在她手臂上吐出蛇信，發(fā)出嘶嘶的聲音，林觀音仔細打量它，更困惑了。

    “怎么了？”

    張之維坐到床頭，被林觀音拉住手，在掌心里寫：［還是那一條蛇。］

    張之維怔了怔，奇道：“復(fù)生么?！?/br>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同樣復(fù)生過的林觀音，心想，這條蛇自林家時就跟著林觀音，很可能跟林觀音是一起的，昨晚上那么大動靜，簡直跟傳說中修行大能渡劫一樣。

    如果林觀音和這條丑蛇情況相似，那么……她恐怕就不是鬼怪之類的東西了，而是更接近神明的……人。

    唉，他暗暗嘆口氣，心道，這可有點麻煩了。

    ［在想什么？］

    “我啊，在想自己是不是該好好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