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音垂下眼眸，瞳孔上蘊(yùn)著溫柔的綠光，是生機(jī)勃勃的翠青色，它用頭戳了戳林觀音，以人類的聲音喊了一聲：“娘娘?！?/br>
    林觀音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再次墜了下來，滴落在它即將散落的身體上，那枚淚珠穿過了散落的頭顱，落到自己的纖細(xì)的手臂上。

    手中的雷光勢頭在蟒蛇消逝后迅速減弱。

    張之維從廢墟中爬起來，看著陌生的林觀音，呆愣在原地。

    即便早知道林觀音不是人，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神跡，他還是懵了，墜入記憶的深淵，眼前的林觀音變成了慈眉善目的觀音巨像，她們姿態(tài)不同，神色各異，面目有別，唯一的共同點(diǎn)是低垂的眉眼，溫柔又慈悲。

    廟中門庭若市也好，門可羅雀也罷，香客千人千面，各懷鬼胎，又各有各的塵世磋磨，可她包容了一切。

    張之維曾也是香客中的一員，他穿著道袍，來到了香火繁盛的觀音廟，朝功德箱里投了一枚熔鑄了的銀幣，銀幣落入箱中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張之維就在此時(shí)轉(zhuǎn)頭看向觀音像，卻見她微絲未動(dòng)，在經(jīng)過一次又一次的詰問后，再次回應(yīng)了張之維的問題。

    林觀音不是人，可她消失了。

    至于，她到底是個(gè)什么東西。

    誰也不知道。

    張之維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又緩緩睜開，就在這一睜一閉間，或許這世上又有數(shù)不清的草芥走到了生命的終點(diǎn)。

    他渾身發(fā)冷，四肢像是灌了鉛，立在原地，動(dòng)彈不得，直到那座大山重新橫亙在眼前，他和林觀音之間恐怕隔著的不止這一座大山。

    林觀音轉(zhuǎn)過頭，手里的光也跟著跑，照亮了張之維的位置，張之維下意識(shí)瞇起眼睛，眼前的大山暫時(shí)消失了。

    林觀音眼中的綠光散去，周身的神光也失去暈光，黯淡下來，她張了張嘴，嘴里說的應(yīng)是［之維］二字。

    這將張之維從深淵中拽了出來。

    他眼看著林觀音身上的光芒慢慢消失，身體逐漸回暖，被天雷劈中的疼痛到這時(shí)才遲遲翻涌起來，不用看，后背肯定皮rou都綻開了，而這傷口不僅僅是皮rou之苦，恐怕已經(jīng)傷了筋骨。

    他咳了咳，將翻涌上來的瘀血咽了回去，可嘴角不小心還是遺漏了一些紅。

    幸好，沉寂的夜色里這一切都被掩蓋的很好。

    林觀音身上的光徹底消失了，遮天蔽日的烏云也隨之飄去，露出溫柔的冷月，月光撒在地上，撫平了方才混亂的景象。

    林觀音的雙目被數(shù)不清的淚珠洗的干干凈凈，甚至折射出明鏡一般的柔光，剛剛被蟒蛇觸碰的手臂開始發(fā)紅，發(fā)燙，她抓住自己的胳膊，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遺忘了什么東西，又錯(cuò)過了什么東西，恍惚過后，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廢墟之中了，她一無所知，只能下意識(shí)看向張之維的方向。

    求助一般地又無聲地喊了一句［之維］。

    張之維靜靜地看著她，桀驁的眉眼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東西，他終于邁出了一步，林觀音無神的眼睛一下子被點(diǎn)亮了，她似乎奪過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先是一步，緊接著又是下一步。

    他們朝著對方的位置相對而行，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張之維伸開手能夠?qū)⒘钟^音輕易摟在懷中。

    林觀音緊緊環(huán)著張之維，身體覺得很疲憊，待在讓她安全的懷抱里，她安心地閉上了眼睛，然后直接沉眠了過去。

    她的身體再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張之維半跪著接住了她，輕輕環(huán)著她，抬頭望著沉靜的月色，那座高山重新回到眼前。

    他這回不再不聞不見，他伸出了手，第一次主動(dòng)推了推那座高山。

    高山紋絲不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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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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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觀音似乎墜入了一個(gè)奇怪的地方，睜開眼睛，是混沌的黑，分不清天地，耳邊傳來了陣陣生靈的悲泣聲，令人揪心不已，她站起來走走停停，腳上踢上一個(gè)硬物，一沒注意，就摔了下去，膝蓋磕了下去。

    她喊了一聲疼，然后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她錯(cuò)愕地捂住嘴，抬頭四處張望，猜測這里是第二次復(fù)生暫時(shí)停留的地方。

    難道……她又死了嗎？

    不，不對。

    她沒受過任何傷，唯一稱得上傷口的地方是蟒蛇觸碰過的手臂。

    她抓起自己的手臂，喊道：“天，是你嗎？”

    ［你有什么愿望？］

    聲音似乎是從四周傳過來的，空蕩蕩的，如同遠(yuǎn)山山谷里嗚嗚的風(fēng)聲。

    聽到這個(gè)聲音，林觀音確定自己是又一次和天對話了，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又問道：“天，我怎么會(huì)在這里，我……是死了嗎？”

    ［你有什么愿望？］

    天還是老樣子，只能機(jī)械的問這個(gè)問題，沒有多余的解答。

    林觀音皺著眉，試探著問道：“我想一直陪著之維。”

    ［……］

    天沉默了一會(huì)兒，然后強(qiáng)調(diào)了她的身份：［“你”有什么愿望？］

    “我……”林觀音剛想再說一遍，身體里便傳來另一種聲音，更沉穩(wěn)也更悲傷，“我想讓所有人好好活下去。”

    這不是林觀音說的話。

    她驚愕地睜大眼睛，然后眼見著漆黑的環(huán)境變成了災(zāi)難般的景象，大地震動(dòng)，山火爆發(fā)，巖漿四溢，巨大的隕石一顆顆地砸下去，將地面砸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地表形狀因此改變，空氣彌漫著暗沉沉的灰，如入迷霧，看不清遠(yuǎn)方，在山火的另一邊是滔滔不絕的洪水，奔騰不息，侵占人們僅剩不多的土地，人們在夾縫中求生，四處奔逃，他們遠(yuǎn)離了家園，流離失所，朝不保夕，哀吼聲，悲哭聲，不絕于耳。