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觀音真是神明，那就以現(xiàn)在的他來說，還真護(hù)不住林觀音，就別說護(hù)住她了，或許在這亂世里，他也陪不了她多久。

    之前自己許下的所謂的山勢海盟便都成了實(shí)現(xiàn)不了的謊言。

    入世還是出世都放在一邊，先想辦法超越那座山吧。

    張之維這邊沉思，林觀音拽了拽他，把他拽出深思之中。

    他抬頭，笑道：“林家一大半被我們昨天的動靜折騰垮了，我在想要不要留下來把你們家房子修好。”

    林觀音噗呲一笑，搖搖頭，她寫道：［不管它，沒有父親的林府全垮了才好。］

    就讓承載了她生前所有喜與悲陳年舊事的古老建筑徹底湮滅在這塵世里吧，就作為她短暫又苦難的生命的陪葬品吧。

    第一次見林觀音時，她對林府表現(xiàn)出極強(qiáng)的執(zhí)念，張之維想了想，問了個不合時宜的問題：“你要不要留在林府？”

    他用余光掃了一眼林觀音的神情，定了定神，沉著道：“接下來的路太危險了，我不好再帶你去，林府這里是你的家，你留在這里也比較合適，所以……你要不要留在這里？”

    林觀音的臉?biāo)⒌靡幌戮桶琢?，她緊緊拽著張之維的手，聽他又說了一遍：“我會把所有東西留給你，你要留下來嗎？”

    林觀音死死攥著他的衣袖，身體微微顫抖。

    如果，她能說話，此時定然已經(jīng)激烈地反對了。

    可她不能說話，又能如何。

    她的憤怒，悲傷，錯愕無處宣泄，她環(huán)視一圈，從床上爬起來，下了床，但腳一軟又跪到地上，她甩開張之維扶過來的手，環(huán)視一圈，然后端起書架上的瓷瓶狠狠砸了下去。

    房間里響起清脆的碎裂聲，張之維站起來，愣住了。

    聲音招引來了外面干活的兩個老仆，昨晚的塌陷讓他們以為遭了天譴，正惴惴不安，對府里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極為敏感。

    他們匆匆跑來，見林觀音還在砸屋里名貴的瓷器，不由得大呼小叫，林觀音自是聽到了，她撿起茶碗，轉(zhuǎn)過身，嚴(yán)厲地瞅了他們一眼，然后將瓷碗精準(zhǔn)地砸到他們腳邊。

    ［滾?。。?/br>
    她氣息不穩(wěn)，眼里燃著憤怒，她穿著名貴的衣裙，秀美的眉眼擰在一起，冒著煞氣，昨夜天暗還沒發(fā)現(xiàn)，今日仔細(xì)一瞧，怎么看怎么像林觀音。

    他們是經(jīng)歷過林觀音殺人那個夜晚的老仆，見狀，本能地尖叫起來：“是那個賤人！”

    “她回來復(fù)仇了??！”

    “昨夜也一定是她做的?。　?/br>
    ……

    林觀音對他們的咒罵聲充耳不聞，她自小到大就是在辱罵和凌虐中長大的，雖然很不喜歡，但也早已習(xí)慣了，她只想把房子里的東西，通通砸碎，宣泄她所有負(fù)面的情緒。

    只有張之維會在乎有沒有人罵她了。

    他皺著眉，當(dāng)即把兩個人打暈了甩出去。

    屋子里的東西快要被林觀音砸完了。

    但她依舊沒有撒完氣，似乎她一直憋著口氣，生前那口怨氣在她親手制造的血夜散去了，死后那口怨氣卻一直沒有散，跟著張之維或許散開了些，但是她逼不得已被留在了金陵城，那口怨氣就又起來了。

    小時候是被父母放棄，獨(dú)留塵世。

    長大了是被叔父放棄，任人欺辱。

    嫁人后還要被自己的丈夫放棄，為了讓她茍活于世。

    她如此柔順，如此懂事，如此包容，于是可以被輕易放棄。

    所有人無論好壞都自以為是地拋棄她。

    好不容易找到張之維，那些莫名其妙的變化，疏離，冷漠，她都承受了，為什么就算如此還要放下她？！?。?！

    張之維跟著她，眼看著她進(jìn)了一間又一間屋子，把每一間屋子都弄得一團(tuán)糟，然后氣喘吁吁地疾步走出來，繼續(xù)破壞下一間。

    她從來沒有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像是要把她刻意壓抑的不曾示人的東西全都砸碎了。

    這世上，就算是觀音也會有受不了的時候。

    張之維看她這個模樣便說不出任何阻止的話

    直到瓷片割到了她的手，割除一道艷麗的紅色，才開口：“阿音，別砸了。”

    林觀音沒理他，繼續(xù)砸，任由自己手流血，張之維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在她憤怒的掙扎中，強(qiáng)行抱住她，寬大的手掌自上而下?lián)嶂?，盡力安撫她的情緒。

    林觀音掙開他的懷抱，緊緊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張之維眉頭都沒皺，任她去咬，時不時地還要把自己的手往前湊湊讓她咬的更方便一點(diǎn)。

    林觀音咬著咬著也沒勁兒了，她氣惱地甩開他的手，然后被張之維摟著腰，親了親嘴角。

    這個吻有點(diǎn)太突然了，她沒反應(yīng)過來，連沒有撒完的氣都跟個被扎了洞的氣球，一下子全漏了。

    她張揚(yáng)的模樣又頹下來，感覺很委屈，她拉著張之維的手寫：［我不留林府，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知道了?！?/br>
    這么大動靜，他想不知道也很難啊。

    ［你就那么想丟下我嗎？］

    “我沒有?！?/br>
    張之維是這世上最不愿意離開林觀音的人，可是林觀音死過，他還是間接導(dǎo)致她死亡的人，他對此清清楚楚，林觀音既然復(fù)生了，他就想讓林觀音好好活著。

    跟不跟他在一起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